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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qtomcn

[转帖] 《涅槃 》 龙飞最新作品:鸟喙鼎出土引发的连串怪事(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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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5 15:52: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六章 未完工的门

  不死鸟在燃烧,却没有停止下来,依然飞舞在桥头上空,渐渐的,它的形体已经无法察觉,就好像一团烈火在盘旋。这种场面绝对是难以想象的,我们三个人顿时看呆了,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在我的印象中,不死鸟是不会真正死去的,然而这只如王者般的不死鸟燃烧的如此猛烈,显而易见,它将会化成一团灰烬。看着上方的火团,我突然意识到,或者说感悟到,死亡好像并非终结,死,只不过是生的前奏,无死则无生。

  眼前的火一直在晃动,过了一会,火团变小了,火光中已经没有不死鸟的影子。当火光最终完全消失的时候,只剩下一捧燃烧之后的灰烬,轻飘飘的从半空中洒落下来。我不知道这只不死鸟在这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它或许是一只自由的生灵,但也可能是元突人遗留在这里专为守护独桥的生灵。当它消失之后,桥头之后深邃的路,仿佛畅通无阻了。

  我开始犹豫,犹豫该不该继续朝前走,因为那只不死鸟在涅槃之前的种种举动,都在阻止我向前。我不得不再一次询问范团和苏小蒙的意见,明知道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建议,但他们的情绪,或许会影响我的决定。

  “你们看,还要不要朝前走了?”

  苏小蒙的腰受了伤,一直都需要我扶着才能慢慢的走,这一次听到我的询问后,她和范团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范团叹了口气,道:“已经走到这里了,如果现在退回去,你甘心吗?”

  从发现那些铁球之后,一路追踪下来,铁球已经成为无形中牵扯我神经的秘密。说实话,真的就这么放弃,我不甘心。

  事实上,三个人都没有放弃的意思,范团道:“我们小心一点,就看一眼,就看那么一眼。”

  我们慢慢走过了桥头,当我越过这道横贯深渊的石桥时,一种强烈的预感不由自主的萌发。尽管透过眼前的黑暗,还暂时看不到什么,然而我预感到,那些凿痕的终点,距离这里不会太远了。

  桥头之后的路,经过了人工整修,可能完全是为了运输上的便利,地势以十几度的坡度缓慢的倾斜,好像在朝一个巨大的低陷地之中走去。这里在过去的地壳运动中可能起伏很大,一眼望过去,就如同走进了一片沟壑丘陵纵横交织混杂的地段。

  一边走,手中的光线一边向前探照,走过桥头最多有一华里的时候,光线突然在前面像消失了一般。我知道,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前面有一个空洞之类的所在,黑暗把光线吞噬了。

  又走了那么十几二十米,视线清晰了一点点,我的心里一动,隐约看到大概八九颗巨大的铁球,并排陈列在前方。

  “这里就是凿痕的终点了!”

  我感觉到莫名的激动,一把就抱起苏小蒙,迈步朝前走过去,范团又抢到我们前面去探路。这里说不出的寂静,好像成百上千年都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涉足过,我们距离铁球还有三四十米的距离,在这种距离望过去,只能看到那些铁球呈人字形摆了一排。这很奇怪,元突人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在复杂的地下空间中开掘通道,把铁球运过来,只为了让它们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

  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我叫住范团,仔细分辨一下周围的环境,主要是在查探有没有危险的讯号。总体还算好,至少我察觉不出什么,之后我们三个人再次迈动脚步,距离那些铁球越来越近。

  一直近到一定程度时,在两把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铁球清晰可见。放置了那么就,大铁球锈迹斑斑,在铁球的附近,摆着一叠一叠非常厚的板子。我对这些古物比较敏感,捏了点上面的锈斑看了看,就知道这是铜板,确切的说,是合金铜,跟青铜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铸造的时候合金比例有所不同,比青铜更坚硬。

  合金铜板足足有三十到四十厘米那么厚,每一块都三米见方,摞了有几层,粗略算算,至少二十块靠上。

  我不知道这些合金铜板用来做什么,当时的主要注意力还都集中在大铁球上,所以简单看了看,就再一次靠近铁球。走到这里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就一目了然了,和我想象的一样,这里猛然看上去,只是桥头之后那条路的终点,但是走近之后看就会明白,几颗人字形排列的大铁球后面,是一个宽高都在十米之上的略呈方形的大洞口。

  铁球就摆在这个大洞口所在的地方,铁球的下面,是一道道交织在一起的凿痕,很多,而且复杂。这些凿痕可能没有其它特殊的意义,只是为了铁球可以沿着凿痕被人力推动。除此之外,这里就再没有其它任何东西。

  “就这些?”范团有点迷茫,一路追着线索找下来,最后看到的,就是一个方形的洞口?

  我依然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站在这些铁球面前,等于无限贴近了大洞口。骤然间,一种我从来都没有产生过的强烈的危机感,从身体每一个细胞中迸发出来,顿时就让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那种危机感甚至比被滚石砸死之前更让人恐慌。

  相当怪异,人情绪的变化肯定有一个影响它的要素,无论喜怒哀乐。但是我心头的恐慌毫无来由,大洞口之后,是一片茫茫的黑暗,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然而那种恐惧不仅仅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让我的双腿都无形中开始发软。

  “你怎么了?”范团看着我站在铁球面前发呆,就过来问,他的表情很正常,这只能说明,那种恐慌的感觉,只影响到了我一个人,范团和苏小蒙一无所知。

  “没事。”我不想用这种无端的预感让他们感觉压力,所以摇了摇头,尽力抑制住狂跳的心脏,悄悄擦掉额头上的冷汗,道:“可能有点累了。”

  “你的经验比我们丰富,哥们,你说说,元突人把大铁球运到这里,做什么?”

  我心里还没有明确的概念,但是铁球下面那些纵横交错的凿痕,是一个提示。凿痕很多,这就证明,铁球被运到这里之后,可能还要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经常滚动。

  “这种板子很厚,又沉,铸造这种铜板有意义吗?”苏小蒙慢慢踱到铜板跟前,回头对我道:“欧巴,充分运用你的想象力。”

  此刻,我可能定不下心,因为站在方形洞口前,那种恐慌就好像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在不断骚扰着我,让我心神慌乱,而且我还不能明显的表露出这种恐慌。我只能朝后退,一直退到那种感觉开始慢慢消退的地段,才停下脚步。

  我不相信一个洞口能带给我恐慌,唯一的解释,让我恐慌的东西,是在洞口之后的黑暗中。

  “古时候一些部落和国家的领袖好大喜功,造出来的东西很夸张。”范团跟苏小蒙谈论道:“元突和中原文化很不相同,这些铜板的表面是不是铸刻有什么信息?”

  “都锈成这样了,什么信息也看不到。”

  滚动的铁球,一块块厚的吓人的铜板,巨大的方形洞口......

  心头的恐慌减轻,让我思维有迅速正常起来,这些看似没什么关联的线索聚在一起,让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我不能确定这个推测是否正确,但我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其实,我之所以能产生这个推测,很大程度就是因为站在洞口前所迸发的那种恐慌感。

  我的推测依据是,洞口之后的黑暗中,必然有什么能让我恐慌的东西,所以说,这里或许是一个重要的,也可能是不正常的地方。元突人把铁球运到这儿,说明他们对这个地方不是第一次探索,他们对这里的认识,要比我深刻的多。

  铁球在地面复杂的凿痕中可以滚动到九十度角,我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坚定,我觉得,元突人是想造一扇门,很巨大又坚固的门,把这个方形的洞口堵起来。在元突时代,当时的人估计想象不到科技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足足有三十多厘米厚的合金铜板,在那个时代中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摧毁破坏。

  但是他们的计划没有成功,单独铸造出那么大块的铜板,或许元突人凭借高超的冶炼技术可以做到,然而把若干块铜板进行二次融合,形成一道整体的大门,还要恰恰堵在十多米高的洞口这里,就是一个超高难度的任务,以他们的技术力量,无法做到。

  这个工程被半途搁浅了,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和努力不努力没有关系。眼前的一切都可以证明,元突人的确彻底放弃了这里,沉重的铁球以及铜板全部遗留在现场。

  我有一种自信,自信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但由此又会产生一个很让人费解的问题,抛开元突人计划成败不说,他们建造这道大门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拦住想要进入洞口的人?还是,拦住洞内想要出来的未知“东西”?

