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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布袋戏杀人事件》:不可能犯罪+台湾本土特色的民俗推理,作者:陈嘉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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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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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3-17 18: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回】半神半圣亦半仙 脑中真书藏万卷

    “杀人犯害怕鬼,鬼则害怕名侦探。大家好,我是戮力破解恐怖怪奇谜案的‘驱魔神探’——伏州博。”

    这段鼻音浓厚,略带点儿福州腔的声音,来自于一个年纪约莫六十岁的老人。他脸上的皱纹多得可怕,尤其是嘴巴的部分,即便是双唇紧闭,嘴唇四周仍旧布满了明显的细纹。

    满头的灰白发丝,同样也透露了他的高龄,不过,大多数的时间,几乎戴在头顶上、反转至后脑勺的那顶红色棒球帽,却中和了老头儿外表的老态龙钟。

    除此之外,最能让人感受到这位老人,蓬勃朝气的地方,就是那双如钟馗一般的大眼睛,总是炯炯有神地,散发出慧黠的光芒,永不停歇。

    这位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驱魔神探”节目主持人——伏州傅是也。“驱魔神探”与同时段播出的,众多灵异节目之间的最大差别,就是这个节目绝不作假,向来秉持着理性、科学的精神,来审视每一个灵异现象。

    如果台湾省的哪一边,传来了有灵异现象的发生,制作单位就会安排特派员,马不停蹄地远赴当地进行调查,然后让节目主持人伏州博,找出其中的破绽,拆穿有心人士刻意装神弄鬼的恶行。

    节目播出至今,已经造成了热烈的回响,而经由节目调查、破解的恐怖怪奇谜案也不在少数,更让节目主持人伏州博,赢得了“驱魔神探”的封号。

    老小子伏州博之所以誓言终生,都要与不存在的恶灵做着对抗,完全是因为伏州博小时候的生长背景。据说他的父亲伏满洲,是南部某间知名庙宇的乩童;母亲绯红女巫则是地方上有名的灵媒。

    就是因为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伏州博自小就希望,自己长大以后,能够成为一位斩妖除魔、法力高强的道士。

    但是长大之后,历经求学阶段的伏州博,这才慢慢地明白:在这个科学昌明的时代里,鬼怪几乎可以说是不存在的玩意儿;真正存在于现实中的玩意儿,是乍看之下难以解释的怪异现象。

    于是,伏州博抛弃了他自小深植在心底的,对鬼神妖魔的信念,唯一没有抛弃的,就是伏妖降魔的愿望——希望能够凭着自己丰富的学识,来彻底杜绝怪力乱神的听闻,帮助人们消除自己心中的魔障。

    “节目一开始,依照惯例,老伏我要来说一个‘鬼笑话’。”伏州博平日都自称为“老伏”,但是工作人员,却尊称他为“伏老”——伏州博头一次听见这个尊称,却只是感叹:“是啊!……老了就要‘服老’得啦!……”然后便兀自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而旁边的人的脸上,却只是冒出数条看不见的直线。

    “这则鬼笑话的名称叫‘幽灵公共汽车’。”伏州博以他鼻音浓厚的口音,开始述说起了这个笑话,“我们暂且称这位主角叫‘小茗同学’好了。平日里搭坐公共汽车,上下班的小茗同学,有一天在公司加班,一直到晚上九点钟才下班,被最近众多企划案,搞得很累的小茗同学,一如往常地,要搭乘公共汽车回家了啦。

    “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小茗同学在公共汽车站牌下面,等候了好久好久,就是迟迟等不见公共汽车现身。这还不打紧,平时都有不少人在这一站,等着搭公共汽车,但是,今天晚上却只有小茗同学一个人噢。

    “哇,好死不死的,今天晚上的夜色又特别地幽暗,公共汽车站牌恰好又立在天桥底下,被巨大的阴影给覆盖住了,街上又时不时地,刮起阵阵刺骨的阴风,呜!……呜!……让平日胆子就好小好小的小茗同学,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他甚至还感觉到:似乎有一些看不见的怪东西,就在他的身边徘徊。

    “正当小茗同学打算,离开鬼影幢幢的公共汽车站牌、到一旁比较明亮的地方,等候公共汽车之际,哇,那辆期盼已久的公共汽车,终于出现了啦!……松了一口气的小茗同学,连忙招手拦下公共汽车,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蹭蹭踏进了公共汽车之内。

    “就在小茗同学投入,已经准备好的零钱之后,他赫然发现,这位公共汽车司机的脸孔惨白,面色凝重:不仅如此,就连车内的十多名乘客,一个个也是如此怪异的模样。

    “哇噢,真是好好诡异得啦!……小茗同学在心里底这么想着:但是,既然人都已经上车了,车钱也付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去咯。

    “小茗同学挑了公共汽车最后的一排的座位,才一屁股坐下去没多久,他马上就感到强烈的睡意,一阵阵地朝他侵袭过来,大概是一整晚的加班,和先前的惊吓所导致的吧,因此,没过多久,小茗同学就呼呼地坠入梦乡。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睡眼惺忪的小茗同学,缓缓地张开了双眼,四周遭的宁静,显得格外的诡异,这时小茗同学才蓦然惊觉:我的娘啊,所有的乘客都已经不见了啦!就连司机也不在驾驶座上。换句话说,整辆公共汽车上,现在竟然只剩下了小茗同学光棍一个人!

    “但是,最骇人听闻的现象,竟然还不止于此噢:那辆无人驾驶的公共汽车啊,竟然仍然以缓慢的速度,向前行驶着哩!……

    “这个时候,小茗同学整个人啊,几乎已经吓到了腿软,就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啦。他心里想:这……这……这该不会……不会就是传说中……传说中开往地狱的……地狱的“幽……幽灵公共汽车’吧?

    “正当小茗同学想拿起随身行动电话,拨打110求救的当下,公共汽车前方的车门,遽然打开了,一个人影蓦地现身了——啊,是司机哟!……他的脸孔依旧惨白,面色依旧凝重。

    “小茗同学见状大惊:妈妈呀,我完蛋了啦!……原来我今天晚上,竟是坐上了幽灵公共汽车!……那班传说中,开往地狱的幽灵公共汽车!……不要了啦!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翘翘得啦!……

    “就在小茗同学要大声喊叫,求救之前,只见司机以愤怒的口吻,指责小茗同学:‘喂,年轻人,你终于醒了喔!……那还不赶快下来,帮忙推车!公共汽车抛锚了,大家都下去推车了,就你一个人睡得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他妈的!非得要我上来骂,你才肯下来帮忙喔!’……”

    说到这里,摄影棚里的一些工作人员,忍不住都哈哈大笑出声来。而伏州博仍然是老神在在,继续他在鬼笑话之后的劝世警言。

    “各位观众,各位同胞,这则鬼笑话告诉我们:所谓的鬼怪,其实只存在于不愿意动脑筋,去思考的人们心中。我们只要细心观察、专注地思索,就可以明白:身旁所发生的一切怪异事物,乍看之下虽然难以理解,但是,它们绝大多数,并非灵异现象。”伏州博自桌上拿起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小口乌龙茶,润了润喉咙,继续侃着大山,“接下来,是我们上个礼拜预告的‘红衣小女孩’特辑……现在我们把现场交给‘灵异最前线’特派员紫玲……”

    录制完摄影棚内场景的部分以后,伏州博回到了自己个人专属的休息室,打算小睡片刻,不过,今天却有一名访客,在里头等候已久——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中和分局刑事组组长张玉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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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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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3-17 18:15:36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就是伏州博先生吗?你好,久仰大名,我是中和分局刑事组组长张玉鹏。”刑事组组长张玉鹏急忙拿出了证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伏州博一边说着,一边摘下头上的那顶红色棒球帽,“那场‘藏镜人’谋杀案的记者说明会,我也曾经看过,你表现得相当不错。”

    “啊!……”听到伏州博这么说,刑事组组长张玉鹏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我的推理,已经被证实是错的。”

    “这个我很清楚,因为指出你推论错误的人正是我。”伏州博的面色相当平静,“那封署名为‘伏魔’的读者投书,就是本大爷写的啦。”

