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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晚清岁月------关河五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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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3 10: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1842年8月12日,按照与英方的约定,耆英、伊里布再派张喜前去英舰谈判,并在照会上正式赋予他谈判之权。这时全南京城的大小官员可以说都指着一个张喜了,使得这个原来只能跑腿传话的角色,真正上升到了两国间的谈判代表。
  南京号称火炉,此时又正是炎夏,舰船上十分闷热。英方谈判代表马儒翰便提议,将谈判地点移至南京城外的镇海寺。
  张喜随即赶往镇海寺去做准备。镇海寺是明成祖朱棣为嘉奖郑和航海而建立,遥想当年,郑和七下西洋,曾是何等热闹和风光。未曾想几百年后,轮到人家航海过来,反而迫得你低头签约,历史的底牌仿佛永远无法让芸芸众生猜透。
  留给张喜准备的时间很短,只有几个小时,但细节上的事本是这个“极品家丁”之所长。他很快就料理好了一切,甚至还考虑到,英国人此来会不会惊扰地方,因此特地派当地“地保”一家家去打招呼,告诉老百姓,高鼻子洋人们是来谈判的,不必惊慌逃难。
  马儒翰、罗伯聃等人来了,并详细出示了谈判条件,包括“割地赔款、五口通商”等诸项。在张喜的权限和能力范围内,他所能争的并不多,拿起笔算了一下,英方索赔共有三千万,就在这里面做做文章吧。
  三千万这个数字有三个类别,一是被焚鸦片的赔偿,二是军费赔偿,三是“商欠”——在此之前,英方在广州的贸易都需经过中国的“十三行”,所谓“商欠”,是“十三行”历年拖欠英商的货款。
  张喜便从“商欠”里找,表示“商欠”是“十三行”欠下的债务,现在要政府代还,就成了一笔糊涂帐,得查询过之后才能弄清楚。
  查询得时间啊,英国人耗不起时间,而且西方的强盗逻辑也有它的一套核算标准,并不是完全的漫天要价。马儒翰也觉得有必要做些让步。
  张喜见对方心有所动,又转到了别的项目上:“贵国来意,我最明白不过,是来要求经商做生意的,又不是来抢劫。据我所知,贵国素称富饶,决不会为点小钱而大动干戈,现在既然允许通商,彼此和好,那就皆大欢喜了。我看,如果把赔偿鸦片之类全抹掉,你们也不会不高兴吧。”
  马儒翰赶快打住他的话头:“鸦片赔偿是政府要还给商人的,商欠是政府得交还商人的,这两类都不能少,实在不行,那就把军费减掉。”
  一番杀价之后,三千万改成了两千一百万。谈判临近结束时,双方约定第二天再谈,到时中方要将道光皇帝“便宜行事”的谕旨带来,而英方也会出示维多利亚女王所颁勅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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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3 10:21:59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喜返回南京城内,向耆英、伊里布和牛鉴汇报了谈判过程,并将记录有首轮谈判结果的文件送呈三大吏,请他们早点定夺。
  三大吏一个个递过来,但他们基本上都不看。最后一个轮到牛鉴,他随手将文件递给了自己的幕僚。幕僚一扫过去,只看了几行字,就扔到了一边,说是“窒碍难行”。一份那么重要的谈判文件,自此被随随便便地束之高阁。
  着急的是张喜。如果采纳他的建议,一面谈判,一面暗中准备火攻,还有得一说。现在又不敢打,光拖延,这样只会越拖越糟,就怕拖到后面两不靠边,到时候就算你想谈,人家都不干了,岂不惨兮。
  他跟耆英费了半天口舌,对方不答一言,仿佛谈判这码子事压根就没有过。
  素来是看人挑担不累。张喜的首轮谈判,不但没得到喝采,还让三大吏又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轻松感,以为跟英国人谈判不过如此。耆英装深沉,伊里布则觉得张喜谈判过软,依照他的意思,应该多用“不准”、“不许”这样的词汇,你还跟他们商量来商量去,谈生意哪?
