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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转帖] 蔡骏作品《人间》下卷大结局《拯救者》全集连载在线阅读[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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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3 22:54:34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在她几乎要失去控制,就像从前那样抱紧他亲吻他之前,却决绝而痛苦地摇头,一把将他从自己怀中推出去。

    她的反抗让他备感惊愕,心想,这个丑小鸭居然也敢如此对我?

    “对不起!董事长!”

    “没关系,刚才说过,我只是想表达感谢。”

    “谢谢。”

    她拼命抑制自己的情绪,泪水却已挂在眼角。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而她又为什么如此拒绝?他即便对她产生爱慕,即便只是精神上的感觉,只能代表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而不是原来的混血儿的莫妮卡,说明他很容易就背叛爱过的人。

    “很晚了,你休息吧。”

    他匆匆地走出去,而她也没有出去送行,只是把房门关紧,就像赶走一个骚扰的推销员。

    转身靠在门后,她已泪流满面。

    我离开了“莫妮卡”。

    当然,她不可能是莫妮卡。

    如果他是莫妮卡,我的莫妮卡——我将无所畏惧地抱紧她,不管她有没有剧烈反抗,我都不会让她从眼前溜走。

    我的莫妮卡已经死了。

    在她反抗的刹那,我的头脑也恢复清醒,这是我的又一次失态,也是在冒牌莫妮卡面前的失败。离开她的房间,回到元旦黑漆漆的夜空下。寒风卷起细小的雪粒,冰冷地打在脸上,像一记记耳光。穿过宿舍区与核心区间的荒野,“狼穴”死气沉沉,如布满幽灵的坟墓。许多员工放假回到了市区,只有值班的保安站岗放哨,还有几条夜巡的狼狗——只有它们的心是忠诚的。

    回到519米深的地下,远离人间的宫殿,爆炸造成的破坏异常严重,幸好没影响到建筑结构,至少两周才能清理完毕——其中包括有些人炸碎的残肢。

    我的寝宫未受多少影响,独自钻进温暖的被卧,感到自己如此孤独,无论身体还是心灵——将自己放逐到这座岛上,放逐到地底深处,放逐到没有异性也没有同性的世界。

    奇怪,眼前又浮起莫妮卡的脸。

    此“莫妮卡”非彼莫妮卡。

    就像绝大多数男子,从来只记得住美女的脸,比如当年的混血儿莫妮卡,比如楚楚动人的秋波,比如高能的初次暗恋对象马小悦。至于长得抱歉的女孩们,我从来不会多看几眼,甚至很快就会遗忘。

    可是,我为什么会记得住这张平凡的脸?尤其当她神奇地出现在非洲,率领一批突击队员救我出来——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种感激,还有许多超出职业范围的情绪。

    暗杀爆炸发生的时刻,又是她第一个冲进来救我,当脑震荡的我醒来刹那,竟然把她当成了莫妮卡——我的莫妮卡。

    她是什么人?她为何对我如此之好?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读心术可以确知她的心,她并不是虚伪的人,更非慕容云安插近来的特洛伊木马。

    她要得到我?得到我的人,也得到我的心。

    可他刚才为何如此反抗?

    大概又是聪明女人的策略,欲拒还迎欲擒故纵?让我的不到便越想得到,便会在她的罗网中无可自拔——只要得到了我的人,同时也得到我的心,便可以得到天空集团!

    虽然,她是个相貌平凡的女子,但并非完全没有机会,有的女人容貌并不出众,但利用自己极高的智商,过人的情商,朝人的温柔,也能散发浓烈的魅力——这样对一个男人的控制,将比年轻美貌的女子更加持久。再美的女子终将年华老去,被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取代。但一个女人若拥有美貌之外的力量,即便抛开她的青春,仍能使男人缠绵于她仰赖于她,魅力就可以永远延续下去,到死都控制住男人的心。比如万历皇帝对郑贵妃数十年的痴迷,早已超越了男人对美色的贪恋,却是“从此君王不早朝”,给未来的大崩溃埋下伏笔。

    如果真只这个目的——真是太可怕了!先是处心积虑利用牛总,又通过调查牛总自杀让我注意到她。她面对我从容不迫的姿态,勇敢而真实的说话方式,渐渐赢得我的信任,竟把她调到我的身边。当我遇到危险,她又能动用某些秘密资源,出生入死讲我拯救于水火之中。

    这是个多么庞大而精致的计划!