    “什么!……”刑事组组长张玉鹏有点儿难以置信。

    “说老实话,警界中像你这样子,善于推理的人才,实在是不多见得啦……能够勇于去面对难解诡谲的命案,朝‘死者为他杀’的方向去调查,并且有条理地提出,凶手犯下密室命案的可能方法,真是令人激赏……”伏州博连连点头笑着说,“至于那名柯大记者的推理能力,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他竟然会提出死者是自杀的结论,还兴冲冲地自以为帮了警方一个大忙,真是愚蠢至极!……”

    “你也认为,富亿电视公司董事长余定森并不是自杀吗?”刑事组组长张玉鹏的嘴巴张得老大。

    “这不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吗?”伏州博抛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说,“其实警方早就应该注意到这一点了,但是,大多数的警察都缺乏,像刑事组组长张玉鹏你这样子,勇于面对挑战的决心,才会像只驼鸟一样,将脑袋瓜子深深地埋进沙堆里,对眼前明显的线索视而不见。”

    虽然刑事组组长张玉鹏被伏州博大力赞许,但是身为警察的他,还是发言反驳,替被伏州博贬抑的同仁们叫屈。

    “我不认为,警方作出富亿电视公司董事长余定森自杀的结论,是在逃避现实,即便有些疑点无法厘清,但是,摊在眼前的每一条线索,几乎都指向了余定森董事长是自杀的事实……”

    “是吗?……”伏州博不能苟同地,打断了刑事组组长张玉鹏的话,“所有指向富亿电视公司董事长余定森是自杀的线索,看起来几乎都是被精心安排过的。别的不说,那封署名‘为情所伤之人’的信件,就显得十分诡异,如果‘藏镜人’真的是富亿电视公司董事长余定森,那么,早已死去的余定森董事长,要如何投递这封信件?假设是托人代寄好了,那么,警方居然没有去追查寄件者的身份,这岂不是警方的疏失吗?”

    “这……”刑事组组长张玉鹏一时语塞。

    “就算不考虑那封信的寄件人,也可以知道,富亿电视公司董事长余定森绝对不可能是‘藏镜人’!……”伏州博很肯定地说,“因为余董事长根本不可能犯下杀害女主播钟季瑜的命案。”

    “喂喂喂,你说这话要有证据吧!……”刑事组组长张玉鹏有点儿激动,因为他有一种被人家看扁了的感觉。

    “我当然有证据得啦!……”伏州博一边说着,一边自他休息室的书架上,取下来了一本书,那本书的书名叫做《电视台经营之神》——也就是富亿电视公司董事长余定森的个人传记。伏州博顺手翻到书中有折角的页数,然后将书递给刑事组组长张玉鹏,“……请你读一遍我画线的部分。”

    刑事组组长张玉鹏对伏州博的请求,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他还是照着伏州博的指示,将书中画线的部分读过了一遍:

    余定森董事长在忙碌的事业之余,也从事了许多具有竞争性质的休闲活动,像是拳击、柔道、剑道等等之类的运动。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以及经年累月的激烈运动,所造成的宿疾伤痛,迫使余董事长不得不忍痛,放弃了上述那些,需要耗费大量体力的运动,转而投入了“射箭”这项运动……

    据余定森董事长个人所言,虽然射箭这项运动看似轻松,但是,当中选手所承受的压力和负荷,却是其他的运动所无法比拟的……

    射箭不像其他的运动,可以保持活跃的动作姿态,而是要全神贯注,以沉稳平静的意念,和优雅从容的举止,完成激烈的活动……

    无奈富亿电视公司董事长余定森先生近年来,罹患了“类风湿性关节炎”,让他无法顺利地,做出大幅度的拉弓动作,但是,余定森董事长却又不愿意放弃,这项自己钟爱的休闲运动,只好改以单手可持的十字弓做练习。

    “唉……这段文字又怎么了?”刑事组组长张玉鹏抬起头来,不解地望向伏州博。

    “是这个!”伏州博用他布满皱纹的手指,点了点书中“类风湿性关节炎”这几个字,“关键就在‘类风湿性关节炎’上头。”

    “啊?……”刑事组组长张玉鹏不明所以。

    “你还记得在女主播钟季瑜的命案当中,根据目击证人的说辞,‘藏镜人’是如何逃离命案现场的吗?”

    “是往上攀爬,直到大楼天台的啊!……”刑事组组长张玉鹏说到这里,顿时一拍脑袋瓜儿,“啊!你该不会是认为……”

    “是的!富亿电视公司董事长余定森患有类风湿性关节炎,这就可以证明,这件案子的确还有调查的必要。”伏州博严肃地指出,“因为罹患类风湿性关节炎的余董事长,是无法以‘往上攀爬到大楼天台’的方式,逃离命案现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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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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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3-17 18:15:4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来的确是如此。”

    迄今,刑事组组长张玉鹏才真正相信,“藏镜人”尚未伏法——因为患有类风湿性关节炎,已经排除了富亿电视公司董事长余定森是“藏镜人”的可能性。

    也就是因为伏州博,这个一针见血的重要发现,让刑事组组长张玉鹏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位白发苍苍的长者。

    “那么,你知道导演何匡晏遇袭的消息吗?”刑事组组长张玉鹏问道。

    “当然知道啊!新闻报道得很大呢!……”伏州博将《电视台经营之神》放回书架上,然后慢条斯理地,自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盒槟榔,从中取出一颗,放进嘴里咀嚼着——这个举动让刑事组组长张玉鹏感到了一阵错愕。

    “那么……”说这话的时候,刑事组组长张玉鹏的眼光,放在了伏州博鲜红欲滴的嘴唇上,“那么,导演何匡晏遇袭的这件案子,与先前女主播钟季瑜一案的情形相类似——犯行都是在阴暗的窄巷子里发生。但是,这一回凶手却是想通了,改以较正常的黑衣人装扮出现……倘若这位袭击导演何匡晏的凶手,真是尚未伏法的‘藏镜人’的话,那么,为什么会有这样子的转变呢?”

    “这个道理说穿了,真是再清楚也不过了!……”伏州博爽朗地笑着说道,“凶手改以黑衣人的装扮犯案的目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好增加成功行凶的机会;更何况凶手怎么样也不想,再让大众因为这件案子,联想到‘藏镜人’了……由此观之,凶手希望大众认为,‘藏镜人’已经死掉的夙愿,更是欲盖弥彰了……”

    说到这里,伏州博拿起了桌子上的塑胶杯子,将口中的槟榔渣汁液吐到里头,然后自面纸盒里抽出了几张面纸,把嘴上残余的槟榔汁擦拭干净,再继续方才未完的言论。

    “……只是这一次,凶手却没有料到,会有八卦记者跟踪何匡晏导演,因此,才会错走了这一步棋……虽然我还不知道,‘藏镜人’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但是,随着凶手犯案次数的频繁,不懂得见好就收……再这样子下去,‘藏镜人’的身份,就快要呼之欲出了啦。”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刑事组组长张玉鹏兴奋的神情,简直明显得溢于言表,不过,他随后收起了愉悦的情绪,改以严肃的表情问道,“……对了!能不能够拜托你一件事?”

    “是要请我调查‘藏镜人’谋杀案吗?”伏州博已经猜出,刑事组组长张玉鹏未说出口的请求了。

    “你能够不吝帮忙吗?”刑事组组长张玉鹏以殷切的表情垦求着说,“如果由警方展开调查的话,势必会引发好不容易才平息的恐慌,所以,我才会有请你私下去进行调查的念头……当然,如果有任何的需要,你可以随时向我们请求支援,我会尽可能地,调派人手协助你了啦。”

    “只要是能够消除社会乱象,特别是目前,仍然有民众将‘藏镜人’,视为鬼怪作祟,而电视上的众多灵异节目,也藉此大作文章,兴风作浪!……”伏州博愤怒地说,“这是我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接受的现象,所以,我在次庄严地发誓:我一定会竭尽我所能地,协助警方破案。”伏州博不加思索地作出了回应。

    “那就麻烦你了。”刑事组组长张玉鹏忘我地握住了伏州博的双手,向他表达了心中难以言喻的感激之情。

    离开摄影棚以后,刑事组组长张玉鹏才开始担心:他对外向“非官方的机构”求援的举动,对于破解“藏镜人”谋杀案,有任何实质上的助益吗?