  这让我更加坚信,这个方形洞口之后的黑暗里,一定有什么。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因为感觉到兴奋,又担忧。河童的告诫再一次漂浮在脑海里,我不会轻视他的告诫,但有的时候,当一个东西的诱惑力足够大时,完全可以让清醒的人丧失理智。

  我可能有点晕头了,心里的渴望强烈到了极点,我想知道洞口之后有什么。尽管我明白,只要敢踏入洞口一步,说不定就会有我想象不到的危险出现,但我就像着魔了一样,无法自制。

  我一步步重新接近洞口,我知道,秘密,就在这个洞口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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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6 14:31: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七章 洞口后的秘密



  每个人都会有欲望,无论物质上的或者精神上的,当这种欲望膨胀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或许就会是这个人最危险的时候,因为他思维里正常的判断能力完全被欲望和诱惑干扰了。

  我牢记着河童在临别时对我的告诫,也记得不死鸟几次三番阻止我继续向前。但是我好像淡忘了这些,只记得元突人想要修建的这道巨大到坚不可摧的门,还有洞口之后的黑暗中所隐藏的秘密。

  我得知道,元突人到底要隐藏什么。

  “我们也分一下工。”我不想再耽误下去,唯恐出现别的意外,也唯恐自己的信心和决定会动摇,打定主意之后,我转头对范团和苏小蒙道:“小蒙的腿不方便,范团负责照看她,你们先留下,我进去看一看。”

  “这样不好。”范团赶紧摇头,道:“说了三人组,进退都要三个人一起嘛。”

  “都发过誓的,不离不弃。”苏小蒙也在旁边道:“一个人太危险,我和范团团多少也能帮点忙的。”

  “我知道,现在不是正式的探险,我只是去探探路而已,去去就回。”我一点都不妥协,因为站在洞口边缘,那种恐慌感就像一片厚重的铅云,始终笼罩在心头,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语再拉范团他们下水一起涉险。

  不由分说,我带了一点东西,把沉重的背包留下,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我不能有任何犹豫,否则都会引起苏小蒙的怀疑,她的身体不行,但作为一个女人,还是有一颗细致的心。所以我的脚步很快,直接就走进了那个洞口。

  站在洞口外,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一旦走进去之后,视野就清晰了那么一点。我看到洞口之后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地域,总体来说不算太复杂,只不过比较难走。我走的比较慢,随时都在紧张的观察周围一切可能发生的事。当我走进来之后,那种恐慌感依然在持续,但是无法分辨它到底来自何处,因为恐慌就像是从四面八方每一个角落中溢出来的一样,铺天盖地,难查形迹。

  除了心头的恐慌,好像还有另外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很悲伤,很凄凉,让我的情绪相当低落,而且无精打采。人总是被情绪影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当我真正深入到了那片高低起伏的地域中时,望着周围无穷无尽像宇宙一样的死寂,我突然间明白过来,那种悲伤的感觉,如同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放逐了一般。

  我使劲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还一直在心底默默的想着:感觉并不代表现实。

  走了大概有四百到五百米,高低起伏的小石山还有沟壑之间,出现了一道很陡峭的大坡,坡度相当大,这道坡完全阻住了去路,如果想要继续走,就必然要翻越过去。我在坡底这边试了试,得手脚并用才能勉强朝上爬。

  一边爬,一边注意着有没有什么痕迹,方形的洞口之外,元突人留下的痕迹非常非常明显,但是一走进去,所有的痕迹完全消失了,我想,这只能说明元突人从发现这个地方之后,就极少进入洞口。他们不打算对这里进行探索,单纯的要把洞口给堵起来。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但现象的背后,却证明元突人可能知道这里的危险,他们不是不想进来,是不敢。

  我的心又有点发虚,隐隐感觉到害怕,甚至开始考虑自己独自进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现在退回去,肯定会心有不甘,我就说服自己,再走一点,再走一点,一旦察觉到危险,就马上退走。

  我的体力还能跟得上,渐渐的已经爬到了大坡的顶端。坡顶就像是一个山顶,较为平坦,堆着一层乱七八糟的石头。站在坡顶俯视下去,前面的空间还有很大,仍然一眼望不到头。我就踩着坡面,开始向下滑。这比爬坡要省力一些,但只要控制不住,整个人都会顺着坡度滚落下去。我极力掌握着平衡,一点点滑到坡底。坡底堆着非常多的石头,密密麻麻的一片。就在我看到这些石头的同时,眉头猛然一皱。一种另类的怪异感觉,在心里轰的冒了出来。

  手电的光线很强,让我清楚的看到,在那些石头下面,隐约有一条凿痕,顺着坡底有序的延伸着。

  这里也有一道凿痕?这里也是元突人运送铁球的一个地方?我皱着眉头,再也舒展不开了,从种种情况分析,元突人几乎极少进入方形的洞口之内,这里怎么会有一道凿痕?

  而且在我思索的时候,周围的环境让我很不安。并不是说有什么危险要发生,那种不安完全来自我自己。我暂时放弃了凿痕,朝左边走去,走了不到十米,我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神经就像被一道强烈的电流猛烈击打着,身体瑟瑟发抖。

  我看到在几块大大小小的石头中,俯窝着一个人。这个人面部朝下,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他身上所穿的衣服,还有随身的一些东西,就是让我发抖的原因。他的后脑上有一个已经被血迹覆盖住的伤口,血流的很多,把后脑的头发都粘成了一片。

  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那个人身上所穿的衣服。衣着是完全相同的,包括最细微的细节,包括衣服上每一道拉链以及扣子,一般无二。我几乎忘记了呼吸,怔怔的走了过去,在这个人身旁站立了一会儿,鼓足全身上下所有的勇气,一下把他翻了过来。

  这是一具尸体,死了至少有十个小时左右,脸上以及脖颈上已经出现了尸斑。

  我的大脑顿时变的空白一片,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某些感应,但真正目睹到这具尸体的时候,还是极度的接受不了。

  那具尸体,就是我自己。一切已经很明白了,这道很陡峭的坡,很像是我们之前遇险的那道坡,我是从坡背爬上来的。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过与我相似的经历,当一个人就站在“自己”尸体旁边的时候,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

  “这不是真的!”我忍不住就冲着那具尸体喊道:“你是冒牌货!”

  我的脑子可能完全乱了,从空白变成一团混乱。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搬起身边的石头,把这具已经死去的尸体砸的稀烂。但是手指颤动了两下,我打消了这个念头,猛然蹲下来,把尸体翻过去,解开他的上衣。

  这一次,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这具尸体的后腰上,有一块赤红色的胎记。胎记是一个人一辈子都抹不掉的印记,也可以说是这个人的第二个身份证明,无法伪造。尸体的后腰上出现的这块赤红色胎记,让我忍不住用发抖的手掀开自己的衣服,用力扭头朝腰部望去。在我的后腰上,也有一块相同的胎记。

  这说明什么?我头大如斗,抛开其它的因素不提,眼前的一幕,只能说明,我已经死了?死在了之前的坡底?

  那种感受已经不是正常人可以承受的,我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猛然拔脚就跨过尸体,朝那边走了几步。杂乱的石头中,我看到几块石头下面露出一双小巧的脚。我搬开这几块石头,苏小蒙一下子就从石头中露了出来。

  她躺在乱石中间,面色已经死人一样的惨白,她的嘴角带着一片干涸的血迹。我颤抖着想把她抱出来,但是手一动,立即发现她的身体软塌塌的,几乎可以窝成九十度的角。她的椎骨被石头砸断,可能在石头砸到她的同时,就已经死掉了。

  我丢下苏小蒙,继续朝那边走了几步,我将要看到什么,其实心中已经了然。果然,在不远处的乱石中,我找到了范团,他被一堆石头埋住了,胖大的身躯几乎被砸的变形,嘴巴鼻子耳朵旁,全部都是干透的血迹。

  看到范团之后,我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丧失殆尽,一下子坐倒在地,手脚身躯乃至嘴唇都在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发抖。我还没有糊涂,清醒的很,不用尝试就知道这不是在做梦,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突然就想笑,因为想起之前刚刚苏醒的时候,三个人拍手庆贺,都庆贺我们命大,侥幸逃过一劫,有惊无险,但事实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没有看到这些,我可能不会多想什么,但是现在静心想想在大坡那边遇到的险情,就觉得事情可能真的不对劲。当时坡顶的石头如雨一般的滚落下来,三个人无路可逃,都被滚落的石头砸中了,在那种沉重的外力创伤下,人还能活下去吗?

  但更重要的是,当时的一幕,为什么会在方形的洞口之内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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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6 14:31: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八章 范团的所见所闻


  我心乱如麻,根本找不到任何头绪。但是此时此刻,我不由自主就想起临来昆仑之前,在那个小旅馆的地下室里,半夜见到轻语时的情景。在我的印象中,轻语已经死掉了,就死在荒山中,死在我的眼前,带着无尽的遗憾还有酸楚离开这个世界的。

  很多问题不能深思,一旦深思,就会让自己陷入一个没有尽头的死循环中,找不到答案,被困惑永远折磨下去。但是现在,我不能不思索。

  想起轻语,我就再一次意识到,这种现象,我估计不是第一个发现者,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些,否则的话,轻语不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以那种奇怪的方式跟我见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苏小蒙还有范团,我甚至已经分辨不清楚,这两具尸体,还有在洞外等候的那两个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本体。我低头看看手腕上的表,表针转动的很正常,时间上也没有什么差异。

  这个,就是元突人想极力掩盖的秘密?

  大坡之后的空间,还有很深,坐着坐着,我就坐不稳了,急切想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我匆忙站起身,最后看了看躺在乱石中那三具尸体,然后拔腿就走。我顺着坡底一直走,走到一面的尽头,从这里可以继续朝空间的更深处前进。然而当我站在这里的时候,身体猛然一阵剧烈的摇晃,额头上的冷汗就像雨一样哗哗的滴落。

  我可能控制不住心理上的反应,因为我站在这边,虽然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那种恐怖却猛然爆炸起来。我一步都不敢动了,我感觉到如果自己再走下去,将会万劫不复,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得了我。那种结果,不仅仅是死亡那么简单,或许比死亡还要更痛苦。

  这种感觉顿时把我吓住了,那是前所未有的恐惧,超乎一切。我不得不慢慢的后退,继续摸索的念头消失的无影无踪,尽管我非常不甘就这样离去,但是思前想后,还是被迫回到刚才站立过的地方,顺着陡坡朝上爬,沿原路一口气跑到方形的洞口边。

  范团和苏小蒙一直就守在洞外等着,在我跑回去的一刻,两个人立即迎过来。看到我安然无恙,他们都松了口气。但是当我再看着他们时,心里总有种很奇怪也很别扭的感觉。

  “哥们,里面是什么?你走了多远?发现点什么没有?”范团张口就问。

  “走了一段,很平常的路,什么都没有。”我拍拍他的肩膀,他身上的肉很厚实,带着正常的体温,而且光线照耀下,能看到范团的大影子就映在地面上,他的呼吸,他的心跳,无一不在表明,这是一个活生生的胖子,活的很欢实。

  “欧巴,什么都没有?”苏小蒙撇撇嘴,和范团对视了一眼。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紧张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导致表情有点不自然,总之范团和苏小蒙都不太相信我的话,他们质疑,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事一旦告诉他们,必然会引起两个人的不安以及猜忌。

  我暂时没理会他们,转身走了几步,坐到一颗打铁球旁边。这时候,我意识到,涅槃,仿佛并不是传闻,也不是虚妄,死去的,活着的,都交织在同一个世界里。

  涅槃,真的存在?