    而我就是这个计划最终的猎物,确切来说不是我,而是我的爱情。

    她要的就是我的爱情?

    但愿,以上都是我的臆想。

    夜,再度沉沉袭来,让我怀着灭亡的恐惧入梦……

    车窗外是陆家嘴的钢铁森林,仿佛已被寒冷空气凝固,构成一幅后现代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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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4 18:36:36 | 显示全部楼层
2011年第一个工作日,我遣散了庞大车队,仅坐一辆悍马来到天空集团写字楼。我把白展龙派去纽约总部开会,只有“莫妮卡”陪伴在我身边。一路上她没说什么话,我也不知说什么好,仍为元旦夜而尴尬。

    由于被认为最安全的“狼穴”,也发生可怕的爆炸事件,并夺去五名高管的生命,亚太区会议重新回到了写字楼。我紧急任命几名代理高观,用严厉的语气交代工作。度心术发现他们人人自危,生怕步前任之可悲后尘而送命。经过那么多可怕的失败,我再也无法像个真正的帝王那样,只能草草结束会议,与“莫妮卡”返回“狼穴”。

    无声而漫长的旅行,悍马跨越长江登陆崇明岛,穿越冬日黄我的田野与森林,回到基地的第一道路障。

    然而,车窗外安静得让人害怕,原来有许多保安值班检查之地,却连一个鬼影都见不到。

    司机和保镖也感到奇怪,每次通过这到关卡,连人带车都会有严格检查,如今怎就一下子不设防了呢?

    我镇定地命令道:“开进去!”

    悍马绕过路障往前开了数十米,又是一道敞开的大门,依然不见任何保安的身影。

    “莫妮卡”也有些担心:“怎么回事?”

    “别怕!再进去!”

    司机遵命开进这道门,穿国高大孤独的牌楼,又遇到一扇无人把守的大门。

    进入空空荡荡的“狼穴”庭院,所有建筑还是老样子,似乎是露天博物馆的文物,耳边呼啸着掠过森林的寒风,带走一切生命迹象。

    我和“莫妮卡”跳下车,开到地下通道入口——大门敞开,密码装置已经失灵,保镖警觉地阻拦在我身前。

    难道“狼穴”已遭到攻击?所有工作人员遇难身亡?地下基地被洗劫一空?幸好我外出开会才躲过一劫?

    无数种可能性从脑中掠过,不管地下还会发现什么,我必须下去看看!推开阻拦的保镖,我飞快地冲进地道,“莫妮卡”紧跟在身后,还好一路灯光亮着,虽然不断有分岔路口,但我清楚地记得该走哪条道,直至那台通往地狱的电梯。

    保镖护卫之下,我们冒险走进电梯,直闯519米深的地底。

    来到地下核心区域,指纹锁的密码门已失效,谁都可以轻松打开进去。

    依然不见任何人影——保安、秘书、医生、厨师,就像中了黑摸法,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除了爆炸破坏的会议室和秘书办公室,其他房间还保持原样,就像进入一座“天机”空城,或遭到外星人的袭击?

    我的私人区域,书房和卧室,包括人造的地下庭院,依然绝望地看不到任何人。

    “喂!有人吗……”

    几秒钟后,遥远的地下深处,传来我自己的回声,也是命运的嘲笑。

    这声音让“莫妮卡”惊恐地靠近我,轻声催促:“快打电话问问白展龙!”

    这个鬼地方没有手机信号,只有内部通话系统,但已全部失灵。再打开两太电脑一看,发现“狼穴”的对外联络已经中断。

    正当我束手五策之际,不知什么角落里传来“救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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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4 18:37:3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循着声音跑过去,穿过几条迷宫般的小道,在一个极不起眼的房间里,发现了五花大绑的端木良。

    立刻帮他松开绳子,他的脸已憋得通红,额头有被打伤的痕迹,我拍拍他的肩膀问:“发生什么了?”

    这位我的少年时代好友,再度成为阶下囚,好不容易说出话来,却是大声苦笑:“你也遇到这种事!真好笑!”

    “什么事?”我疯狂地对他吼道,“说啊?”

    “背叛!”

