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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宗罪5:中国十大变态凶杀案》[完结]-寻找真凶,绝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作者: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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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8 11: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卷 凋零之案
   
    老兵永远不死,只会慢慢凋零。
    ——麦克阿瑟
    死者的两条腿倒挂在竹子上,左腿在路南,右腿在路北,帽子掉在路中间。他的左腿光秃秃的,就像被扯下来的烧鸡腿,还耷拉着一块皮;右腿连接着躯干,头下脚上地倒吊着,滴血的双手垂向地面。风吹过,尸体拉弯了竹子,在空中荡来荡去。
    两个人看着这一幕,一个人对另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人说:“你拍下来了吗?”
   
    第二十六章 手撕鬼子
   
    2012年9月15日晚8点左右,阳平市恒店镇发生了一起离奇古怪的命案。
    镇外有一片竹林,案发时,一名大胡子导演和女演员在竹林边玩车震。恒店镇是全国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很多电视剧都是在这里拍摄完成的。影视圈的潜规则早已司空见惯,导演把车停在竹林边,因为天热,他就把车的天窗打开了,然后一把抱住了女演员。
    女演员挣扎了一下,说:“导演,你要干什么?”
    大胡子导演说:“你有一场床戏,是鬼子强奸了你,咱俩现在先演练一下。”
    女演员义正词严地说:“住手,别摸我。”
    大胡子导演有点尴尬,把女演员放开了。
    女演员说:“导演,我们拍的可是抗日剧,是为新中国成立××年献礼的影片,你却要潜规则我,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我在戏里被鬼子糟蹋也就罢了,你还要强奸我是咋的啊?”
    大胡子导演说:“你现在也要抗日吗?我又不是鬼子。”
    女演员说:“我说的是日本的日。”
    大胡子导演说:“你要是不听话,接下来的戏就不用演了,我可以改剧本,让你死掉。”
    女演员说:“导演,不要啊,我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角色,我……好吧,就这一次。”
    天色已晚,月亮挂在竹林上空,两个人在车内亲热起来。大胡子导演说:“你给我吹一下。”女演员半推半就,俯下了身。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女演员停止动作,大胡子导演强压着女演员的头,示意她不要停下。因为有被路人偷窥的可能性,车震更加刺激,令人兴奋。
    这时,一阵呼啦啦的声响,就像大风猛地吹过竹林。什么东西被甩了起来,正好穿过车的天窗落在他们面前。借着月光,他们看到的是一具倒立的尸体,头朝下,脚向上,就这么倒立着在车内上下跳动。
    这死人的鲜血还是热的,浸湿了衣服,顺着低垂的手向下流淌。
    大胡子导演和女演员吓得大叫着从车内跑出来,血淋淋的尸体脚腕处系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拴在竹子顶部,因为竹子有弹性,所以倒吊的尸体会上下跳动。
    尸体的左腿吊在不远处的另一棵竹子上。
    他们本想立即离开,但是人命关天,俩人身上都有滴落的鲜血,如果被误认为凶手可就难以洗刷清白了。大胡子导演保护现场,用摄像机拍下尸体,让女演员去报警。
    民警很快赶来,移开车辆,对现场进行勘验。最初大家以为凶手杀了人,又将尸体吊在竹子上,然而阳平市公安局刑事技术处陈处长分析认为,死者是踩中了设置在竹林小径上的绳套陷阱,硬生生地被撕裂成两半。
    经过走访和调查,他们第二天就查明了死者的身份。
    受害人叫杨小凡,是一名群众演员,20岁,为人和善。因为国内抗战剧充斥荧屏,他一天要演8次日本兵。网友调侃说,恒店一年死7亿鬼子,连起来可绕地球两圈,恒店已经超越台儿庄成为抗战史上击毙鬼子最多的地方,只不过,这些鬼子都是电视剧里的。
    在恒店周边的几个村子,很多青年的打工方式就是当群众演员。
    当时,杨小凡抄近路回家吃饭,因为还有一场夜景戏没拍完,他也没换衣服,穿着演戏的日本兵军服,挎着一支道具枪,途径竹林的时候踩中了绳套陷阱,竹子巨大的弹性将他扯成了两半。
    一位民警说:“这会不会是一起意外事件?当地的猎人在林子里下了个套,本来是想套野猪和野鸡的,结果套中了人。”
    陈处长说:“可是这附近也没有野鸡和野猪啊,现在猎人也不多见了。”
    民警说:“会不会是套狗的?”
    陈处长说:“这是一起凶杀案,死者的枪不见了,凶手杀人夺枪。”
    民警说:“那是一把道具枪啊,尽管看上去和真枪没什么区别。”
    陈处长说:“立即向上面汇报,特案组应该会对这个案子感兴趣的。”
    深夜时分,特案组队员被紧急召唤至会议室,白景玉坐在皮椅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投影仪上正播放着一部国产抗日电视剧。白景玉看得津津有味,回头招手示意大家坐下,工作人员端来几杯茶。
    白景玉说:“你们有多久没看电视剧了?”
    包斩说:“找我们来,可不是为了看电视剧吧?!”
    白景玉简单介绍了一下案情,当地警方准备得非常充分,除了案卷资料外,还送来了几部电视剧,都是死者参与演出过的。
    画龙说:“老大,这不是浪费时间吗?换个台行不,看这扯淡的玩意儿干啥呢?”
    苏眉说:“我想看韩剧。”
    梁教授打了个哈欠,点燃烟斗,强打精神看下去。
    这时,这部抗日剧中突然出现了一幕科幻镜头——有个八路军一拳击穿了鬼子的腹部,双手将鬼子的身体撕裂开来。
    大家惊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白景玉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说道:“机票已经订好,不过是凌晨4点的,你们也别睡觉了,就在这儿看看电视剧,然后出发。”
    画龙说:“老大,这也太扯淡了,不带这么折磨人的,反正我不看,我去沙发上眯一会儿。”
    苏眉说:“我去化妆,不会误了航班的。”
    包斩说:“小眉姐,大半夜的还化妆啊?”
    苏眉说:“那里是影视城,明星云集,我可不能给咱们特案组丢脸。”
    案发地点恒店镇,这里是个时空交错的地方,陶渊明门外的柳树挨着旧上海滩风格的街道,明清宫苑紧邻的是现代化摄影棚。村妇在田间地头常常和明星打招呼,出租车司机有时会和大腕合影。
    当地领导见多识广,经常接待国际巨星,对特案组的到来有些怠慢,甚至埋怨公安局陈处长小题大做,不该把特案组请来协助侦破。
    一位领导说:“不就是死了个群众演员嘛,大不了赔点钱就是了。”
    陈处长说:“这是个连环案,凶手杀人是为了抢夺枪支,抢了枪之后呢,就该抢银行了。”
    领导说:“那可是道具枪。”
    陈处长说:“如果经过改装,能具备真枪的杀伤力。”
    特案组来到恒店后立即进行了走访,梁教授向领导承诺会在三天内搞清楚凶手的身份。
    画龙了解到,恒店的很多影视剧组为了求得逼真效果,使用的都是发射空弹的道具枪械。这些道具枪来自各个制片厂,大多是经过改装的军用真枪。在射击时,具备真枪的抛壳、发火、振动以及后坐力。如果经过改装,仍可恢复成真枪。
    苏眉对几个影视剧组进行了调查,大家对死者杨小凡已经没有任何印象,群众演员演戏时没有台词,很难让人记住。他们和明星一起拍戏,但和明星的待遇天差地别。恒店的群众演员大概有3500人,有怀着明星梦的,也有仅仅是为了养家糊口的,统称“恒漂”——漂在恒店的人。他们平时自带小椅子聚集在一起,就像我们在街边看到的揽活儿的民工。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那位大胡子导演接待了苏眉,在剧组的化妆间里,他对苏眉说:“其实我是个副导演,这个人演过我拍的戏,都是日本兵,一天死好几次。一天8个小时赚40块钱,超一个小时加5块钱。他把我吓得差点阳痿了……不过也值得了,我平时都是拍抗日剧,结果偶然拍下了他的尸体,这可太震撼了。”
    苏眉说:“手撕鬼子是你拍的吧,能少拍点这种雷人的电视剧吗?我把早饭、午饭、晚饭全吐了。”
    大胡子导演说:“咱们国家,这也不让拍,那也不让播,禁区太多,只有抗日剧才容易通过审查,我们也是没办法。其实我特别想拍恐怖片,要不我看到尸体会在第一时间拍下来吗?你知道我们国家的恐怖片为什么很少吗?即使有也是烂片。”
    苏眉说:“是不是不让拍恐怖片啊?”
    大胡子导演说:“恐怖片可以拍,但是不能拍得太恐怖。”
    苏眉说:“好吧,理解。导演啊,你看我能不能客串个角色啊?演个女特务什么的……”
    大胡子导演说:“你是警察,不是开玩笑吧?不过,你要是想演,晚上来我房间,我给你讲讲戏,看你有没有演戏的天赋。”
    现场保护得非常好,竹林的出入口都拉上了黄色警戒线,包斩重新对这里进行了勘查。
    竹林小径长着青草,很难留下脚印,包斩像警犬一样趴在地上仔细观察,他的脑海中暗暗描绘出凶手的逃窜路线。他注意到,林中的一小片沙地上有树叶拂过的痕迹,他呆呆地出神,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惊慌,一向老实忠厚从不说脏话的包斩,竟然自言自语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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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8 11: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绳套陷阱
   
    林中的那片沙地是最容易暴露行踪的地方,很显然,凶手也意识到了这点。沙地上有树叶拂过的痕迹,仔细辨认可以发现这是竹叶留下的,然而周围的竹子距离痕迹的位置较远,这说明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凶手当时身上绑着竹叶,埋伏在这片竹林里。
    包斩说:“当时,凶手很有可能穿的是白色的衣服。”
    陈处长说:“神了,你怎么知道凶手穿的什么衣服?”
    如果凶手当时穿的是绿色或者黑色的衣服,那么在夜里也没必要使用树叶进行伪装。凶手的衣服即使在夜里也很醒目,所以他把竹叶绑在了自己身上。包斩因此推理分析,凶手很有可能穿的是白色的衣服。
    特案组感觉这次遇到了真正的对手,一个懂得伪装和埋伏的凶手。
    很多刑事案例中,狡猾的凶犯都会伪装自己。例如,轰动一时的黑龙江鹤岗抢劫矿区工资款案,其中一名凶犯戴着假发,男扮女装,以此迷惑警方。张君系列持枪抢劫杀人案,张君和情妇在武汉武广商场开火锅店,长期观察附近的金店,用来掩护抢劫金店的行动。
    梁教授说:“这个案子有意思,凶手身上绑着竹叶,埋伏在竹林里,用最原始的绳套陷阱杀人,抢走了一把假枪。”
    包斩说:“凶手明明知道不可能有人背着真枪走在路上,并且死者还穿着日本兵的衣服,当地人一眼就能看出死者是个演员,凶手知道是假枪,还杀人抢夺,这是为什么?”
