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凉卷 ——醋姑》，醋厂为何要祭祀她？作者：南派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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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凉卷 ——醋姑01

隐居的美事，有一个特征：大多是把平日里经常干的小事，换了一个风雅的名字然后重新告知世人，比如说，每日我们都会醉酒，有时候会醉在院子里，醉在路边……没有隐居之前，我们和世人说，我们宿醉不醒，隐居之后，和世人说，我们一夜卧风。

隐居之前，整理资料我们就叫做整理资料，归类总结入档，最多用一下收纳这种洋词，但隐居之后，我们把收集整理资料叫做：凉卷。

看资料叫做温习文卷，那么把资料收集整理起来入库，自然就是把这些文字放凉入库，好好保存的意思，也代表着关于这些的记忆，暂时封存了起来，当事人可以往前走了。

在摸排整个福建的地方神和地方宗教法术之前，我先对自己之前的资料进行了整理，我以前的工作一定会牵涉到地方宗教，所以有非常多冷门的地方神的资料，我尝试先对那些资料进行整理，从而也许能得出一个格式来，这样日后开始在福建各地进行田野调查的时候，就可以有固定思路可以参考。

福建的地方神肯定会超过千数，这种准备工作是必要的。

从老资料里找到的第一个被我标红的神仙，是醋姑。

我已经完全忘记为什么标红了，但我看到我当年收集到这些资料的时间和地点，应该是在调查老九门的时期。

我当时的标记很奇怪：

醋姑，可能是中国第一个明确的，以细菌为主体的神，它是制作醋的工人在生产过程中，祭拜保佑丰收和品质的祭祀对象，是明确有女性形象的一种神。

我还附图了一张壁画，那应该是历史上最早的、醋作工厂里的壁画，里面有祭祀醋姑的内容，壁画是在一个山洞里发现的——那个古代工厂就在山洞里面，壁画也是醋调制各种石头画上去的，就算经历千年，还有一些奇怪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

上面的被祭祀的主神醋姑，是一个缸，同行的专家告诉我，里面可能是酿醋的醋母，就是醋酸杆菌的聚合体。

古代人把这个装了醋母的缸，当做神来祭祀，叫她做醋姑。

那么老九门是怎么和醋姑产生关系的呢？

这要从当年的江西醋王熊沥昌说起，这位老兄当年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自己家里的醋里有很多很多的鳗鱼，就去问江西最有名的风水先生刘育喜。刘育喜告诉他，他早年一定丧了一个非常宠爱的女儿，小女儿投胎投错了，投到了醋里，成了一条鳗鱼。现在，小女儿想重新投胎，但苦于那一缸醋一直没有卖掉，所以才托土地爷托梦给他。

熊沥昌早年确实死过一个女孩，女孩的母亲非常漂亮，女孩也生的可爱，当年十分喜爱。但时间久了，他也早就淡忘了，如今被风水先生提起来，不由觉得神奇，同时又纳闷，这醋中哪里会有鳗鱼？自己家里的醋十分畅销，干净得很。

刘育喜就告诉他，所有的醋里，其实都有鳗鱼，只是醋里的鳗鱼非常非常小，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我们喝的时候，会把这些鳗鱼喝下去。而且，如果醋里的鳗鱼过多，那么醋的品质就会变差。

熊沥昌觉得十分荒诞，第二天就去了家里的醋厂检查，醋如琥珀一样，当然是一条鳗鱼都看不到的。

但他当晚就梦到了自己当年的小女儿，心中不安，于是还是给了风水先生一笔钱，让他处理这个事情，风水先生却说，这个事情他做不了，得求醋姑帮忙才行。

这醋中是否真的有鳗鱼，此等神奇的事情是否为真，我当时看到这里的时候是不相信的，但后来再一查醋的资料，无比震惊。

本来以为风水先生胡说八道的事情，竟然是真的，我们喝的醋里，竟然真的全是肉眼看不到的鳗鱼，这种知识竟然是我们日常不知道的。

而且，这种鳗鱼和醋姑这个神，似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醋姑通过醋里的鳗鱼，真的有可能控制醋的质量。

那就听我慢慢地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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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点小故事恢复手感，最近状态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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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凉卷 ——醋姑02