    先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比起侦办棘手刑案时、一碰到瓶颈就跑去求神问卜的、老旧的迷信办案方式,这样子的求助,显得踏实了许多——刑事组组长张玉鹏心里这么想。


    才刚出完外景的赵紫玲和袁健太,马上就被他们的顶头上司——伏州博赋予了另一项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去逐一调查,“藏镜人”谋杀案的所有涉案关系人。

    赵紫玲和袁健太这对狗男女,早在成为“驱魔神探”节目的特派员之前,就已经有过共同办事的经验。他们两个人前一个工作的地方,是在《丑闻内幕》杂志社,那时候是由赵紫玲负责发言采访与文字撰稿,而袁健太则是担任随行的摄影记者。

    赵紫玲这个小娘们儿,今年芳龄二十七岁,一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睛,就是她的主要特征,甜美可人的笑容则是她的招牌。但是,身为女人的赵紫玲,最吸引人的地方,并非是她的美丽外表,而是她拥有独特、灵巧的思考模式和乐观、幽默的开朗性格。

    赵紫玲从小的志愿,就是去作一名揭露社会弊端的记者。自小就爱阅读推理小说的赵紫玲,永远都忘不了她接触的第一本推理小说——加斯东·勒鲁的经典密室作品——《黄色房间之谜》。故事中诡谲难解的谜团,和出人意表的案件真相,让当时的年纪还小的赵紫玲,心里感到震撼不已。而书中塑造的那名智解谜云的法国天才记者——约瑟夫·鲁尔塔比伊,也成了赵紫玲最崇拜的对象,这也是引领她走向记者一途的最大驱力。

    至于“紫玲御用”(这是他们两人开玩笑的说法)的摄影记者袁健太,年纪则是比他的同事赵紫玲还小两岁,而个头也“矮了一截”(其实他们两人身高一样,都是164公分;但是,身为男性的袁健太就是觉得,自己在赵紫玲面前矮了一截,无论是身材、思想或者个性)。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从事摄影师一职的袁健太,之所以会一头栽进这块摄影领域,还要追溯到他大学时期的那场单恋。

    不善于表达自己的袁健太,在听见暗恋的对象心有所属之后,他的世界很自然而然地,就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影。个性内向且保守的袁健太,一开始当然是很难于,接受这样刻骨铭心的打击;但是,他万万料想不到,感情上的挫折,竟然会带给他那么大的痛苦!袁健太竟然连带丧失了与人交际的能力,所以大学时期的他,过得相当郁闷,三不五时的翘课,已经成了袁健太每个星期,固定上演的戏码,所谓“多采多姿的大学生活”对袁健太来说,好像只是一个陌生且不具意义的名词。

    直到有一天,袁健太在连日阴雨过后的一个早晨,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和煦曙光,才猛然惊觉自己的人生,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他顺手拿起了身旁的照相机,记录下来了眼前令他感动的画面。也就是自这一刻起,袁健太决定,要将生活里每一件值得他注意的事,用照相机纪录下来,让他知道自己的过去,究竟留下了什么——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的袁健太,总是随身带着照相机或者是摄影机的原因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工作上的需要。

    而赵紫玲和袁健太,也就在进入《丑闻内幕》杂志社后,成为了一同冲锋陷阵的工作伙伴。不过,才踏进杂志记者这行没多久,他们马上就发现,实际的情形与美好的憧景,有着天差地别的极大落差。

    所谓的“揭露社会弊端”,说穿了,只是侵犯他人隐私的借口罢了,这与赵紫玲原先伸张正义的期待完全相抵触。而偷拍下名人不为人知的私生活,似乎也称不上值得令袁健太留念的回忆;但是为了生活,两个人只得违背自我意志,继续这份味同鸡肋的工作。

    尔后促成他们两人离职的导火线,就是在某位知名女明星的车震风波当中,一大群跟拍的八卦记者,都不约而同地捕捉到了,那位知名女明星的露点春光照——当然,袁健太也拍摄到了,但是,后来看到这张照片的赵紫玲,却是执意不肯撰写相关的报导。

    “车震风波的文字稿件呢?”总编辑大声地质问赵紫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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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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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17 18:16:02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了啦,好了啦,人家不愿意撰写,这件丑闻的相关报导了啦。”赵紫玲是这样子回答的。而站在她身后的袁健太,不禁为赵紫玲的说辞,捏了一把冷汗。

    “贱人,你不写的话,一样有别人能写。”总编辑的话中有话。

    “那好吧,那就让别人来写吧!……”赵紫玲的这句回覆,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于是,她的工作就这么丢了。

    或许是长久以来坚定的信念,在一瞬间崩解的缘故吧?个性称得上坚强的赵紫玲,居然会独自一人,躲在大楼天台上啜泣——赵紫玲从来没有想到,她企盼已久的梦想,会像梦魇一般纠缠着她,腐蚀她内心那份最原始的纯真。

    看到与赵紫玲一起,出入大大小小新闻现场的同事袁健太,也上到天台来了,赵紫玲连忙拭去眼角的泪水。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子,性格总是那么倔强,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嗨,健太小弟弟!……真是遗憾,遗憾以后不能够,再与你共事了啦。”赵紫玲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这样的情形,对老是将笑容挂在嘴边的赵紫玲,倒是相当罕见。

    袁健太则是面无表情地望着赵紫玲。

    赵紫玲霎时觉得,气氛变得相当凝重,于是,她赶紧换上了画有笑脸的面具,故作无事地向袁健太问道:“没关系的啦!……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跟后来的partner,相处得很好的啦!……我对你有信心了啦……对了!那些照片你最后,交给谁去写报导了?”

    “我跟总编辑说,那些照片我搞丢了。”袁健太维持着先前的表情说,赵紫玲明白健太的话,可以引申出来什么意思。

    “其实你不必……”

    “可是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来,不善与人相处的我,还可以跟谁合得那么来。”袁健太的表情,至此起了变化,他在犹豫着,该不该将下一句话说出来,“……我想我这辈子,再也无法跟任何人,发展出这样子的情谊了。”

    这是袁健太第一次,对女性说出这样子“露骨”的表白,聪明的赵紫玲自然也听得出来,他的话中之意,但是,她却选择不作出回应。

    数日之后,刻意躲着袁健太的赵紫玲接获了他的来电——袁健太告诉了赵紫玲,自己最近在电视台,找到了一份摄影师的工作,而那个节目亟需一位外景主持人,他问紫玲有没有意愿来面试。

    “那个外景主持人的工作,真的好好适合你哟。”袁健太兴致勃勃地笑着说,“你不是最喜欢解谜了吗?这个节目就是专门去处理,一些怪奇的谜案,我觉得你应该来试一试看才对噢。”

    赵紫玲听了此话,当时没有立即答覆,这份工作的确很吸引她,但是,仅仅想与袁健太保持“伙伴”关系的赵紫玲,却很难接受袁健太的好意——电话另一头的袁健太,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好了啦,好了啦,你不用顾虑太多的啦,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工作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恼人的事情了啦;令我感到困扰的,并不是这个工作本身,而是围绕在工作四周遭的事情……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很难找到能够跟我,相处的那么融洽的人,来与我共事’……如今我的想法,也仅仅是单纯地希望,自己能够在工作方面稳定下来了啦——至少到目前为止,我的想法就只是,这么单纯的啦。”

    尽管隔着电话听筒,赵紫玲却听得出来,袁健太的话语里,不带有半点儿虚假。

    最后,赵紫玲还是依照袁健太所给的建议,前往电视台应征——就这样,两个人又再度成为了工作伙伴。

    成为电视节目“驱魔神探”特派员的两人,至今参与过不少知名灵异事件的调查,像是调查“民雄鬼屋”闹鬼的风波、探访“人面鱼身”事件始末、以及最近的“红衣小女孩”特辑——事后也证实:这些所谓的“灵异现象”,大多数是由人为因素所造成的。

    然而,两人先前参与访查的灵异事件,都比不上目前这件,轰动整个台湾岛的“藏镜人”谋杀案来得棘手,因为这桩“灵异事件”,已经牵涉到了两起杀人命案,所以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不过,即将深入“藏镜人”谋杀案核心的赵紫玲,倒是显得跃跃欲试,因为光看这几个月以来的报导,就可以知道,此案的诡谲程度——“藏镜人”凭空消失在密室里——嘿,这简直就是古典推理小说当中,才会出现的情节了嘛!