    画龙说:“凶手很可能具有将道具枪改装成真枪的能力。”
    陈处长说:“有这能力干吗不去抢劫哨兵的真枪?我们省内曾经发生了几起抢劫哨兵枪支的案子,不过,哨兵的枪内一般没有子弹,或者两人一组,实行枪弹分离。”
    苏眉说:“凶手制作陷阱需要时间,如果被任何一个过路人踩中,怎么办?”
    陈处长说:“我们在现场发现凶手制作了两个绳套陷阱,距离不远。”
    包斩说:“死者总会踩上一个。”
    梁教授说:“很不幸,死者同时踩中了两个陷阱。”
    根据物体受力原理,用力拉扯人体时,人体最薄弱的组织易撕裂。就像五马分尸,当五匹马拉扯时,两只上肢和头部会先被扯掉,剩下的就是两条腿和躯干了。当一条腿扯掉时,另一条腿就和躯干在一起,无法分离了。
    特案组认为,首先得确定两点,才能分析出凶手的身份。
    一、是凶手临时起意随机杀人还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谋杀,目的是不是抢夺枪支?
    二、这个绳套陷阱是如何制作的?
    梁教授布置了任务,他让画龙、包斩、苏眉、陈处长四人在竹林里各制作一个绳套陷阱。
    梁教授说:“这是你们的作业,必须认真完成,我会打分的。还有,你们不许抄袭,必须靠自己来完成。”
    苏眉制作的陷阱是零分,她的力气不足以拉弯一根竹子,也懒得去想别的省力方法。她心里一直想要演戏,客串个角色,所以她索性放弃制作,给大胡子导演打了个电话,然后去了导演所在的酒店房间进行面试。
    大胡子导演正和一个年轻的烟火师商议拍摄计划,房间里居然放着一整箱避孕套。
    烟火师向苏眉解释说:“这些都是拍戏的道具,不要多想啦。”
    战争戏中,有人中弹,胸前血如泉涌,这是血包和血包上的爆破装置引发的效果。
    血包的材料有两种——塑料袋和避孕套,现在国内和国外最通用的都是避孕套。避孕套薄而有韧性,破了之后内部压力会自动将血挤出来,效果比较真实、震撼。爆破装置也有多种,比较常见的叫药头,比火柴头大一点。通过这两种道具,就可实现中弹流血的真实效果。
    苏眉问道:“那踩中地雷是怎么拍的?你能帮我制作一个绳套陷阱吗?这是我的工作。”
    烟火师有点娘娘腔,他捏着兰花指说:“这个……我可不会哦,抱歉,没时间。”
    大胡子导演说:“谦虚什么,大型爆破他都擅长,更何况做个陷阱。”
    烟火师告辞后,大胡子导演问苏眉:“你都擅长什么才艺?”
    苏眉说:“我会外语,唱歌跳舞都行。”
    大胡子导演说:“我这里正好有个艺伎的角色,你要是会日语的话,可以试一下。”
    苏眉说:“让我演日本艺伎啊,艺伎就是慰安妇吧。”
    大胡子导演说:“是啊,我们先试试戏,这个角色有场床戏,不过我这里没有卫生巾。”
    抗日剧中有一些床戏,一般是鬼子糟蹋乡下大闺女,或者日本军官强奸艺伎。男演员在演床戏或强奸戏时,都用卫生巾贴着下面,免得因勃起而尴尬。
    苏眉穿着黑蓝色职业低胸装,玫瑰色的唇彩显得冷艳娇媚,浅黄色丝巾系在颈间增添了一抹优雅,腿上依然是黑色丝袜,高跟鞋衬托出纤细的脚踝和修长的美腿。临来之前,她还特意洒了香水,这种香水是一个法国的调香师朋友教她配制的。
    导演的演技不错,面对气质如兰的苏眉如饿虎般扑了上去,他伸出舌头想要强吻苏眉。
    苏眉左躲右闪,有些惊慌,但根据剧情只能装作娇羞地喊了一声“不要呀”,自己扑哧笑了。
    大胡子导演停下来,说道:“你不能笑场啊,我们再来一遍。”
    苏眉说:“导演,你不会假戏真做吧?”
    导演再次扑了上去,将苏眉压在身下,双手上下游走,试着解开苏眉的衣服,他喘着粗气吼道:“小浪蹄子,你来试戏不就是想要我潜规则你吗,还装什么呢!”
    苏眉急了,装作顺从,央求导演先戴上避孕套。
    大胡子导演站起来,苏眉一脚踢在他的裤裆处,转身就跑。
    回到竹林,画龙等人的绳套陷阱已经完成。苏眉担心大家笑她,所以没有把导演非礼她的事情告诉别人。包斩和陈处长制作的陷阱只能捕捉野兔、山鸡等小型动物,画龙的陷阱最完美,毕竟他身为武警教官,受过专业训练。
    凶手制作的是略微复杂的平台陷阱,适用于捕捉大型动物,如鹿、熊、野猪等。
    绳套陷阱设置在动物的足迹沿线最为合适,具体方法是先制造钩形扳机,可以采用树的天然枝杈,用刀将树木或者竹子底部砍出V字槽口,从而组合成钩形扳机。绳子的上端拴在具有弹性的树上,使之绷紧弯曲,末端连接扳机,活结绳套放置在地上,用青草覆盖伪装,动物踩在上面就会自动触发机关,自身的体重会使得扳机从平衡槽口上脱落,动物的腿被牢牢套住,进而被吊离地面。
    梁教授表扬了画龙,对他的作业给予了高度评价。
    画龙谦虚地说:“凶手其实更高明,凶手制作的陷阱还添加了一个牵引装置,那玩意儿我可不会。凶手能够手动控制,当有人踩在陷阱上的时候,凶手使用牵引装置触发机关,这样能自由选择目标。”
    梁教授点点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武警教官都做不出来的陷阱,什么人能做得出?”
    包斩说:“能够制作这种陷阱的人并不多。”
    梁教授说:“这个案子,咱们警察可能管不了。”
    陈处长说:“不是吧,还有警察管不了的案子?”
    梁教授说:“你应该汇报给当地人民武装部的首长。”
    陈处长说:“有这么严重吗?”
    梁教授说:“凶手可能是一个当兵的,起码是野战特种部队的军人。”
    陈处长感觉此事非同小可,立即拨通了当地人民武装部刘部长的电话。
    刘部长说道:“你们有什么证据?”
    陈处长说:“我们认为,这种陷阱目前只有野战部队的特种兵才会制作,并且这个凶手还懂得使用树叶对自己进行伪装。凶手明知道是道具枪,还杀人抢夺,这也说明他具备改装枪支的能力。所以,我们综合分析,凶手极有可能是个野战特种兵。”
    刘部长说:“你们有证据,我们才能配合调查,没证据,只靠分析,那怎么行?”
    陈处长说:“咱们市有逃兵没?或者其他违法乱纪的军人?”
    刘部长说:“这是军事机密,我这里倒是有咱们市所有现役军人和退伍军人的名单,但是这份名单不能给你看,我也不方便透露,至少得上级批准,希望你理解。”
    陈处长说:“你帮帮忙,咱们市野战特种部队的军人并不多。”
    刘部长说:“现役军人不归你们警察管。”
    陈处长说:“那退伍的呢?”
    刘部长说:“倒是有一个刚刚退役的特种兵,因为自家的祖坟被政府平了,家里的门市房也被强拆,有点闹情绪,把镇政府领导打了,还拦截火车闹事,不过已经处理完了。”
    陈处长说:“那这个人有没有报复社会的倾向?”
    刘部长说:“报复社会我看倒未必,小伙子就是想不开,说过一些过激的话。”
    陈处长说:“什么话?”
    刘部长说:“他说——我在外面当兵报国,家里的祖坟却被平了,家也被拆了,我保家卫国有什么用?”
    经过调查,这个退役特种兵并不具备作案时间。案发时,他还在拘留所里。
    苏眉说:“我倒是觉得有一个人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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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8 11:17: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愤怒青年
   
    苏眉闲暇时候会看耽美小说,腐女都有着强大的幻想能力。
    苏眉注意到那个烟火师,说话发嗲,涂脂抹粉,皮肤保养得非常好,很可能是个同性恋。死者杨小凡长得眉清目秀,演猥琐的日本兵有些可惜。大胡子导演非常好色,也许男女通吃。杨小凡为了上位,很可能会主动献身给导演,但是引起了烟火师的嫉妒……
    梁教授打断了苏眉的推测,说道:“小眉,你再去调查一下这三个人的关系好了。”
    苏眉想起大胡子导演,心里直犯恶心,她说:“让画龙去吧,我有点不舒服,肚子疼。”
    第二天,画龙问苏眉:“什么是419?”
    画龙调查时并未发现死者在剧组里有什么异常行为,不过,那个烟火师对画龙非常热情,递烟让茶,还要了电话。半夜的时候,画龙收到烟火师发来的一条短信,上面写着:“哥,外面打雷了,我怕,好想枕在你的臂弯里,好想躺在你怀里,我们419吧。”
    苏眉哈哈大笑,告诉画龙419就是一夜情的意思。
    画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犹豫着要不要去揍他一顿。
    警方扩大了搜索和走访范围,全面排查可疑人员。附近的村民提供了一条线索,案发的次日清晨,有人将一支枪扔到了山前的池塘里,因为当时刚刚拂晓,目击者并未看清丢枪人的面貌。陈处长带人去村民家中取回枪支,经过核对,正是死者杨小凡丢失的那支道具枪。
    道具枪已经损坏,村民称,他捡到的时候就是一支坏枪,枪管都被人砸弯了。
    案情有了重大突破,但是这支枪的发现也几乎推翻了特案组此前的结论。
    如果凶手杀人是为了抢夺枪支,那么为什么又把枪损坏和丢弃呢?
    梁教授说:“这个凶手非同寻常,我们不能从正常的角度去揣摩此人的犯罪心理。”
    包斩说:“凶手极度仇恨日本人。那片竹林附近有个炮楼,是因拍摄影视剧的需要,为了还原真实的战争场面,剧组建了一座炮楼。”
    苏眉说:“死的可是中国人啊,只是穿了一身日本兵的衣服,人家是演员嘛。”
    陈处长说:“因为仇恨日本人,就连演日本兵的演员都杀死?”
    画龙说:“这不是有病吗!”
    包斩说:“也许凶手觉得这样做是爱国呢!”