醋姑既然是醋行的神，熊沥昌自然是很熟悉的。在醋行的祠堂或者宗庙里，醋姑往往被供奉在二进的左房，形象是那种衣饰华丽的官夫人女性，还带着大花冠。福建这里醋行的醋姑往往还会带花翎，背上有三把大伞，伞下面挂着铜钱。

熊沥昌相当有钱，处理问题也是大手笔，他先是把山西能找到的供奉醋姑的地方，全部资助修缮了一番，将醋姑的神像描了金边，日日鲜花围坐，朝燃盘龙大香，晚香油点目。一时之间，醋姑的信仰开始从醋行流向民间，有很多老百姓，也到醋行的宗祠去祭祀醋姑。

大概一年后，醋姑就在宗祠从左房移到了主位，说起来，醋姑已经是观音菩萨的一个化身，民间各种牵强附会的故事也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接着，熊沥昌的醋厂就开始出现怪事。

先是三个仓库里的醋缸，总计有100多个，里面都长出了太岁。

伙计让他来看的时候，就能看到那些缸里一坨又一坨油脂一样的东西，形成一个个团墩子，用手撕能撕下来。

接着是他们卖出去的醋，都开始长出醋花来。

醋花是醋品质好的象征，一时间传言四起，都说是醋姑到了熊沥昌的厂了。熊沥昌的醋供不应求，外省的达官贵人都派人过来，重金求醋。

但熊沥昌却开始忧虑起来，因为他做醋多年，知道一旦醋里开始长出醋花，那第二年，顶多到第三年，醋的品质就会出问题。

他再去找风水先生刘育喜。果然，刘育喜告诉他，之前他做的那些事情，不仅没有解决女儿的问题，反而闯了大祸，是因为那些民间的醋姑像里，盘踞的都不是正神，而是一些乡野精怪，结果他描金带银，让这些精怪都上了主位，宗祠里的其他祖先土地，就来整他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醋姑的正神所在，那正神在哪儿呢？

比如说我和胖子当时分析，最早的时候，在醋姑没有成为人形之前，那时的人们祭祀跪拜是一缸醋母，这一缸最老的醋母（应该是酿醋的细菌的结合体），现在要么在一些醋厂最老的、没有打开过的老缸里，要么就是在那些荒废的山洞里的醋厂的角落里。

反正熊沥昌听了风水先生的话，又开始花钱找人四处去请醋姑，同时修了山西最大的醋姑庙，等待把醋姑正神请回的那一天。

时间又过去了大半年，一无所获，刘育喜就告诉他，如今只能问问他的女儿。

熊沥昌只得答应。于是在一个阴凉的仓库中，找了一个大缸，放满陈醋，熊沥昌涂满香油坐入了缸内，刘育喜盖上盖子，让他叫女儿的乳名。

这一叫就是一天一夜，差点没把熊沥昌累死。接下来，刘育喜让人把这一缸醋分成无数的小份，放到其他所有的醋缸里去。

刘育喜的意思是，你要见女儿的心，已经让醋里的鳗鱼知道了，现在让它们分头去所有的缸里帮你打听寻找。

三天之后，刘育喜又在每一个缸里放了一个木勺，一天一夜之后，用勺子舀起一勺醋，重新倒回之前的缸里，又聚起了满满的一缸。他跟熊沥昌说，你女儿投胎的那条鳗鱼，现在已经在这个缸里了，你现在再次进去，求你女儿告诉你，真正的醋姑正神在哪里。

熊沥昌再次进入缸中，他本来就焦虑难安，人很虚弱，这一进去，醋的味道直接就让他昏迷了过去。

然后，熊沥昌就进入了一场——我在看到资料之后，都叹为观止的、奇境之旅。

外有爱丽丝梦游仙境，而熊沥昌，则进入了一个醋中的王国，在其中，寻找自己的女儿——一条醋里的鳗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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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玩个游戏：

请大家为以下这张图，起一个优美的，或者牛气冲冲的，或者骚气冲冲的名字。



请大家猜测这个场景发生在哪个故事里，可能是什么情况下。

答对了就将段子更新出来。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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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凉卷——醋姑3