    说完他又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我的背后彻骨冰凉,却恢复了理智:“他们背叛了我?你是说‘狼穴’里的人们?”

    “一小时前,所有人都离开了基地,我问他们为什么?有人反而打了我一拳,将我绑起来关在这里。”

    “是谁带头的?那么多人一起离开,肯定有人策划组织。”

    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可怜的端木良摇头说:“不知道,他们走得太突然了,完全没有任何先兆。”

    “莫妮卡”冷静地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明知这是一个好建议,我却固执地将她推开,跑回最中间的走廊,狂怒却无力地向空气挥舞双拳。这是我亲手设计的“狼穴”,也是我精心规划的新家,却在转眼之间被人抛弃,遭到最可耻的背叛。

    忽然,看到依然挂在墙上的油画——画中人就是我自己——穿着制服面色冷峻的征服者,如今却即将成为彻底的失败者。

    我恨你!

    我恨油画里的这个人。

    终于,狂怒的我摘下油画,用尽全力砸到地上,就像对待自己最大的仇敌。木头画框应声折断。

    “不要伤害自己!”

    身后响起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随即她握紧了我颤抖的胳膊。

    转头看到“莫妮卡”的脸,这张冒牌货的平凡的脸——我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她一定在内心嘲笑我,在她眼里我不再是伟大的统治者,而不过是个卑微的可怜的失败者。

    我痛苦地低头,喃喃自语:“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只需要恨自己一个人。”

    “我们回到地面去吧,既然这里已不属于你,就不要再留恋了。”

    这温柔的声音打动了我——是啊,这个地方已不属于我,就像某个女人也已不属于我,何必再留恋它和她呢?

    我重新抬起头来,带着“莫妮卡”和端木良,以及保镖离开“狼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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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4 18:37:5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地面,北风卷过萧条庭院,不知从哪吹起满地垃圾。司机检查过所有附属建筑,包括“莫妮卡”的员工宿舍,确实已空无一人。

    这里已不适宜人类居住,我让司机带着“莫妮卡”回趟宿舍,把她所有的日用品带上。

    很快,他们拎着行李回来,所有人坐上悍马,随后疾驰出基地。

    再见,“狼穴”!

    开出光秃秃的森林,手机开始有了信号,我给远在美国的白站龙打电话。

    然而,电话响了半天他不接。我又给陆家嘴写字楼的行政总监打电话,同样铃声响了很久没接。我轻轻地咒骂一声,紧接着给另外数名高管打电话,似乎所有手机都中病毒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接电话!

    蜷缩在后排的端木良冷笑道:“董事长,看来你已众叛亲离。”

    “住嘴!”

    我怒不可遏地回过头来,让他重新把头缩了回去。

    “莫妮卡”安慰道:“别着急,我们先回写字楼看看吧。”

    她的声音总能平息我的怒火,我颓然点头:“好吧,但我不会饶过那些叛徒!”

    一小时后,悍马开到陆家嘴写字楼下。

    保镖和端木良留在车里,我和“莫妮卡”匆匆坐进电梯,来到天空集团亚太区总部。

    三个钟头前刚从这里出来,但走过公共办公区域,员工们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不再是以往那种恐惧与胆怯,而是某种复杂的情绪——脑中反复搜索那个词,对了,这叫“怜悯”。

    他们干吗要怜悯我?我已变成一条可怜虫了吗?

    走到行政总监办公室门口,敲门半天却无人辉映,一个秘书怯生生地回答:“董事长,总监先生出去了。”

    “那其他高管呢?”

    “对不起,他们都不在。”

    这个回答让我勃然大怒,刚刚与数名新任命的高管开过会,居然全部溜地无影无踪了。

    愤怒地转回公共区域,像头受伤的狮子巡视领地,看着即将成为猎物的斑马和羚羊们,对几十名员工大吼道:“你们都给我站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走来,我曾经那么鄙视和痛恨这张脸,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董事长,你怎么来了?你不知道发生的事吗?”

    他是侯总。我刚来上班时的顶头上司,也是亲手将我裁员赶出天空集团的人。如今,他已扶摇直上为中国区的销售总监。

    我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读心术只读出两个字——“可怜!”