    案发三天后就是9月18日,为纪念“九一八事变”,勿忘国耻,恒店镇响起了防空警报。
    因为此前日方右翼登陆我国钓鱼岛,日本政府扣押香港保钓人士,引起中国人民的强烈抗议,全国各地在9月18日这天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反日游行。上午10点左右,恒店解放路出现了一支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口号震天。
    队伍逐渐地扩大,街道边的围观者热血沸腾,很多人怀着一颗爱国之心加入了游行队伍,一些警察也在现场维持秩序。文学的视角应该如摄像机一样,没有批判和赞扬,只做真实的记录。所以,我们有必要从队伍中走出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清醒地看着这一切。
    我们不得不说的是,当天的爱国游行最终演变成了暴力民众对商家、私家车的烧抢打砸。
    在解放路和长安路的交汇口,几个青年左肩扛着五星红旗,右手拿着砖块、木棍,看见日系车就上前打砸,然后将车掀翻。场面非常混乱,有人喊:“那边有一辆日本车!”游行队伍气势汹汹地跑了过去,那车的车速没有放慢,很多人将手里的东西砸到车上,喊着“打死狗汉奸”,车内副驾驶座位上有个少妇,抱着个孩子,大约只有6岁,吓得抱紧妈妈说不出话。
    车开出很远,孩子问妈妈:“他们为什么打架啊?为什么砸我们的车啊?”
    妈妈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小孩的问题,问的也许不是一个人,而是全社会。
    游行队伍分成了两股,长安路有一家渔具店,因为店名叫钓鱼岛,也被爱国人士砸了,玻璃碎了一地。店主神色惊慌地躲在店内想要报警,但又放下了手机,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日本料理店门口有几个警察在用消防器灭火。
    解放路的游行队伍中有人喊了一句口号:“给我三千城管,收复钓鱼岛!”人们也一起跟着喊口号,随后大家发现这是句玩笑话,于是都大笑起来。
    两支游行队伍在转盘路再次汇总,声势浩大,交通完全瘫痪。也就是在这里,一名日系车车主被暴徒用铁棍袭击,最终颅骨被打穿,并导致暂时失去行走及语言能力。当时车主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老婆用卫生纸捂住他的头部,一个劲儿地哭。有位好心人上前帮忙,掀开卫生纸,一股血柱涌了出来。激愤的人群在涌出的鲜血前停滞了一下,随即散去。队伍继续向前,口号震天。
    警方向媒体公布了车主遇袭的照片及视频,并对袭击车主的暴徒展开通缉。
    这名暴徒名叫陈帅,20岁,在工地上打工。当时,陈帅上班乘坐的公交车被游行队伍堵住,从小爱看抗日片的他立即被队伍的热情感染,他激动地汇入人潮之中,成为打砸抢中的一名“勇士”。当天晚上,他跑回了家,母亲感到很奇怪,因为儿子只有在逢年过节或者麦种麦收时才偶尔回家。
    陈帅告诉母亲:“我的照片已经被发到网上了,我害怕。”
    母亲听得云里雾里,她只知道儿子在反日游行中“和人打了一架”,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帅用手机上网看新闻,喃喃自语说:“我是爱国,抵制日货。”
    陈帅不断安慰自己,他对母亲说:“网上对我一半支持一半反对。”
    村支书领着便衣警察找到了陈帅的家,母亲从麦地里奔跑回家的时候,陈帅已经被警方带走。临走时,只带了一个装酒的袋子,里面塞了一件毛衣、一条裤子和一条内裤。
    母亲很心疼,问邻居,孩子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陈帅当时对警察以及围观的乡亲们说:“抓我干什么,我是抗日英雄!”
    陈帅故意伤人案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这一流血事件发生后,报纸电台纷纷报道。
    一个市民在街头对记者说:
    “如今,有些观点令人难以理解,非常极端。例如,网上说什么买日货花的钱,都有可能变成射向同胞的子弹。义和团还抵制洋货呢,那会儿,家里有盒火柴的都被满门抄斩。我支持理性爱国,我只抵制蠢货。”
    有个中学生在电视节目里这样说:
    “抵制日货,并不是砸掉自己或者别人的日货,我们应该在自己的各行各业,都比日本做得更好,我们的官员比他们的清廉,我们的街道比他们的干净,我们的桥也比他们的结实,我们的食品更安全,我们的言论更自由,还有我们的年轻人比他们的更有希望,更有未来。”
    负责陈帅案件的办案民警向特案组反馈了一条重要的线索,9月18日这天,街上的游行队伍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这是一个老人,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竟然戴着一顶柳条编织成的帽子,身上还绑着竹叶,他突然出现在游行队伍中,大家都感到很诧异,有人觉得他是一个流浪汉,有人认为他是一个疯子。
    当时有人说:“看,就连老乞丐都这么爱国,更何况我们年轻人。”
    老人走在游行队伍的前列,什么“武器”都没拿,身后是一群手持棍棒和砖头的人。老人神态安详,奋力前进,唯恐落在后面。一名穿校服的学生想搀着他的胳膊,老人摆摆手拒绝了。
    梁教授说:“这个老人身上绑着竹叶,符合凶犯特征,这条线索我们必须重视,调查清楚。”
    画龙说:“其实我现在却觉得,也许是愤青干的,开日系车的中国人都能被他们打成植物人,杀死一个穿日本兵服装的演员,也没啥可奇怪的。”
    苏眉说:“愤青好可怕,我喜欢日本动漫,日本化妆品也不错,这些都要抵制吗?”
    画龙说:“那老人可能是个老愤青。”
    包斩说:“也许是个老兵。”
    特案组多方走访,很快找到了当时的几个目击者,那名穿校服的学生说,老人在游行队伍里并没有呼喊口号,而是用微弱的声音唱着一首歌。根据这名学生的回忆,苏眉找到了老人唱的这首歌曲: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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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8 11:17: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卫国军魂
   
    苏眉调取了当天全城各路口的监控录像,制作出这个老人的行走路线图。
    老人从烈士陵园附近最先出现,沿街行至解放路,一路上翻了几个垃圾桶,从里面拣东西吃,随后加入了反日游行队伍。
    老态龙钟的他有些驼背,走在队伍里极力挺胸昂头,精神矍铄。
    恒店警方使用了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投入了大量警力,拿着这个老人的照片在烈士陵园附近挨家挨户走访,最终确定了他的身份。
    老人名叫何卫国,曾是一名远征军抗日士兵。
    他在游行队伍里唱的那首歌,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会唱了,歌曲最初叫作《知识青年从军歌》,后来成为中国远征军新一军军歌。
    1942年,何卫国只有14岁,因家园毁于战火,背井离乡。当年他加入孙立人将军的新一军38师,赴滇缅战场远征抗日。历经曼德勒会战、胡康河谷战役、孟拱河谷战役等几十场大小战役,随后转战印度,四次荣立战功,多次受到嘉奖、表彰。
    日寇投降后,国共开战,国民党军溃败,何卫国去了台湾。
    战争时期,何卫国的头和腹部受过重伤,头颅里有两块弹片。严重的脑损伤使他患有精神障碍,他这大半辈子的时光都是在台湾的一家精神病院度过的。随着医疗技术的发展,直到晚年,何卫国头颅中的弹片才被取出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康复出院。
    医护人员问他:“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老人回答:“回家!”
    何卫国的一生饱受精神疾病的折磨,这个老人没有结婚,无儿无女,只在大陆有个弟弟。但是唯一的亲人已于90年代去世,经过台湾“退辅会”核准,以及荣民之家的从中斡旋,经过一番烦琐的手续,老人终于回到大陆定居。
    村口有一株老槐树,槐树后的那间土房子就是他的家,如今早已不在了。
    在外地工作的侄子给老人找了一份工作,看守烈士陵园。
    这个孤独的老人回到大陆后,一直担任看守陵园的工作。烈士陵园后面有一片墓地,无名无姓,无碑无冢,这片没有任何标志的墓园埋葬的是台湾老兵的骨灰,这墓地乃是私人管理,不是国家设立,属于当地的一个慈善机构。
    他驼着背,清扫落叶,一整天都不说话。
    无名墓地里,长眠着他的战友。
    有一年的清明节,学生们陆陆续续前来扫墓,两个调皮的学生偶然闯入陵园后面的墓地。老人感到欣慰,终于有人前来祭奠,然而一番交谈之后,学生诧异地问道:“什么,国民党也抗日?”
    老人沉默不语。
    老人久久地沉默,继续扫着落叶,没有反驳什么。
    特案组从台湾有关部门了解到,何卫国患有战争性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种精神疾病是一种战争后遗症,虽已治愈,但仍有复发的可能。一旦复发,他就会迷失自己,长久地困在从前的某段记忆里,例如抗日战争。
    也许,恒店拍摄现场传来的一声爆炸,使他认为自己还生活在抗日战争中。闻到硝烟和汽油的味道,看见那些穿着日本军装的演员,这促使他精神分裂,达到了崩溃点。然后一直留在了这种错乱的精神状态之中。他惊慌失措地躲藏在竹林里,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没有忘记自己是一名士兵,没有忘记战场上的技能,他制作绳套陷阱杀死一个日本士兵。很不幸,这名士兵其实是个演员。
    苏眉说:“我有个疑问,何卫国是个八旬老人,还有能力杀人犯罪吗?”
    陈处长说:“我以前做过狱警,里面有个老头,80多了,他儿子是小学校长,就让老头在学校看大门,老头几年时间糟蹋了十几个小女孩,他的判决书一度是监狱里‘畅销’的黄色读物。对了,抓捕他的时候,这老头还打伤了一名民警。进了监狱还每天晚上在被窝里手淫……”
    画龙打断陈处长的话说道:“你拿一个老流氓和一个抗日老兵做比较,不合适。”
    梁教授说:“凶手受过非同寻常的军事训练,极度仇恨日本人,对他来说,这不是谋杀,这是战争。”
    包斩说:“抓到他不太容易,他知道如何在战场上生存并且隐藏自己。”
    何卫国已经精神错乱,离开了烈士陵园的住所。特案组要求恒店警方注意搜索废弃的烂尾楼、工地上的水泥管道以及桥洞和山林等偏僻的地方,这些很可能是他临时的落脚点。同时,为了安全起见,特案组建议恒店各大剧组暂停拍摄抗战剧。
    然而各大剧组没有听从建议,他们考虑的是成本问题,毕竟暂停拍摄会造成经济损失。
    两天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胡子导演所在的拍摄现场遇到了袭击。当时,烟火师设置了好几处炸点,刚刚用线控引爆了道具炸弹。这种道具炸弹的外壳多数是泡沫做的,里面填充些土灰,制造爆炸后尘土满天飞的逼真效果。他们拍摄的是一场重头戏——英勇的地下武工队乔装打扮炸了鬼子炮楼。
    爆炸时,不知道从何处射来一支箭,正中一个日本演员的眼睛。
    爆炸的声音伴随着演员的惨叫,大家都惊得目瞪口呆,随后手忙脚乱地将演员送去医院,大胡子导演带人展开搜寻,一个老人惊慌失措地跑向山间小路。
    恒店警方与特案组随后赶来,通过描述,确认了这个袭击日本演员的老人就是何卫国。
    何卫国逃向了附近的一座小山,这名经历过几十场大小战役的老兵具备高超的杀人技能,这使得警方不敢轻敌。
    第一次围剿以失败告终,数百名警察将何卫国包围在山头,步步为营,慢慢逼近。
    这个老人竟然逃脱了,还打伤了一名武警,夺走了一把手枪。
    这一次,他抢到的可是一把真枪。
    当时,形势对老人非常不利,武警呈包围之势向山头逼近,老人放了一把火,时值夏季,天干物燥,大火熊熊,很快就烧了起来,随后蔓延至整座山头。武警官兵紧急撤退,何卫国用弓箭袭击了一名落单的武警,抢夺了枪支,他并没有向山下跑,那里是死路一条,而是躲藏进了一个山洞。
    山火被消防官兵扑灭,因为何卫国持有枪械,极具危险性,恒店警方向上级紧急汇报,请求协助,第二次围捕开始了。此次围剿追捕除了数百名武警之外,还出动了野战部队防化连、侦察连,子弹打了1000余发,甚至动用了火箭筒和迫击炮。
    一名士兵问道:“我们这么多人是抓谁啊?”