晚上吃饭，吃早饭剩下的小笼包，胖子把它们压在平底锅加热，锅底上了一层猪油，油脂烫焦了小笼包的面皮，胖子撒一点葱花，再在热油里翻几下，碳水和油脂的焦香味就出来了。自制的水煎包就是简易的晚饭。

我们这几周都很懒，一到晚上都是各种想办法凑活。

吃水煎包就要用到醋了，胖子调醋一流，醋都是用三种不同地方的醋调出来的味道，本质上吃这种返工饭，主要就是吃胖子的醋碟。

他自己的醋碟里面还有会香油和油辣子，我和小哥就只有醋。我本人是一个调料洁癖党，虽然也不排斥复杂的火锅调料，但也说不上喜欢，吃调料，我就讲究一个专一，吃醋就是吃醋，吃辣就是一个吃辣，绝对不搞复杂工程。

那天我就看着醋发呆，胖子问我怎么了，我对胖子说道：“醋里怎么会有鳗鱼呢？”

胖子问：“难道西湖醋鱼是用鳗鱼来做？”

我就说：“用鳗鱼的话，不会像拉出来的粑粑么？”

胖子说：“切成段不就行了。”

我就说：“那不符合西湖醋鱼的精神吧。”然后我就告诉他不要贫嘴，民国的时候，江西有风水先生说有鳗鱼生活在醋里，人眼看不见，吧啦吧啦等等，总觉得这个说法特别奇怪，但又特别真实。

胖子一边吃一边用手机查，然后告诉我，醋里是真的有鳗鱼的。

1656年前后就有人发现了这东西，是一种醋线虫，名字就叫做醋鳗，非常小，但是非常像鳗鱼，后来列文虎克改良了显微镜之后，看得更加清楚了。

这种非常小的“鳗鱼”，凝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成醋花，所以，那些我本来以为是醋的精华的醋花，其实是醋里成千上万的虫子凝聚而成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小时候看到醋花的时候，总觉得它们在动。

醋花是真的会动的。

我看着那醋发呆，心说，如果是如此，我们平日里吃醋，到底是在吃啥。

胖子就告诉我放心吃，国内的都灭过醋鳗，只有意大利的醋很多是不灭醋鳗的，你去吃洋人饭的时候，用来吃面包的那些意大利醋为什么味道有些不同，就是因为里面有醋鳗存在。

我稍微放心了一下，晚上睡觉之前，自己也查了一下，发现有些人说现代的醋里也有一定的几率出现醋鳗，就连夜下单买了一个显微镜。

这些都是小插曲，因为后面的故事中没有空间交代了，早点写出来。

此外，那个风水先生为何谈论醋里有醋鳗这个东西如此淡定自然，不得而知，也许他看过一些洋书，懂洋文。那熊沥昌的梦也是奇特，此中必然还有其他蹊跷，甚至让我怀疑，这些资料是别人杜撰出来，用来污染我的资料库的。

因为熊沥昌此人和老九门后续有密切往来，如果从他的故事就已经被做了手脚，老九门的资料到底真假如何，恐怕难以判断。

但即使如此，我也将这些资料，做为有可能的伪史收集起来。

书接上回，继续往下，这熊沥昌进入了醋缸之后，被醋熏得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幻觉，他在恍惚中看到醋缸壁上，出现了一层厚厚的醋花，接着他就看到了，这些醋花不停地扭动，竟然变成了一个轿子的样子。

轿子里，还有一个醋花形成的，女孩背影的样子，熊沥昌最后意识消失的瞬间，就觉得那女孩样的醋花正转头，似乎要看向自己。

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是在一片汪洋大海上。

哦，不，是汪洋醋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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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望星河》暂定代号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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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黑瞎子那幅画，还是希望有像这幅画的这种名字，比较美好的。

那副画里，目前都是一些地狱感很强的名字，希望还能继续给上一副黑瞎子的画起名。

此画的妙处在于，画中人似青年，又似少年，张起灵望向画外观者，“逼视观者”作为一种母题，在这里使用有一种寓意深远。

一种警惕和敏锐的安全感。

以上我所说的，都是错的。

这幅画也想要更多名字的可能性，请大家起点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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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凉卷——醋姑4