    “请跟我来吧,董事长。”

    侯总脸色凝重地转过身去,将我和“莫妮卡”带到另一间办公室,这里放着台电视机,不少人正挤在这里——电视放着集团内部的新闻节目。

    出现在画面里的赫然是我的忠诚助理——白展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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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5 19:32:3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身后的背景是纽约曼哈顿,天空集团全球总部,许多镜头和话筒都对准了他,其中有CNN、BBC等全球指名媒体。

    没想到白展龙的英文相当流利,面对镜头侃侃而谈:“诸位媒体朋友!诸位关心天空集团的朋友们!天空集团董事会刚刚召开完毕,现在由我代表天空集团,公布最新的董事会决议——第一,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高能先生,在前几日的刺杀事件中受伤,脑部神经受严重损害已无法工作;第二,高能先生在担任董事长期间,虽然启动了所多玛国石油开发等重大项目,但由于他的独断专行与刚愎自用,严重伤害了管理团队的凝聚力,并在最近所多玛国的政变事件中,丢失了集团至关重要的项目;第三,高能先生在最近的几个月内,出现了严重的歇斯底里情况,这一点已由众多集团员工正式,并有许多视频资料——最近的暗杀事件,根本原因是他的残酷管理,导致一位高管的仇恨;第一,高能先生知道自己的问题,并请精神病医生进行了资料,结果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这里有纽约执业医生霍金斯博士的权威鉴定结果。”

    现场直播画面放到这里,我已疯狂地喊起来:“无耻谎言!”

    在我即将失控要砸掉电视机之前,“莫妮卡”奋力抱住我的后背,侯总也帮她一起紧紧拽住我,就像疯人院里两个看护抓住发病的疯子。

    在场其余员工看到着奇怪一幕,有的吓得逃了出去,有的掏出手机拍下照片,自然成为我发疯的证据。

    我是精神病人?

    即便我真的精神分裂,也轮不到他们来鉴定!两个月前,我说自己有严重的神经衰弱,白展龙给我介绍了一个美国医生。这位叫霍金斯博士的医生,只给我进行了两天心理治疗,就匆匆飞回美国去了——原来就是这么一次“治疗”,竟给我作了精神病人的死刑判决!

    电视里继续响着白展龙的英语:“鉴于以上四点,天空集团董事会作出重要决定——首先,暂停高能先生的董事长职务,原本由高能先生掌握的权力,由董事会全体成员讨论决定;其次,原来空缺的亚太区总裁一职,董事会决定由本人白展龙——高能先生远在中国区助理接任;再次为挽救破产边缘的天空集团,董事会全票通过与Matrix公司的合作协议,双方将合作开发所多玛国石油项目!希望以上三点决定,可以改变集团危险的现状,挽回投资者与债权人的信心,重建一个真正符合美国公众利益的天空集团!”

    这是临时插播的最新小心,已通过电子邮件传递到全球每位员工面前。

    侯总提前知道了消息,无奈地拍拍我的肩膀说:“董事长,祝你好运!”

    “现在,我已经不再是这里的董事长。”

    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间,低头不想别人看到我的脸,不想像个战败的囚徒那样受人参观,更不想像个猎物那样被人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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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5 19:32:54 | 显示全部楼层
白展龙!

    我已在心底将他凌迟处死!把他派到美国代表我开会,没想到在那里倒戈一击,里通外人篡夺我的权力!我救过差点条楼的他的性命,又将他从区区的部门经理,提拔到无数人羡慕的机要位置,他却如此恩将仇报。他不但控制我的生活,还控制天空集团的中枢神经,控制所有的秘密情报。史陶芬伯格的事件,又替他消除了最大的竞争对手,最后只手遮天控制了董事会——所有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而他以往表现的忠诚与干连,不过都是些伪装的假象——亏得我还有读心术,却无法读出他包藏的祸心。那些董事会成员也不出所了,全是吃里爬外的贪婪家伙,开会时候要么一言不啊,要么一堆堆的马屁,关键时刻却毫无气节地抛弃了我。

    暂停我的董事长职务!委任白展龙接任亚太区总裁!与Matrix合作开发所多玛国石油项目——无异认贼作父!董事会的衮衮诸公啊,你们吃尽我的高官厚禄,用尽我的财富权力,最终却出卖组织出卖良心,将几代人打下来的大好江山,拱手赠与外来的强盗!世上已再无“羞耻”二字。

    最后那句话亦是一语道破天机——符合美国公众利益,言下之意就是我的所作所为,只符合中国公众利益?姑且不论中美两国的公众利益是否互相抵触?但就其思维模式而言,已经回到了冷战时代。

    侯总把我送到公司前台,身后已有数十人微观,都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却感激地对侯总说:“谢谢你!现在还能与我说话——没想到集团上下那么多人,只有你一个在支持我!谢谢!”