  张喜也不知道这些大人物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自我感觉如此良好。他给伊里布作客观分析:“据我看来,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英方要求的东西,可以与之谈条件,适当减掉一些。如果一概否决,怕行不通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伊里布又来个闭目不语,谈话戛然而止。
  1842年8月13日,张喜再次奉命谈判,但是三大吏未对首轮谈判作出任何正式答复,自然道光的谕旨也不可能交给张喜。原本显得最紧张的牛鉴倒是再三关照:“那个军费赔偿太难听了,你谈判的时候要否决掉,这是最紧要的。”
  能不能否决也不是张喜能说了算,无奈之下,他只好一边应承,一边向牛鉴索要首轮谈判的文件,以便好还给英方。
  孰料牛鉴把文件给了幕僚,而幕僚出去拜客,还没有回来。等吧,谈判就可能迟到,张喜知道“夷人”很守时,特别是在这样的关头,难保对方不胡乱猜疑。不等吧,英方提出的几项谈判条件,这边一项都不答应,去了怎么讲?
  张喜十分为难。这次去参加谈判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有六人。张喜给他们打预防针,说今天的谈判可能比较困难了。
  答复是:有什么难的。言下之意,分明是怪张喜不够尽心尽力,好象他们中谁坐到谈判桌前,都能轻松搞定一样。置身于这群人的目光之中,张喜那么镇定从容的人,也变得焦灼起来:“刻下南京城危如弹卵,我如果稍微懈怠一些,或不肯尽心,天必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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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3 10:23:12 | 显示全部楼层
  众人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慢慢来好了,急什么急。”
  张喜听了一跺脚:“急事岂容缓办。”他终于明白了,这六个活宝根本没经历过这种场合,亦不知办事之难,去了不过打打酱油。
  他猜得没错,六人皆为三大吏派出,其中包括一位耆英的亲信、名字叫塔芬布的佐领。他们原本都是小官,平时没有太多的晋升机会,此次跟随张喜,纯粹是为了跟着捞些功劳,以便将来上奏朝廷时能一并保举。
  当天的谈判果然异常艰难。
  马儒翰问:“可将你们皇帝的谕旨带来?”
  出发时不以为然的六个人现在哑巴了,他们的眼睛都瞧着张喜。张喜硬着头皮编了个理由:“那道谕旨已寄给扬威将军奕经阅看,还没有寄回。”
  再问:“所有条件里面,你们答应了几条?”
  张喜答不上来。
  又问:“文件带来了没有?”
  张喜答:“今天没带来。”
  马儒翰立刻不高兴了:“开什么玩笑,条件你不答复,要紧的两样东西也都不带来,那我们谈什么呢?”
  张喜只好继续搪塞:“对昨天你们开好的条件,钦差大人必须逐条斟酌,商议明白,才能答复。”
  这个理由骗鬼还差不多,骗精明无比的洋鬼子那就差远了。参加谈判的英国人脸色都变了,马儒翰说,看来你们的和谈并非诚心,这是在跟我们耍缓兵之计啊。
  此话让张喜吃了一惊,他先前倒真是想过缓兵之计,甚至还欲采用火攻,可不是被三大吏给否决了吗?
  他问:“何以见得我们是缓兵之计?”