  “哥们,说实话吧。”范团又跟着凑过来,在我旁边坐下,道:“从咱们一见面开始,我就拿你当朋友的,觉得你实在,靠谱。咱们三个一路闯到这儿,也算是出生入死了吧?有些事儿,希望你别瞒着我们,我和小蒙都不傻,如果不能外传,我们听了就会烂到肚子里,一个字不会泄露,就算老安问起来,我们也不会说的。”

  “是这样是这样。”苏小蒙也赶紧表示,她会守口如瓶。

  我第一次失去主见,不知道该如实告诉他们,或者继续隐瞒下去。如果是别的人问起这些,我估计会一口拒绝,抵死不会泄露一个字,但是苏小蒙还有范团,无形中也是这个怪事的参与者,他们的“尸体”,还躺在洞口之内的乱石中。犹豫再三,我抬头看看范团。

  “哥们,咱们是朋友,铁哥们。”范团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虚伪还有奸诈,这让我想起他抢着探路,抢着背负沉重的背包时的样子。

  “范团。”我想了想,道:“我不是趁机在和你讲什么条件,就和你说的一样,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就不要隐瞒我。我想知道,你第一次跟老安在酒吧的包房里观看青铜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青铜上的图案,包括青铜在内,一切信息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

  “这个......”范团有一点为难,老安可能再三严厉叮嘱过,绝对不能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任何人。

  “它对我,确实非常重要,我需要这些信息。”我没有恳求,只是重申了这一点。

  “好吧。”范团低头考虑了一下,道:“我可以说,但你绝对不能再泄露出去,如果老安知道是我把事情说出去的,后果我就不说了,你懂得。”

  “谢谢。”我道:“但你要记住,这不是一种交易,朋友之间不存在交易,只是交流。”

  “我明白。”范团咧开嘴笑了笑,接着又正色道:“其实吧,一直到现在为止,我都说不清楚当时的经历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但是那些内容,我始终记得。”

  当时完全是因为我提供的那块青铜,让老安手里的青铜达到了一定数量,才会召集圈子里的成员聚集起来,进行研讨。范团什么都不懂,只是按照老安的吩咐去做。他们在包房里把几块青铜按照一定的顺序拼凑成一整块,然后老安在青铜上方吊了一盏比较特殊的灯,范团不认识那种灯,灯散发着紫光,类似紫外线之类的光芒。

  当时参与的几个人围坐在青铜的周围,青铜本身是不透光的,但是那些拼凑起来的青铜在紫光的照耀下,奇迹般的投射到地面上一片光幕。青铜上的图案在光幕中影射的很清晰,看到那些来回晃动的光幕和图案,范团的眼神就开始打转,接下来,他就说不清楚自己看到的一切究竟是从光幕中看到的,或者是脑海里冥想出来的,总之有点虚无缥缈。

  “非常混乱,好像整个世界完全乱套了,到处都是四处奔逃的人。”范团道:“我也在里面。”

  范团所看到的,是一个混乱的世界,就好像一个繁华的城市在遭遇战争之前,秩序完全崩溃了,各种各样的人拖家带口,尽全力想要逃走。人流密集的几乎走不动,范团随着人群在奔逃。

  “接着,我就看见了自己。”范团舔舔嘴唇,喝了口水,道:“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范团看见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他的家人,一家人在范团的带领下,从人流中努力的朝更远的地方跑。尽管范团知道自己当时是在包房里面,无论看到什么,肯定不是真实的,但那种感觉却太过逼真,让他忍不住冒汗。他看见“自己”带着父亲母亲,像是一只卑微的虫子一样,在无数的虫子之间迫切的寻找一条生路。

  紧接着,拥挤的人群一下子混乱起来,周围的高楼大厦成片成片的崩塌,连同地面也开始崩裂,天空阴沉的如同黑夜,人群在这样的混乱中遭到了彻底的毁灭,大片的建筑碎块从上空掉落,一时间天摇地动,好像世界末日。

  很多人都被砸死了,血肉模糊,有的被地面迸发的裂痕吞噬,总之非常凄惨。范团“目睹”着眼前的惨剧,手足无措,他始终紧紧的跟随着那个“自己”,看着“自己”带领家人仓皇躲避,但是那种毁灭性的打击覆盖了任何一条生命,突然间,一块巨大的建筑碎块呼啸而来,一下子把范团一家人全部砸到了下面。

  “我能看见的,就是他们露在外面的双腿。”范团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

  一家人就这样死去了,作为一个特殊的旁观者,范团无法承受这样的情景,他好像看见自己被砸死了一样。他忘不掉“自己”被巨大的碎块完全砸扁之后,仍然在微微抽搐的双腿。

  这些,都是青铜上的图案所折射出的影像。

  当老安关掉了那盏灯的时候,范团仍然沉浸在恐慌中,还有什么能比看到“自己”在自己眼前死去更让人害怕的事?一直过了很久,范团才从惶恐里面挣脱出来,他暗自庆幸,庆幸今天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场幻境。

  “既然你知道那是一场幻境,还害怕什么?”我问道,因为记得当时范团从包房里出来的时候,表情很不自然,额头上的汗水还在一个劲儿的朝下流。

  “我知道是幻境,所以本来已经没那么紧张了,就像看了一场恐怖电影一样,只要离开电影院,情绪就会恢复的。”范团苦笑了一下,道:“在我临出门之前,老安跟我说了几句话。”

  “他说什么?”

  “他告诉我,很认真的告诉我。”范团道:“他说不要认为我今天看到的都是虚假的东西,那些情景,曾经真实的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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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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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发表于 2014-6-7 11:59:59 | 显示全部楼层
    先顶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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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7 12:45: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九章 等待



      老安的确亲口对范团说过那样的话,老安这个人看上去可能有点沉默,或者说阴沉,但我不觉得他善于撒谎,如果他说的是谎话,那么完全可以闭口不提,干脆一个字都不和范团说,范团也不敢去追问。

      正因为这样,范团完全被吓住了,当时的表情才会那么不自然,当我询问他的时候,他就只能告诉我,那肯定不是真的。

      “除了这些,还说了其它什么话吗?”我继续问道,想把当时的情况尽量了解详细。

      “别的就没什么了,哥们,你觉得这些还不够吗?”范团咧着嘴巴,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道:“从那之后,我不知道自己琢磨了多少次,每一次想起来,都觉得那是胡扯淡。”

      “或许是在胡扯淡。”我点点头,换做任何人,也不可能相信在这个世界会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还有一模一样的家庭,住在一模一样的城市里,那种巧合的几率等于零。

      但我今天遇到的事情该怎么解释?我看到了“自己”,同时也看到了已经死去的范团和苏小蒙。

      “这个事过去就过去了,谁知道老安是不是在瞎说呢?”范团道:“我不相信有一天我会看见第二个范团团。”

      “可能,他不是在瞎说。”我想想,道:“老安那个人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谎,如果他想说谎,就会有十足的动机,但是他为什么要欺骗你?或者说,他有欺骗你的必要吗?”

      “那你的意思?”范团一下子惊讶了,没想到我会赞同老安的话。

      我没回答,只是心里默默的思索,老安对范团说的那几句话里,最重要的一句,就是那些事情曾经发生过,其实他想着重突出的,正是这句话。他想让范团相信那些事是真的,我不知道老安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不过我想,范团如果不弄明白这件事的真伪,或许不会甘心离开。

      “你现在知道我的苦恼了吧?”范团很无奈,他本来只是为了家里那件怪事而来的,但是没想到老问题没弄明白,又出现了更大的新问题,

      “范团团已经讲过了,该你说了,在洞口后面,到底看到了什么?”苏小蒙道:“别总瞒着我们。”

      “我说了,老安可能不是欺骗范团。”我道:“在洞口后面,我看到了三具尸体。”

      “谁的尸体?”

      “我,你,还有他。”我指指苏小蒙,又指指范团。

      “开开开开什么......玩笑?”苏小蒙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当时就结巴了:“告诉我,你在开玩笑对不对?对不对?”

      “我没有心情开玩笑。”

      这一下两个人立即紧张而且隐隐的兴奋起来,看到自己的尸体,那可能是件很无稽的事,但不可否认,这样的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有种莫名其妙的巨大吸引力,只要听说了,那必然会亲自去看看。范团提着背包就站起来,苏小蒙也紧随其后,我赶紧拦住他们,那个洞口之后的黑暗中,始终有一种让我惊悚恐惧到了极点的东西,我自己不敢再进去,同样也不会让他们两个过去涉险。

      “这件事自己知道就行了!”我拦住他们道:“不要去看,也不要随便乱说!”