    所以,一得知伏州博要他们,去逐一调查“藏镜人”谋杀案的所有涉案关系人,赵紫玲、袁健太两人二话不说地,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见到同事赵紫玲流露出如此兴奋的神情,袁健太也自然地感到,在他那复杂的情绪里,有着莫名其妙的亢奋——因为他知道:赵紫玲让他迷恋不已的特质,将会再次曝露在他的镜头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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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17 18: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回】单口说出千古事 双手操演百万兵

    中和分局的刑事组组长张玉鹏和员警王祺瑞一起,来到了凌行义总经理位于中和市区的住所,这里距离富亿电视公司,只有一公里的路程。在董事长余定森一案当中,后来出现的总经理凌行义,忽然引起了警方的关注:经过事后的调查,发现他有足够的动机,杀害余定森董事长,再加上他在两件案子当中,都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所以,警方自然将凌行义也列为了嫌疑犯之一。

    为了要提供给伏州博,更进一步的线索,因此,刑事组组长张玉鹏特地前来访查凌行义。这也是在导演何匡晏遇袭之后,警方首度的秘密调查。

    而一进到凌行义的住所之内,刑事组组长张玉鹏和刑警小王,立即大吃一惊——因为另一名嫌疑犯欧晨萍就在里头。

    除了在会议报告上,看到过欧晨萍的相片之外,这是刑事组组长张玉鹏第一次见到嫌疑犯本人。这位富亿电视公司董事长余定森的遗孀,全身上下散发着典型的贵妇气息,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从她的外表,不难推测出她在少女时代的娇媚。

    欧晨萍那浓密的睫毛下方的双眼里头,藏着一抹上流社会的高傲姿态,嘴角则不时扬起线条尖锐的弧度——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一个刚刚死了丈夫的女人。

    “警察是吗?”欧晨萍的语气相当不耐烦,“你们怎么跟那些记者,一样烦人啊!……事情不都已经结束了吗?你们还想追问什么啊?”

    “小晨晨……”凌行义察觉到,自己说溜了嘴,于是连忙改口说,“……董事长夫人,其实刑事组组长张玉鹏还没有说明来意,他们也未必是要,来调查余董事长谋杀命案的啊?更何况最近也没有,什么谋杀案值得他们调查的。”

    “这你就错了,凌总经理。”刑事组组长张玉鹏极力掩藏心中的嫌恶,摆出和善的面孔,“我们是为了何导演遇到袭击的事件来的。”

    “何匡晏那个糟老头儿是吗?”欧晨萍一脸不屑地说道,“我真不知道那个家伙的死活,跟我们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那位何匡晏导演,突然遇到了袭击,所以,关于‘藏镜人’谋杀案的调查,我们还没引诱结束。”

    “你说什么?这关‘藏镜人’谋杀案什么事啊?”凌行义一脸讶异地问,“何导演遇袭的案件,不是单纯的歹徒持刀行抢吗?”

    “因为……”刑事组组长张玉鹏迟疑了片刻,他在犹豫是否要将伏州博的推理,转告给这两个人知道。然而,在看见欧晨萍那趾高气昂的态度之后,刑事组组长张玉鹏决定,要对这两名嫌疑犯施加压力,“我们警方已经证实,董事长余定森并不是真正的‘藏镜人’。”

    “你说这话有什么根据吗?”欧晨萍的语气相当冷漠,好像死去的余定森董事长,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有的!我想身为余董事长妻子的你,应该知道,余定森董事长患有类风湿性关节炎吧?”刑事组组长张玉鹏冲着欧晨萍点头说道,“那么,罹患类风湿性关节炎的余定森董事长,要如何在杀害女主播钟季瑜之后,用攀爬绳索上到大楼天台的方式,逃离谋杀命案的现场呢?”

    “对啊!……”总经理凌行义维持着先前讶异的表情,附和着刑事组组长张玉鹏,“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儿!……手上有伤的余定森董事长,怎么可能会作出向上攀爬的举动?……这么说起来,‘藏镜人’是另有其人的咯?”

    “别傻了,行义。”欧晨萍发出让人厌恶的笑声,“如果余定森他不是自杀,那么,‘藏镜人’要如何离开,那间由内部上锁的密室?这又不是在拍鬼片!……”

    “看起来你好像,对命案现场的情形,非常了解似的啊?”刑事组组长张玉鹏意有所指地嘲讽了一句。

    “哼!电视新闻报导得那么大,想不知道都很难。”欧晨萍冷笑着说道,“……警察先生,我知道你是在怀疑我和凌行义经理,不过,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跟凌行义是绝对不可能,杀害那对奸夫淫妇的。”

    奸夫淫妇?这句话从欧晨萍的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讽刺——刑事组组长张玉鹏心想。

    “因为我跟凌行义先生,在那对奸夫淫妇被杀死的那两天,都一直在一起……”

    “欧晨萍!……”凌行义经理赶紧喝止了欧晨萍的说辞,却忘记了自己此时正直呼她的名字。

    “算了吧!反正八卦杂志都写得那么清楚了,那么,我们再继续隐瞒下去,又有什么用了啦?”

    欧晨萍摸了摸她涂上紫色指甲油的指甲,转向刑事组组长张玉鹏说道:“告诉你们,我跟行义没有什么好调查的,不论在那个贱货,被‘藏镜人’刺死的那天、或者是余定森被箭射死的那天、以及何匡晏遇袭的那天,我和凌行义都一直在一起,我们可以替彼此证明……先前会选择隐瞒警方的原因,就是担心我和行义的关系曝光……其实我们的不在场证明,根本就不重要了啦,因为余定森根本就是自杀身亡的,不然自密室中消失的‘藏镜人’,要如何进行解释?……此外,我们也没有杀害何匡晏那个糟老头子的动机啊!……”

    “或许,何导演恰好知道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说不定。”刑事组组长张玉鹏在毫无头绪之下,随便作出了臆测,好回击欧晨萍的反驳,“至于密室杀人的手法,我们警方还在调查,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识破凶手设下的诡计。”

    刑事组组长张玉鹏刻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话——他希望借助此话,突破这两人的心理防线——但是,很明显的,刑事组组长张玉鹏的话,起不了什么作用。

    “警察先生,我认为,余定森自杀的理由十分充分,因为背离妻子的他,被别的女人背离了,这对于自尊心极强的他打击很大……虽然我不爱他,但是,我很了解余定森,他就是这种人,就连自杀都要搞得这么戏剧化。”欧晨萍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道,“老实说,余定森死了我很开心……你知道,每天要面对着一个你不爱的人,那有多么的痛苦吗?更何况他的心,早就已经不在我的身上了……说真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我亲手杀了他,因为他毁掉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看着眼前泫然欲泣的欧晨萍,刑事组组长张玉鹏原先嫌恶的情绪,此刻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他的心里,只剩下可同情和怀疑,他在想:这位余董事长的遗孀,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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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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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17 18: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由于警方的调查报告显示:“藏镜人”谋杀案与“掌中风云”布袋戏剧团,有着密切的关联性,于是“驱魔神探”伏州博的特派员——赵紫玲和袁健太的第一个拜访对象,就是“掌中风云”布袋戏剧团的现任团长黄云飞。

    到了富亿电视公司,两个人先在七楼的会客室里,等候着黄云飞。这间会客室里头的两座大橱柜内,罗列着琳琅满目的布袋戏偶,以供来访的客人欣赏。

    两个人就趁着等候的这段时间里,逐一地逡巡了制作精良的戏偶。大约十分钟过后,黄云飞出现在了会客室里。

    在此之前,赵紫玲已经先到图书馆里,查询过关于黄云飞这位名人的资料:黄云飞,这位在台湾布袋戏界当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操演师,今年四十五岁。虽然他的地位,比不上一些同业的操演师,但是仍然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原先“掌中风云”布袋戏剧团的团长和当家操演师是父亲黄天祥,但是,随着黄天祥年事已高,逐渐淡出了布袋戏表演的舞台,退居幕后,演出的重担便落在了他的两个儿子的身上——黄风庭担任主演的操演师,而黄云飞则担任助手,以及负责撰写剧本。不过,自黄风庭出车祸之后,黄云飞就独力撑起了一肩沉重的担子。

    “真是抱歉!……由于刚才与剧组讨论剧本方面的事,所以才耽搁了一会儿。”黄云飞以和蔼亲切的态度,对两人说道,“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好!……”赵紫玲摆出了亲切的专业笑容回覆,同时作了一个手势,示意袁健太可以开始拍摄了,“我们是电视节目“驱魔神探’的特派员,由于下回节目要报导,关于布袋戏的专题,所以,我们就专程来富亿电视台,进行了采访。”

    “布袋戏的专题?”黄云飞感到十分不解,“你们的节目,我有时也会看,‘驱魔神探’不是一个专门破解灵异现象的节目吗?那么,布袋戏又怎么会跟灵异牵扯上关系呢?”

