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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鬼吹灯之抚仙毒蛊》“中国式”古墓探险--作者:御定六壬、天下霸唱(接:圣泉寻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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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7 13:08: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引子

Shirley杨遭人下蛊,神志不清,敌友莫辨。眼下虽然已经将毒蛊取出,但放蛊之徒的身份尚未明确。我带着虫蛊向薛二爷请教其中的奥妙,他翻出若干古籍为我详解道:

苗疆放蛊,确实是人间一大奇闻。蛊,俗称草鬼也,在苗语中叫做“欺”。古来巫蛊之术,不绝于载。

早在西周时期,就有过关于蛊的记载。《周礼·秋官》云:“庶氏掌除毒蛊,以嘉草攻之。”又《左传·宣公二年》载:“晋里克有蛊疾。”到了西汉时期,巫蛊已经盛行于朝堂内院之中,连宫廷都深受其害。汉武帝时著名的“巫蛊之祸”,牵连数千人丧命。而汉唐以降,巫蛊之说日益兴盛,至宋代时,巫蛊多传说风行福建沿海各省,至明清时代,又传说西南各地亦盛行巫蛊之术,到了清代以及民国年间,巫蛊之风渐退,陆续间只余湘西、云贵等地,皆传以苗蛊最盛。尤其一些当地的旧时官志,内容更为详细。如清代《乾州厅志》卷七云:“苗妇能巫蛊杀人,名曰‘放草鬼’。遇有仇怨嫌隙者放之。放于外,则虫蛇食五体,放于内则食五脏……”如此等等,记载颇丰。

薛二爷将巫蛊之历史与我细细讲述,而后又说:“吾有一旧友,曾在云南掌事,前些日我向他请教毒蛊之事,遂推荐一饱学之士。当家的你若是有心,不妨前往云南一探究竟。”

因着薛二爷的一句话,更为了追查神秘老人的身份,我们一行人再次踏上旅途,前往传说中的万蛊之地,云南。


前文链接

《鬼吹灯之圣泉寻踪》全集--作者:御定六壬 天下霸唱(已完结)
http://www.bjsyouth.cn/viewthread.php?tid=36729

内容简介
《鬼吹灯之抚仙毒蛊》内容简介:经历了南美的圣泉诡异之后,大金牙一封莫名其妙的挂号信,让重归平静的局面再次出现波澜。胡八一、王胖子、Shirley 杨为了追查苗族毒蛊的真相,以及幕后的“神秘人”,又不得不重新起程回国,开始了一系列新的神秘探险经历。他们返回南京,突然成为国家通缉的“要犯”,被追得四处逃窜,后来又闯入古代的坟头村“阳山”,接着再亲身陷入苗族地区的抚仙湖,深入湖底寻找传说中的“滇王墓”,可谓一路艰险不断,步步惊心。到底 “神秘人”想要得到什么,“毒蛊”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惊天秘密,抚仙湖又为什么成为人类不敢靠近的地区……这一部都会给出交代。
编辑推荐
《鬼吹灯之抚仙毒蛊》继承了《鬼吹灯》系列一贯波澜诡谲、高潮迭起的情节,而且此次摸金校尉一行人“回归”中国本土,深入到云南的抚仙湖地区开始新的探险,重新洞开了全新的最具“中国式”的盗墓杰米,展开了一幅更为宏伟的画卷。《鬼吹灯之抚仙毒蛊》语言精彩流畅,读来让人不忍释卷。
天下霸唱重现经典,“鬼吹灯”系列风云再起。最强三人组回归中国本土,洞开量具神秘诡异的“中国式”古墓探险之门!
关键词:坟头村,活死人,吊死鬼,白毛猴,苗毒蛊,滇王墓。
翻江倒海,穴里寻龙,一切尽在《鬼吹灯之抚仙毒蛊》!
惊悚与冒险、奇幻与神秘、悬念与刺激、幽默与风趣,风水、阴阳、八卦、盗墓、枪战、苗蛊,极具东方传统文化的精深与魅力,又不失好莱坞大片的震撼与瑰丽。

[ 本帖最后由 云雾飞舞 于 2012-3-17 13:2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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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3:09: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挂号信

印加神庙的事件过去不久,在薛二爷的一番周全下,我们好歹是从国内打听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准备等Shirley杨身体痊愈之后,立马取道云南去寻找那位专门收藏蛊物的能人。Shirley杨出院前夕,二爷差了一帮伙计来接人。我事先再三强调不能走形式主义,不要摆官僚作风。结果,他撇着两撮儿山羊胡子说:“咋?谁家新媳妇进门,不得体体面面。掌柜的,还没过门,你就想委屈人家女娃娃?”

胖子跟着起哄,吹嘘自己是幕后大功臣,让二爷给他配一辆小轿车,到时候跟着威风一下。好在Shirley杨是明白事理的人,她说大小事情都攒在手头上,咱们先把正事办妥了,抓着了幕后真凶回头再热闹一番也不迟。这才打消了薛二爷大张旗鼓的念头。

秦四眼这段日子一直没闲着,负责给我们几个打点回国事宜。Shirley杨出院那天,他开着小车来接人。意思是先回唐人街吃个团圆饭,等店里的老小都插过香、拜过命再走。

“怎么,你们美国人也讲究插香头这一套?”胖子最近迷上了一种洋烤鸡,每天不啃上两口就浑身不舒服。他手中捏着鸡腿,问秦四眼,“那咱们晚上都吃点啥,林芳她,来不来?”