  马儒翰言之凿凿:“你们将安徽兵调来南京,分明就是来打仗的。”
  张喜逾加迷惑不解:“且不说没有这种事,就算有,你们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马儒翰接着说出来的一番话,让人彻底无语。原来和谈前,牛鉴为保南京,曾从周围各省紧急调兵,安徽兵就是那时接到的调令。来就来吧,这帮人到了南京江面,还对着英军自报家门,说我们是哪里哪里的兵,并且傻里巴几地问英军:“你们和我们打不打仗,我们过江你们拦不拦?……”
  张喜不听则已,一听差点被这些傻兵气到吐血。他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试图从“傻”这个字来论证事情的不可能:“跟你们说话的那一定不是官兵,你想啊,是官兵的话,他会傻到跟你们打听消息吗?不用说,肯定是一群冒充的江匪想来造谣惑众,从中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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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3 10:24:41 | 显示全部楼层
  听张喜这么一讲,马儒翰也觉得有些道理,“此事真假我们先不要辩论,就说眼下吧,你们既没有和谈诚意,仗就还得继续打下去。”
  张喜竭力劝说:“这次谈判达成的和好通商,对我们两国都有益处,要是打仗,彼此胜败难料,何必过急?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坐下来议和,打仗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他提议,明天中午再举行第三轮谈判。
  可是英国人并不答应。胜败难料只是张喜单方面的说法,他们可不这样认为。与会列席的军方代表麻恭少校更是很不耐烦,他嫌马儒翰这帮文官对中方过于“软弱”,因此屡作“恨恨杀人之状”。
  会场的气氛一触即发,有随时崩盘的可能,张喜看在眼里,五内欲焚。这不是大家在玩嘴皮子吹牛,一旦和谈破裂,中方要蒙受的损失必然更多更大,而且将更加不可收拾。
  张喜据理力争:“两国谈判,哪有大事不容商议的呢?我们的孔圣人说过一句话,叫做不教而杀谓之虐。议和期间,你们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太过分了吧。”
  不知道马儒翰有没有听懂孔子的名言,他回答:“主要还是你们过分了,老是骗人,玩阴的,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们的诚意?”
  张喜不再看那个气鼓鼓的麻恭,而是紧盯马儒翰不放:“你是聪明人,不可不体谅我们的一片苦心。我办事以来,从无相欺之处,欺人便是欺天,那是要遭天诛地灭的!”
  张喜对马儒翰说,如果你们一定要攻城,那么我会随“伊中堂”守城,你的大炮厉害,就先轰死我吧,然后再攻城。
  张喜的态度显然让马儒翰有所触动,连说不敢不敢,“你是个不错的人,我不会杀你的。”
  马儒翰转过头与麻恭等人商量。麻恭仍然一脸怒气,见马儒翰又要“妥协”,忍不住愤而退出。走之前,他告诉马儒翰:“如果明天凌晨得不到中方的回音,英国海军将自行开炮轰击……”
  马儒翰朝着张喜摊开手:“你都看到了。明天中午不可能,早上吧,再不行,就要开战了。”
  张喜见无法挽回,也只能表示:“我不是什么大官,不过往来传话而已,不能向你做什么保证。以后会另派大员跟你们谈的。”
  马儒翰还是希望能跟张喜谈:“官职不在大小,只要能办事就行。”
  打过这么多交道,马儒翰对张喜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其实他一开始就清楚张喜并非显贵,可那又怎么样呢,他见到过的大清官吏多了,无非尸位素餐,欺上瞒下,没有丝毫贵族气质,和这些人相比,张喜的睿智和诚恳尤其显得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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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3 10:25:46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城里,等不到张喜先开口,塔芬布等六个人已经放开喉咙,叽叽喳喳地将谈判面临破裂的情况宣扬了一通。原先觉得妥妥定定的人们这下子又开始慌乱起来。
  耆英从塔芬布那里得知,英国人曾问起过皇帝谕旨的下落,而张喜的回答是“寄给了奕经”。耆英一拍大腿,怎么能这么答呢,很不妥当。塔芬布也随身附和。
  张喜再也忍不住了:“是你们让我告诉英国人有这道谕旨的,可到头来又不肯给他们看,耆将军您事先也没交待过,临时让我如何回答好呢?”
  说完,他扫了塔芬布等人一眼:“英国人问这句话时,诸位都在,若有更高明的回话,为什么当时不说?”