    连长说:“抓一个人,一个老头。”
    士兵说:“这么多全副武装的警察都搞不定,还得派咱们连队上去,就是为了抓个老人?”
    连长说:“这个老人是个老兵,参加过好几次战争,你要小心点。”
    士兵说:“他就一个人,我可不怕。”
    连长说:“如果他瞄准了你的头,绝不会打中你的腿。”
    山下的拍摄现场,大胡子导演换上一身武警服装,扛起了摄像机。
    烟火师说:“导演你干什么去啊,还换了这身衣服。”
    大胡子导演说:“作为导演,不要以为我就没有理想,没有抱负,总是拍垃圾电视剧,我也想拍一些正能量的片子。这次的场面要是能拍下来,我也没白当这导演。”
    烟火师瞪大眼睛说:“你这是要混进去当战地记者呀,很危险的哦。”
    大胡子导演说:“战地记者,这词真不错。”
    烟火师说:“我也换衣服,我做你的助手,不过我们拍的只能发微博啦。”
    武警官兵将何卫国堵在了山洞里,陈处长请来了当地的一个村民,询问得知,这个山洞并没有别的出口,但是洞内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不宜贸然出击。一个军官用喇叭向洞内高喊,要求老人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洞内悄无声息,军官再次喊话,回应的是一声枪响,军官立即卧倒,他的帽子被打飞了。
    梁教授看着山洞,对画龙说:“穿上防弹衣,率领一队武警,把他击毙。”
    画龙卸下了弹匣,说道:“对不起,梁叔,要我击毙一名抗日老兵,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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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8 11:17: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归家之路
   
    黑龙江,一个农民击打屋檐垂下来的高粱,一条大蛇咬住了他的拳头。
    石家庄,一位教师在剧院里打哈欠,一只壁虎正好掉落进他的嘴巴里。
    浙江,一个演员哼着歌曲走在小路上,有只蛤蟆蹲在路中间,他迈步跨了过去。
    群众演员杨小凡不小心踩中了两个绳套陷阱,两只脚被套住,拉向空中,死状极惨。
    杨小凡扮演最多的角色是日本兵,没有台词,一天要“死”好几次。杨小凡有时会和朋友交流演技,他说,扮演鬼子,越猥琐越笨拙,导演越喜欢。进村扫荡时要弯腰走路,看见花姑娘和村里的鸡鸭要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战斗时必须惊慌失措狼狈逃窜,总之要表现出鬼子弱智的一面。
    朋友说,我们被这样一群弱智和笨蛋打了8年多,我们岂不是更……
    中国军人在抗日战争中有许多俊杰英灵,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无论国共,所有为捍卫祖国尊严征战沙场的军人,都值得尊敬。
    百团大战中,一位八路军士兵委托老乡给父亲寄了一封信,信中没有文字,只有几粒玉米种子。那一年,父亲和儿子准备在地里栽种玉米,儿子却没有回来,战死沙场,只有几粒玉米种子寄回了家。
    日军进攻中条山,国军31军以阵亡27000人的代价,把10万日军阻隔在西北之外,改变整个战局。八百陕西籍的军人,被日军逼到悬崖边,弹尽粮绝。他们面朝陕西,跪天,再跪爹娘,唱着秦腔,宁死不降,跳进滚滚黄河。
    据一个老人回忆,那几句秦腔是这样唱的:
    两狼山,两狼山,战胡儿啊!天摇地动,好男儿,为国家,何惧死生啊!
    何卫国总是不能忘记那个清晨,他离开了母亲,离开了自己的村庄。
    14岁的少年,挑着担子去犁地,却被鬼子抓去建造炮楼。他半夜逃跑后,村庄已经毁于战火,他也不敢回家,恰好遇到一队溃散的国民党军士兵,他就哭哭啼啼地跟随着队伍一路前行,后来参军打仗,颠沛流离,从此以后,客居台湾几十年,一生飘零……再也没能回家。
    逃难的时候,这个孩子一直在挨饿。部队停下来吃饭,也会给他一点。更多的时候,他只有去捡剩饭。日本鬼子让他感到恐惧,他只知道自己跟着部队会很安全,他不停地走,不知道身在哪里。在一个县城,他捡到一张中国地图,每走一个地方,就在上面画一个圈。这些圆圈连在一起,就是一幅逃难的路线图。
    有一天,一个军官对他说:“孩子,你怎么老跟着我们,你走吧,回家去。”
    何卫国说道:“我家被鬼子烧了。”
    军官说:“鬼子烧了你的家,你就要杀鬼子。”
    何卫国说:“我要一支枪。”
    军官说:“拿上这支枪,你就是军人,你必须给我战斗到最后一刻。”
    后来,何卫国才知道,这个军官就是孙立人。炮火隆隆,子弹呼啸,战争结束了,弹坑上建起了住宅区,子弹朽烂在泥土里,上面长出了野花。何卫国随军去了台湾,他在精神病院里度过的那些年,尽管神志模糊,但有一些关于家的细节永远无法忘记。
    如果靠近他的嘴巴,能听清楚他念叨的是这些词语:丝瓜花、池塘子、石榴……
    他还记得,老屋的土墙上爬满了丝瓜,开着黄色的花,院里有个石磨,窗棂上的纸裂开了。他的童年时期,总是穿着破棉袄扒在土墙上,看着门外结冰的池塘,还有池塘边的老槐树。母亲穿着带补丁的裤子,从槐树下走过来,把一个咧嘴的石榴塞到他手里。
    那是有关母亲的最后记忆,他还记得母亲当时的表情以及动作。
    没有人知道,有一年中秋节,这个精神病院里的老兵看着桌上的石榴和月饼,为什么突然流下了眼泪,像个孩子似的号啕大哭。
    有些记忆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遗忘,恰好相反,越久越清晰,如同窗边的弯月,时时勾起往事。
    何卫国康复出院后,常常参加老兵聚会,聚会的主题基本是讲述同样的故事。对于战争,那些台湾老兵并不愿意多谈,更多的话题是对故乡的怀念。
    故乡,一个魂牵梦萦的词,只有在外的游子才能深刻体会什么是故乡。
    出于历史原因,再加上这些老兵年岁已高,很多人都回不了家。葬我于故乡——这是很多台湾老兵的遗愿。有个83岁的老兵,患上了老年痴呆症,语言能力丧失,终日坐在一把木椅上,他唯一会说的一个词就是:回家。他的遗愿是将自己的骨灰撤在老家的麦地里。
    两岸通航后,有一次,同乡聚会,一个探亲的老兵从大陆归来,带来了三公斤泥土。
    许多老兵脸上的神情都显得很紧张,大家像小学生一样规矩地坐在一起,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大声喘气。他们如同参加一个庄重的仪式,每人分得一勺泥土。有的老兵将泥土视为珍宝,锁在保险柜里;有的老兵把泥土放在茶壶里,喝掉了。
    故土难离,也许,他们此生再也无法踏上家乡的土地。
    为了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7周年,经过两岸有关部门协商,一批国民党远征军老兵被邀请前来大陆参加活动。当初的青春少年,如今的迟暮老人,这些远征军老兵参加纪念活动的时候,途径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火车站,候车室的人三三两两,有出门打工的农民,有求学的学子,有出门旅游的夫妇,有出差的公务员。接待者打出了横幅——“欢迎远征军回家!”当一群风尘仆仆白发苍苍的老兵出现的时候,不知道从候车室哪个角落传来了掌声,掌声最初很孤单,随后,所有人都站起来,面带微笑,全部鼓起掌来!
    老兵的表情甚至略显害羞,老兵的白发是真正的荣耀。
    何卫国也是其中的一员,这次被邀请访问大陆,使他坚定了回大陆定居的决心。
    归家时,还未踏上故土,他就因为心疼而蹲下痛哭起来。时光改变了他的模样,也带走了大陆的亲人……当初的家早已没有了。
    许多年前,他挑着担子,出门的时候还是青春年少,回来的时候已是苍苍暮年。
    他这一生,孤苦飘零,犹如在风雨中的蒲公英。
    何卫国在陵园工作的时候,有些台湾老兵的骨灰无处安放,只好委托他埋在这里。那些台湾老兵在大陆的家也已经不在了,有的甚至根本找不到所在的村子。
    这个孤独的老人时常喃喃自语,精神恍惚,他会发呆好长时间,对着落叶说:“爹、娘、弟弟,还有我的战友们,你们都在下面等着我。”
    附近拍摄现场的那些穿日本兵服装的演员,还有隐隐传来的炮火声,使得老兵精神错乱,旧病复发。往日的心灵创伤无法磨灭,他的记忆重返抗日战争时期,这种错乱的精神状态让他误认为自己还在战场上。他杀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制作弓箭潜伏在炮楼外,射伤了另一个说日本话的演员。最后,他抢到一把手枪,躲进了山洞,做最后的抵抗。
    当时,大胡子导演想要拍下围捕老兵的场面,但是遭到了武警官兵的驱赶。
    陈处长说:“你冒充记者呢?捣什么乱。”
    大胡子导演说:“这么多人都抓不到一个人,真是够笨的。你们是不是想一直在洞口守着,让那老兵饿得受不了跑出来,然后抓他?不过我看那山洞里可能有蜗牛、青蛙、蛇什么的,老兵在里面躲个个把月没问题。”
    两名武警没收了大胡子导演的摄像机,架着他的胳膊往山下走。
    大胡子导演说:“等等,我有个办法,能让老兵出来。”
    陈处长问道:“什么办法?”
    大胡子导演说:“我们剧组有个特型演员,长得很像孙立人,这老兵不是孙立人的部下吗?可以让我们这位特型演员穿上孙立人的旧军服,命令他出来接受训令。只要他从山洞里出来,你们上去就抓。”
    当时形势危急,何卫国手中有枪,又在暗处,为了避免伤亡,武警官兵没有选择进入山洞强行抓捕。大胡子导演提供的这个办法尽管有些荒唐,但是有必要尝试一下。特型演员很快就换上了服装到达了现场,站在山洞前喊话,要求何卫国放下武器,走出山洞。
    山洞里一片沉默,过了许久,里面传来一句话:“口令?”