    “因为,在我们节目网站的留言板里,最近有一则留言,留言的网友同时也是个电影迷,他说‘藏镜人’谋杀案让他联想到,某一部老旧的台湾布袋戏片子的情节,那部片子的片名为《郑进一的鬼故事》,由老牌歌星郑进一主演,剧情描述一个布袋戏偶师,为了使布袋戏偶看起来更加栩栩如生,而将死人的魂魄,注入到了布袋戏偶的体内,之后那具戏偶便像被下了妖术那般,能够自由活动,甚至犯下了杀人的罪行……据我所知,有些灵异节目和八卦杂志,也提出了类似的说法……而黄先生你知道的,我们的节目是以‘破除迷信、理性思考’为宗旨,所以,当看到有人在网站留言板上,张贴出这样的文章,我们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了啦。”

    如此煞有其事的说辞,来自伏州博的面授机宜。伏州博知道:如果没有这样的说辞作为掩护,那么,势必会引起众多涉案关系人的疑心——伏州博当然不希望打草惊蛇,不希望因为这场调查活动,而让凶手有所警觉。

    “看来最近社会大众,因为‘藏镜人’引起的谋杀案,而加深了原先对布袋戏的误解与偏见,现在竟然还跟灵异扯上了关系……”听完赵紫玲说辞的黄云飞,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尴尬的苦笑,“其实在此之前,大家对布袋戏的看法,就已经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偏差,像主播钟季瑜的言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而这位姓钟的女主播的言论,只不过是众多偏见的冰山一角罢了……我想没有在怎么看布袋戏的人,对布袋戏的刻板印象,可能就是认为:当中的剧情内容光怪陆离、充斥着打打杀杀的场面、粗俗鄙陋、吵闹无趣……等等。

    “不过,上述这些观念,却是以错误的角度,去观察‘布袋戏’这项优美的传统技艺,才会进而衍生出来的错误的印象。

    “倘若你们来参加过我们在上个月,所举办的‘布袋戏博览会’,你应该就会更容易地,理解我说的话了……”黄云飞从会客室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小册子,将之递给了赵紫玲,“这本手册你不妨拿去参考,这是我们在‘布袋戏博览会’里,发送给与会观众的导览手册,上头附有一些说明和图片。

    “平心而论,为人所诟病的‘金光布袋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啦……”

    “金光布袋戏?”赵紫玲一边翻阅着手册,一边好奇地问道。

    “喔!抱歉!……关于这个‘金光布袋戏’,我是应该先说明一下的……”黄云飞指着手册上的圆片说道,“这上头的布袋戏偶,就是传统的布袋戏偶,全高约八英寸到一英尺,比巨型的金光布袋戏偶小了很多,是纯以手掌为比例的……”

    “可是,布袋戏偶本来不就是这个样子吗?所以,布袋戏才又称作掌中戏啊?”赵紫玲又问道。

    “看起来,赵小姐也很少看布袋戏吧?那么,我还是先从传统的布袋戏开始说明好了。”黄云飞爽朗地笑道,“在我父亲生活的那个年代,他们所表演的,就是传统的布袋戏。那时候的布袋戏表演师傅,就是站在精工细雕、金碧辉煌的‘彩楼’后方,用巴掌大小的布袋戏偶进行表演……这里所谓的‘彩楼’,就是类似于一座庙宇建筑,只是比例小了许多……看哪!就像手册上的图片那般。

    “啊!……那才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艺术啊!每当想到我年轻的时候,跟着父亲和大哥在云林一带,巡回演出的那段日子,我就兴奋得不能自已……后来由于父亲年事已高,加上身体微恙,所以,大哥和我就担负起了,布袋戏剧团演出的重任。深得父亲真传的大哥理所当然地,肩负着‘头手’的重任,而技艺拙劣的我,就担任起了‘二手’……对了!我想我应该解释一下,‘头手’与‘二手’的意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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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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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17 18: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剧团里的表演师傅就是撑偶者,而操演师傅又分为‘头手’与‘二手’;所谓的‘头手’就是要一个人,兼演数个角色。像我的父亲和大哥,就是布袋戏界里出了名的‘五音才子’……”

    “五音才子……?”赵紫玲发出了疑问。

    “就是说不管戏棚上,有多少角色登场,从生、旦、净、末、丑,甚至是老生、小生、文生、武生……等十多种角色,都能够由他一个人独唱独白,而各个角色各有其特殊的声调,底下的观众完全不会搞混。”

    “哇噢,竟然这么厉害啊!……”赵紫玲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唉……如果我的大哥没有在数年前出车祸的话,那么,他肯定会是现今布袋戏界里首屈一指的表演大师了……”黄云飞一个不留神,跌入了记忆的缺口,不过,他旋即就从缺口里爬了出来,“……好了啦,好了啦,我们不要谈这个了啦,回到我们先前的话题吧-……说完‘头手’,接着来谈‘二手’吧。‘二手’就是待在‘头手’身旁,给予‘头手’协助的人,毕竟能够一口五音的‘头手’,不管他再怎么厉害,他的一双手也只能够撑演两个角色,如果有比较大的场面,需要六七个角色同时登场,那么,就得需要其他的助手撑出上场。助手的工作看起来很轻松,但要表现得称职,也相当不简单了啦,因为需要配合别人的唱曲或者道白,动作不能错乱,要是与‘头手’没有默契的话,是很容易出错的啦。

    “好在我和我大哥,从小就一起长大,一起学艺,两个人之间所培养出的默契,自然不在话下……而‘掌中风云’布袋戏剧团,也就在我的父亲和大哥两代的辛勤耕耘之下,渐渐地在云林一带打响了名号。

    “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习惯在‘野台戏’演出的传统布袋戏,渐渐地式微了。由于后来,布袋戏转向在迎神赛会和庙会庆典上演出,或者是在戏院内演出‘内台戏’的缘故,所以,看戏的观众也就跟着变多了。如此一来,只有巴掌大小的布袋戏偶,也就很难让后排的观众看清楚,为了因应这种局势,只好将布袋戏偶巨型化。

    “之后又因为,众多的布袋戏剧团百家争鸣,把一些颇受大众好评、但是经常演出的戏码给演的‘烂’了,让观众觉得,剧情老掉牙、不吸引人。于是,有些剧团开始上演荒谬乖诞、极其夸张的戏码,里头尽是打打杀杀的喧闹场景,再搭配上五光十色的声光效果,以期借助新的戏码和新的布景,能够吸引更多的观众。

    “但是,一些急功近利的表演师傅们,却舍本逐末,忽略掉布偶操演师傅应该有的基本掌中技艺,让一些原本对布袋戏,抱有相当高期许的观众,顿时大失所望。

    “话说回来,身为布袋戏从业人员的我们,也需要负一些责任。要是当时我们能在掌中技艺上,多下一点儿工夫,在剧情上多费一点儿心思,能够不盲从流行,坚持固守布袋戏操演师傅的基本原则,那么,现代人也不会以如此两极的看法,看待‘布袋戏’这项代表台湾传统文化的偶戏才是。