  塔芬布低下头,耆英也无话可说。
  皇帝谕旨可以暂时按下不表,关键是情况急迫,英方已下达了最后通牒。三大吏想起这一节,赶紧翻找那份谈判文件,牛鉴问他的幕僚,幕僚竟然一脸茫然,不知所问究竟是何东东。
  张喜见状,赶紧提醒他,昨天你说的那份“窒碍难行”文件,想起来没?对对,就是那个东东。
  三大吏不敢再吊二郎当,他们决定对英方条件“一概允准”,并派张喜连夜前去递送。
  张喜很郁闷,他没有多大权力,尚在第一轮谈判时竭尽所能,把三千万“杀价”杀到了两千一百万。照他看来,既然是谈判,当然还可以继续“杀”,你们平时不是动不动就说国家经费不足吗,怎么千万银子,眼睛眨都不眨就答应下来了?
  当张喜提出这个疑问时,耆英回答:“此乃权宜之计,不得不然。”张喜无奈地叹息一声:“如果尽力攻剿,未必要花这么多钱的。”
  其实在他发出这声叹息的时候,同样心头没底,只是不甘心这么多银子白白流入别人囊中而已。
  让张喜气闷的还不止这个。三大吏商量了一下,认为既然已经“一概允准”,这件事就有眉目了。上次谈判不是插了六个人吗,这次再多插一些,反正排着队等叙功保举的人多着呢。
  眼看再不说点啥,自己就要成导游,带一旅行团了,张喜说:“诸位大人,时间紧迫,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此语一出,三大吏没一个高兴的。因为如此做法已是官场中通行的陋规,早就见惯不惯了,这个时候不保举身边的亲信左右,以后要“不得人心”的啊。
  张喜也不管这些:“我是这样想的,办事的只管办事,保举的只管保举,到时事情办好了,甭管有没有跟我去谈判,全列在单子上好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话不能直白地说出来,尤其是从官僚嘴里。三大吏全装聋作哑,就像没听到一样,当然他们后来无一例外照着做了。
  在新组的“谈判团队”中,大部分是无用的摆设,除了耆英加派的一个叫黄恩彤的官员。当然,如果不跟着张喜,黄恩彤也没胆量参加谈判,但他却代替张喜成了当天的谈判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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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8 10:55:12 | 显示全部楼层
  1842年8月14日早上,中英双方在镇海寺举行第三轮谈判。这一轮主要由黄恩彤出面与马儒翰会谈。黄恩彤架子不小,从始至终都没招呼张喜坐下,一直站着的张喜自然一句不敢多言。只是架子并不能代替口才和胆略,黄恩彤的气势被马儒翰完全压住,谈判时,不仅一点便宜占不到,还被反过来多加了几条。
  不过,总算谈判又能正常起来。谈判结束,回到城里的张喜便上吐下泻,连站都站不住,连日来的暑热、疲惫、抑郁、苦闷已让他的免疫功能大大下降。
  心里放不下的还是谈判。耆英派人来询问病情,张喜回答说,还没好,但可以支持,会参加接下来的几轮谈判。
  可是当张喜强撑着出席完新一轮谈判,回到城里,却遭到了伊里布的责怪:“你不该出城!”