      “事关重大啊,不看看怎么能行。”范团伸头就朝洞口后面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我们争执中,腰里沉寂了很久的对讲机突然传来了讯号,让我心里微微一惊。这个地方的地势复杂,距离一远,再先进的对讲机信号也会受到强烈影响,而对讲机现在响起来,只能说明老安那些人好像距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果然,还没等我拿起对讲机通话,从远远的石桥另一端,出现了两道光线,明显是手电的光。在这种地方,任何光亮都像指示灯那样扎眼,我看到对方的同时,他们也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光。

      我心里不由的紧了紧,本来想把洞口这边的情况隐瞒过去,但老安他们一旦过来,就完全隐藏不住了。

      我带着范团他们迎了过去,在石桥中间和对方碰面了。来的人是老安和另外一个同伴,我不想多说话,范团不敢多说话,最后是苏小蒙跟老安说了几句,问他们怎么一路找到这儿来了。

      “你们在这儿呆的时间太久了。”老安道:“我们只能过来看看。”

      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遇到蝙蝠群袭击的时候,范团昏沉了很久,后来大坡遇险,三个人不知道晕了多长时间,醒来后又一直沿着凿痕在走,完全把时间给忘记了。

      “桥那边是什么地方?”老安朝我问道。

      “没什么。”我对他的成见一直都没有消失过,也不愿多浪费口水。

      老安不再追问我,转而去问范团,这一下范团就支支吾吾的,看看老安,又看看我,老安明显察觉不对劲,接着追问了两句,语气一重,范团就害怕了,告诉老安,那边有几颗大铁球,还有个洞口。

      我觉得老安他们过来的时候肯定也见过冶炼场和遗弃在那里的铁球,说到这些,老安的眼神不易觉察的一变,道:“过去看看。”

      事情可能真瞒不住了,我没有阻止的理由,而且就算阻止也没用。五个人重新走过石桥,到了那边的方形大洞口。

      “你们进去了吗?”老安在铁球旁边朝里面看了看。

      “还没有。”我生怕范团再经不住吓唬,把什么都一口气说出来,赶紧抢着答道:“没来得及,在那边受伤了,走到这儿就走不动了。”

      老安不再说话,就站在洞口看,他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外人几乎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在这里站了最少有十分钟左右,他才慢慢回过头,道:“你们在这儿等,我进去看看。”

      我也顿时慌神,如果老安闯进去,只要翻过那道大坡,以他的细致,肯定会发现那三具尸体,这件事情本来我就说不清楚,如果他再问起来,就乱成一团糟了。

      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想让他知道这些。

      但老安主意一定,就行动的非常快,不等我再说话,他把身上的东西留下,只身走进了方形大洞口,刚刚走进去的一刹那,老安仿佛犹豫了一下,脚步也随之而停,但他的犹豫只是一瞬,紧接着就迈步朝前走去,再没有任何停顿。

      很快,他就消失在视野中,我们四个人坐在这边等。苏小蒙找老安的同伴打听他们的进度,那人道,他们走的路很稀松,沿途发现过一些元突人遗留的痕迹,不过不太重要,然后就没有什么进展,原路退回了。

      我们说着闲话,在这里等了大概有两个小时,之后,老安出来了。我说不上他的情绪是不是有什么变化,但总觉得他和平时有点不一样。我很担心他会问石坡底部那三具尸体的事,不过老安一句话不说,出来之后立即翻动背包,把所有的给养掏出来,又腾空一个包,尽力朝里面装。

      “你要干什么?”苏小蒙问道。

      “我再进去一次。”老安的动作麻利,很快就收拾妥当,把背包背起来,道:“给养我带走一部分,剩下的够你们维持三天。”

      说完,他拎着背包就走,苏小蒙在后面喊着:“喂喂喂,要是东西吃完了怎么办?”

      “三天给养如果消耗光了,你们......”老安回过头,道:“你们就走,不要再等我。”

      在老安重新进去的一瞬间,我突然有种冲过去和他一起走的冲动,但那不现实,老安本就不让我放心,和他一起进去的话,难保会有什么我预料不到的情况。然而我不进去,或许就失去了唯一可以目睹空间深处的机会。

      老安没有给我任何思考的余地,走的非常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在这个圈子里面,可能我是唯一一个思想比较特例的人,老安吩咐下来的话,我可以不听,但其他人都严格的遵循。老安进去之后,他的同伴就坐下了,苏小蒙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借这个机会也好好休息了一下。

      等待是非常枯燥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眼巴巴的坐在这里等。我很清楚,老安即便从洞口之后的空间发现了什么,估计也不会告诉我,但是我心里始终存着一丝侥幸,希望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可以多少告诉我点。

      在不同的环境中,人对时间的概念可能也不同,三天,其实不长,但对于我来说,可能显得漫长。在焦躁的等待中,老安进入洞口已经快要三天了,他给我们留下的给养不多,完全是按最低限度分配的,所以到这时候,背包差不多就要空了。

      没有东西吃,还要保持回去的体力,我们最多再坚持两天。尽管老安说过,三天之内他不回来,就让我们先走,但老安的同伴不想那么做,包括我在内,也不想。所以我们又挤牙膏似的扣出一点东西,多坚持了一天半。这个同伴眼看情况不妙了,跟我商量,我们决定,由他原路返回,把留守在外面的人叫进来两个,顺便带些东西。

      他一走,我的情绪一直起伏不定,脑子里全是那片未知空间内的情况。但我想象不出空间的深处会有什么,不过我预感,那将会是一个很惊人的秘密。我突然有点后悔,后悔当初没跟着老安一起进去。

      想着,我慢慢踱步到了石桥的桥头,桥两边的深渊没有一丝风,静的让人有点不安。我抽了一支烟,转身想要走回去。但是脚步刚刚一动,突然就觉得一只脚踝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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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7 12:45: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章 来自桥下的危机



      我心里一惊,低头看下去,右脚的脚踝上的确缠着一圈东西,黑乌乌的,很长,从石桥下面的深渊延伸上来。最开始的时候,我没能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脚脖子被缠住之后,一股很大的力量就顺着想把我拖下去,我用力一挺身体,双脚牢牢的站在桥面上,经过这短暂的僵持,我隐隐约约看到,缠着我的东西,好像是一束头发。

      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长的头发,而且这种环境下,估计不太可能有人,所以我就觉得,这只不过是一种很像头发的东西。

      然而这东西绝对是致命的,从“头发”另一端传过来的力量越来越大,凭我的体力,几乎抗衡不了。尽管双脚牢牢的贴着桥面,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被拖向了桥的边缘。

      “过......过来......”我憋着一口气不敢松懈,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让范团过来帮忙。范团正在那边打瞌睡,幸好苏小蒙很机灵,随即警觉起来,喊起范团就朝这边跑。

      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然而在那种力量的拖拉之下,我再也坚持不住了,脚掌一松,整个人嗖的被拉到了桥边,身体一歪,就要栽到桥下面去。临危之际,我咬牙伸出手,死死的扒住石桥边缘,身子等于悬空了,自己的体重再加上那股巨大的力量,完全落到了两条胳膊上。我能听到指骨还有臂骨因为重压而隐隐的作响,命悬一线。

      “怎么了!”范团匆忙跑过来,但是等他真的跑来时,我又不敢让他援手,桥下的那股力量未知,我不敢保证还会不会再次升级,如果范团用力拖我,而那股力量又骤然增强,就等于把他也拉下了水。

      范团趴在桥面上,想要伸手拉我,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桥下面的一些情况。我勉强抬起头,一下子看见范团的脸色瞬间发白,好像看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眼角旁边的肉在一个劲儿的跳动。

      这让我心神更加不安,我努力的转过头,范团手里的光线正好照在桥头深渊石壁上,在光线的照耀下,我顿时看到坑坑洼洼的石壁上趴着一个人。

      那肯定是个女人,她的头发很长。我之前的判断错误了,缠着我脚脖子的,就是她的头发。这个女人身上披着一件好像用金属丝编织出来的衣服,两手两脚紧紧的抠着石壁凸起的地方,正回头看着我们。

      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可能是因为长期不见自然光的原因,视力退化了,双眼无神,眼珠像河童一样,泛着眼白一般的灰白色。

      “鬼!鬼!”范团大喊起来,但是没有抽身逃走,他使劲的朝我伸出手,想拉我上去。但是我不敢松手,头发一端的力量异乎寻常,我双手坚持仍然吃力的要死,只要敢松手,哪怕就是半秒钟,很可能会被拉下去。

      “坚持一下!坚持一下!”范团有点手忙脚乱,他也觉得这样不行,马上爬起来,跑回去取出一截绳子,一端绑在桥头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自己拿着另一端朝我这边跑。这段时间很短,范团的动作也很快,但我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住,扒着桥的手指几乎要断了。

      “抓好绳子!我来对付她!”范团丢下绳子,不由分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支手弩。这种弩的劲力十足,五米之内可以射穿人体。他举着手弩,就对准了石壁上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可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现代化的产品,她没有什么表情,脸色苍白的如同一个死人,她还是在全力要把我拖下去。

      “不......不要......”我已经坚持不住了,但在范团瞄准对付的时候,还是艰难的断断续续道:“不要杀她......”