    “总而言之,布袋戏开始进入到转型改良的时代。竞争激烈、恶性循环的景况,让一些有心做好这项传统技艺的表演师傅们,试图跳脱出因循苟且的窠臼,另辟蹊径地透过其他的管道发展。比方说:自行制作发行录影带、或是在电视频道上演出、或者把舞台转移到地方文化中心……而身处在这道时代洪流之中的‘掌中风云’布袋戏剧团,也正好是漫长的布袋戏演化史里,自然的一个环节与见证。

    “俗语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嘛,所谓的‘危机’也正是转机,就在布袋戏的热潮慢慢消退,而剧团的生计陷入愁云惨雾之际,草创不久的富亿电视公司,极力延揽我们布袋戏剧团,来替他们录制电视节目,也就是在这个因缘际会之下,剧团与电视台同时缔造了双赢的局面——不仅让民国六十年代,一度引发全台湾民众疯狂的‘掌中传奇’再现,还创下了有线频道收视率的高峰。

    “只是后来其他频道,亦纷纷地加入到了这块战场,开始效仿演出布袋戏:又恰逢身为剧团灵魂人物的大哥,不幸出了车祸,导致我们‘掌中风云’布袋戏剧团所演出的节目,品质大不如前,所以,才会面临前阵子,电视台内部改组缩编的危机……幸好因为董事长余定森的身亡,才让尚未实行完毕的改组缩编政策,因此得以暂停……”

    说到这儿,黄云飞似乎惊觉,自己方才说出了不该说的话,特别是在摄影机的镜头前面,不过,见惯了大场面的他,却当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继续说道:“近日来电视台的股东们,和高阶行政主管也频频漏夜开会,重新订定了接下来,电视公司的因应对策和未来走向……也就是这样子,我们的布袋戏剧团才得以侥幸的,免于下一波裁撤的危机……”

    赵紫玲已经无暇去聆听,黄云飞接下来的话了。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藏镜人”谋杀案的种种信息——看起来黄云飞的确有极强烈的动机,去杀害女主播钟季瑜和富亿电视台的董事长余定森两人,如果余董事长死了,他们的布袋戏剧团就不会面临,马上被解雇的危机。至于杀害女主播钟季瑜的理由,或许不仅止于她曾经批评过布袋戏,更重要的是,节目制作费用的大部分,被生性奢侈的女主播钟季瑜给花费掉了,这也间接造成了富亿电视台的董事长余定森,想停掉布袋戏节目的主因吧?

    不过,由于无法接受女主播钟季瑜骄纵跋扈的言论,就动手杀了她,这样子的杀人动机,也未免太过荒谬了吧?……对此,生性善良的赵紫玲,心里实在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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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17 18:17:06 | 显示全部楼层
    说的人专注,听的人入神,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摄影师袁健太,什么时候跑到了会客室里的展示柜前,只留下了架设好的摄影机放在桌上。

    袁健太指着会客室里的展示柜里头,罗列着数十具巴掌大小的布袋戏偶,向黄云飞问道:“黄老师,这些布袋戏偶,都是《水浒传》里头的人物,对吧?”

    黄云飞颔首称是,而赵紫玲对于袁健太的心不在焉,心里感到有点儿生气。

    “是的,虽然目前在富亿电视台里,播出的节目是‘三国英雄传’,但是,剧情至今已经进展到孔明即将要‘六出祁山’,而我们也打算只演到‘秋风五丈原’,和日本人撰写的《三国志》一样:所以,大概在明年二月初的时候,就会赶拍‘水浒英雄传’接替上档了。”

    “嗯……这是‘豹子头’林冲了啦、这是‘智多星’吴用、这是‘及时雨’宋江宋公明……”袁健太把他印象中,记得的《水浒传》人物逐一点出,可是念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咦?怎么没有看到‘花和尚’鲁智深呢?他算得上是《水浒传》里头,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吧?”

    “哈哈哈哈!……关于这个,我们也在伤脑筋,没有鲁智深是因为……”

    “师父,休息时间结束了。”门外一个年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学徒,把头探入室内说道。

    “喔……好的!……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黄云飞说着站起身来,“倘若你们还有疑问的话,欢迎再次来访,不过,为了要把握时间,可以先向我的助理,预约好访谈的时间,以免像今天这样子……真是抱歉,我先告辞了,下次见。”

    从黄云飞道别时的情形,可以想见他平日忙碌的行程——只见他说话的同时,从桌子上抽出了一条便条纸,写下了助理的电话号码,然后,起身伙同那名知会他的年轻学徒,匆匆地步出了房间。

    “喂!……”等到黄云飞离开了会客室,赵紫玲才对袁健太厉声埋怨,“我说你也太不专心了吧?不管访谈的对象为什么,你都应该坚守自己的岗位才对吧?怎么可以跑去作其它的事呢?”

    “对不起啦!我下次会改进的。”看见赵紫玲严肃的表情,袁健太就知道,她是真的动了气。因为做事认真的赵紫玲,平日里最讨厌不专心工作的人,而健太却老是分心——这一点儿总是让赵紫玲对他发脾气。

    见赵紫玲不作回覆,自顾自地埋头作笔记,健太就知道她的气还没有消,不过依照以往的经验,赵紫玲过一阵子气就会消了。尽管如此,袁健太还是觉得很自责——他气自己为什么,老是惹赵紫玲不开心呢。

    看着赵紫玲作笔记的专注模样,袁健太不禁陶醉在了其中,他最喜欢凝视着,赵紫玲那张认真思考的脸庞——虽然她现在还在气头上,但是,紫玲生起气来的模样,依旧好美好吸引人喏;当然,袁健太还是比较喜欢,看见赵紫玲开心微笑的面容了啦。

    数十秒钟的沉默,唤回了陶醉已久的袁健太,回过神来的他,赶紧说了几句话来缓和气氛。

    “看起来黄云飞他真的好忙好忙哟,居然忙到连我的问题,都来不及答复就走人了。”袁健太低声回答。

    “喔……你是说布袋戏里的水浒传人物,为什么没有‘花和尚’鲁智深?”赵紫玲脸上的表情,一瞬间起了变化,但是,她还是没有将脸抬起来,“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的话,可以回去问一问伏老嘛!我想人称‘万事通’的伏老,一定可以回答你的疑问……”赵紫玲边说边收拾手边的东西,“好了啦!好了啦!……针对第一位嫌疑犯的调查已经结束了,我们也应该离开了。”

    两人一起离开了会客室,到电梯门前等候电梯,两人依旧没有互动。

    “紫玲……”袁健太有点儿难以启齿,“你还在生气啊?”

    赵紫玲不发一语地看着前方。

    “要怎么样,你才不会生气呢?”见到赵紫玲没有回应,袁健太的心开始慌了。

    “我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只是在怀疑:你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啊?……”这句话让袁健太有点儿难以招架。

    “你说过跟我在一起工作,你就会觉得自在,然而这种自在,却好像造成了你的散漫……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了啦,而你也老是跟我说,你会改进得啦,但是,我却觉得你一点儿都没有变……”赵紫玲气呼呼地说道,“当然了,我没有权力干涉你太多,可是,我们两个是工作上的伙伴啊!……如果我们无法配合对方,那么,这样子的相处,反倒会变成是一种折磨。”

    “会让你如此失望,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听到赵紫玲的说辞,袁健太的内心顿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因为他知道:他不能没有赵紫玲的陪伴啦——不论是于公于私。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工作时,心不在焉的伙伴了啦。”

    “甚至除了工作之外的时刻,我都不会再让你感受到我的心不在焉!……”这句话仅仅是在袁健太的心底回荡,没有对赵紫玲说出口来。

    “或许我把话说得太重了,事情并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了啦。”赵紫玲霎时觉得,自己方才的口气重了点,她有点儿自责了,“我只是很珍惜,我们的这段友谊了啦,我不希望跟自己的好朋友,相处得好不愉快,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所以,我才会坦白以对啦……你不用把我刚才的话,放在心上的啦。”

    见到赵紫玲愧疚的神情,袁健太一方面觉得欣慰,一方面却也觉得心疼。

    “嘿,你们不是‘驱魔神探’的特派员吗?”旁边忽然有声音传来。

    赵紫玲和袁健太,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原来说这话的人是黄风庭。根据介绍布袋戏相关知识的书籍上头,所刊登的照片,赵紫玲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黄风庭,虽然他跟他弟弟黄云飞,长得很像,但是,经过了仔细的观察,两人之间还是有非常多的差异。