四眼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今晚上,是一源斋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日子,胡掌柜要点头香。该来的,不该来的,都要来。胖爷您只管敞开了肚皮,一个字:吃!”

我和Shirley杨坐在后排,听说今天晚上是个大阵势,脑门子一下给挤大发了。我赶忙凑到前排问他:“不是说好了一切从简,办一桌家常饭就走嘛,怎么临时变卦?”

“这可不怪我。”四眼跟胖子混久了,中文水平见长,没事总爱蹦跶两句京片子,“王清正那小子吃饱了撑的在道上放了话。现在大半个纽约城都知道一源斋换了新的当家人,咱要是不给他打一炮响的,桑老爷子在天之灵可不答应。”

我一听见四眼学胖子说话,腰就疼,忙接过话茬儿道:“虽说远到就是客,不过那些资本家头子,老子我可不待见。再看见王家祖孙,可别怪兄弟俩翻脸。”王清正在印加神庙里闹的那出戏,实在是太无耻了。不光是我,连四眼这样的读书人都忍不住想问候他祖坟。

“这个自然,”四眼推了一下镜片,将车牢牢地刹在了一源斋新起的金牌巨匾底下,“今晚开的是流水宴,三百三十六席。王家人,安排在末席,眼不见为净。”

胖子一听要开流水宴,顿时精神抖擞。刚一下车,洋鸡腿也顾不上吃了,拿油汪汪的手往我肩上一拍:“老胡,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当年插队的时候在老牛村,那一出流水宴,到今天我都忘不了,夜里头还老被馋醒呢。”

旧时办流水宴的习俗很是兴盛。特别是那些个大户人家,每逢红白喜事,年关岁尾总爱摆上那么一长溜儿的流水宴,以示家门兴旺、富贵满堂。我们有一次代表生产队去老牛村作工作报告,正遇上村中一位老儒生做寿,流水宴从村头排到村尾,吃到最后人都是横着走的。没想到远在美国的一源斋总店,如今还保留着旧时的习俗,不禁心生向往。Shirley杨从小在美国长大,从未见过流水宴,所以表现得十分好奇一路上不停地向我打听相关细节。

刚到一源斋的大门口,我们就被暖烘烘的人气弄得心头一热。只见门口上新起的金牌巨匾高挂,匾上面悬了一路红底黑边的绕金百扇大绒球,视线往下一走,薛二爷翘着山羊胡,满脸喜气地从两尊石狮中间的红漆槛上跨了出来。

老人穿了一身藏青色的棉袍,腰间挂了一块儿晶莹剔透的古玉,头上的银发服帖无比,整个人容光焕发,两手一拱:“东家,可把你给盼来了,请。”

“薛二爷,瞧瞧您这精神头,快赶上井冈山上的老首长了。来来来,老胡……”胖子一把抱住二爷,回头调侃我,“待会你们小两口儿,可得好好给二爷敬酒。”我作势要踹他,臭小子拍拍屁股抢先躲进了大门里头。

就在我们几个说话间,内堂天井里已经站满了人,有几个混熟了的伙计偷偷在满堂宾客身后朝我们招手。老实说,流血的场面我见得多了,却鲜少有机会体验如此温情的家宴。不知道怎的,心坎里头没来由地泛起了点点酸痛,有点像当年退伍的时候。秦四眼挑了一下眉,凑到我身边低语道:“当家的,有客人。”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人群中有几个比较眼熟的面孔,开始的时候也没想起来那些个洋鬼子是谁,反正在我的印象里,老外都是一个模样的,想来也无非是当地的财阀政要。倒是Shirley杨在当地的人面比我广博,她提醒我说:“老胡,你注意点形象,林芳的上司,司密斯上校也在里头。”

Shirley杨早年毕业于美国陆军学院,又在海豹突击队待过一段日子,对军界人士自然十二分的熟悉。既然她特意提点了一下,我心中明白,这位司密斯上校必定不是寻常角色。果然,那美国老头并不与其他宾客一般起身与我们寒暄,他一看见我,反而转头折进了内厢。

这个时候,薛二爷忽然一抬手:“各位,既然主人家已经到了,咱们就开席吧。劳诸位大驾,往狮子楼的大广场挪一挪。咱们的主宴设在那里。”说完,又找了几个伙计给宾客们引路。

在纽约这片地界上,只要你敢跟人提起中国菜,那狮子楼的舒御春师傅可谓是不得不聊的头一号人物。听薛二爷介绍,早在明末清初年间,狮子楼的招牌菜红爆狮子头已然在京津地区赢得半壁天下。后来清兵入关战乱连连,狮子楼总店迁到了江南,这一偏安就一直偏到了民国。据传,当年青天白日蒋委员长在浙江巡查的时候,就曾经三次亲临狮子楼品尝红爆狮子头。再后来,天下乱了,舒家人远走他乡,辗转在唐人街扎下了根尾。时至今日,狮子楼已经是名满纽约华人界的中华第一楼。

薛二爷能请动收山多年的舒御春老师傅出马亲自转这场流水宴,那也真是面子顶上天了。在座的宾客一听舒老师傅主勺,人群立刻向狮子楼大广场方向潮涌而去,林芳不紧不慢地走到我身边,笑道:“这种场面在唐人街可不多见,胡老板果然好面子。”

“我最怕别人打官腔,林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听说你明天就要走了,上校想请你喝杯茶,就现在。”话语间,她又朝Shirley杨看了一眼。女人这东西,天知道是怎么生出来的,只要凑到一块儿,那耳根子从早嚼到晚,没个歇停。在医院的时候,她们就老爱背着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胡侃。据胖子从墙根儿里刮来的小道消息看,Shirley杨跟林芳已经结成了手帕交。

Shirley杨问林芳:“既然上校想见老胡,何必约在茶室,咱们宴席上聊也是一样的。”

林芳摆手:“妹子你就别故意刁难我了,能在外边聊的事,我们又何必换地方?”