      范团一怔,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作为他,可能完全不明白我的心理。说不清楚,当我看到这个女人那双泛着灰白色的双瞳时,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轻语,还有青青。那两个失明的女人,在我生命中如此之重,就因为她们,我不忍伤害任何一个看不见这个世界的人。

      即便那个人将会严重的威胁到我,但我还是不忍。我知道阻止范团的后果,却不后悔。

      “你还等什么!杀了她!快一点!”苏小蒙在后面拖着受伤的身体,她没有犹豫,也没有注意到石壁上的女人是否是个瞎子,她可能只看到,我将要落入深渊了。她匆忙跑过来,从范团手里抢过手弩,转身就对准了石壁上的女人。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尽管心里不愿意,但两只手却承受不住时时刻刻都存在的重压,忍不住一松,整个人从石桥的边缘摔落下去。

      我的脚脖子仍然被那女人的头发紧紧的缠着,身体下落了一段,猛然一顿,然后重重的撞在旁边的石壁上,头晕目眩。石壁上的女人力气非常的大,只靠一束头发就拖住了我。我条件反射般的伸出手乱抓,勉强抓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这时候,位于上面几米处的女人闪电一般的扒着石壁蹿了下来。

      我被撞的很不轻,嘴角已经溢血了,震动引起后脑上还未痊愈的伤口再次崩裂,剧痛带着强烈的眩晕感,有点天旋地转,我只能下意识的紧紧扒着那块石头,免得自己再次摔落下去。

      石壁上的女人动作敏捷,在陡峭的石壁间如履平地。但是在她将要接近我的时候,我听到一阵锐利的破空声,紧接着,那女人的身体猛然一震,无神的眼睛骤然睁大了一圈。我看不到太多的情景,然而从那阵破空声还有她隐约的表情,我能想到,一支弩箭,已经插在了她的脊背上。

      在这种距离中,那支弩箭完全可以夺去一个人的生命。我听到苏小蒙和范团的呼喊声,那个女人中箭之后只是停了一停,接着又开始朝下爬,她的身体来回绕动了几圈,我就感觉自己被头发缠的很紧。

      我猜想的没错,在那女人转身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背上多了一支弩箭。但她很能隐忍,一声不吭,紧紧咬着自己的牙,就用一只手拖起我,在起伏的石壁上快速挪动,慢慢的靠近深渊的底部。

      凭她的体力以及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即便带着我,可能也会平安的到达深渊的最深处,但是朝下爬了有三十米左右,那个女人突然发出一声轻微又痛苦的呻吟。随即,我就感觉身体猛然一坠,自由落体般的朝下滑落。

      当时,只觉得自己要被摔死了,但是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我一下子就触到了地面,摔的非常惨,骨头架子几乎都要散了。这还不算,在我触到地面之后不到一秒钟,那女人也跟着摔下来,正好落在我身上。双重的打击差不多要了我半条命,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觉得鲜血从口腔中狂喷而出。

      我隐约还是能听到苏小蒙和范团的叫喊,而且能看到他们努力的把光线照射到三四十米深的深渊中,在寻找我。但这段距离好像太过遥远了,遥远的像隔着一个国度。我躺了一会儿,连着咳嗽了下,艰难的翻起身。

      在我身体刚刚动起来的时候,那个女人立即就生出反应,她伸出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她的指甲很长很长,就像几把锋利的刀子,抓的我皮肉生疼。她的手在不断颤抖,很短时间内,手心就冒出一层汗水,几乎把我的袖子都浸透了。

      我没有表现出挣扎和任何敌意,我能感觉到,她现在正处在一个非常不好的状态中,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支弩箭带来的创伤所导致,但一直到这个时候,我仍然不想伤害她。

      一个人,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独自在这种孤独黑暗中呆到视力退化,那么她曾做过的一切,哪怕再多的坏事,罪孽也已经还清了。

      我使劲挣脱,从身体外面几圈乱糟糟的头发里挣出一只手,马上掏出身上携带的一支用来应急的小手电,把它打开。那女人的感应非常灵敏,尽管目不视物,却好像能感觉到出现了光线,她脸上身上全是汗水,面容中有种痛苦,还有戒备。她半个身子压在我身上,在光线亮起的一刻,她猛然一动,几根尖利的指甲一下子就举到我的脖子边。

      “等下!”我没有闪躲,那样很可能会让她误会,进而发生更激烈的冲突,我低低喊了一声,也不知道她能否听懂我的话,道:“我不是你的敌人,也不会伤害你!”

      人之间的沟通,可能并不仅仅靠语言才能实现,我觉得我的话里充满了诚意,那个女人估计也感应到了这种诚意,她的指甲堪堪停在距离我脖子只有两厘米的地方。

      “我不会伤害你。”我慢慢拿开身上其它的头发,把它们盘起来,甩到女人身后。

      我这些举动让女人的戒备减轻了一些,也可能是她完全承受不了身体的痛苦,手软塌塌的垂下来,汗如雨下,身子歪倒在地面上,大口的喘气,胸膛剧烈的起伏。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让她痛苦到无法坚持的原因,并非脊背后的那支弩箭,弩箭虽然强劲,却不至于马上要她的命。

      让她痛苦的根源,是她隐藏在那件破破烂烂又很古怪的衣服下面高高隆起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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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7 12:46: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一章 情况急转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这个陌生又没有任何表情的女人高高隆起的肚子,证明她是一个孕妇。我感觉匪夷所思,从她的装束以及一头长到离谱的头发来看,她一定在这里存活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她的确是个孕妇。她可以承受强劲的弩箭带来的打击,却承受不住肚子里那个生命将要来到这个世界中的前兆。

      我在荒山里照料过轻语,对这方面的事有那么一点经验,她可能将要临盆了,疼痛难忍。我估计她并不能听懂我的话,但是荒僻的地下,脸色苍白又失明的女人,跟轻语的情况何其之象,我有一种爱屋及乌的怜悯,我努力的试图说服她,我没有恶意,尽管她把我从上面拖了下来,但我仍然愿意帮助她。

      可能真的是我的诚挚打动了她,也可能是她彻底忍受不了了,在我比划了一阵子之后,她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双手捂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疼痛的像要痉挛。我没有任何可以急救的药物,只能用按摩和挤压之类的手法来减轻她的痛苦。开始的时候,她有些抗拒,但是我的手法是有效的,可以减轻她的痛苦,渐渐的,她不再抵抗,只是紧紧皱着眉头。

      从深渊上的石桥,仍然不断传来范团他们隐约的喊叫声,但我不敢大声回应,以免引起女人的反感甚至更激烈的反应。过了一会儿,她的疼痛减轻了一些,这个女人的性格应该很坚韧,只要能够忍受,她就绝对不会发出哪怕最轻微的一声呻吟。

      她勉强想站起来,但力有未逮,我犹豫着该不该扶她,这时候,她的身子一歪,完全靠在我身上。这时候,我看见一股殷红的血,从她双腿间流了下来,临产这种事情谁也拿捏不准,在没有正规医疗保障的情况下,说来就来了,挡都挡不住。她一下子变的虚弱,几乎站不住了。

      她慢慢回过头,我相信她应该是后天失明,因为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还是习惯性的想用眼睛来分辨这个世界。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正视她,我看不出她的年纪,也看不出她的来历,她好像二十多岁,又好像三十多岁。她是一个很秀美的女人,尽管衣不蔽体,但那种女性的柔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隐藏的住。

      她回头望向我,过了半分钟,伸出手,朝深渊的一边指了指。我明白,她想到那个地方去。这种情况下,的确需要找一个比较安全又舒适的地方,让她迎接临盆。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扶起她,朝那个方向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临盆反应非常强烈,走了几步之后,我感觉这样不行,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

      在我抱起她的那一刻,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复杂又难以形容的神色,她很抗拒这种感觉。我点了点她的肚子,意思是说,她可以坚持,但她肚子里的生命却不能坚持。

      任何女人,都会有一种先天而生的母爱,这是女人最最伟大的一点。果然,女人不再迟疑了,她吸了口气,抿了抿嘴唇。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很大度的女人,拿得起也放得下,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再有什么,她的表情很快就正常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就这样抱着她朝前面走,深渊之下,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虽然是地下空间的一部分,但是我从来没有涉足过。深渊下有一条不大的暗河,流速缓慢,朝前走了大概一百米左右,地势宽阔起来,暗河的边上,出现了一个大概三米高,长宽各有十米左右的坛。

      之所以叫坛,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这肯定是一种人为的建筑,用巨大整齐的石块,一块一块叠加起来修建的。它虽然低矮,但看到它的第一时间,一种恢弘的气息就从石坛中蔓延出来。

      石坛的一边,有一道开启了一半的石门,我以为这是女人平时居住的地方,但是略一观察,又觉得不像,石坛应该是实心的,我也暂时无法查看到石门后的情景。

      走到这里的时候,女人示意放下她。她对周围的环境熟悉到了极点,没有经过任何停顿,一个人慢慢走向了那道石门。她双腿间仍然不断的流血,我有点担忧,在没有药物和器械的情况下,临盆可能导致产妇和婴儿的死亡。

      她慢慢抚摸着那道石门,古朴厚重的石门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这种建筑可能是元突人消失之前留下的,看得出来,元突人建造这座石坛的时候相当用心,每一块石头雕琢的没有棱角,各种各样精美的花纹密布,虽然没有粘合物,但石头平滑无比,几乎看不出缝隙。

      这个女人在石门边站了大概几分钟左右,然后慢慢回过头。这一刻,我惊呆了。

      她的脸庞原本是白皙而且柔润的,但就是这么几分钟的时间里,她的眼角和额头出现了细密的皱纹,那种皱纹虽然不至于显得老态龙钟,却让她看上去瞬间苍老了许多。

      她的表情也开始变了,变的有一些凄楚,有一些无奈。她的身躯在微微发抖,一头黑发的发根,开始泛白。

      骤然间,她仰头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啸声穿过黑暗,在广袤的地下空间中回荡着,啸声仿佛震耳欲聋,让我的心神受到极大的震撼。我呆呆的看着她,当她停止长啸的时候,那双灰白色的眼睛里,隐隐流出了一滴晶莹的眼泪。

      她依然在承受着痛苦,却稳稳的站在原地,极力支撑身体。她不说话,也不动,让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将要临盆的女人可以如此坚强。

      我想告诉她,她现在的状况很危急,但是无论我怎么比划,她都坚持不肯动,就那样站着。我对她有种怜悯,发自内心的怜悯,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母亲给予的,当我面对一个母亲时,应该全力给她应有的帮助。