    口令是一种军事暗号,用来识别敌我。特型演员无奈地摊开手,谁也无法知道何卫国的记忆处在抗日战争中的哪一场战役里,当时那场战役的军事口令是什么。
    诱捕的方案失败了。
    天黑下来,一队武警携带夜视装备悄悄潜入山洞,打算突袭抓捕,但是遭到了何卫国老人的顽强阻击,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武警官兵选择了及时撤退。接下来,经过研究讨论,指挥部提出四种方案:第一,水淹,向洞内灌水淹死凶犯;第二,烟熏,但无法得知洞内是否有气孔;第三,爆破,但山洞久攻不下,无法安放炸药;第四,火攻。
    苏眉说:“这四种方案不就是鬼子当年对待地道里的老乡的办法吗?”
    包斩说:“真是讽刺,老伯伯可是打鬼子的英雄啊。”
    画龙说:“有没有缓和的余地,咱们国家的法律规定精神病人不负刑事责任的啊。”
    梁教授说:“他是武疯子,手里有枪,目前已经杀害一人,重伤两人,放出去还会继续危害社会,所以,只能……”
    场面僵持不下。
    正在大家为如何处理这位已经丧失理智的老兵而争执的时候,“砰”,一声枪响传来,那枪声来自山洞深处。包斩大叫一声“不好”,冲进洞口去看……
    这个老兵的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
   
    第七卷 黄河浮尸
   
    一句真话比整个世界的分量还重。
    ——索尔仁尼琴
    我们这里,发现尸体后,没有报案的。
    为什么?
    因为尸体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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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8 11:17: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捞尸的人
   
    这是雪夜特有的静谧,没有风,只有雪花悄无声息地飘洒。天地茫茫,村子屋瓦上的雪已积得很厚,一行脚印通向河边。天空的雪花零零散散,继而滚滚团团,整个世界披上了皑皑银装。堤岸上的垂柳恰似琼枝玉树,白色枝条亮晶晶、毛茸茸,垂向尚未结冰的河面,一株柳树长歪了,贴近河面的树干上系着七具尸体。
    七具尸体,姿势各异,都在水中泡着,每一具尸体都用绳子系在树干上。绳子绷得笔直,拽着尸体以免随波漂走。河水缓缓地流淌,一泻东下,天空中的大雪仿佛乱羽纷纷万花狂舞。
    一艘很小的铁壳船慢慢地驶近,到了岸边,马达声停了。
    有人站在船头,弯下腰又将一根绳子系在河边的树上,绳子的另一端拴着一个编织袋,透过编织袋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一具尸体。那人拴好第八具尸体,跳下船上了岸,他哼着歌,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夜。
    另一个人藏身在草垛后面,惊心动魄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拿出手机胆战心惊地拨打了报警电话。
    110指挥中心将信息反馈给辖区的水上派出所,吕所长大发雷霆,拍桌怒道:“谁报的案?怎么那么不懂事,我们只是一个小小派出所,管得了那么多事吗?我们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一名民警说:“本地人肯定不会报案的,报案的是个老外。”
    这个外国人名叫巴托尔迪,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记者,他和同事来中国考察黄河污染状况,一路从兰州向下游考察,途径黄河裤衩湾水电站时偶然目睹河边的树上系着尸体,随即报案。
    吕所长向报案的巴托尔迪解释说,这些尸体都是从黄河上游漂过来的,裤衩湾也叫死人湾,每年都有大量尸体堆积在此处。20世纪60年代以来,这段水域漂荡着至少1万具名浮尸,而且,时至今日,仍以每年200至300余具的规模增加。浮尸中,以自杀者比例最高,意外落水者次之,身上有明显伤痕者少。
    巴托尔迪会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他问道:“那个人把尸体拴在树上,他是谁?”
    吕所长点燃一根烟说道:“捞尸体的人是附近的村民,靠这个养家糊口,赚钱,你的明白?”
    巴托尔迪说:“我不明白,怎么赚钱?”
    吕所长说:“那些跳黄河自杀的人啊,还有意外落水死亡的人,村民把他们的尸体捞出来,拴在河边,等到死者家属前来认领的时候,就可以要钱。”
    巴托尔迪说:“有一具尸体是装在袋子里的,如果是自杀,死人不可能把自己装在袋子里。”
    吕所长说:“就算是凶杀,我也管不了,我们警力有限,尸体可能是从青海漂过来的,也可能是四川,我们这个水上派出所,怎么管得了外省的事情。”
    巴托尔迪说:“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吕所长说:“这个不好处理,要不让捞尸的人把绳子割断,让尸体往下游漂去?”
    巴托尔迪说:“黄河的下游,陕西、河南、山东?水质不就污染了吗?”
    吕所长说:“那你让我怎么办?能别为难我了吗?还有,我不明白,你是美国记者,跑我们中国来干吗,我要看一下你的证件。”
    巴托尔迪把护照以及记者证件放在桌上,还有海关出具的摄影器材清单。
    吕所长看着照相机,警惕地问道:“这些照片……你还录了视频,你都发给谁了?”
    巴托尔迪摊开手回答,他本来想上传到Twitter(全球知名社交网站)和You Tube(世界最大的视频网站)上,但是无法登录,只好作罢。
    吕所长松了一口气。
    水上派出所删除了这位外国记者拍摄的黄河浮尸的照片和影像,巴托尔迪扼腕叹息,他觉得,这是很好的新闻素材,那些大雪纷纷之下的黄河浮尸照片足以获得普利策大奖。巴托尔迪离开水上派出所之后,心有不甘,他来到系着尸体的河边,重新拍摄了照片,随后冒着大雪走进村里,找到了那个打捞尸体的人,采访他并且做了一个专题报道。
    几天之后,国外的一家著名新闻媒体的网站上刊登了记者巴托尔迪对黄河捞尸人的采访报道。这件事产生了国际影响,引起了当地政府的高度重视,领导对吕所长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吕所长不服气地顶撞领导说:“我还是那句话,这个我管不了。”
    领导语重心长地说:“小吕啊,我们要研究一下如何妥善解决这件事情。”
    吕所长说:“公安部不是有个特案组吗?让他们来管好了,反正,我没这么大能耐。”
    特案组接到当地政府的协助请求,四人紧急赶赴裤衩湾水上派出所,案情远比想象中棘手。这片几十公里黄河水域,每年发现的浮尸超过200具,地方公安、民政、环保部门互相推诿,无人负责。每一年,那么多的尸体顺流而下,沿河的村民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他们白天搬个凳子坐在家门口吃饭,不经意间就能瞥见顺河而下的死人。裤衩湾的下游是一个水电站,因水流减慢和地势原因,黄河上游的尸体都堆积在这片水域,因此,产生了一个新的职业:捞尸人。吕所长假惺惺地上前握手,对特案组说道:“太感谢你们了,今年发现了近300具尸体,你们打算先调查哪一个,我让人把案卷抱过来。”
    苏眉说:“妈呀,300具尸体,我们累死也忙不过来啊。”
    画龙说:“我们只接手凶杀案。”
    包斩说:“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吕所长说:“大多数都是自杀,没钱看病的跳河了,失恋的跳河了,高考失败的跳河了,夫妻吵架的跳河了,找不到工作的跳河了,各种情况都有,反正黄河也没盖子,谁想跳就跳。”
    梁教授说:“我们看了外媒网站的报道,据记者描述,其中一具尸体是装在编织袋里的,这很可能是一起凶杀案,我们就调查这一起,发现死者的那个捞尸人现在在哪里?”
    吕所长说:“我们正打算把他治安拘留。”
    捞尸的人是父子俩,一个叫老卫,一个叫小卫。
    特案组找到了他们,要求父子俩带领特案组前往发现尸体的地点。
    登船之前,老卫犹豫着说:“给点油钱,好不好?”
    画龙说:“你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娄子,吕所长正想拘留你呢,你还有心情向我们要油钱。”
    登船之后,缓缓而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垃圾的海洋。老卫说自己最初在黄河里捕鱼,然而,上游的垃圾堆积在此处,水质严重污染,鱼群稀少,老卫和儿子就干起了捡垃圾的活儿。他开着铁壳船,在“垃圾海”中翻捡塑料瓶、木料、铁皮,最值钱的就是人的尸体。发现尸体后,捞起来先搜身,看身上有没有手机、身份证、电话本等。
    小卫说:“手机一般都坏了,把卡卸下来擦干净放在我的手机上,联系家属来认尸。”
    苏眉说:“一具尸体能赚多少钱啊?”
    老卫说:“家里条件好的多给点,条件差就少给点,实在不行随便给点拉走。我们也看人,前天那个就只给了500元。还是穷人多啊,要是有钱也不会跳河了。”
    梁教授说:“找不到家属的无名尸体,怎么处理?”
    老卫说:“都拴在河边的树上,有的家属会主动找我们,我们爷俩名气大着呢。我就带他们去河边自己看,家属根据衣服啊,身上的胎记啊,总能认出来。实在是没有人认领的尸体,我们就割断绳子,让它继续漂吧。”
    画龙说:“你们发死人财,良心上过得去吗?”
    小卫说:“我们也是为人民服务,谁家死了人都心疼,我们帮忙找到了,要点钱也应该。”
    船行驶了一会儿,停下了,前面有一个水电站,大量垃圾汇聚在此,厚度足有1米。垃圾下面肯定还有未被发现的浮尸,年复一年地腐烂、散架,最后溶于黄河。开闸放水时,部分尸体被水轮机打碎,残肢断臂五脏六腑混合着垃圾一起漂向下游。
    小卫说:“下游的人,看到河里漂着的断手断脚,也没有报案的。”
    老卫说:“尸体太多了,谁也管不了。”
    包斩说:“黄河,这可是我们的母亲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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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8 11:17: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毒舌妇人
   
    吕所长毫不掩饰对特案组的怠慢,只安排了一名小协警供特案组调遣。水上派出所有一艘搜救轮船,分上下两层,虽然老旧,但是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特案组便以这艘船为办案指挥中心,食宿都在船上。梁教授打着伞,冒着风雪在甲板上钓鱼,乐得逍遥自在。包斩在船舱里忙着做饭。此地盛产一种黄河鲤鱼,细嫩鲜美,包斩将鲤鱼和螃蟹、河虾一起炖在锅里,浓郁的香味四散开来。画龙和苏眉站在船头,雪花依然铺天盖地地下,近处的黄河,远方的山峦,岸上的小路和村舍都变成了浑然一体的银白色,宛如童话世界。
    苏眉笑嘻嘻地说:“前进,我们的泰坦尼克号!”
    画龙叼着根烟,在背后揽着苏眉的腰,苏眉张开双臂,秀发飞扬,她缓缓地唱起泰坦尼克号主题曲《我心永恒》: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 I feel you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Far across the distance
    ……
    画龙丢掉香烟,说:“我记得,电影里的下一个画面是两人接吻。”
    苏眉笑着推开画龙就跑,说道:“你想得美……小包,饭做好了吗?”