她此言一出,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这位军中大佬必定不是为了简单的结识而亲自出面。胖子原本已经顺着人流拥到前边去了,此刻又折了回来。他往人堆里一挤,满头大汗:“哟!我说大老远瞅见一朵花,林家妹子才多少日子没见啊?又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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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3: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林芳看见胖子,面色一下子沉了半分。Shirley杨立刻拉起胖子说:“咱们先去占位置。我听说今天来的人不少,待会狮子头肯定是抢手货。”

胖子“嗯”了一声,脚底下不见挪步子。林芳转头对他说:“我还没有座位,要不,王大哥,你帮个忙呗?”

胖子被她一声“王大哥”酥得笑开了花,拍着胸脯道:“小意思,就哥哥这身板,十条板凳也给你占了,爱吃狮子头不,来一盆?”

“好了好了,你当林小姐跟你一样。”Shirley杨拽着他朝大广场走去。这小子还不忘十步一回头,给林芳一个劲抛媚眼。

我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边朝内堂走边问林芳:“咱们都是明白人,你给个实诚话,觉得胖子还合适吗?”

林芳的脸刷地红了,我一看有戏,又再接再厉:“王凯旋同志这个人我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成分绝对没问题,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别的不敢说,起码在对待女同志的问题上,绝对真诚。”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林芳眉头一蹙,推开了茶室的雕花木门。我心说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往木门里头一瞥就看见俩老头,一中一西,正襟危坐,手里皆捏了一盏小杯。

我正奇怪薛二爷为何不去主持流水宴,他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盏,便摆手招呼我过去同坐。

我说二爷你真有闲情,躲在雅室里陪美国老头喝茶,外头的宾客可都等着咱呢。这间雅室是以前桑老头的书斋,四五十来平方米的青砖乌瓦里头堆的都是老头子生前搜刮来的孤本绝唱。胖子曾经进来过一次,看完眼睛都直了。桑老走后书斋门庭凋零,一直无人问津。也不晓得今天吹哪门子邪风,居然在里头招待起客人来。我一落座,那个司密斯上校就搁下手中的杯盏,朝门口的林芳微微颔了一下首。林芳一敬礼,而后将木门从外头捎了起来。

怎么,难道谈话内容还要保密?薛二爷见我疑惑,遂开口道:“不打紧,闲聊尔耳,上校时间有限,稍坐片刻就要回去了。”

我心说哄谁家孩子吃奶呢这是,人家大小也是团级干部,闲得腚疼找你一个糟老头子喝茶。这里头肯定有猫儿腻,也不知道找我过来是何目的,可别是打算策反老子做美帝的走狗!

正待开口试探,秦四眼捧着一摞大部头从书柜后头走了出来。他对薛二爷说:“相关的资料都在这里头,不过他们想查出头绪,恐怕是得耗费点工夫。”司密斯上校似乎听不懂中文,二爷接过书卷又将四眼的话翻译了一遍。上校很大度地一笑,连忙说不碍事。意思是他们部队里别的不多,光剩人了。

我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大伙聚在这里到底是折腾些什么,好在四眼比较够意思,他从资料里抽了两本,叫我自个儿琢磨。我顺过来一看,满篇的小篆。我说你这不是诚心挤对我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谁看得懂。司密斯上校像是看出我不太高兴,就对薛二爷比画了一个请的手势。老头给我倒了一杯茶:“掌柜的勿恼,上校这趟来,是想借两本书,顺便见见你。”

我说二爷你别卖关子,外头等着开席呢,再不说我可走了。薛老头喝了一口茶,四眼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跟老胡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是这么一回事儿,上校手上有一个军事项目,涉及深海作业,他听说掌柜你有过南海采珠的经验,就想问问是不是有兴趣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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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3: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说采珠自然是客气话,林芳认识我们这么久又岂会不知道我的老本行?现在我算是知道薛老头的如意算盘了,一方面他不愿意当老外的说客,怕我碍于面子违背自己的喜好办事;另一方面又不肯轻易得罪军中要员。说白了,就是想两头落好。不过这次他实在是多虑了,我这个人做事从来是不看面子只讲良心的,何况眼下神秘老头和竹竿子的事还没有眉目,哪有半点心情去管什么美国人的海底计划。四眼将我的意思委婉地传达给了司密斯上校。上校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失望,像是事先就预料到会被我拒绝一样。看样子林芳没少给他打预防针。

上校取了资料,便与林芳离开了一源斋。薛二爷见他们离去,这才起身向我抱拳:“掌柜的,薛某人今天倚老卖老,千万海涵。”我说您老这可见外了,一源斋是您和桑老毕生的心血,我这个掌柜的也就是做给外人看的花架子。美国这边的生意还要多仰仗您老处处周全,应付他们您比我经验足。