  伊里布一边说脸上还带着怒气,张喜莫名其妙。
  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第二天耆英发下话来,不准张喜再见英国人,就是黄恩彤谈判,也不让张喜参与和知晓。这等于说,他已被一脚踢出了谈判圈,这里面从此没他什么事了。
  直到英军从南京江面上撤走,伊里布才跟张喜解释,说耆英让他退出谈判,是怕他过于强硬,乃至在谈判中误事。
  这当然是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理由,甚至连伊里布本人也不信。要知道耆英曾多次警告张喜不要“孱头”,张喜甚至不得不在初次与英方接触时有所“表演”。更何况,张喜并非冒失鬼,没有人比他更懂得谈判中所要掌握的轻重火候了。
  有一种说法,认为耆英是受了英方的欺骗,因为在重开谈判后,马儒翰让人交给耆英一个照会,上面纠正了“误会”:所谓第二天早上你们不给回音,我们就要开战的说法,恐怕是误传,没有这个事。
  有人就此说,耆英受骗后迁怒于张喜,才会勒令他出局。可这完全是一个站不住脚的论断,毕竟那一轮谈判还有塔芬布等六人在场,耆英完全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真相,而马儒翰之所以改口,其实也很简单,无非是为接下来的谈判营造一个和缓点的气氛而已。
  真实的原因,张喜知道,伊里布也心知肚明,要不然他当时就不会带着怒气说话了。
  一言以蔽之,耆英觉得可以抛开张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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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8 10:57:07 | 显示全部楼层
  耆英说过,他对张喜是又爱又怕,爱的是张喜口才过人,思维敏捷,“极品家丁”在这方面的能力,连几个所谓成名的大吏都远远不及。当然,这个“爱”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为我所用,偏偏张喜又不愿抛弃故主,攀龙附凤,所以又有了“怕”。
  耆英表面上说,他怕张喜性情过于刚烈,会因此误事,其实不过是怕张喜成功——张喜成功,也就是伊里布成功,伊里布成功,他耆英的位置该往哪里摆?
  黄恩彤首次作为代表参加谈判,在耆英看来,似乎并没出现什么差错,英军也未再威胁动武,他就很果断地选择了让张喜靠边站。
  张喜自踏入社会以来,可谓饱经世间风霜,很多事他都看淡了,也不会放在心上。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嫉贤妒能到哪里都一样,当年他在云南,踩他的人还不是一个接一个。他感到格外愤慨和不平的是,国事也为此受到牵连,最后几轮的谈判过程和结果“软”得一塌糊涂:黄恩彤在英国人面前除了懦弱就是畏惧,几乎形同泥塑木偶,没有丝毫机变和主动性可言,差不多就是对方说什么,他认可什么。
  1842年8月29日,中英在南京江面的英军军舰上达成“南京条约”,内容共八项十三款,其中英方作出让步的仅仅赔款减免一条,也就是首轮谈判中张喜力争的那一条。
  紧接而来的,还有道光的赏罚。两江总督牛鉴被解送京城问罪,其职务由钦差大臣耆英替补,伊里布擢升广州将军,以新的钦差大臣身份前往广东办理善后。三大吏所保举的文武官员,包括黄恩彤、塔芬布也皆得封赏,而这里并没有“第一功臣”张喜——耆英早就忘记了他曾信誓旦旦对张喜作出的承诺,所谓了不得的大人物,果然都是些得了健忘症且擅长过河拆桥的薄情寡义之辈。
  南京事了,伊里布希望张喜随他一起去广东。张喜婉拒:“我的父母双亲年纪都这么大了,我不会再远行。”
  伊里布意识到张喜可能是因赏罚不公,心里有气,才做如此说法,便暗示南下广州后,可以由自己作主为张喜讨赏,但他这么一示意,反而大大刺激了张喜的自尊心。
  张喜的态度变得坚决起来:“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古人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我此次南下,非为功名,您难道认为我是一个为区区微名就甘冒大险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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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8 10:57:21 | 显示全部楼层
  伊里布一时语塞。他转换了一下口气,对张喜说:“你即使不愿随我去广东,也应该为自己找一个更好的去处。”
  伊里布所说的这个去处是浙江。浙江巡抚刘韵珂对张喜非常器重,想留他在浙江专办“洋务”,并且表示只要张喜肯去浙江,工资薪水开多少,完全不成问题。
  张喜摇了摇头:“刘大人器重我,为的是公事,现在公事已了,就不必去了,而且财禄二字,非我所愿。”
  两人谈到这里,连伊里布都有些看不懂面前这个曾经的老家丁了:“你不要财禄,又不图功名,那你要的是什么?”