    大体而言,黄云飞外表看起来,比他的大哥要体面多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黄风庭显得比较有个人特色——除了茂密的胡须、脸颊上的伤疤、以及被截肢了的左手之外,黄风庭系在腰间上的那只大葫芦,更赋予了主人一股豪放不羁的气质。

    “怎么‘驱魔神探’的特派员,也会大驾光临呢?难不成,是我们电视台里闹鬼啦?”黄风庭打趣地说道。

    “你好!你是黄风庭老师对吧?”赵紫玲很快地便作出了回应,“我曾在书上看过,关于你的报导。”

    “哎哟喂,不要叫我老师了啦!……”黄风庭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我已经好久一段时间,没有登台演出了啦,早就称不上什么老师了啦。”

    “哎哟哟,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哟。”赵紫玲露出她的招牌笑容,“对了!黄老师,我们今天是来调查,关于我们网站上一则留言的真假,还望你协助我们完成任务……”

    赵紫玲依照伏州博的指示,将适才对黄云飞说过的话,再一次地转述给了黄风庭知道。虽然黄风庭并不列在,警方的嫌疑犯名单之中,但是,他却是“掌中风云”布袋戏剧团的关键人物,因此,赵紫玲认为:或许可以借着他的这条路子,更加深入到这个案件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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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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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17 18: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这种事情吗?”黄风庭的惊讶,全都写在了脸上,“……其实,那部电影我也看过,只不过……布袋戏偶师将死人的魂魄,注入到了戏偶里,然后拥有了生命的戏偶,竟然犯下了杀人的罪行?……哇噢,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当然,我们‘驱魔神探’这个节目的宗旨,就是在破除迷信,所以,我们才会来向黄云飞老师,讨教关于布袋戏的种种内容,当然我们也很希望,黄风庭老师能够不吝给予指点得啦。”

    “这样子啊……”黄风庭沉吟了半晌,“倘若你们想要知道,关于布袋戏的种种内容,我可以代替舍弟,接受你们的访谈,他最近蛮忙的,可能很难抽空与你们会谈……不妨待会儿到我的住处,再好好详谈一番吧!……”

    “哇噢,那可真是太好了啦!……”赵紫玲无视于袁健太使出的眼色,连忙接着说道,“方才听完黄云飞老师,讲解布袋戏的发展与变革,虽然生动精彩,但是,我总觉得不够过瘾,所以,我想再多听一听,你独到精辟的见解……希望不会带给你麻烦。”

    “千万别这么说了啦!……”黄风庭豪迈地笑道,“那么,你们就跟着我走吧!……”


    空气中弥漫着药水味的白色长廊下,房门号码为“301”的病房里,正躺着一名年迈的老人,虽然这名老人的实际年龄,才七十三岁而已,但是,他吗张满布皱纹的脸庞,和下垂失神的眼角,却常常让不认识他的人,误判了他的年龄。

    这位老态龙钟的病人名叫黄天祥,是一位名闻遐迩的布袋戏表演师傅。生长于云林虎尾的黄天祥,从十五岁开始,就进入了云林当地,某著名的布袋戏剧团里头当学徒。凭藉着过人的天赋和奋发向上的心志,黄天祥循序渐进地,将掌中技艺琢磨至炉火纯青的境界,更学会了许多布袋戏演师所梦寐以求的“一口五音”绝技。

    学艺有成的黄天祥,后来自行组团,成立了“掌中风云”布袋戏剧团,逐渐在云林一带打响了名号,成为了同业眼中,又敬又畏的对象。也就是受盛名之累,“掌中风云”布袋戏剧团遂被卷入到了,同业间恶意中伤的风暴里头。

    不过,藉由根基深厚的掌上功夫,和学富五车的学识涵养,黄天祥所建立起来的功名,绝非那些凭空捏造的流言蜚语,就可以一笔抹煞的了的。

    话说在台湾风行“内台戏”的年代,只要是挂名“掌中风云”布袋戏剧团的戏院,铁定是场场爆满,座无虚席。而在长子黄风庭和次子黄云飞相继出生、长大成人之后,不仅黄天祥的掌中技艺,得以延续薪传下去,两个孩子更成为了他的身旁,最得力的助手。

    日后随着年纪的增长,和自己的身体状况渐趋孱弱,黄天祥也就退隐至幕后,改以协助他的两个儿子,作为主要任务了。只是剧团原本的演出形态,也跟着时代的变迁,而有所不同了——剧团大部分的心力,挪用来录制布袋戏节目,发行录影带在市面上流通;而剩余的心力仍然是以“内台戏”,作为布袋戏剧团演出的舞台。

    黄天祥七十岁的那年,还受到台湾省国民政府的邀请,到台湾岛内的省级剧院进行了演出,大获好评:两年前更远赴海外公演,在欧洲各国掀起了一阵布袋戏的狂潮。

    如此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底下,自然免不了众多慕名而来、拜师学艺的人,现今一些知名的布袋戏表演师傅,都是出自于黄天祥的门下,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例子,就是他的两个儿子——黄风庭与黄云飞了。

    长子黄风庭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深得父亲黄天祥的真传——精湛的掌中技艺与绝妙的一口五音——而且,他个人更是苦心钻研戏偶雕刻。也正是由于黄风庭丰富多样的才华,被许多同行盛赞为“布袋戏表演师界”的明日之星。

    无奈造化弄人,八年前的一场车祸,葬送了这名顶尖布袋戏表演师傅的大好前程。或许是因为受到了后继无人的打击,再加上剧团即将被“富亿电视台”解雇的传言甚嚣尘上,让原先就饱受肺病煎熬的黄天祥,病情突然加重了,自海外公演结束后回到了台湾,遂导致病情恶化,卧床至今。于是他的子女与弟子们,便轮流到南乡医院,来照料卧病在床的黄天祥。而今天守在他病床旁的人,就是黄天祥的女儿黄雨柔。

    黄雨柔,今年芳龄三十岁,由于较晚出生,所以,她的年纪要远远小于两位兄长。黄雨柔从小就在数不清的布袋戏偶围绕下长大,自然而然对布袋戏,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黄雨柔至今仍然还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随着父兄到各大戏院里演出“内台戏”的景况——人满为患的戏院里,三不五时爆出一阵阵鼓掌叫好声,一些买不到票的人,更是挤在门外窜动,好能一睹舞台上“千里路途两三步,百万雄兵五六名”的风采。

    受到父亲和哥哥的精湛技艺的耳儒目染,好胜心强烈的黄雨柔,也要跃跃欲试。自小她的梦想,就是想要成为像父兄那般,杰出的布袋戏表演大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站在戏棚后面,双手操弄着布袋戏偶,上演一场扣人心弦的戏码。

    不过黄雨柔的父亲黄天祥,却坚决反对女儿黄雨柔克绍箕裘。也许是碍于保守的传统观念,认为女孩子无法胜任撑戏偶这般艰辛的工作,更何况鲜少有女性,担任布袋戏表演师傅一职;或者是黄天祥早已预见,布袋戏终将会走到日薄西山的田地,淡出没落是迟早的事情——不论情况为什么,黄天祥终究没有将毕生绝学,传授给他的女儿,只是要黄雨柔用功读书,另谋一技之长。

    即便父亲黄天祥极力反对,但是,黄雨柔并未因此,就放弃了她对布袋戏的热衷,除了平时瞒着父亲,向两位兄长讨教耍布袋戏的技艺,然后私底下偷偷练习之外,她更选择了“服装设计”,作为她修习的学科,为的就是希望能将自己的所学,运用在戏偶的制作上。

    而学业有成的黄雨柔,也的确创造出了不同于以往布袋戏传统服饰的“时尚衣裳”,让原本古意盎然的布袋戏偶,换上了时髦的外衣,呈现出了另一种崭新的风貌——这项创举还一度引起了热烈的讨论与回响——那时候,也正值“掌中风云”布袋戏剧团制作的电视节目,如日中天的全盛时期。

    只是任谁也没有料到,原本诸事顺利的日子,就在大哥黄风庭出了车祸之后,突然间宣告结束了——节目品质大不如前,收视率也因此急剧下滑——以至于这位相貌清纯可爱、笑起来脸颊上会浮现两个酒窝的女孩子,如今却终日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态,那一对让人望之陶醉的酒窝,也好久不复见了。除了担忧父亲每况愈下的病情之外,现在的黄雨柔,还得为了剧团事务操烦。

    身为“掌中风云”布袋戏剧团的一份子,对于剧团的兴衰存亡,黄雨柔心里自然是十分关心咯:但是,她为了剧团所做出的牺牲奉献,早已超出了一般人——甚至包括自己——的想像……

    “雨柔……雨柔……”从门外传来的轻细呼喊声,打断了黄雨柔的默想。她转头凝视那呼喊的发源处——啊,来的人是许仲泰!