薛老头被我哄得眉开眼笑,我问四眼美国佬做什么项目,居然要来一源斋套材料,还想找摸金校尉助阵。

“他要的多是些秦时史料,还有古代的海事逸闻。提及的东西里有不少我们也缺,再详细一点儿的情况只字未漏。我看他倒不像很急,估计手里头的后援不少,找咱们不过是想要锦上添花多一份帮衬而已。”

薛二爷招呼下人进来收拾茶局,之后对我和四眼交代道:“此事就这么了结,不要多声张。流水宴还在转,咱们招待客人要紧,特别是掌柜的你,”老头语间一顿,爱掉泪珠子的毛病又犯了,“你明天就要回去了,我舍不得啊,好孩子……”

我赶忙搀住他,生怕又多一场忆苦思甜的离别大会。三人出了书斋,刚到大门口,门房张大爷忽然蹿了出来。他手里捏着一封皱了吧唧的挂号信对我说:“这是今天早上刚到的,找掌柜的。”

我一看上面十几个邮戳,就知道这封信在路上耽搁的有一段日子了。再一看寄件人,居然是远在南京的大金牙。薛二爷听我提起过这个京城小倒爷,就问是不是南京那边有什么要紧事。我三下五除二,将信封一拆,抖落出一张轻飘飘的纸,上面扭着两条青虫一样的大字:勿归。

“怎么?总店出岔子了?”薛二爷见我发愣就凑过来瞅了一眼。我将信纸展给他和四眼看了一下,说:“大金牙平日里虽然总爱口无遮拦,可这样的玩笑也不敢给我随意开。恐怕总店那头是真惹大祸了。”

嘴上虽是这么一说,我心底却摸不着头绪,按道理讲一源斋是间大场,在金陵城总算得上一块儿响当当的牌子。大金牙为人圆滑世故,到底是捅了哪个马蜂窝,才会发出一份逃命一样的跨国邮件。转瞬间我主意已定,先托薛二爷与四眼去打点宾客,然后找门房张大爷,让他帮我拨了一通越洋长途。那年头,电话在国内尚未普及,我这通电话自然不是打去夫子庙,而是去秦淮风景办的孙秘书那里打听一点儿风声。这个孙秘书是桑玉吉的旧部遗脉,祖上做过红绿买卖,一源斋占的那块地皮就是他亲自给批的。所以此人跟一源斋的关系可以说只亲不疏。我算了一下时差,估摸着南京那边还在上班的点上,接线员连换了好几拨总算是通到了孙秘书的办公室。

因为不清楚大金牙那边到底出了多大的纰漏,我在电话中称自己姓桑,是孙家在美国的远亲。孙秘书的声音一下子变了,他先是咳嗽了几下,而后说道:“小老弟,我们正到处打探你的下落,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这些年祖国变化很大。听说桑家在美国做大买卖,想必你是没有那个闲情回来了。不过留在那边发展也未尝不可,我们这里你就不必挂念了,安心在美国好好生活。日后有机会总能再会……”

之后我们又胡乱扯了一通废话才将长途挂去。孙秘书在电话里说得明白,叫我暂时不要回国,与大金牙的来信如出一辙。我正思量对策,胖子和Shirley杨倒提前从宴会上退了回来。

胖子一进我房门,先从怀中取出一份用麻油纸包裹的狮子头递了上来。

Shirley杨问我南京那边有眉目了没有。我说看着挺棘手,暂时没有消息。他们两人把大金牙的信拿过去看了几眼。胖子说:

“要不,咱先去南京走一趟,把事情弄明白再说?”

我问Shirley杨的意思,她攥着信,寻思了一下,开口道:

“我不赞成去南京,既然那个孙秘书婉言相劝,说明事态的发展已经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计,贸然回去太不理智。”

“你们这些女人,满肚的花花肠子,”胖子拍着桌子与她争辩道,“咱们连自己要躲个啥都不晓得,那他娘的还躲个屁啊!老胡你自己说,咱们兄弟做过什么亏待良心的熊事没有,躲!躲他娘的!”

“这个熊事,其实咱们也做过不少,”我怕他们争执起来,只好当起了调解员,“只是大金牙的情况出得太过突然,好端端地闹这么一出,换成是谁心里都没底。杨参谋的顾虑我懂,可金牙兄那边,也不能任他一个人扛着。南京是一定要回的,不过咱们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等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再做对策。现在本着民主公正的投票原则,咱们举手表决。”

“胡八一,你这是耍浑蛋,”Shirley杨瞪了我一眼,“总共就我们三个人,有什么好投的!”

胖子将手举得老高:“不投可就算你主动弃权,到时候别赖我们中国百姓不讲民主。”

她见拗不过我们两人,只好退步同意将回国后的第一站定在南京。不过她与我们事先约法三章,要我们对着毛主席像发誓一切行动听指挥,绝不胡来。我满口答应,心说南京好歹也算老子半个地头,等到了地方再夺权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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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3: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贼头

第二章 贼头

次日一早,我与Shirley杨、胖子以及秦四眼在纽约市的寒风中踏上了归国的旅途。临行前,薛二爷将一只绣工精美的荷包塞进了我的衣兜里。我嫌它花花绿绿显得女气,就对薛二爷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您怎么就帮我们置备起这些个肉麻的玩意儿来了,再说荷包都是女的送男的,我一个大老爷们,拿它给Shirley杨,不合适。”