    小协警送来了一些生活用品,还带来了法医的尸检报告,特案组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案情。
    尸检报告表明,死者是一名中年女性,30岁左右,生前曾被殴打,无法证实是否有性侵迹象,死者被人装进编织袋并且扎上口,抛进黄河。
    死者衣着整齐,生前被抛入水中,符合窒息性溺水死亡特征,由于冷水刺激呼吸道黏膜分泌大量黏液,鼻腔、气管和肺内均有溺液。一般夏季水中的尸体,死后经过1至4天即可浮起,而冬天则要半个月至一个月。这具尸体在水中浸泡时间稍长,由于水流冲击或浮游物体的碰撞,编织袋多处破裂,尸体的皮肤和肌肉自手、前臂、小腿及面部等处剥落。在流水中的尸体甚至可长出水草、栖息鱼及甲壳类动物。
    可以想象到水里有一个编织袋,里面的人剧烈挣扎,因为空间狭小,拼了命也无法挣脱出编织袋,袋子渐渐地沉下去,水面泛起一些泡沫。
    通过闲聊,特案组得知小协警刚刚从部队复员不久,目前是水上派出所的搜救队员,虽然工资微薄,没有警衔,没有福利待遇,但是小协警觉得这是一份充满正能量的工作。他很珍视这个参与破案的机会,如果能够破获这起浮尸案,立功表彰,很可能会转为正式民警。
    小协警与捞尸的卫氏父子是一个村子里的,卫氏父子靠死人发财,小协警的工作是水上救援,每年夏季,尤其是高考过后,一般会有轻生者出现。
    小协警说:“今年我救了五六个人,基本都是学生。”
    梁教授说:“好样的。”
    包斩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尽管这是你的工作,我也为你竖起大拇指。”
    小协警说:“救人,有时候也很危险的,你看我胳膊上,就是被一个人咬的,现在还有印。”
    苏眉说:“你救他,他还咬你?”
    小协警说:“当时,那个人站在桥上要自杀,我抱住他,他咬了我,然后跳了下去。我跳到河里把他救起来,他躺着缓了口气,趁我没注意,又跳了,这次……没救起来,我真没用。”
    画龙说:“唉,不怪你,那人是真不想活了。”
    包斩说:“你知道所长为什么派你参与破案吗?”
    苏眉说:“所长对破获此案不抱希望。”
    画龙说:“破不了案,出了事,你这临时工就该背黑锅了。”
    梁教授说:“我们会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争取让你立功转正。”
    小协警立正,敬了个礼,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大家莞尔一笑,眼前的这个小协警有些滑稽,但是内心充满正义,让人感到非常亲切。
    特案组和小协警整理了水中女尸的衣物,在兜里发现了一个打火机,上面印着“洗车打蜡”的字样,还印有地址和电话号码,根据打火机上的线索,顺利查明了水中女尸的身份。死者名叫张静,32岁,与丈夫刘伟在镇上开着一家洗车铺。夫妇二人正如他们的名字一样,普普通通。洗车铺非常简陋,只因地段较好,位于黄河渡口,等待摆渡的车辆往往会顺便在此洗车,一家人的收入还算不错。
    小协警当过海军,开船不在话下,顺河而上,迎风冒雪航行数十公里,便来到了一个黄河渡口,岸上有个院子便是死者张静夫妇的洗车铺。此地虽然与发现尸体的地点仅隔了几十公里,然而已是外省,特案组需要与当地公安部门进行协调,才能展开下一步的侦查工作。
    搜救船停靠岸边,特案组有意培养和锻炼小协警,故意让他一个人去死者家中走访。
    梁教授让小协警带上一个记录本,找到死者的家人和邻居,然后问了他们3个问题:一、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间?
    二、死者和什么人有仇?
    三、有没有见过包裹死者尸体的编织袋?
    小协警无功而返,很快就回来了,他叹了口气说:“唉,家属刚领回尸体,哭天抢地,我也没敢上前问,死者的邻居也不配合,我一说我是公安局的,他们笑笑就走开了。”
    画龙说:“我教你个办法,怎样让群众开口。”
    画龙把兜里的一包香烟扔给小协警,让他在走访时,先递上一根烟,取得对方的好感,再做询问笔录。这个办法非常奏效,小协警先从外围展开调查,从邻居们那里得到了死者张静的第一手资料。
    张静口碑不佳,邻居们对她的死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邻居甲说:“这个张静30多了,长得也不俊,怎么就让人害死了?她会抽烟,整天叼着根烟,系着个皮围裙,穿着靴子,拿着水枪洗车干活,她是个‘婆婆嘴’,她死可能就死在她那张嘴上。”
    邻居乙说:“这个死婆娘整天造谣,说东家道西家,招人烦,她说我妹妹在广东做小姐,我去问她,她不承认。”
    邻居丙说:“我家女娃在镇上读初中,星期六回家,胃病犯了,捂着肚子从张静门口过,她看见了,第二天就对人说我家女娃怀孕了,我家女娃才16岁啊。”
    邻居丁说:“她爱嚼舌头、嘴贱,我和老婆一吵架,她就扒窗边里偷听,见谁和谁说。”
    通过调查,一个毒舌妇人的形象在特案组脑海中勾勒了出来。
    很多凶杀案例的作案动机极其简单,因口角纠纷而引发的流血案件数不胜数。山东高密,徐某酒后与邻居叫骂,杀死邻居一家6口,包括家里的小狗。广东清远,数名不良少女围殴毒打一名女生,在公共场所脱光该女生衣服踢踹下身,起因只是怀疑该女生背后说其坏话。云南昆明,一男子因唱歌难听与人发生口角,被十几人当街砍死。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张静会不会是因口舌之争而惹来杀身之祸呢?
    经过协调,当地公安机关抽调民警与特案组联合办案,对死者的家属进行了调查。张静的丈夫,是个朴实的汉子,看上去一副窝囊的样子。张静的尸体蒙着被单,停放在院子里,不时有家属哭着进门吊唁。刘伟还穿着洗车干活的皮革围裙,斜靠在里屋床头,袖着双手,闭着眼,脸上泪痕未干,他因伤心过度而感到极度疲惫,从听闻妻子的噩耗到现在,整夜未眠,特案组和小协警找到他的时候,他竟然睡着了。
    特案组说明来意,小协警递上一根烟,刘伟点烟时,大家发现他的一只胳膊有明显残疾。
    此前的调查中,邻居们反映,刘伟沉默寡言,张静特别爱唠叨,夫妻俩感情不和,时常吵架。有一次,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张静数落了他一整个晚上,从天黑到天亮,始终唠叨个不停。刘伟烦不胜烦,盛怒之下,拿斧子砍向自己的胳膊,造成多处骨折,落下了残疾。
    刘伟说:“我平时就喜欢打牌、斗地主,又不玩钱的,我婆娘特别能嘟囔,连打牌都不让我打,一说就说半夜,不让人睡觉,我这条胳膊废了,就是她逼的。”
    苏眉说:“你还真是个老实人,拿斧子砍自己也不砍你老婆。”
    画龙说:“不得不承认,女人的舌头能把人逼疯。”
    包斩问:“你老婆失踪当天,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吵架了吗?”
    刘伟说:“唉,别提了,那天我也想拿斧子砍自己。”
    前些天,镇上来了一个歌舞团,在空地上搭起帐篷,表演二人转、杂耍、魔术和歌舞。音乐震耳欲聋,吸引了镇上不少游手好闲的男人去看,小孩子也从帐篷缝隙里钻进去,随后又笑嘻嘻地被人赶出来。刘伟禁不住诱惑,买票进去看了一会儿。张静赶来,想要闯进帐篷寻找丈夫,却被歌舞团的售票人员阻拦,继而发生了争执。
    画龙说:“你怀疑,你老婆是被那歌舞团的人打死的?”
    刘伟说:“我不知道,当时,我婆娘和两个跳舞的女人厮打了起来,我婆娘要报警,说她们跳光腚舞,是黄色表演。”
    包斩问道:“都有什么色情表演?”
    刘伟说:“有跳脱衣舞的,有表演奇女十八招的。”
    苏眉说:“什么是奇女十八招?”
    刘伟低下头说:“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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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8 11: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民间表演
   
    隆冬时节,大帐篷里并不冷,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散发出臭烘烘的燥热,观众大多是乡下游手好闲的男人,他们坐在几排垫着砖头的长木板上,抽着烟,吐着痰,看得津津有味。画龙等人买票进去的时候,演出已经接近尾声,压轴好戏即将开始。
    一个小丑站在台上喷火,一个女孩边跳边脱衣服,转圈甩着自己的胸罩。
    主持人出现了,在台上煽情地说着什么,观众大声鼓掌起哄。
    包斩说:“好嘛,正赶上人家这草台班子十周年庆典。”
    苏眉说:“我很期待,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绝活啊。”
    小协警说:“我不太想看跳舞的了。”
    画龙说:“哈哈,小老弟,看到刚才那光腚小妞你害羞啊?”
    小协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主持人扯着喉咙喊道:“下面欢迎两位美女,大冰和小五,为大家表演奇女十八招,这不是魔术,也不是杂技,这是让你们大开眼界的绝活,这是本次下乡慰问群众演出的压轴好戏。”
    两个女孩从幕后出来了,都穿着白毛衣,下身是红色的毛呢裙子,脚上是过膝的长靴,靴子有着皮革制品特有的死板和皱褶。两个女孩都化着很浓的妆,黑眼圈,猩红的嘴唇,戴着夸张的又大又圆的塑料彩色耳环。
    两个女孩用话筒先来了一段自我介绍,那个叫小五的女孩又瘦又小,叫大冰的女孩有点胖,身上的白毛衣很紧,显得肚子圆滚滚的,毛衣的袖子和腋下宽大,双臂展开,形似蝙蝠。
    音乐响起,大冰和小五激情艳舞,她们随着音乐节奏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抬腿和转圈的时候,观众看到裙子里面竟然是“真空”的,没穿内裤。
    热身过后,真正的表演开始。
    她们先是表演了下身开啤酒、射气球,随后的表演项目更加不堪入目,触目惊心。例如,把刮胡刀片用线连在一起,放进下身再拉出来;例如,下身吸烟、吐烟圈……
    画龙说:“差不多了,小老弟,你跟我上。”
    小协警语无伦次地说:“我……不太好吧,这么多人看着……要不,等她们……”
    画龙拽着小协警跳上台,怒斥两个女孩,让她们停止色情表演,接着掏出警官证件给台下的观众看了一下,观众纷纷向外跑,包斩和苏眉忙着疏散观众,防止踩踏事故发生。
    画龙等人说明来意,表示自己并非为扫黄而来。
    歌舞团负责人愿意配合警方调查,经过了解,死者张静在失踪的前一天曾与歌舞团人员发生冲突,双方厮打成一团,张静威胁要报警,最终,歌舞团方面赔钱了事。次日凌晨5点多,天还没亮,歌舞团的帐篷门口吊着一盏节能灯,大冰和小五借着灯光看到张静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公交牌下面,两个女孩吓了一跳,还以为见到了鬼,仔细分辨,才认出原来是白天吵架的那个女人。
    这是目击者最后一次见到死者,张静背着一个挎包,戴着帽子,看上去像是要出远门。
    老婆半夜离家出走,刘伟当时还在睡觉,失踪几天后他也没有报警,这些反常行为引起了特案组的警觉。再三询问,刘伟欲言又止,犹豫过后告诉特案组,张静可能是去上访了。
    五年前,他们有过一个儿子,因为患有肺结核在省城第一人民医院治疗后死亡,张静认为这是属于医疗事故的非正常死亡,医院方面觉得没有过失,双方各执一词。正常途径未能解决纠纷,张静开始到省政府上访,打横幅、睡大街、堵大门,依旧没有解决问题,张静三番五次进京上访,但每次都无功而返,被截访人员遣送回来。
    刘伟说:“我劝婆娘不要去了,没用的,胳膊拧不过大腿。”
    画龙说:“你怎么不跟你老婆一起去上访?”