      这可能是一个奇迹,她坚持了最少半个小时。我预料她估计再也坚持不住了,这时候,从石坛旁边的暗河中,哗啦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我转头一看,立即看到浑身水淋淋的河童。我跟河童至少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他冒出水面的一刻,仿佛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他小小的身躯不断的发抖,踉跄着跑了几步,一下跪倒在那女人面前,嚎啕大哭。

      女人静静的,没有阻拦,也没有劝慰。河童在痛苦,撕心裂肺。过了几分钟,女人低低的说了一声,那是我完全没有听过的一种语言,相当陌生。这声低低的话语如同一道法则,痛哭中的河童马上停止下来,他的眼睛还在流泪,对这个女人,河童有种无法形容的尊崇以及畏惧。

      他们在交谈,就用那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在交谈。交谈没有持续多久,河童又抽泣起来。这时候,那个女人的痛苦达到了极限,我在旁边感觉到,她要生了。

      我立即抢上前去,之前,河童对我的态度还算是友好的,而且给过正确的告诫,但是现在,他充满了戒备和敌意,转身就挡在那女人面前,不许我再靠近一步。

      那个女人轻轻摸了摸河童的脑袋,又说了两句。说话的时候,那个女人面向我,我听不懂她的话,而且是第一次见到她,但是此刻,我仿佛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告诉我,她的生死,无关紧要,但一定要让她的孩子活下来。

      河童闪到了一旁,自荒山之后,我第二次扮演了稳婆这个角色。这个女人本身的状态不好,但是生产很顺利,几乎没有什么意外,顺利的产下了一个女婴。

      可以说,这是我见过的最独特也最奇怪的一个婴儿。她又白又胖,虽然只是初生,但头发乌黑,两只眼睛就像两颗黑色的宝石,烁烁生光,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刻,她没有像其他婴儿那样哇哇啼哭,而是蹬着胖乎乎的小腿,咧嘴笑着。

      “咿咿呀呀......”她仿佛不知道什么是哭泣,睁着大眼睛,在黑暗和光线之间来回看着,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当她转头看到身旁的女人时,可爱的小脸一皱,哇的就哭了出来。那个女人脸上的皱纹更多了,但是当她听到婴儿第一声哭泣的时候,所有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旁边的河童噗通跪倒在地,虔诚的如同在膜拜神明。

      那女人伸出了手,我把双腿来回乱蹬的婴儿抱到她面前。作为一个母亲,还有比抱抱出生的孩子更幸福的事吗?我能理解她,看到她们,我忍不住想起当时的轻语和青青,眼睛顿时发酸了。

      但让我意外的是,女人并不碰这个孩子,尽管看上去她很想抱抱可爱的女婴,却忍住了。她转过头,对河童说了两句。

      河童走到我面前,他会简单的汉语,但是一句话都不说,伸手从腰后拔出一把刀子,然后左掌按到地面,手里的刀子闪电一般的挥下来。锋利的刀子急斩而下,几乎切掉了半只手掌,鲜血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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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8 16: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二章 妞妞



      河童的动作很快,等我想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硬生生的切掉半个手掌,那种痛苦可想而知,他的脸庞因为忍受痛苦而抽搐,拖着血淋淋的手,抬手朝我在的方向望过来。

      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是河童的情绪要比那个女人多一些,当我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和微微跳动的眼角时,突然觉得他那双失明的眼睛里,好像有一种极为渴求的气息。就这样站了一下,河童开始说话,他的表达能力不强,不过我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告诉我,王和他,都要死去了,在他们将要死去的时候,只有我一个旁观者。

      “尊崇的王不忍让新生的生命葬送在这里。”河童道:“求你带走她,让她活下去。”

      我一下子明白了河童的意思,果然,他有求于我,因为怕我不肯答应或者心有忧虑,河童武断的切掉自己的手掌,用这种古老又血腥的方式和我达成一个协议。

      “你不必这样。”我抱着那个可爱的白白胖胖的女婴,对河童道:“即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让她活着,尽自己最大的力量。”

      河童禁皱的眉头顿时舒展了,仿佛再也感觉不到断掌的痛苦,他的嘴角洋溢出一丝笑意,转身就对那个女人说了几句。

      情况变化的太快,就在不久前,我和这个女人还处在敌对的状态,但机缘巧合,不久之后,我就成了一个受委托者,她的表情不多,在此刻却明显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她慢慢的伸出手,从河童手里要过刀子,又挽起自己那头黑发,割断一缕,交给河童。

      河童把双手捧着这缕头发,递到我面前。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还是接了过来。

      抱着怀里的婴儿,我的思绪忍不住开始飘飞,河童所说的王?寓意着什么?这个女人难道是传闻中的西王母?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对,最大的可能,她是元突的王。元突这个民族已经在历史中消失了,在他们生活过的土地上,为了守护一些东西,留下守护者,这很正常,但他们的王也陈留在此,是为了什么?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在我进入这个地下空间之后,目睹了不死鸟的死去,现在,河童和这个女人也将要死了,遗留在这里的生命一个个消逝,这是巧合?或者隐喻了其它?我猜测不出。

      这时候,躺在原地的女人已经虚弱不堪,她的话语渐渐低沉了,声音越来越小,河童跪在旁边,侧耳聆听。之后,他对我转述了那个女人想要说的一段话。

      “不用惧怕死亡,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死,不是终结,只不过是一个新的开始,你的生命并非只有一次,死去不代表什么,无需怕它。每一个生命都是长存的,或许你看不到,想不到,但他们一直都在......”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猛然想起当初无念老和尚对我讲过的那个看似无稽的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远游归来,发现自己死去的祖父父亲,全都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他诧异的询问,对方却告诉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是怎么样的?

      我暂时无法完全理解这些话,在河童对我转述时,他眼角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淌落,情绪中的悲痛无法掩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流下了泪水,但是当他讲述完之后,一下子转身跪倒在那个女人身旁,抽泣不止。

      终于,我发现了,那个女人静静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呼吸消失了,心跳消失了,就这样在沉静中默默的离开了世界。

      我不由自主低头看看怀里的女婴,她的母亲非常坚强,我不知道那女人依靠什么存活在这片黑暗中,但我想,如果不是这个新生命骤然降生,那么女人可能还可以活上一段时间。

      我默然无语,想不出什么语言来安慰河童,在他的心里,这个女人不仅仅是他的王,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可以信赖和亲近的族人。他们流有相同的血,心里有相同的梦。

      河童抽泣了片刻,慢慢回过身,他完全疲惫了,孩童一般稚嫩的脸庞上有种感悟所有的沧桑。他像捧起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一样,轻轻把女人还没有冷透的尸体抱起来。

      “这是王的陵墓,尊崇的王,将要永远沉睡,不要打扰她。”河童走向了那座低矮的石坛。

      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这座经过元突人精心修葺的无名建筑,是元突王的王陵。元突的文化风俗和内地完全不同,他们择选的王陵不看风水地脉,构架也和内地的墓葬完全不一样。作为一个曾在文物所工作的人,我深知这个发现将会引起学界内不小的轰动,价值无量。但现在,我完全顾不上回想这些了。

      当河童走到王陵的入口时,再一次转过身,此刻,什么都无需多说,我明白他的心。他把女人的尸体送入了王陵,之后站在入口那里,朝这边跪了下来。

      怀里的女婴又开始大哭,两只小手使劲抓着我的衣领。这样的哭声并不大,然而却代表着生离死别,听起来撕心裂肺。我无力改变什么,无力让死去的人重生,我能做的,就是遵守自己的承诺,尽最大的力,让她活下去。

      “王和我,都等不到那一天了。”河童哭着,他的一生漫长无尽,经历了这个世界上常人所经历的一切苦楚,他的眼泪或许早已经流干了,这时,他的眼睛里,淌落的全部都是斑斑的血迹,他朝我怀里的婴儿膜拜,额头重重磕在地面的石头上,鲜血横流却浑然不顾:“让年幼的王,活下去,求你......”

      “我会遵守承诺。”我的心情变的无比沉重,尽管只是一个外人,河童的心,我却感同身受。

      河童的额头最后一次重重磕在地面上,接着,他默默退回到王陵的大门之后。那扇沉重古朴的石门关闭了,怀里的女婴停止了哭泣,那双黑乌乌的大眼睛里含着泪,在好奇的注视着这一切。

      这个地方没有再停留下来的意义,我抱着怀里的女婴慢慢的转身一周,不管她是否能够记住,我只想让这个她出生的地方,在她的心灵里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记。我抱着女婴慢慢的朝回走,深渊很长,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才能寻找到合适的路,范团和苏小蒙可能还在焦急的寻找我,我不想浪费时间,回到石桥那边,可以沿起伏的石壁爬上去。

      我一边走,一边大声的呼喊,深渊虽然有三十多米深,但是声音可以传出去很远,很快,我就得到了范团的回应。我走到石桥边上,范团从上面抛下绳子。我把女婴紧紧包在怀里,抓起绳子,沿石壁爬上了石桥。

      怀里的女婴是条活生生的生命,我要带着她,就瞒不过其他人,这或许会引起一些麻烦,但别无选择。果然,范团和苏小蒙见到我的一刻,立即就惊呆了,女婴咿呀咿呀的嘟囔,小手乱抓。

      “可爱死了!”苏小蒙顿时就乐了,几乎忘了问我这女婴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一把从我怀里抢过女婴。

      “这个......太突然了。”范团比苏小蒙理智一些,咽了口唾沫,道:“哪儿来的小孩?”