老头胡子一抖,说:“岁数不大,说起话来老也没个正经。老朽自知这趟拦不住你们几个,天高海阔,你们年轻人,有心气儿去闯一闯也是好的。这块锦囊是救命的宝贝,你若是在故京有难,自然会用到。”

我猜不透老头的心思,也不便推辞,将荷包胡乱塞进了包中。一行人打点行装,准备返京。

秦四眼的加入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先前他载我们去机场,随身塞了一只小行李箱在后备厢里。进入检票口,他还是一路跟着,胖子对他说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大律师你再跟上去,飞机可就要超载了。

四眼从怀中抽出机票交与检票员,然后朝我们笑了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同行者弄得莫名其妙:“你小子事先也不招呼一声,你这一走,老爷子那边谁来照应。”

“我也是昨天才临时决定的。有些情况……比较特殊,先上飞机再说。”四眼的神情少有的窘迫,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话间,他脸色猛地一变,拉起我就往登机口跑。我听见身后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转过去一看,一群黑西装越过人群,朝着我们的方向猛冲了上来。

“姓秦的,你他妈的,给本少爷站住!”人群中钻出一张熟悉无比的脸孔,我从未见过王家大少爷怒成这副样子,龇牙咧嘴,脖头涨成了一片鸡冠红,跟别人掘了他祖坟似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他身后的那些个黑西装里恐怕少不了商会的佣兵。虽不知小王八发的是哪门子邪风,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我绝不陌生。我牵起 Shirley杨,招呼了胖子一声,奔着登机门便杀了进去。机场保安很快就被这一出人数众多的闹剧吸引过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美国保安一把拦下王清正,他手下那几个黑西装一看有人动他家少爷,顿时鸡血上脑,居然跟荷枪实弹的机场保安动起手来。我们混在登机的人群里迅速离开了现场。等到在飞机上顺利落座才长喘了一口粗气。我顾不上搁放随身行李,拽起四眼,逼他坦白从宽。

“你是欠人家钱,还是短人家理。老实交代,这次是不是准备潜逃?”

秦四眼拎起我们几个人的背包,交给空乘服务员,然后掸了掸衣领:“昨天流水宴上惹的麻烦,没什么大不了。王少自己想不开而已。我的为人,掌柜的你还不清楚嘛,何必为了躲他,逃到大陆去。”

我一想也对,秦四眼是个读书人,虽然有时候缺德点子比较多,可总不能是犯了杀人放火的重罪,何况王少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白毛雪羽干净鸟。要说四眼亏欠他什么那倒真不至于。

Shirley杨推断问是不是给王家安排的席位太次,所以惹了麻烦。胖子“切”了一声,说这个可能性很大,像王清正这样的二世祖平日威风惯了,稍微绊个小跟头就怨党怨社会。咱们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我虽对此事好奇,想知道四眼是如何把王家大少爷给得罪了,但也不好再三追问。一来毕竟是人家私事,打探得太多没有好处;二来,南京之行凶吉未卜,云南那头的事又一直悬着,我委实缺那份闲情去关心别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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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3: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路辗转,又换机又换车,我们花了四天的工夫才回到南京,沿途颠簸比摸金倒斗还锻炼人。下了火车,已经是午夜时分,到处都找不着代步工具。胖子在火车上一直没睡好,此刻累得人仰马翻,全靠我和四眼拽着。

“说什么都不走了,我要睡觉。玉皇大帝来了都不算。”说完就一屁股蹲下去,和衣卷在了马路沿儿上。

“都怪我,”Shirley杨内疚道,“要不还是在附近找一间宾馆,先住下再说吧。”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怪我准备得不够周全,没有提前买好火车票。害大家从上海一路站到现在。”四眼的西装在火车上被挤成脱了线的破袄,皱巴巴的,远远地看起来像个乡村教师。

这二位在美国待了小半辈子,什么大世面没见过,愣是叫国内的绿卡吓得不轻,火车上人挤人、人踩人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攒不出来。我们三个大老爷们,用行李给 Shirley杨砌了一个临时碉堡,在角落里隔了一个勉强能休息的座位。胖子自视体力过人,坚持把座位留给Shirley杨不肯换班休息,这才上演了一出横卧车站口的悲喜剧。不过根据我对胖子的了解,这小子肯定是惦记着让Shirley杨替他在林芳面前多打感情牌。

好在火车站附近供人歇脚的地方不少,我们几个很快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招待所。一推开招待所的玻璃门,就瞧见前台大妈穿着一件碎花小袄,靠在桌上睡得正香。我们几个累了一路,此刻跟逃荒难民似的拎着行李直往暖和的地方冲,前台大妈被我们一通哄闹坏了美梦,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这家招待所分上下两层,是典型的作坊店,石灰刷出来的砖头墙,不少地方露出了稻草秆。不过我们在火车上被折磨了几十个小时,已经顾不上换别的地方。大妈取出登记用的纸笔,指着墙上的告示栏说:“结婚证、身份证都拿出来。”我凑上去一看,小布告栏里头,贴着一张玄武区的街道居委会通告,说最近南京地区有外省流窜犯四处作案,严重威胁了当地居民的生产生活,要求各招待所做好入住人员登记手续,一人一证,杜绝隐患。

别的好说,可结婚证这玩意儿,我上哪给大妈找去。我只好跟她解释说我们几个人都是单身好青年,没证。大妈将我和Shirley杨上下打量了一番,斩钉截铁地说:“没证还想开房,你这是耍流氓。把身份证交出来。”

四眼和胖子哄笑起来,我没空答理他们,继续给碎花大妈解释:“我们要两间房,她单独住。”

大妈重重地哼了一声,宛若寒风般冷酷,她得意地说:“你们这些小年轻的花花肠子,我见多了。没证,就是三间房也不行。”

我被她弄得啼笑皆非,又不敢跟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妈较真儿。四眼推了一下眼镜,从胖子的包里翻出一袋巧克力来,塞进碎花大妈手里:“我们刚从外边回来,还不熟悉大陆形势。您通融一下,就一晚,我们开三间房,住两间。”

胖子问:“多一间干吗使?”