    刘伟说:“我去过,把我拘留了,我就不敢再去了。”
    苏眉说:“张静上访,为什么要在天没亮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出发,居然连你都不告诉?”
    刘伟说:“乡里、县里、市里、省里都有截访的,被发现就去不成了。”
    上访和截访是什么呢?
    我们不妨从《法制晚报》上摘录一段话予以解释:“公民上访是宪法赋予公民的基本权利,从这个意义上讲,以截访的形式限制甚至剥夺公民上访的权利,甚至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其实就是赤裸裸的违宪违法行为。截访最恐怖和恶劣的是未经任何法律程序就可以非法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情节严重的还可能构成非法拘禁的刑事犯罪。长期以来,实践中非法截访现象大量存在,真正被追究刑事责任的却是极其少见。”
    上访人员,大部分是与地方政府当权者发生利益冲突时受害的弱势群体。
    截访是个别地方政府行为,是违法的,也是存在的,并且大多数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
    特案组感到事态严重,这起案子的复杂性超出了想象。
    梁教授部署了新的工作任务,画龙和苏眉前往省城医院,调查张静与医院的纠纷,包斩与小协警冒充刘伟的家人,陪同刘伟进京上访,了解死者张静上访期间的行踪。
    刘伟胆小懦弱,担心上访会被抓、被打,所以不太愿意配合。
    包斩好不容易做通了刘伟的思想工作,临行之前,刘伟却又犹豫了。
    刘伟说:“我家娃儿死了,我婆娘去讨个说法,结果又被人害死了,我能活着回来吗?”
    包斩说:“拿出你用斧子砍自己胳膊的勇气来,再说,还有我们两个警察陪着你,怕什么。”
    几天后,张静的丧葬事宜料理完毕,包斩和小协警换了便装,陪同刘伟一起上路了。
    在这个地方,上访和截访是一个斗智斗勇的过程,不亚于谍战大片。
    当地的截访人员设置了几道封锁线,第一道就是在火车站,一旦发现上访人员,立即强行送走。当地政府对个别上访人员重点监控,掌握照片、手机号码以及出行信息,在他们进京前将其拦截。
    包斩、小协警、刘伟三人在候车大厅目睹了一起截访事件。
    几个大腹便便干部模样的人窃窃私语,随后冲向一个排队等待检票的老头,一个干部拿出照片确认了身份,搂着老头的肩膀笑眯眯地问了几句,老头先是大声争辩自己出门走亲戚,但是被他们从包里翻出上访材料后就泄了气,不做任何抵抗被带走。
    小协警说:“老头怎么不报警呢?”
    刘伟说:“有什么用啊,那几个人里说不定就有警察。”
    包斩说:“带回去后一般怎么处理?”
    刘伟说:“进‘学习班’。”
    包斩说:“学习班是什么?”
    刘伟对这个词心有余悸,他看着一个地方发呆,然后双手抱着头,不发一语。
    包斩三人顺利到京,作为第一历史名城,政治和文化的中心,繁华的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破败。某车站附近的一个村庄聚集着全国各地的上访人员,各种各样一个村庄的苦难相互为邻,形成了一个“上访村”。这附近的平房几乎全部都是没有营业执照的黑旅馆,极其简陋,每晚只要几块钱,可谓是全国最低价。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上访人员没钱住宿,他们在围墙下和胡同里,用捡来的纸壳和塑料布搭建了简陋的窝棚。
    在这里,几乎每天都有上访者被截访人员强行带走。
    包斩三人拿着张静的照片到处询问,得到的信息令人振奋,有个旅馆的老板证实,张静曾经来过,但是去向不明。
    第二天,包斩三人前往国家信访接待站,这也是张静必然要来的地方。
    进入登记大厅的一百米路程中,包斩三人遭遇了截访者的几道盘查。刘伟刚一开口,十几个和他说着相同方言的人立即冲了过来,其中一人衣服上戴有某地驻京办的胸牌,一下子就拧住了刘伟的胳膊,其他人也控制住了包斩和小协警,将他们推上了一辆白色依维柯。
    包斩三人坐在后座,车上有几个身穿“特勤”制服的人,都戴着钢盔,神情严肃。
    一个特勤队长模样的人,手里拿着金属探测器,让包斩三人把手机和身份证都交出来。
    小协警问道:“你们是谁?”
    特勤队长面无表情地回答:“无可奉告。”
    刘伟说:“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
    队长依旧说:“无可奉告。”
    包斩忍无可忍,说道:“你们这是侵犯人权,放我们下去。”
    一个特勤警告道:“都他妈的给我安分一点,不安分你就是个死。”
    包斩刚想要说什么,队长怒不可遏,猛击一拳打在他的嘴巴上,包斩的嘴角流出鲜血,门牙掉了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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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8 11:18: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黑监狱里
   
    车行驶了很久,越走越远,路边变得荒凉,偶尔见到一个破败的工厂,高高低低的树木掩映着的村庄。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在一个叫马家楼的地方停下了。
    包斩等人下车,被几名特勤人员押送着进入一个高墙大院,门前挂着“留置中心”字样的牌子,墙头上扯着一圈铁丝网。
    刘伟说:“这里是监狱吗?”
    小协警说:“看上去更像是个破仓库。”
    院里站着一排畏畏缩缩的访民,数名特勤人员正在训斥,他们拿着警棍,身上的制服与警服相差无几,胸前还有编号。包斩等人被带进一个简陋的办公室,墙上居然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一个穿便装的人自称主管,要求包斩三人在一份保证书上签字。
    刘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双手合十,恳切地说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上访了。”
    小协警说:“我们俩不是上访的。”
    主管看了一下交接报告,说:“你们俩不是他的亲戚吗?你们是陪访的,陪访也犯法。”
    包斩质问道:“犯什么法?”
    主管怒道:“好,我让你们知道知道。”
    主管叫来了几个凶神恶煞般的特勤人员,他们举起警棍对着包斩就是一阵乱打,刘伟和小协警吓得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包斩靠墙站着,不肯屈服。
    一个胖子厉声说道:“都给我跪下,不是让你们蹲下。”
    刘伟立刻跪在地上,扯了扯小协警的衣角,示意他也跪下。
    主管对包斩说道:“不跪下是吧,头别乱动,站好了。”
    胖子走上前,两手扶着包斩的头摆正位置,然后一脚踹上去,他穿着一双军靴,制服裤子塞在靴子里,这一脚踹得包斩半边脸肿了起来。
    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现在,你知道犯的什么法了吧。”
    小协警依旧蹲在地上,劝道:“有话好好说,别打人。”
    胖子转身对小协警劈头盖脸地一阵猛打,嘴里还不停地狂叫:“刚才不叫打人,这才叫打!”小协警的脸上顿时破皮流血,眼眶乌黑,他说:“别打了,别打了,我跪下。”
    包斩的倔脾气上来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这是个黑监狱。”
    刘伟没有挨打,情急之下说破了包斩和小协警的身份,他对胖子喊道:“他们俩是警察,不是我亲戚,你们不能打人。”
    胖子听到这句话,气焰更加嚣张,对着包斩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说:“你是警察,我就是警察他爹,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打人,这样才叫打人。”
    包斩被打倒在地,遍体鳞伤,随后被抬进一间“牢房”里。
    四间大瓦房,空空荡荡的,没有床,没有桌椅,地上散落着一些玉米秆,被关押的几十号人挤在房间里,或坐或躺,满地都是秸秆乱草,狼藉不堪。所谓的牢房简直比真正的监狱还要糟糕。男男女女都关押在一起,毫无隐私可言。一些访民纷纷上前询问,他们对警察被打被关押在这里,竟然丝毫都不觉得惊讶。
    一个妇女递给包斩半瓶水,小协警扶起包斩喝了几口,包斩的嘴唇肿了,痛得倒吸冷气。
    妇女叹了口气。
    包斩在这个黑监狱里听到了许多让他简直无法相信的“故事”。
    实话实说,上访者当中也有一些神经病,提出的诉求非常荒谬,例如一个村民以邻居家房子比自己家房屋高为由,要求政府强制对其拆迁;还有一个老头,手拿“红宝书”,长年上访,要求回到“文革”时代……
    这个黑监狱里关押着数十名上访者,从口音上可以分辨出,他们都是同一个省的人。据知情者说,一个省,一个黑监狱。这些所谓的特勤人员都隶属于一家保安公司,因上访事件逐年增多,渐渐形成了一条灰色的产业链。因为截访者不一定马上就能把人接回去,接到人后不能立即带走,就需要一个临时留置的地方。截访现象规模化出现,黑监狱的形成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大多数人在黑监狱里待几天就会被遣送回原籍,如果有上访者被某个部门遗忘了,就只能被关押在这里,一个上访的老头,已经被关了半年多。
    包斩想,死者张静被截访肯定也是被关押在这里,她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黑监狱里的生活简直是度日如年,每天只有馒头和咸菜,晚上就睡在秸秆堆里,访民成了犯人,他们知道这些特勤是没有执法权的,这是非法拘禁。但是在关押期间,他们却不由自主地以为自己是在监狱里服刑。
    放风的时候,访民也会和特勤聊天,这些特勤其实都是保安,薪水微薄。
    一个老访民对一个年轻的特勤说:“孩子,你干这个,不觉得伤天害理吗?”