  张喜推心置腹:“我当初南下,第一是了结洋务,以报国家,第二是保全江浙,以救百姓,第三,是如您所说,洗刷过去在浙江的冤屈,以不负主人的知遇之恩。现在这些心愿都实现了。此外别无所求。”
  伊里布显然并不完全相信张喜的这番表白,也或者他根本就不愿意相信张喜有如此境界,便戏谑地说了一句:“莫非你是要学鲁仲连吗?”
  鲁仲连是战国末期的辩论家,以为人排难解纷而不索取回报著称。张喜连忙说:“跟先贤相比,我才能实在平庸,也没有那么高尚,只不过我喜欢简简单单罢了。”
  张喜要走了。主仆二人依依惜别。
  张喜曾经劝伊里布也不要去广东。伊里布问为什么。张喜说,既登彼岸,岂可再投苦海,广东是“洋务”最复杂的地区,很难弄,老大人你也已年逾古稀,一把年纪了,能退就退吧。
  当时伊里布听了心里很不高兴。说到底,他们还是两条道上的人,伊里布岁数再大,也断不了功名利碌之想。
  不过,在分别的这一刻,伊里布担忧的并不是他自己。他问张喜:“这次回去,你是做幕僚还是转业?”
  张喜回答:“无论做哪一行,都是以后的事,再说吧。”
  伊里布颇不放心:“那家里生活能过得下去吗?”他知道张喜虽跟随自己多年,但积蓄并不多。
  张喜笑了笑:“穷是穷一点,却没有过不下去的道理。”
  听了这句话,伊里布闭起眼睛,只是摇头叹息不止。
  伊里布送给张喜盘缠一千两,这应该就是他南下的全部酬劳。张喜将其分成三份,一份留作赡养父母之用,一份赠给旧同事、旧相识以及一些老朋友,最后一份在南京买书,并载之以归。
  这就够了。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张喜从此隐居乡里,既未当幕僚也没转做别的行当,穷归穷,但穷有穷的过法。他一直无儿无女,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五十岁的时候又娶了个妾,结果连生两个儿子。乡人皆道,张喜功高而不得赏,诚为憾事,这是老天爷觉得过意不去,在冥冥中赏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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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8 10:58: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与“南京条约”有关的三大吏则各有不同的命运走向。第一个,牛鉴。他被刑部以“贻误封疆”罪判处死刑,但是河南百姓不忘旧恩,不仅为其修造生祠祈祷,还联名写信给朝廷要员,请其代奏皇上以求赦免牛鉴。道光允准释放,仍将牛鉴发回河南效力。
  当牛鉴到达河南省境内时,沿途受到了当地百姓的热烈欢迎。路上人多到连车子都开不过去,男女老少争着涌上前去,都想亲眼看一看牛鉴长什么样,有的人甚至激动得哭了起来。那种场面,几乎就是现在天皇巨星才能得到的待遇。
  第二个,伊里布。伊里布以广州将军兼钦差大臣前往广州,但那里的情况正如张喜所预计,一团糟。一方面是民心不服,粤人对“南京条约”不满,常欲“举义兵复仇”,而另一方面则是“夷情狡横”,洋人更不卖帐,处于夹缝之中的官委实难当。伊里布时年已经七十一岁,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却整日处于忧虑惊怕的氛围之中,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经受不起,没几个月便病死了。
  三大吏里面,最得意的是耆英。自从签定“南京条约”后,他似乎觉得“洋务”不过如此,竟然有了点驾轻就熟的意思。此后,在他的主持下,又一口气签订了“中英虎门条约”、“中美望厦条约”、“中法黄埔条约”。
  后代史家在评论这些条约时都不住叹息。如果说“南京条约”是在枪炮的威胁下不得不签的城下之盟的话,这一系列条约其实都是没有必要签的,基本全属于糊涂条约。近代对中国影响较大的不平等条款,诸如片面最惠国待遇、领事裁判权、协定关税权,皆出自于“糊涂条约”,等于自己给自己脖子上套上了一条条绳索,其严重程度远远超过了“南京条约”。