四眼笑了笑,问碎花大妈的意见。她提溜起那袋花花绿绿的美国巧克力,翻了一个白眼:“既然是特殊情况那就只好特殊对待,我看这个戴眼镜的是老实人。你们自己把登记表填一下,钥匙拿去吧。”

我心说贪污受贿是最大的犯罪,大妈您拿慰问品就算了,平白无故还多收一间房钱,要是真遇上流窜犯,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怪不得治安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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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3: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将四个人的资料胡乱填写了一通,碎花大妈装模作样地拿起来一看,随后放下本子,戴起老花镜问:“胡八一是哪个?”

我朝她点了点头,无奈人家对我成见颇深,不愿跟我多说话,只是拍了拍桌子,让我们取钥匙走人。

好不容易掸好了床,反正是三个大老爷们,我也顾不上换洗,一头扎进了软绵绵的棉被里头。胖子刚一着床立马鼾声大起,四眼皱着眉头站在一边,显然不愿意跟我们同流合污。我说大律师你将就一点儿,要不你和胖子睡床,我打地铺。四眼摇了摇头,问我:“你有没有发现,那个服务员的态度有点……有点不对劲?”

“谁?你说前台那个大妈?”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大妈的神情语态,活脱儿一个居委会退休的老主任,没瞧出来有什么大毛病。

四眼也摇了摇头:“可能是我多心,没事。快睡吧,精神养足了,好办事。”

正说着,房门忽然响了,“咚咚”连敲了好几下,听着还挺急。我和四眼对视了一下,凑到猫眼里头往外看,只见Shirley杨裹着一条毛毯,头上湿漉漉的,神情十分焦急。我急忙打开门将她让了进来。

“你们快听……”Shirley杨揭开毛毯,刺啦啦的电流声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接过收音机,放在耳边仔细辨别,这才听清楚,里面在报一则午夜新闻,说的是公安机关悬赏捉拿通缉犯的重要通知,播报员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此人已经被定性为本案主谋,下面我们再重复一遍犯罪嫌疑人的信息:胡八一,男,32岁,汉族,身高182公分,原籍……

我被自己的名字弄得浑身一震,脱口而出:“是不是搞错了?”

Shirley杨示意我继续听下去,此刻胖子刚从梦乡中被我们吵醒,睡眼惺忪,一时半会儿尚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地问我们在折腾啥玩意儿。我冲他嘘了一声,让大家静下心来继续听广播。

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号太差的原因,收音机的接收一直断断续续,后面的内容基本上都是破碎的只言片语,大致意思是南京地区出现了一个倒卖文物的犯罪团伙,涉及数起金额巨大的文物走私案,在最近的一次行动中该团伙骨干成员落网,牵涉出了幕后黑手胡八一云云。

我听得目瞪口呆,怎么才出去几个月,转眼就成通缉犯了,还是匪首。胖子拍了我一把:“行啊兄弟,处了这么多年,真没看出来,背着我们搞副业。”

四眼脸色大变,抄起外套说:“这地方不能待了,咱们得跑。”

我一把将胖子从床上推了起来:“四眼说的有道理,只怕消息早就出来了。大金牙在信上所指,恐怕正是此事。”

Shirley杨甩下毛毯,严肃地说:“事不宜迟,我们从消防通道出去,尽量不要惊动前台。”

刚到南京,我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播报员口中的通缉犯,这可慌了众人的手脚。我们几个三下五除二,将刚刚铺开的行李卷又草草打好包,准备从招待所的后门遁走脱身。不料四人前脚刚出房间,后脚就听见走廊里响起了服务员大妈嘹亮的呼喊:“就是他们几个,别让他们跑了,抓贼啊,抓卖国贼胡八一!”

我被她一喊,满口的牙都酸了半截,胖子惊呼:“肏,老胡家长脸了,大阵仗。”

我扭头一看,哭的心都有了,一队绿褂、绿裤的大盖帽,手持警棍堵在了走廊的入口处,哥几个连帽子都是绿色的,少说也有十好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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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3: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走,走,走,这边!”Shirley杨拽着我们几个,拐进转角处的通道,向着反方向跑去。她后来告诉我,这是在陆战队养成的习惯,到了一个地方,得先把前后门摸透彻,搞一个逃生方案出来。要不然,她就不敢躺下。四眼说这个习惯非常好,要借鉴,免得日后着了小王八的道。

我给他们三人夹在中间,走道又相对狭小,满屋子的公安干警跟地爬子似的,逮哪儿哪冒头,堵得我们抱头鼠窜狼狈极了。

胖子顶着行李,急得满头是汗:“这是哪个部门的同志啊都是,锲而不舍、鞠躬尽瘁,包围圈战术用得怪娴熟。”

我说你歇菜吧,被包围的是咱们,要学习借鉴也得等逃出去再说。这时候,有几个跑动比较猛的,已经冲到了我面前,离我最近的一位警察同志,瘦得像只蛐蛐,满眼精光,一个饿虎扑食,牢牢地把我的裤腰带扯在了手中,他兴奋地呼喊同伴:“动1动1,我是动13,嫌疑犯已经被我逮捕,请求支援!重复一遍,请求支援!”