    “你能不能出来一下下啦,我有话想跟你说了啦。”

    “我的妈呀,他还是不死心耶!……”黄雨柔此刻的心中,有一种既懊恼、又欣慰的矛盾情感——懊恼的是:自己的刻意疏远,并没有让许仲泰知难而退;欣慰的是,许仲泰依旧没有放弃,这段经营许久的感情。

    应许仲泰的要求,两人一齐到医院三楼的公共阳台谈话。

    “雨柔……我要知道全部的实情!……”许仲泰激动地抓住了黄雨柔的肩头,以强迫的口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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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3-17 18:17:39 | 显示全部楼层
    “说什么?我已经说过了,没什么好说的!……”她强忍心中的不舍,故作冷漠地回应。

    “……说你跟何导演之间的事情了啦!”许仲泰在详思过后,决定向她摊牌。

    “喂呀,你到底在说什么哟?”黄雨柔的双肩一阵战栗,向后退了一步——为什么许仲泰会知道,我与何导演的事情呢?

    “我跟何导演有什么关系?……为……为什么要扯到他?”

    “你跟何导演有什么关系?哼……”

    许仲泰用力地推开了黄雨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她的面前,表现出轻藐的态度——大概是因为普天下男人,心底那份要不得的尊严吧?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你……你来找我……就……就是想跟我说这些事……”

    黄雨柔一时承受不住,许肿泰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口吻,长久以来所累积承受的压力,瞬间粉碎了那颗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心灵,痛得她流出了泪水——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让许仲泰厌恶自己,竟然是一件那么难受的事。

    “……我……我不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来伤你的啦……”许仲泰一时也慌了神儿,他没有想到把话讲明、不留余地的结果,竟是这么伤人。

    “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这段日子以来,你……你为什么会刻意……刻意地疏远了我?……”

    “你知道吗?……”黄雨柔伤心地哭闹着,“不!我不该这么说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了啦!……”

    伤心衍生出了绝望,绝望转变成愤慨——郁积已久的情绪,在顷刻间爆发出来了!

    “……我为了剧团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只是光凭着外表来判断,你当真以为,我就像温室里的花朵那般,对于外头的风风雨雨,从来不过问……是吗?”

    许仲泰被黄雨柔反常的态度,一下子给吓得哑口无言了——向来脾气温顺、和蔼待人的黄雨柔,为什么会如此气愤?

    “没错得啦!……我就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女人,我跟何导演谈好条件,要他帮我们剧团,向那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余定森董事长求情,求他改变对待剧团的态度……”黄雨柔一脸骄傲地大声说,“我还答应何导演,事成之后就跟他上床……”

    “什么!……”这句话宛若当头棒喝,重重地给了许仲泰一下子,他犹如气力尽失般地,把身子往墙上一靠。

    “你……你根本……你根本就没有必要……没有必要这么做啊!……你可以找我商量,或是……”

    “找你?……呵呵……”黄雨柔仿佛丧失理智一般地笑了起来——相爱的两人一旦发生了争吵,往往能够很容易地,找到对方的弱点,然后不留情面地,给予猛烈的攻击,“……既没有权又没有势的你,又能够帮得上我什么忙?……我的父亲长年卧病在床,大哥身体残缺不便,至于二哥黄云飞嘛,则是终日为剧团里的事务奔忙……而我呢?……我毕竟也是剧团的一分子啊!……我多么想替他们分忧解劳……现在只有电视布袋戏,才能够有较好的生存环境,我怎么样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剧团被解雇以后,又再回过头去演野台戏,那样的生活实在是太辛苦了……父兄们都为这个剧团,辛苦地付出了一切,而我这么做,又算得了什么?”

    也许是情绪抒发完毕后,接踵而至的悔意——黄雨柔后悔不该把话说得太重,所以,黄雨柔眼眸里的泪水,又不由自主地满溢而出。

    尔后两人一度僵立在原地,不发一语,直到当中有一人,忍受不住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静,这才完结了这段争执——黄雨柔掩面啜泣,快步离开了阳台,却不料碰到站在楼梯口,偷听了一段时间的大哥黄风庭。

    即便稳重老成如黄风庭这样子,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眼前的这位哭成泪人儿的小妹:而黄雨柔先是怔了一会儿,不过,她很快地就恢复了过来,蓦地改变方向,绕过了大哥黄风庭,往楼下跑去。

    “你还楞在这里做什么!”黄风庭转身向许仲泰大声斥责道,“还不快去追雨柔!……”

    在黄风庭的训诫下,脑中一片空白的许仲泰,才猛地回过神来,拔腿往楼下追去。而站在黄风庭身旁的赵紫玲和袁健太,则是十分地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倒是得知亲人近来,过得如此不堪的黄风庭,率先开口说道:“我父亲的病房,在走廊的另一边……我们走吧!……”


    先前在离开了富亿电视公司之后,黄风庭告诉赵紫玲和袁健太两人:在走到他的住处之前,他要先到医院去,把东西交给他的妹妹,并向她交代一些事情。但是没有想到,就在上到三楼的那一刻,撞见了他妹妹黄雨柔,与许仲泰之间的私密谈话。

    “真是抱歉!……”步出医院后,黄风庭谦卑地弯下腰,向两个人表达致歉,“让你们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

    “哎哟,千万不要这么说了啦。”赵紫玲连忙委婉地劝说道。

    原先赵紫玲的设想是:跟在黄风庭的身边,藉由他这位关系人,迂回地了解其它嫌疑犯的杀人动机,进而旁敲侧击出,他们犯案的可能性。可是,她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意外地撞见这一幕。一时之间,赵紫玲感到了一阵迷惘,她开始对这个剧团的人,产生了同情心——特别是对于同样身为女性的黄雨柔——这连带影响了赵紫玲追查案情的动力。

    袁健太一见到赵紫玲的表情有异,马上就明白了,赵紫玲心里在顾忌什么。他从以前就察觉出:冰雪聪明的赵紫玲,之所以无法如自己所期望那般,成为一位思考力卓越的著名侦探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她太过于感情用事了——丰沛的情感往往会,提升理智的温度,以致于让人无法冷静地思考。

    就好比这次在医院里,目击到两人争吵的画面时,袁健太原本要打开摄影机,拍下这场冲突,但是,却被赵紫玲以眼神制止住了。袁健太知道:现在的赵紫玲,心里已经乱了方寸了。

    尔后,三人则是刻意淡化这起事件,避免去提及它。过了二十分钟,他们来到了新丰大楼——这个曾经发生了女主播钟季瑜的谋杀案、引起整个台湾岛内民众关注的地点——自从富亿电视公司的董事长余定森被认为是自杀之后,就被新闻媒体遗忘了,徒留下曲终人散的凄清。

    三个人才刚刚踏进大门口,大楼管理员老涂就迎了上来。

    “风庭啊!你有到医院把我抓的药,拿给雨柔去吃吗?”面泛愁云的涂汉生问道。

    “有啊……我有拿给她吃。”其实黄风庭只是把药,放在了病床旁边的茶几上,然后留了一张字条就离开了。不过,他并不想让涂汉生知道,在医院里发生的尴尬事情,因为他知道,把他们兄妹三人视如己出的老涂,必定会对黄雨柔的处境,感到忧心忡忡。

    “那就好了……”大楼管理员涂汉生并没有发现,黄风庭的语焉不详,“大概是最近天气转凉,感冒的病毒越来越猖獗了,才会让雨柔的身体不舒服……还有云飞他最近的身体,好像也不大好诶,像前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钓鱼的时候,我还听见他咳嗽得很厉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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