  这些条约的具体内容,耆英很少向道光请旨,大部分都是他自作主张,大笔一挥就算通过了,等条约签完了,再斟酌字句,编一套漂亮话上报皇帝。这时的道光也从一个极端滑到另一个极端,既然打已无力,前线又必须依靠耆英与“夷人”谈判,他也就只能以糊涂对糊涂。对他来说,能把“夷人”安抚住,不要打仗,那就最棒了。于是,在耆英所上奏折里面,全都是道光的朱批:“所办甚好”或者“办理均合机宜”,其实他可能从来没有认真看过送上来的那些条约钞本。
  皇帝不细看条约尚可以理解,事情的不可思议之处就在于,耆英和参与谈判的那些官员对条约的内容也不甚了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屑于像当年的张喜那样,推敲一下文字,或者跟对方论价还价,在所有谈判中,甚至连争论两句的镜头都很少能够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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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8 10:59:26 | 显示全部楼层
  耆英之辈对洋务和谈判秉持的原则是,“只可粗枝大叶去画,不必细针密缕去缝。”毫无疑问,对他们来说,“细针密缕”的事只有张喜那样的人才会去做,而如今这位出身或许卑下,但心灵一点也不低微的高士正深处陋巷,斯人寂寞。
  耆英有多糊涂,洋人就有多精明,他们谈判前都指定耆英为谈判对象。这使得耆英在国内水涨船高,俨然被捧成了一个“外国通”,连道光也另眼相看,称其“有守有为”。可是假的总有露馅的时候,到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英国人反过来觉得耆英不老实,没有把他们的要求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中国皇帝,因此拒绝与其谈判。
  耆英狼狈地跑回京城,被咸丰帝大骂一顿,说他无才无能,这令一贯自我感觉奇好的耆英受不住了,回家后他手书一联,上云:“先皇奖励有为有守,今上申斥无才无能。”如此对联,自个看看,解解气也就算了,这哥们不知道脑袋里哪根筋坏了,竟然堂而皇之地将其挂于客厅正中。
  咸丰就象他老子一样,正被英国人逼得上天入地呢,听到之后还不得气得发疯,当即赐令耆英自尽。
  生活开了一个多么荒诞的玩笑,最得意的变成了最悲惨的,假如消减了中间的时间过渡,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
  所以不要在乎我们曾受到的不公。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寻常百姓实在很好,独钓江渚,秋月春风,一切都是笑谈,一切亦不过是过眼云烟。
  第一次鸦片战争,以英国大获全胜而告终,连美国和法国都从中沾了光。英国人如此评价,中国被一个女子征服了,这个女子指的当然是维多利亚女王。
  有一段时间,道光非常想揭开对手的真面目。得知奕经靠“黑水党”抓到了英国俘虏,他曾专门发去谕旨,让奕经对俘虏进行审讯,并提出了一大堆问题,其中有一个就是关于维多利亚女王的。
  道光了解到英国女王时年才二十二岁,感到非常惊异。二十二岁,他在干什么呢,或者在室内规规矩矩读书,学习圣人经典以及治国理政的方略,或者在室外苦练射术,锻炼骑兵打仗所应具备的技能,直到十多年后,经过种种考验,他才正式走上帝位。
  这个女孩子,究竟有何德能,如此年轻就能被推为一国之主,她的经验和韬略都是从哪里得来的?为什么竟能把自己打得连招架之功都没有?
  置身于中国这个男尊女卑的传统社会,道光打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怀疑维多利亚女王的背后是不是有一个强大的男人,那个人才是他真正的对手,因此他要奕经设法弄清楚,女王的丈夫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在英吉利担任什么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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