四眼一看情况不妙,照着他脑门儿一脚狠踹。我说袭警要不得,天下警民是一家,你打他跟打我儿子一样,看着心疼。

胖子仗着个头壮,将通道堵了个七七八八,有两个大盖帽想要突破他的防线硬挤过来,衣服扣都挤掉了,还是没有成功。

“老胡,快跑,我顶不住了。”胖子憋了一脸酱紫,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揍开了,满脸的血印子。我心里明白,以他的身手,远不至于被几个小片警弄得如此狼狈。他必定是为我着想,唯恐事态扩大,所以才会硬顶在枪口上不肯轻易还手。Shirley杨本来跑在最前头,这时她猛地一刹,朝我们大力地挥手,意思说出口近在眼前。

我见胖子受伤,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提起地上的小警察一把甩了出去。其他人原本都在围着胖子打转,一瞧自己人被提溜起来,急忙去接。胖子乘机抽出身,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脚下不稳,要不是我上前搭了一把,差点给摔个狗啃泥。

趁着眼下形势混乱,我们撞开了招待所的后门,一鼓作气逃出了半个多钟头的路程。那个时节不同今日,南京的基础建设还没有完全翻新,火车站附近多是农田,要不就是刚刚兴建起来的工厂,大半夜的,想找个有人烟的地方比登天还难。

“先找地方停下来,给胖子止血。”

胖子被我和四眼搀扶着,脑门儿上顶了一条秋裤。我们跑得太急,没工夫为他处理伤口,我从包里胡乱抽了一件衣裳出来打算先把伤口捂上再说,好在是条棉质秋裤,万一抽中了内裤,估计胖子能当场把我揍死。因为不确定对方是否会穷追不舍,安全起见我们只得先藏身在一片收割过的稻埂田里。

南京这地方,四季分明,独缺暖春。九九寒歌唱到头,扒了棉袄直接凉拖,别看现在三月天,照样天寒地冻,冷得人鼻涕眼泪一把抓。如果再不抓紧找个地方停下来休整一下,我怕我们四个都吃不消。眼下一片漆黑,胖子不断地喘着大气,四眼抽了抽鼻头,哆哆嗦嗦地翻出一张南京地图来。我见状急忙去掏衣兜,想找盒火柴出来照明,不料手指一入口袋,先是被一件滑溜溜的东西碰了个冰凉。

我心头一惊:薛二爷的救命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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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3: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五鹤朝天

第三章 五鹤朝天


离开美国前,薛二爷曾经给过我一只古色古香的绣红荷包,关照说此物是件在关键时刻能够救命的宝贝,当时我并未在意,心想您老走的那会儿还是伪帝的天下,眼下改革开放都好几个年头了,就算真有什么宝贝,只怕也成不了大事。

谁料我们此行出师未捷,名先扬,落了一个走私文物的罪名,被人撵得抱头鼠窜满南京城地躲。此时此刻,我摸出那只救命的小荷包,巴望着能有奇迹发生。

我们蹲在田坎儿中间,周围漆黑一片,胖子挨了一记闷棍,此刻龇牙咧嘴地向我抱怨:“我说老胡你赶紧想想办法整一个战略转移,你瞧哥几个,再这么冻下去,迟早出人命。”

Shirley杨离我比较近,她点燃了防风打火机,问我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我将薛二爷给的荷包掏出来,放到火光底下,叫他们看。

四眼本来在一边摆弄地图,他瞅了一眼荷包,问:“这是什么?掌柜的,你疯了?”我说这是你家薛老爹临行时候塞的宝贝,眼下死马当活马医,咱们先拆开来看看里头是不是真藏了什么锦囊妙计再作定夺。说着我就拉开了荷包两侧红色的线头。

胖子挪了挪身子,想要看清楚荷包里头到底藏了什么宝贝。我低下头去,只见小小的荷包里头,漆黑一片,一阵凉风嗖地一下从我面前拂过,我揉了揉眼睛,又将荷包口朝下翻转过来,心中恍惚。

怎么,薛二爷的锦囊是空的!

“不可能啊!”胖子一把抢过荷包,左右摇晃,“救命的银子起码得留点吧,老年痴呆也不能严重到这个地步啊,哎,老胡,你是不是把救急的口粮都贪污了。我肏,真是个空包。”

薛二爷此举,直叫人跌破了眼镜,我裤腰带都快吓掉了。这什么老头啊这是,你没有就说没有,非装深沉,学人家诸葛孔明临行前给个锦囊妙计,当初表情还贼他妈的真诚。现在可好,演砸了吧。我抄起那个面上绣得花里胡哨的荷包准备往田埂里丢。

“等等!再让我看一眼。”

Shirley杨“咦”了一声,从我手中接过绣满了红花绿叶的荷包盘弄了几下,又将缎面的锦囊翻了个儿,举起打火机冲着荷包的屁股一照,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我一看Shirley杨入神的表情,心说有门儿,看样子,这小东西里头的确藏了玄机。