      我简单的说了一下,范团就很忧虑,老安还没回来,暂且不提,但队伍里的彪子是个很爱惹事找碴的主,如果真让他发现了婴儿,估计会找我麻烦。

      “随他。”我不在乎这些,只记得河童临别时眼睛中的血泪,我答应了他,要让女婴活下去,就一定得做到。

      “她会吃东西!她会吃东西!”苏小蒙在那边乐的大叫,她用奶片化了点水,在婴儿嘴边粘了粘,芳香甜美的奶水让婴儿很快乐,咧着小嘴笑起来,模样很招人喜欢:“叫她妞妞,叫她妞妞,我喜欢这个名字。”

      “你看你那样儿。”范团呲牙咧嘴道:“你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呗。”

      苏小蒙和范团笑骂着,小妞妞仿佛也被感染了,蹬着小腿咯咯的笑个不停。我没有欢愉的心情,小妞妞笑的那么可爱,但她不知道,在自己无忧无虑的笑容中,已经失去了这个世界最宝贵的母爱。

      她和青青,都是可怜的。

      两个人闹了一阵,才想起来老安一直不曾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多的时间,老安那种人做事有分寸,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原因阻碍了他,他肯定会按时返回。这样一想,我就觉得他在里面可能遇见了什么事。

      我很怕他会死掉,并非担心他的生命安危,只是觉得里面的情况如果因为他的死去而断绝,会很可惜。

      三个人又等了一会儿,从石桥那边,出现了光线,光线移动的速度很快,飞快的越过石桥,朝我们这边走来。我看得出,是彪子带人赶来了。

      看到彪子,范团和苏小蒙就有点紧张,下意识的想把妞妞藏起来。但好好的一个人,会哭会笑,根本藏不住。彪子他们过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苏小蒙怀里的妞妞。

      “这怎么回事?”彪子皱起眉头,我跟他本来就不对付,一旦有事,矛头立即就对准了我:“你们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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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8 16: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三章 元突王陵(一)



      彪子的态度很不友善,我懒得理会他那么多,范团和苏小蒙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场顿时沉默下来。彪子感觉很没面子,当时就急了,一步跑到苏小蒙面前,道:“这小崽子是怎么回事,从哪儿来的?”

      “你嘴巴干净一点好不好。”苏小蒙下意识的就把妞妞藏在身后。

      “我说。”彪子又转头看向我,道:“这小崽子是从哪儿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彪子的语气让妞妞受到惊吓,她哇的一声就哭起来。彪子不耐烦的回过头,对苏小蒙道:“让她闭嘴!”

      “你想怎么样?我陪你。”我不得不开口去吸引彪子的注意力,这样一来,火药味渐渐就浓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彪子叉着腰,道:“老安下落不明,你们还在这里胡搞,你叫北方是吧?你才来几天,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要只说这些废话,现在就洗洗到一边晾着去,我没工夫听。”

      老安队伍里的人毕竟跟彪子熟,我们的矛盾一产生,别的人就从后面凑过来。妞妞大哭,苏小蒙怎么哄都哄不住。

      “叫她别哭了!哭的心烦!”彪子的脾气完全爆发出来,冲着那边大吼,我也感觉莫名其妙的烦躁,很想一拳捣到他脸上。

      “算了算了。”范团跑过来劝架,队伍里只有他和苏小蒙向着我,平时范团很忌讳彪子,但是他不出面,就没人再会帮我说话。

      “滚一边去!”彪子一把就扒拉开范团,道:“胖子,还有你,你们两个除了找麻烦拖我们的后腿,还能干点什么?要不是看着老安的面子,早把你们轰出去了!”

      “你说了算还是老安说了算!”我心里越来越烦,看着彪子很不顺眼:“如果你说了算,你就让老安让位给你,如果你说了不算,就给我闭嘴!”

      “好了!别再闹了!”范团使劲朝我们两个中间挤,道:“我们找的麻烦,我们自己解决,这孩子不用你们操心,我们会照顾好。”

      “妈的!”彪子一巴掌就抽到范团脸上,可能是气极了,因为平时范团很少会和他这样说话。

      “你他妈的也够了!”范团一下子丢掉手里的包,呼的举起那支手弩,直接对准彪子的脸,吼道:“每天都是你废话最多!大家到这儿只不过为了青铜!谁他妈欠你什么!”

      “有种你就动手!来!朝这儿来!”彪子根本不示弱,不仅没有后退一步,反而顶着手弩朝前走着。

      我看到范团脸上的肉颤动了一下,后槽牙紧紧咬着,手指扣动扳机,只要再一用力,手弩中的弩箭就会激射而出,这种距离下,彪子绝对要被对穿。

      “都别再说了!”苏小蒙从后面拖着没有痊愈的腿跑过来,道:“你们没发现吗,火气都这么大!范团团,你先收手。”

      如果不是苏小蒙这么说,我可能完全沉浸在对彪子的愤怒中不可自拔。她的话让我顿时清醒起来。事实的确是这样,范团是有名的好脾气,好像一团橡皮泥,别人揉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但现在,他竟然敢跟彪子硬碰硬的拼命,这匪夷所思。

      “没这么便宜!胖子!你找死!”彪子一发起火来,除了老安,谁都拦不住,两个人眼看就要打起来,我慢慢卷起袖子,如果真的动手,我肯定要帮范团。

      就在这个时候,彪子的动作一下停住了,眼睛愣愣的望着方形洞口那边。我下意识的回头一看,立即看到洞口那里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这儿不会有别的人,我已经隐约看出来,那是老安。

      老安一出现,立即让纷争停止了,几个人拔腿就朝那边跑,我拍拍范团的肩膀,这家伙估计也有点后怕,一个劲儿的嘟囔。

      我心里完全惦记着洞口深处的情况,也随着他们跑向老安。不等我们跑到跟前,老安噗通一下就栽倒在地,我看到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可能是接连熬夜的原因,眼窝深陷。像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绝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一头栽倒。

      “老安!怎么样!你怎么样!”那几个人围在老安旁边。

      我不知道老安有没有受伤,也不知道他是疲惫到了极点还是一睡不醒,我拨开旁边的人,趴在老安耳边,急切的问道:“你看到了什么?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老安布满血丝的眼睛有点恍惚,无神,他的给养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嘴唇干裂。我也不清楚他能否听到我的问话。

      “很多......很多......”老安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里轻轻念叨着什么,我赶紧就把耳朵凑过去听,彪子也挤过来,想把我弄开,但我根本不理他,现在也不是较劲的时候,他只好也低下头,尽力去听老安的话。

      “很多......蒲公英......”

      说完这句断断续续的话,老安就失去了知觉,别的人可能不清楚蒲公英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心里却很清楚。我意识到老安可能有了生命危险,马上就让人开始急救。我们不能把昏迷中的老安抬出去,免得他在受到什么颠簸,反正在这个地方,里面外面的处境都差不多,所以几个人暂时停留在这儿,乱糟糟的忙了一会儿。

      老安的情况还算好,尽管昏迷着,但经过一些必要的措施,呼吸和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范团和彪子之间没有再发生什么冲突,不过队伍里的人已经明显分成了两部分。

      我们守着老安熬了大概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估计是疲惫到了极点,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沉睡,终于恢复了意识,喝了点葡萄糖。这个人的身体素质相当好,只要还留着一口气,似乎就能顽强的活下来。又休息了一晚上之后,老安可以自己走动了,但是他的意识一清醒,我再想打听什么,就难如登天。我不知道老安在里面有没有看到那三具尸体,不过他一句都没有提,好像根本没有这回事。

      等他醒过来,就发现了妞妞。老安找彪子问,彪子不屑的撇撇嘴,道:“胖子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捡的小崽子,老安,你说吧,这种情况,不分青红皂白就弄回这么一个东西,我都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人......”

      “彪子,你有点过分了。”苏小蒙非常不满意,她带了妞妞两天,很喜欢胖乎乎的小可怜。

      “怎么回事?”老安转头问我,如果我要说妞妞的来历,就必然要把在深渊中的所有经历全部说出来,所以干脆就闭上嘴巴,一字不提。

      老安并不勉强我,看我不说话,就去问范团,范团没我这么好的心理素质,支吾了半天,老安微微皱起眉头,范团就怕了,却不想出卖我。

      “北方失足落到桥下面,我们去找,之后......之后就......”范团敷衍了几句,没说到重点,但老安是什么样的人,就从这些话里面已经嗅出了某种气味。

      “彪子,下去看看。”老安不再继续追问了,转头对彪子道:“小心一点。”

      话音一落,彪子就和另外两个人着手做准备,他们观测了一下石桥下的深渊,然后结绳子放下去。开始的时候,我在默默的看,但当第一个人顺着绳子下去,我就坐不住了,深渊下面的地势并不算复杂,只要顺着暗河走,很快就会看到那座低矮的元突王陵。

      我慢慢凑到苏小蒙旁边,对她耳语道:“看好孩子。”

      “你要干什么?”

      “你不用管。”我扭头就走,在第三个人顺绳子滑向深渊时,一路跟了过去。

      我只希望彪子他们暂时分辨不出该朝左走还是朝右走,但彪子粗犷,心其实很细,在石桥下面转悠了一会儿,可能发现了那个女人之前留下的血迹,那些血迹是很明显的目标,他带着两个人顺血迹一路寻找下去,不多久,元突王陵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

      “先告诉你。”彪子回头对我道:“别搞什么花样,老安不在这儿,要是你耍猫腻,我就不客气了!”