熊沥昌浮沉在醋海之中，醋的味道浓到他感觉眉毛都在燃烧，鼻子到肺就像被胃酸腐蚀了一样。

忽然水中翻腾，他看到无数的鳗鱼聚集在他四周，千千万万，每一条醋鳗都有他的大腿粗细，由此他也知道了自己此时应该已经变得很小很小。

他努力辨认，哪个是他的女儿，然而所有的醋鳗都长得一模一样，他根本无法分辨。于是他大急，想要呼喊女儿的名字。但此时他的心是纷乱的，一时之间，他却记不起女儿叫什么了。

那个瞬间，他脑子里都是这些年他娶的新老婆，妓院里新姑娘的脸，自己打赢的商战，江湖上的各种面子里子，纷纷扰扰，无数的事情……女儿死了短短几年，他经历的事情太多，已经把当年的女儿挤到了记忆最边缘的地方，连个名字都没地方安放了。

他忽然想起来，在女儿死的时候，那个风水先生就和他说过，男人贪克忘生，本质上更容易去想自己能力可以获取的东西，而对于自己生出来的女儿，则往往不管不顾。

所以女儿死了，不管他当时多难过，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一多，也一定会忘记。

不可否认，熊沥昌当时的感情是真挚的，毕竟宠爱的女儿死了，痛彻心扉。可也不曾想过，到了今年，他连女儿叫什么，竟然都不知道了。

此时又有让他惊讶的点，明明他是来找女儿问醋姑的消息的，但此时他心中最想的，竟然是让女儿来救自己。自己在醋海之中，只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只想有一条醋鳗来到他的面前，来救他的命。

羞愧难当之时，熊沥昌突然想起女儿叫做熊熙芷，于是他对着醋鳗大喊，“熙芷，熙芷快救父亲。”

这时，一条醋鳗来到了熊沥昌的身边，开始绕着他游，熊沥昌就问：“熙芷，是不是你？”

那醋鳗开口说话了，声音犹如拉锯一样难听。

醋鳗说道：“父亲，我的名字叫做颐芝，你为何连我的名字也忘记了？”

熊沥昌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女儿的名字确实不是熙芷，而是颐芝。熙芷这个名字从哪儿来的，他一想就觉得荒唐，这是两个名字拼起来的，而这两个名字来自哪两个姘头，他却想不起来了。

熊沥昌是一个商场老手，心思活络，于是就道：“是父亲的喉咙被醋烫了，讲不清楚。颐芝你莫要怪父亲，快救了父亲，告诉父亲醋姑在哪里，父亲定了你的心愿。”

那叫做颐芝的醋鳗却十分伤心，说道：“父亲既然不记得我的名字，也就不用救我，我在这里生生世世所受的苦，父亲也受了便是，否则也了不了女儿的恨。”说着就拖着熊沥昌往醋底沉去。

熊沥昌直接被拖到了醋海深处，他大骇：想不到记忆中乖巧的女儿，竟然要杀了自己。

然而他越沉越深，很快就失去了意识，似乎要在醋海中溺毙了。

他女儿说生生世世在这里受的苦，难道在醋里溺死，就会投胎成醋鳗么？

女儿是怎么死的呢？难道是在醋厂里玩，在醋缸里溺死的？

熊沥昌发现自己又想不起来了。

等他再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醋海的边缘——不知道为何，他又浮了上来，并且被醋浪冲到了边缘，醋缸壁的位置。

醋缸壁上，竟然全是亭台楼阁。各种建筑依着醋缸而建，一层一层，就像山坡上那种叠上去的山中大型寺庙。

离熊沥昌最近的是一道门，上面有醋海龙宫四个字。熊沥昌觉得纳闷，怎么哪里都有龙宫？

这时，他发现之前的风水先生刘育喜就在门下迎他。

刘育喜叫道：“熊沥昌，你还想不想救你女儿，想救就游过来，不想你就喊三声‘醋龙王千古大恩天尊水祖’，你就能回到你的躯体里去了。”

那熊沥昌看着刘育喜，毫不犹豫地就喊了一声：“不救了，醋龙王千古大恩天尊水祖！”

他连喊了三声，一脸厌烦，恨不得立即离开这片醋海，回到自己灯红酒绿的现世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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