    “没关系,我也要谢谢你,当你作为董事长回来的时候,没有公报私仇将我开除,否则如今我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侯总非常男人地拥抱了我一把,耳语道,“小兄弟,如果有需要,尽管给我打电话!”

    “谢谢!”

    其实,我还想要和他说许多话,但千言万语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因为后面有那么多看热闹的人。

    我匆匆向大家挥手告辞,与“莫妮卡”一同坐下电梯。

    她想要安慰我,却又不知说什么好,而我淡淡地说:“天塌下来,我能顶住。”

    回到楼下的悍马车上,我平静地保镖说:“感谢你们的忠诚,现在可以走了,我不再是你们的老板了。”

    两个保镖和一个司机都很愕然,就连端木良也吃了一惊:“发生什么变化了?”

    “我的朋友!”我苦笑一声,“我已一无所有,确实如你所说——众叛亲离,所有由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都已被收买而背叛了我。兄弟,我没有能力再控制你了,你完全获得了自由。不过,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和我在一起,毕竟我们有一样东西还没得到。”

    端木良明白我说的那样东西,就是传说中的兰陵王面具,他停顿片刻回答:“好,我们兄弟还可以在一起!”

    我回头对“莫妮卡”微笑着说:“女孩,你也不必再跟着我了,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现在我对你来说已没有任何价值了。”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的天空集团董事长的身份,才会一直跟随在你左右吗?”

    “对不起,我说得太直接了吗?”

    丑小鸭好似受到某种侮辱,后退两步冷冷地说:“你错了!”

    “对不起!”我抱着脑袋走下悍马,“这辆车你们谁要谁拿去吧!我只想一个人安静片刻,请谁也不要来烦我。”

    说着我甩开忠诚的保镖,抛下奇怪的“莫妮卡”,跑过正好绿灯的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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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5 19:33:14 | 显示全部楼层
几分钟后,我独自迎着狂暴的北风,走进黄浦江边的绿地,即便悍马也不可能追到我了。

    眼前是滔滔不绝永不冰封的黄浦江,背后是无数高耸入云的玻璃房子,那些写字楼里有无数辛苦的白领,也有肥肠满脑的大佬,也许他们正挤在窗前俯视我,俯视这个彻底的失败者,这个被判定为精神病而被赶下宝座的可怜虫。

    寒风卷过敞开的滨江地带,我的四周人丁冷落,只有少数游客冒着寒风拍照,对岸正是外滩那些古老建筑。没有人再会认得我了,我本来就是平庸的人,扔进人群就会被淹没,就像脚下冰冷的江水。

    放心,我可以被不可抗拒的命运吞没,但绝不会让这条江水吞没。

    正当我坐在江边石墩发呆时,许久成为摆设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竟是今天我最痛恨的三个字——白展龙。

    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接起电话平淡地说:“没想到是你。”

    “董事长,我在纽约总部,想必你已知道了今天的新闻。”

    白展龙的语气一如既往,就像他甘心为我做鹰犬之时。

    “我已经不是董事长了,恭喜你荣升为亚太区总裁。”

    “很抱歉,今天我下令让‘狼穴’的人员撤退,我觉得以目前局势而言,没有必要在那维持那么多人,对资金紧张的集团来说是沉重负担,何况事实证明”狼穴“并不能保证安全。

    “我不怪你!”深呼吸了一口气,寒冷的风灌入肺中,可以让我的心保持冷静,“还要称赞你的工作效率如此之高,在我离开的短短时间内,就把所有人疏散得一干二净。”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想早日离开‘狼穴’,我不过顺应民意而已。”

    我仍然抑制自己的情绪:“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背叛我?”

    “你有没有听过周处除三害的故事?”