      王陵一出现在视野中,马上成为他们注意的焦点,彪子很快找到了王陵的入口,开始尝试推开石门。王陵如同从来没有被打开过,那么这道门就是从里面顶死的,很难弄开,但现在不行了,只要一个人用力,就可以把它推开。

      “停手!”我不能再沉默下去,河童和已经死去的女人就在王陵里,王陵中有什么,我不想知道,但绝对不能让彪子他们进去。

      “这儿不是你说了算!”彪子转身就拦住我,让其他两个人推门。我不知道彪子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们面对面的僵持,随即,那两个人就推开了石门。

      石门后,是一条阶梯般向下的路,王陵位于石坛地下。传说中的西王母部族拥有长生不死的秘术,这只是个传说,但事实证明,曾经生活在昆仑山的部落的确对生命有另类而且深刻的认识。元突是西王母部族的一个分支,他们建国到消失的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算短,但在此期间,元突只有一个王,深渊下的王陵,也是唯一一座元突王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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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2 09:10: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四章 元突王陵(二)



      我阻止不了彪子他们打开王陵的石门,僵持了一会儿,彪子冷笑一声,转身带着两个人在石门边观察了一下。他们的探险经验也相当丰富,在元突人的思维中,可能从来都没有盗墓贼这个概念,所以王陵内显的很平静。

      “看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一个人对彪子道:“可以进去。”

      三个人一前一后钻进了王陵的石门,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以彪子这种人的性格还有动机,如果在王陵内发现了什么,他不可能无动于衷,我能阻止的住吗?如此一想,心情就变得很复杂,不由自主迈动脚步,继续跟了过去。

      石阶大概有三十度,朝下延伸了十七八米左右。两旁全部是整齐的大石块,雕刻着古朴的壁画,壁画没有任何色泽,但线条流畅,人物场景勾画的栩栩如生,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或许会好好的琢磨一下,可是现在不行,我得盯紧彪子。

      这些壁画所讲述的,应该和元突王的生平有关,我没有时间细看,基本上都是一眼扫过。在壁画的最后几幅中,描述的是一个盛大的祭祀场景,元突王带领臣民,以及其它西王母部族的成员,在一个如同王座般的座基前顶礼膜拜。我注意到,那个王座上没有坐人,而是一只圆柱形的罐子。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壁画场景,当时心里就觉得很讶异,他们信奉的,只是一只罐子?

      “这里估计很有价值。”一个人对彪子道,他们也察觉出王陵的构造精美,每一块石头都经过了细致的雕琢,如果不是一个重要的场所,不会这样隆重。

      我收敛心神,又紧走了几步,石阶到头了,一个没有门板的门洞出现在眼前。透过门洞,我看到了很多石雕的人俑,王陵唯一的用处就是作为元突王的长眠之地,这些人俑是她进入另一个世界后的奴仆。元突人可能没有活殉的习惯,人俑之后,有不少工艺精美的礼器以及日用品。

      王陵地下的构造其实很简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是一个面积大概一百五十平方米左右的石室。石室的地面上,有很多我所熟悉的那种花纹,花纹一条条横竖交错,最终从四面八方全部汇聚到了屋子正中。有这种花纹的地方,大多都和古代人的另类长生有关。但是石室中的花纹黯淡无光,没有一丝丝生命的气息,这个地方肯定在时间的流逝中失去了应有的功效,否则那个女人不会离开王陵,也不会死的这么快。

      “彪哥!看!快看!”一个人忍不住大喊起来,在他们刚刚走到石室门外时,一眼就看到屋子四壁上有连绵不绝的图案。那种图案很大,每一个大概都一米见方,但是队伍里的人经常接触青铜,几乎稍稍一分辨,就能认出,墙壁上的图案,就是青铜图案的翻版,或者说,是青铜图案的原型。

      “老安说的一点都没错!”彪子顿时也兴奋起来。

      我对青铜也有着强烈的渴望,但现在心思完全不在那些图案上。王陵的面积就这么大,虽然这不是正规的中原内地古墓葬,可是根据我的经验,我判断这里应该就是主墓室的位置,我暂时没有看到那个死去的女人以及河童。

      “把图案拓下来。”彪子吩咐身旁的人,自己则拿出相机,不停的拍照。

      其中一个人开始忙碌,拿出了许多随身携带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以做简单的拓印,最适合石碑玉器。彪子和另一个人则各自顺着一面墙壁,把图案完整清晰的拍摄下来。我没有理由干涉他们做这些,即便阻拦了,彪子也不会听。

      拓印的工作很漫长,渐渐的,另一个负责拍摄的人就顺着墙壁走到了对面的角落中,不到两分钟时间,一声惨叫骤然爆发出来,那人一下子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噗通摔倒在地面上,手里的相机也脱手摔落,这时候,我看到他的小腹上插着一把锋利的短刀。

      彪子的反应非常快,转身箭步就跑了过来,光线顿时集中到了墙壁的一角,就在这一刻,我看见那个女人的尸体,窝在墙角处,河童就守在尸体旁边。

      毫无疑问,河童也将要死去了,疲惫而且虚弱,但是他像一个勇士,顽强的守护在尸体一旁。他可能在我们进入王陵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不过他没有能力再逃的更远,只能勉强藏在石室的一角。

      彪子抽身冲来的同时,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支手枪,他的脾气不好,但身手没的说,不等别的人跑过来,枪口已经对准了河童。

      “出来!”彪子用枪口点着河童,厉声道:“滚出来!”

      “别动他!”我马上从身后跑过去,想要拉住彪子。

      在我说话的同时,河童那张已经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庞突然就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望,悲愤,无助的神情。他看不到我的脸,却能清晰的分辨出我的声音。我感觉到,他一下子失望到了极点。

      他宁可断掌来给予我嘱托,希望幼小的王可以活下去,希望死去的王可以在王陵中安静的长眠,但阴差阳错,不管我是不是有意,却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又一次出现在王陵内。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河童的悲愤瞬间就达到了顶点,他很可能认为,是我带着人重新回到王陵。

      王陵内尚且勉强活着的河童还有死去的女人,让彪子他们很在意,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女人的尸体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尽管已经死掉了,但生前的那种庄重和尊贵,却隐约仍在。光线的照耀下,尸体脖子上一点亮晶晶的光芒显得有些刺眼,彪子一手举着枪,朝河童身后看了看。

      那可能是尸体生前一直佩戴着的什么东西,我遇到她的时候,情况很急,没有注意过。这个东西让彪子很感兴趣,他举枪让河童走过来,但是他可能不太明白,有些人,并不畏惧现代化的武器。

      河童牢牢的站在尸体的前面,他很低矮,此刻却像一座山一样挺立。彪子有些不耐烦了,瞪着河童道:“小鬼,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知道彪子的脾气暴躁,唯恐他会突然动手,所以一步就抢过去,想要拉住他的胳膊。就在这个时候,他手里的枪砰的响了一声,河童的一条腿顿时被击中了,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承受这种外力打击,他小小的身躯猛然一晃,被击中的那条腿忍不住就弯了下来。

      “你住手!”我恼怒到了极点,同时又觉得对河童无比愧疚,一下把彪子推到后面,扯着他的衣领:“不要妄动这里的东西!”

      “我就动了,你能怎么样?”彪子毫不示弱,硬碰硬的跟我顶在一起,我寸步不让。彪子是很强壮,但我的力气同样不小,就像死缠烂打一样,坚决不让他再迈进一步。彪子一急,手里的枪几乎就举到我头顶,厉声道:“你让不让开!”

      “你他妈开枪!”我抓住他的手腕,咬牙道:“现在就开!”

      彪子对我有敌意,但他可能也顾忌着什么,嘴上说的很凶,却不敢真的开枪,他一边和我纠缠,一边就命令另外两个人,道:“去!去把尸体身上的东西拿过来!”

      我一个人对付彪子,已经用了全力,无力再去阻止其他人,那两个丢下手里的相机背包,快步越过我们,直逼河童。河童单腿跪在地上,我觉得,他也没有力量再坚持下去。

      “惊扰王的人,会受到惩罚......”河童没有任何畏惧,只是愤怒,还有隐隐的悲哀,他努力扶着墙壁站起身,那双泛白的眼睛瞬间变的血红。他骤然间大喊了一声,喊叫声凄厉悲凉。

      那是绝对可以震撼到人心灵的呐喊,两个迈步上前的人不由自主的顿了顿,紧跟着,我们都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波浪翻滚的声音,就好像王陵旁边那条本来流速很缓的河突然暴怒了一般。

      身在地下,看不到地面的情况,但我和彪子争斗中,却能感觉到突然暴涨的河水涌上河岸,不断拍打着地面的王陵,那一刻,王陵好像被汹涌的水包围了,在波浪翻滚起伏的隐约声中,涌上河岸的水轰的从王陵入口蜂拥进来。

      这让彪子他们骤然一惊,但是彪子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略略一看,就定下心。河童是元突人传说中和自然之水最亲近的人,他可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然而他濒死,弱小的身躯里已经没有太多的能量。涌进王陵的水猛然看上去来势汹汹,但流淌在那么大的空间里,连脚脖子都淹不住。

      “去!还愣着干什么!”彪子被我用力一顶,两个人不由自主就翻到在地,但他还是朝两个同伴叫道:“去拿东西!这水淹不死人!”

      河童依然单腿跪在那里,他悲哀且无助,可能在若干年前,他丝毫不会把这样的危机放在心上,信手就可以解决,但对于迟暮的河童,他完全没有什么能力再守护元突人的秘密,守护王的陵墓和遗体。

      “闪开!”一个人对河童有点忌讳,手里挥舞着一根用来撬东西的撬杠。

      横飞的撬杠裹着风声,砸向河童。我以为河童会闪避,但他可能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撬杠砰的砸在他的头上,伴随着飞溅的鲜血,河童弱小的身躯几乎被这一击砸的重重撞在身旁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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