“老胡,你老实交代,这东西是从哪里顺出来的,”Shirley杨语气颇有些激动,声线上下微微抖动了一阵儿,我不明白她缘何为一只巴掌大的小荷包动气,急忙指天发誓地对她解释说:“杨参谋,你是了解我的,如果真是我顺来的,怎么会让你发现呢?”此话一出,胖子扑哧一下笑了,我急忙又补充道,“其实我主要是想说,咱们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切忌私自将人民内部的矛盾扩大化。”

Shirley杨像是早就料到我会为自己开脱,她指着荷包屁股上密密麻麻的针绣说:“你们都来看看,这是什么。”

我对着火光,凑了上去,仔细观摩起来。先前我并未将这只小荷包放在心上,只当是无关紧要的小物件。没想到Shirley杨一见它顿时紧张万分,弄得好像马克思要请她喝豆汁一样,使我不得不从新审视这只看似朴拙的荷包。

此物,长宽约在三寸之间,掂在手中半斤不足,上好的黑色锦缎做底,配以细若牛毛的孔织线绣图,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民间工艺品。但要说有多金贵,那倒也不尽然,好东西都是古来稀,我看它撑足了也就百十来年的道行,在惯于摸金搬山的盗墓贼眼中,实在不值一提。至于Shirley杨叫我们仔细分辨的那一团白色针绣,大小不过在一片小拇指的指甲盖之间,我左摸右看,实在瞧不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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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7 13:22:1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眼眯着眼睛,差点把鼻子顶到荷包上,然后抬起头说:“上面好像绣了一只白头鹤。”

Shirley杨微微摇头,又将打火机挪近了半分:“你们再看,到底几只。”

我凑上去一数,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就在看似拮据的方寸之间,居然环了五只红顶雪羽的长腿仙鹤,这五只鹤,形态各异,神色悠然,也不知道绣红师傅用的是什么线料,这些鹤居然给人一种展翅欲飞的感觉。

胖子躺在枯秸上呻吟了一声:“什么白鹤黑鹤,不就是只鸟嘛。他娘的,讨论了半天这玩意儿顶个屌用啊!”

我说此言差矣,你看这块针绣撑死了不过指甲盖大小,在毫厘之间绣出五只行神迥异的仙鹤,这位师傅的手艺可见一斑,此物定是大有来头,只是不知凭一件死物要如何解我们几个的窘局。

Shirley杨笑道:“谁说它是死的?”

这下可轮到我结巴了,难道这荷包中藏了成精的老妖,它还能喘气不成?

Shirley杨眨了眨眼,抿唇一笑:“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五鹤朝天’这句话?”

嗯?胖子愣了一下,随即接口道:“武松打虎倒是听说过,那啥啥鹤能干吗,红烧还是清蒸?”

我寻思了一番,仙鹤在古代又叫一品鸟,是一种比较传统的吉祥图案,有一句古话说得好,“鹤鸣人长寿”。这么一想,忽然之间就联想到了国字号的煎煮药坊,老北京的鹤年堂。

无独有偶,四眼推了一下眼镜片,说道:“我曾经听老一辈提起过,在北京有一家名贯九州的中药铺子,名叫鹤年堂,曾经一连开出五家分店,所以又有五鹤朝天之说,只是不知道跟我们眼前的五鹤荷包是不是有些裙带。”

我说这茬想到一块儿去了,看来老薛在北京有门道,此物与老字号鹤年堂脱不了关系。百行千业,医者为尊。特别是古时候,科学技术不发达,生产力落后,随便拉一个痢疾都能丢了性命,大夫这个职业,叫人爱恨交加。离了它,不行;可它一上门,必定是家中遭了晦气,有人生病。所以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商贩走夫,无一不对行医之人心存三分敬畏。至于五鹤朝天的鹤年堂,更是杏林行中的龙头舵手,黑白两道都要留它几分薄面,绝非寻常人家能够招惹的。毕竟人活一世,谁能没有个病啊痛的,到时候,还不是落人家大夫手里?

只可惜天高皇帝远,在六朝金陵面前,它实在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人家真有这个心,赶过来搭救,搭趟火车也要耗费几天几夜的工夫,到那时候,咱们几个早就死绝了,只能坐等收尸。

胖子拧道:“嗨,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北京南京都分不清,依我看薛老头早就朽糊涂了,举着荷包当干粮。要不咱们还是快跑吧,起码先进城再说,别在荒郊野岭耽误工夫,万一那群绿王八壳子追上来,你说怎么好,打还是不打?”

Shirley杨满有把握地说:“这你不用担心,刚才‘鹤唳’已经放出去了。我看用不了多久,自会有人来接应。”

“鹤唳?”我不解道,“你说鸟叫啊?拉倒吧,刚才连屁都没响一个,哪来的鹤唳。再说,声音怎么可能装在布兜里面?咱们凡事要讲科学,要知道唯物主义才是人间正道。”

Shirley 杨指着空无一物的荷包说:“你有所不知,荷包上的线,并非普通绣线,而是仙鹤的涅羽。仙鹤在中国神话中的地位,仅次于凤凰。据闻有一种仙鹤能活百年,临死前会不断鹤唳冲霄,直到最后一根羽毛被九天强风卷落。这最后一根鹤羽就叫做涅羽,能传鹤唳声于千百里。刚才你打开荷包的时候,绳结之间相互摩擦,声音早就传出千里之外,只是这种鹤唳分贝过高,人耳难以察觉,要以特定的器物来监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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