    “当然。”

    白展龙正在遥远的美国给我讲起了《世说新语》:“西晋人周处,杀了南山虎,长桥蛟,自以为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其实他自己才是最大一害!你要消灭集团内部的叛徒,要击败神出鬼没的Matrix,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拯救集团拯救公司——其实,即便你全都做到这些,依然只会让世界越来越糟,因为你自己!你自己才是最可怕的魔鬼!”

    “我就是周处?”

    战斗到今天,居然混到周处的地步,我确实很失败!

    “是,亲爱的董事长!我不会把你的全部夺走的,如果你冤狱过富有安宁的生活,董事会也可以给你一笔年金,至少有几亿美元——”

    “住嘴!我会夺回我失去的一切,你这条背叛主人的狗。”

    “说话请留点口德——高能!”他再也不跟我客气了,“希望还能再见!”

    白展龙在美国挂断电话,我孤独地站在北风中,宛如黄浦江畔的一尊铜像。

    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屏幕碎了。

    对不起,莫妮卡,我给你的承诺,也跟着一起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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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6 18:24: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兰陵王入阵曲

    她。

    她是莫妮卡。

    莫妮卡曾经是混血的美人,后来是平凡的丑小鸭,此刻却是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的人。

    一副金色卷曲的假发套在头上,颇有路易十四时代的洛可可风格。虽然头皮闷热难受,权当寒冬里的一顶帽子吧。大得像杯垫的墨镜架的鼻梁上,竟遮盖了大半张脸。还有一件黑色的套头衫,包裹了她的脸颊与耳鬓。厚厚的高领毛衣拉到下巴,只路出一对不起眼的嘴唇。这精心准备过一身行头,乍看还会以为是欧美背包客女孩,至少很难会联想到女秘书的她。

    跟随人群登上飞机时,她扫了一眼头等舱,果然看到了失魂落魄的他——她最深爱的男子,正痴痴地看着舷窗外的机场,看着辽阔寒冷的天空。

    赶快继续往前走,怕被他发现自己也在同一航班上。在经济舱找到她的座位,也没把可笑的大墨镜摘下来。坐在旁边的两个日本猥琐男,向她投来奇怪的目光。

    半小时后,飞机呼啸着冲上蓝天,即将跨越古老的东海,前往膏药旗下的国度。

    十天前,被天空集团董事会扫地出门的他,像个逃兵似的丢下她,穿过马路跑进滨江绿地。她一直紧跟在后面,发现他在江边喊风中发呆——他会不会跳下冰冷的黄浦江?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羞耻?她紧张地观察他,却又不敢上去和他讲话,一面加深他的羞耻感。夜幕降临,他才缓缓离开江边,打了辆出租车前往浦西,她也叫了辆车跟在后面,看到他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下车。

    她在附近酒店暂住下来,让悍马的司机把行李带给她。同时,她想起以前在上海雇用过的私家侦探,便委托对方二十四小时跟踪他。

    在“狼穴”的家毁灭以后,他过了一段无家可归的日子,却每晚要换一家五星级酒店。虽然被剥夺董事长的权力,但毕竟是高家遗产继承人,他啊依然可以过着优越生活。私家侦探没发现有女人个踪迹,每晚他都是独自在酒店客房过夜,也没有去夜店流连打发时间。

    这些天来,她不敢直接去找他,害怕伤害到他强烈的自尊心——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沦落到需要一个丑小鸭的怜悯,但愿时间能抚平他的创伤。

    前天私家侦探报告说,发现他订了一张国际几票,却不是去纽约的,而是飞往如本大阪——奇怪,飞往纽约才是正常的,讨还本概述于自己的权力,为什么要去完全无关的日本呢?又为什么不是东经而是关西的大阪呢?

    不管怎么样,她必须跟在他的左右,但又不能被他发现。

    她也订了一张与他相同航班的几票,戴上假发与墨镜,乔装改扮一番,完全变了模样。

    此刻,她与他坐在同一架飞机上,她在经济舱,他在头等舱。

    一觉醒来,已降落在半臣秀吉的梦幻之都。

    她匆忙跟着人群走下飞机,进入机场的到达通道,飞快地拖着行李往前跑,因为头等舱的乘客早就下机,千万不要把他跟丢了。

    往前追了数百米,终于看到他的背影——千千万万人中,她可以一眼就认出他来。

    她与他保持十米的距离,尾随着通过海关入境。为防止靠得太近被他注意,她有裹上一条厚厚的围巾,整张脸只露出一副墨镜,虽然看上起怪吓人的,但保证不会被认出来。

    走出机场侯机楼,他坐上一辆出租车。她也紧急拦了一辆,让司机跟在后面。前面的车并未开进大阪市区,而是去了最近的一个新干线车站。他和她都是初次到日本,他沉着地买到了车票,而她小心地排在后面,正好瞄到他车票上的字——奈良。

    奈良?