    年轻的特勤有些不好意思,答道:“其实我也不想干保安了,这不是个好活儿,整天都吵架打架,我一点力气没有,能打谁?我就是找不到更好的工作,总比在车站干装卸强点吧。”
    主管有时候也会在院里对保安训话,强调工作的正义性,有的话富含哲理,例如:我们没有能力解决问题,但是我们有能力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几天后,黑监狱里来了两个人,自称是某县信访部门工作人员,包斩认出这俩人就是画龙和苏眉。隔着“牢房”的铁栅门,包斩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几天,他在这黑监狱里受尽了委屈和折磨。
    苏眉小心翼翼地查看包斩脸上的伤,一阵心疼。
    画龙说:“小包兄弟,你放心,我会把你救出来的。”
    苏眉说:“小包,你受苦了,看他们把你打的,这事没完,我已经向梁教授汇报了,你再忍忍,大概明天就能把你解救出来。”
    画龙说:“还等明天干吗?就现在,小眉你出去发动汽车等着。”
    包斩说:“画龙大哥别硬来,他们人不少。”
    画龙说:“我一个人能搞定。”
    包斩说:“要不,还是等明天吧。”
    画龙说:“兄弟,别说这里是黑监狱,就是真的监狱,我也会救你出去。”
    包斩失踪之后,梁教授心急如焚,让画龙和苏眉假扮成截访人员,一路奔波,去了好几个黑监狱寻找包斩,终于在马家楼留置中心找到了。黑监狱的主管以手续不全为由拒绝放人,画龙救人心切,等不及警方支援,决定强行解救。他的方式简单又粗暴,猛地一脚踹向“牢门”,铁栅门发出咣当声,有些变形,但依旧无法打开。
    几名特勤人员听到声响,迅速跑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根橡胶警棍。
    画龙二话不说,迎着他们冲过去,一拳打倒一个,所有的特勤都骂骂咧咧地从办公室跑了过来,呈包围之势把画龙围在中间。
    主管说:“你想干什么,你想劫狱啊?”
    画龙说:“去你妈的!”
    主管脸色铁青,大手一挥,说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众人拿着警棍杀气腾腾地拥了上来,画龙腾空而起,转身踢中一名特勤,随后一记旋风腿扫倒数人,其他人纷纷后退。
    小协警隔着铁门喊道:“就是那个胖子打的我们。”
    画龙看着胖子,问道:“是你打的我兄弟?”
    胖子气焰嚣张,扔了警棍,脱了棉袄,说道:“是我又咋的?你们都别上,我自己揍他。”
    胖子练过拳击,对自己的功夫过于自信,他怒吼着挥出势大力沉的一拳,画龙冷笑一声,同时也猛地击出右拳,两人的拳头相撞,只听得“砰”的一声,紧接着,画龙又击出一拳,正中胖子的肋部,发出咔嚓一声,那胖子的肋骨已经骨折,指骨也碎了。画龙随后闪电般踢出一脚,力量巨大,胖子直直地飞了出去,恶狗扑食般落地,像被宰杀的猪一样惨叫起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画龙捡起警棍,冲入人群,他的心中充满怒火,根本顾不上什么章法,挥着警棍一阵乱打过后,地上倒下十几名负痛呻吟的特勤人员,其他人落荒而逃。
    画龙气势凌人,喊道:“妈的,还有谁?!”
    当天下午,画龙单枪匹马大战特勤人员,强行解救出包斩,当他打开“牢门”的时候,被关押在里面的访民全部欢呼起来。第二天,梁教授向白景玉做出了汇报,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警将马家楼留置中心大院包围了起来,这所黑监狱被取缔查处!
    黑监狱的主管一头雾水,甚至感觉莫名其妙,他对给他戴上手铐的武警说道:“为啥抓我?是不是误会了?咱们都是自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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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8 11:18: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章 请你闭嘴
   
    人是幸福与苦难之间的钟摆,日升日落,周而复始。
    大多数人都谈不上幸福,也说不上苦难,也许,没有不幸就是幸福吧。
    张静算是个城里人,住在县城边一条幽静破败的小巷子里,墙缝中开着黄色的花。父亲推着小车卖凉皮,母亲在卷烟厂工作,时常盗窃香烟,张静初中毕业后就偷偷学会了抽烟。
    刘伟是个乡下人,家在黄河岸边的一个小镇上,院门靠近古老的渡口。
    他们是通过相亲而结合在一起,开着个洗车铺,抽了黄河的水来洗岸上的车,以此谋生。
    她总是对他抱怨:“我这城里的,嫁给了你这乡下的。”
    每当家里来人,张静就会向人家数落丈夫的不是,又懒又笨又馋,刘伟最初只是摸着头憨笑,后来就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张静伶牙俐齿,遇到邻里纠纷,口头上从未落过下风。她是乡村的女强人,穿着洗车的皮围裙,叉着腰,叼着烟,往那儿一站,气势凌人,邻居灰溜溜地关上门,不敢对骂。
    女人的唠叨是无法忍受的,能让人发疯,所以,刘伟盛怒之下用斧子砍向了自己的胳膊。
    常常有人来串门,只为听张静讲一下丈夫刘伟自残的事,张静向每个人重复着说:“这狗日的,真狠啊,拿斧子砍自己,下回就该砍我了,我不就说了他几句吗。”
    婚后不久,两人生了个孩子,孩子继承了妈妈的口才。口无遮拦,童言无忌,一张小嘴整天说个不停,很多人都喜欢逗孩子说话。
    隔壁的张婆婆开玩笑问:“你娘的腚有多大,有这么大吗?”
    张婆婆夸张地用手比画着,农村常常有这种以开低俗玩笑为乐的老太婆。
    孩子绘声绘色地给人讲起妈妈的屁股,听者无不哈哈大笑。
    孩子5岁那年夭折了,因肺结核病死在了省城人民医院。张静大闹医院,将孩子的尸体停放在门诊大厅,并设立灵堂,昼夜哭泣,破口大骂。医院方为了息事宁人,赔偿了一笔钱,张静不依不饶,拒绝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做出的认定,拒绝领走尸体,医院无奈之下报警,警方以打击“医闹”为名,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对张静处以拘留15天的处罚,并且火化了尸体。
    她像祥林嫂似的对每个人诉苦:“我孩子死得不明不白,要是医院没有错,他们为啥赔钱,医院院长是公安局局长的小舅子,他们把我关了15天,15天啊,我放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孩子的骨灰盒。”
    从此,张静走上了上访之路。
    网络流传一个笑话,恰逢春运,一个打工仔没有买到回家的车票,眼看着无法回家过年了,他急中生智,跪在火车站,举着个标语,上面只写着一个字:冤。立刻冲过来几个截访人员,把他抬上车,遣送回家了。
    上访,截访,关进黑监狱,送回原籍,进学习班,再次上访……如此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张静不止一次被关进黑监狱,她的死亡是暴力不受约束甚至受到鼓励的恶果。
    黑监狱被曝光后,公安和民政部门开始全面查处和整治,幕后的一个保安公司浮出水面。该保安公司规模庞大,已发展成大型集团,拥有保安上千名,公司拥有30名司机,设立9个部门。在公司大院里,有营房式的宿舍,楼上楼下,热闹非凡。房间有8个人的,也有10个人的。编制建设有着军队色彩:下设一个政委、一个大队长、三个中队长,一个中队是两三个班,一个班有七八个人。该保安公司开启了一个全新的赚钱方法,在关押访民的市场领域中开疆拓土,带来了高额利润,他们以关押、押送上访者为主业,以与地方政府签协议并收取佣金为盈利模式。
    随着深入调查的展开,保安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被警方刑事拘留。
    张静被害案件中,杀人者和死者并不认识,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经过涉案人员检举揭发,最终查明,杀害张静的是四名黑保安。
    这四个人是:陈高卫、高峰、胡志军、段武。
    他们都是年轻人,来自农村,主要工作就是截访、拘禁、恐吓、殴打、遣送上访者,负责按照各地驻京办的指令将上访者送回原籍。
    案发当天,他们乘坐一辆面包车驶向高速公路,除了张静外,车上还有两名上访者,张静说:“要是他们再抬我、扔我,我就和他们拼了。”
    黑保安都穿着特勤制服,他们对待上访者的态度极其粗暴野蛮,不愿多说废话,四个人抬着张静,照旧扔到车上。张静忍辱负重,想要谩骂几句,但是换来的肯定是一顿殴打。几名上访者来自同一个省,不同的市,黑保安将他们依次押送到目的地后,与当地的信访干部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最后,车上只剩下张静一人。
    眼看着任务即将完成,四名负责押送的黑保安都放松了警惕,有的玩手机,有的哼着歌,车沿着黄河边的高速公路行驶,路边有个垃圾处理站,堆积如山的垃圾等待着填埋。张静担心回去后会被拘留,想要逃跑,但是保安看管严密,始终没有机会。这个爱唠叨的女人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此刻,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喂,停车,我要上厕所。”
    陈高卫是负责此次押送的班长,他皱眉说:“憋着。”
    张静说:“憋不住啊,你不想我在你车上解决吧。”
    陈高卫指使高峰和胡志军,说道:“你俩跟着这女的,别让她跑了。”
    车停下了,高峰和胡志军一左一右押着张静下车方便,张静走到垃圾堆的后面,两人转过身抽烟等待。过了一会儿,张静始终没有出来,两人意识到情况不妙,前去查看,发现张静已经跑向了河边。
    高峰和胡志军叫来陈高卫和段武,四名黑保安立即追赶,跑得气喘吁吁终于把张静按在了地上。
    黄河的水混浊浩荡,恰逢冬季,河道缩小,岸边泥泞不堪,还有很多水洼。张静倒在泥泞之中,破口大骂,各种恶毒词汇喷涌而出。陈高卫拽着张静的头发,张静眼含怒火,猛地咬住了陈高卫的手背,狠狠地咬下了一块肉。陈高卫怒不可遏,将张静的头按在地上的一个水坑里,高峰和胡志军死死地拧着张静的胳膊,一番挣扎过后,张静不动弹了。
    陈高卫踢了一下张静,说:“起来,别装死。”
    张静一动不动,脸趴在一个水坑里,已经死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有些慌了。他们抽了支烟,冷静下来,商议决定抛尸黄河,掩盖犯罪事实。陈高卫在岸边的垃圾堆里捡到一个编织袋,把尸体和石块装进袋中,扎紧口,抬到一处高地,扔进了滚滚的河水之中。
    回去的路上,三人对司机段武说:“我们就说这女的跑了,反正死无对证,你也打人了,这可不是小事,谁都不能往外说,谁要是说了,我们就对他不客气。”
    司机段武在警方查处黑监狱时,为了争取立功,减轻刑罚,对陈高卫等三人进行了举报。
    除了这四人外,还有涉嫌非法拘禁案的十名被告人,都是来自农村的打工青年。黑保安被关进了真正的监狱,他们觉得自己“为政府做事”,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农村的家人陆续接到了庭审通知书,律师爆出了十人即将被判刑的消息。
    十名黑保安的家人聚集在一起,他们感到难以理解,“为政府做事”为什么会违法。
    讽刺的是,那些黑保安的家属也陆陆续续地开始了上访,想要一个说法。
    张静死后,有人建议刘伟去打官司,索取赔偿,有人鼓励他继续上访,不能就此罢休。
    刘伟对此反应得异常冷漠,似乎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家破人亡使他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都关起门来呼呼大睡。睡醒的时候,他会坐在河边发呆,孩子死了,唠唠叨叨的妻子也死了,整个世界是这样安静,只有雪花在飘。
    黄河冰封了,雪花飞舞,天地茫茫,刘伟内急,看着四下无人,他走到河中间,蹲下来,拉了一坨屎。
    在冰封的黄河上,在洁白的雪地上,拉一坨热气腾腾的屎,也许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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