    她只知道奈良是日本古都,许多外国游客都会到奈良观光。可他已沦落到如此地步,还有心情在寒冬中游览古迹吗?

    当即买了张去奈良的票,紧跟他上了新干线同一节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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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6 18:25:11 | 显示全部楼层
到车疾驰过日本的冬天,两边的田野和山峦此起彼伏,即便冬天仍郁郁葱葱。他独自坐在前面,冷静地看着窗外景色,面容又比上个月憔悴不少。

    到车在新干线奈良站停下。她跟在他的身后下车,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就是奈良,没有多少高大建筑,平静安详地坐落在山间平野,仿佛停留在遣唐使的年代。

    他似乎早已做过旅游攻略,坐上一辆写有“春日大社本殿行”的巴士,她也跟在后面上车——他越来越麻木了,完全没注意她的存在。

    不到十分钟,巴士停在一组日本古建筑外,她跟在他身后的下了车。

    游客们在寒风中走进标有“春日大社”的门口,很多日本人前来欺负,更有不少外国观光客。她随手拿起一本宣传册,上面详细介绍了春日大社——这座奈良著名古迹,建于公元710年,是当时权臣藤原家为自己的守护神而建,供奉武瓮槌命、经津主命、夭儿屋根命和比卖神等神明,与伊势神宫、石清水八幡宫并称为日本三大神社。神社所在的春日身被视为神山,千年以来禁止砍伐,得以保留原始森林,同春日大社一同被列入联合国世界遗产名录。

    然而,他却没有过多游览,更不曾注意那有名的数千座石灯笼。他来到许多人群中间,大家围绕一个空旷的舞台,后面有不少工作人员,穿着阴阳师里的那种服饰,拿着各式各样的古典乐器,像要进行什么表演。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她也看清了那位不速之客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看到这个无比惊艳的美少年,看到那双称得上完美的眼睛,看到对她深爱男子闪烁的关切目光。他竟身着一套衣袖翩翩的汉服,丝毫不惧怕室外的寒冷。在众多穿得严严实实的各国游客中间,这位美少年实在太隐忍注目,加上那身行头竟酷似义经,吸引了周围不少女孩的目光。

    他是谁?

    慕容云!

    天哪,我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他?不会是幻觉吧?当我跨越沧海来到日本,来到古城奈良春日大社,即将观看“兰陵王入阵曲”,却见到真正活着的兰陵王!

    依旧一身魏晋风度的汉服,性感的乌黑长发披肩撩人心魄,白皙面孔露出词性笑容,双目镶嵌千年前的魅力,跨越无数实际跨越沧海扶桑,直勾勾地摄入眼中。

    该死的!为何我没有立即抓住他的脖子,狠狠痛打这张小白脸一番,再严厉审问出他的真实背景?想想他如何对待我和我的事业,想想他如何耍出阴谋诡计,制造了所多玛国政变,夺取了天空集团油田,又从背后操纵白展龙背叛,篡夺了我的帝国大权!

    可是,我却还给他一个微笑!

    情不自禁的微笑,无法用大脑控制的微笑,他乡遇故知似的人生幸事,就差当场来个拥抱——我真该死!

    嘈杂的人群中,美少年凑近我说:“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我强迫自己保持警惕:“你是跟踪我来的吗?”

    “不,我是专程飞来奈良看春日大社的‘兰陵王入阵曲’乐舞表演。”

    “我也是。”

    没错,我也是专程飞来看这个表演。“兰陵王入阵曲”早已在中原失传,却在唐代传入日本,成为日本雅乐及其民族文化的一部分。就分许多被中国人丢弃的文明一样,日本人万分珍视这些宝藏,传承至今发扬广大,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敬佩和学习的民族——而我们这个曾经伟大的民族却太容易遗忘了!

    “我们都对同一个人感兴趣,自然会来看这一年一度的表演——这可是世界上唯一保存至今的‘兰陵王入阵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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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6 18:25:42 | 显示全部楼层
“同一个人?”我盯着他古老漂亮的眼睛,“这个人不也是你吗?贤弟!”

    他的笑容看起来青春阳光:“是,这是纪念我的表演,如今我却隐藏在人群中,欣赏扮演我的日本舞者,感觉好有趣啊!”

    “这是胜利者的庆祝吗?”

    “大哥,你何尝败过?”

    “不要给我留面子,更不要给失败者留以同情!我建议你宣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我就是自己所说的“穷寇”,成王败寇,我已是穷途末路之败寇!

    慕容云,你已把我打得够惨了,还要在打我一拳之前,专程过来通知我即将遇到危险。

    遣散司机和保镖后,我变成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穷得只剩下任意挥霍的钱,就像丢失了王冠的国王,流亡在异国他乡醉生梦死度日。我在上海的五星级的酒店轮流住了一圈,便订了一张来大阪的机票,想看看被日本人保存下来的“兰陵王入阵曲”是什么样子。

    也许,现在唯一可以救我的,就是那副兰陵王面具。

    美少年再次拍拍我的肩膀:“不,大哥,你还有机会。”

    “你还会给我翻身的机会吗?”

    “啊,乐舞开始了!”

    慕容云兴奋地喊了一声,旋即舞台上响起鼓声与笛声,却不像中国舞乐那么热闹激昂,而是曲折悠扬深沉委婉,颇像日本古典音乐——说不定这正是唐朝原貌呢!

    舞台上缓缓出现一位身着宽袍大袖的武士,竟像《源氏物语》里那些服装。舞者戴着巨大的金色面具,覆盖面孔以及整个头部,很像中国西南傩戏道具。面具头顶装饰怪手,容貌高目深鼻,具有中国人想象的胡人特征,下颚和眼睛还能活动,像寺庙里驱魔除鬼的天王。无论服装还是面具,都无比精美华丽——这就是日本版的兰陵王。

    “兰陵王”手里拿着根东西,粗看像鞭子或棍子,沉着缓慢地摆动身体,双手不时举起平推,若登高指挥千军万马。后面响起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古典乐器,听着都有浓厚的日本味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却感到身旁的慕容云,和着缓慢的节奏发出沉重喘息。

    由于和想象的不太一样,没有出现纵横驰骋的场面,只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从容不迫地摆出种种造型,更像是专门给大家拍照片的——但这就是真正的古风,在鼓和笛的悠远节奏里,表现兰陵王的神秘与勇武,还有他的悲剧人生。

    后世中国文明日趋庸俗,人们以打打闹闹为乐趣,以吹拉弹唱为能事,就连音乐也流于悦耳动听的形式,却丧失了汉唐时代的浑厚庄严——西洋人以为江南丝竹、茉莉花、京剧就代表了中国的舞台艺术——没错,那是清朝人的娱乐方式,却非三千年来我们祖先真正的音乐。汉民族沉稳大气庄严肃穆节制的雅乐,却被日本人吸收而去,进而赋予其日本民族的灵魂——而我们的民族音乐却早已丧失灵魂,沦为品位低下的满清贝勒们的倡优乐伎!

    是啊,在场也有不少中国游客,但他们完全不懂得欣赏“兰陵王入阵曲”,只是不耐烦地拍照片凑热闹。

    只有我,还有我身边的美少年,才能体会舞台上“兰陵王”的悲哀,他在扬长顿挫舒缓悠扬的鼓乐声中,表现一个人永远的孤独——兰陵王的本质是孤独,即便可以在万军丛中驰骋,即便可以为君王立下不世伟业,他依然是孤独的——没有人可以理解他,也没有人可以真正爱他,他只有戴上那副面具,才能成为一位伟大的将军。

    最终,他爱上的也只能是那副面具。

    台上乐舞已近尾声,慕容云才轻声讲解道:“‘兰陵王入阵曲’属唐乐坊鼓架部,乐有笛,拍板,答鼓。属散乐百戏,无情节,也无其他人物和对白,只在旋律中表演兰陵王头戴面具、身着戎装、手持鞭子的指挥击刺之容。亦入歌曲,可做歌舞式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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