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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qtomcn

[转帖] 《涅槃 》 龙飞最新作品:鸟喙鼎出土引发的连串怪事(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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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2 09: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五章 元突王陵(三)



  我的余光看到了这一幕,却听不到河童发生任何痛苦的吼叫和呻吟。我看到他的身躯贴着墙壁慢慢的滑落下来,头上脸上全部都是鲜血。鲜血在此刻寓意着死亡,猩红刺目。河童在地面上慢慢的爬着,一点点爬到尸体旁边,爬到自己刚刚守护过的地方。他努力抬起头,那双无神的眼睛,带着彻骨的愤恨,无声无息的像是在注视在场的人。

  “不要杀他!”我完全慌神了,使劲想挣脱彪子的束缚,我的拳头猛然挣扎出来,重重击打在彪子的脸颊上,这一拳相当犀利,彪子被打的脑袋一晃,但是随即,他就激烈的反扑,同样一拳打在我脸上。

  脑袋受到重击,开始微微的眩晕了,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彻底明白,我没有办法阻止眼前将要发生的事情。

  “快拿东西!还他妈的愣什么!”彪子嘴角流着血,冲那两个在发愣的人大吼。

  两个人顿时醒过神来,一个人迈步上前,跨过已经不怎么能动弹的河童。河童没有完全放弃,他只能像一只伤重的虫子,不屈的蠕动,他伸出一只染满了鲜血的手,抓住那个人的裤脚。

  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也无法阻止对方的脚步,但这却是河童,一个坚贞的守护者最后能做到的反抗。

  女人的尸体,终于暴露在外来者的面前。她脖子上那点光芒不停的闪烁,一个人弯腰看了看,回头道:“在她脖子上拴着的。”

  “是什么!”彪子被我连打了几拳,但他的身体很扎实,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道:“看清楚!”

  “一个长条,锯齿形的,好像......”那人又看了看,道:“好像一把钥匙......”

  “取下来!”

  这个东西有什么用,没人知道,但是它佩戴在女尸的脖颈上,又被擦拭的光亮闪烁。它可能是一件单纯的饰品,不过也可能是很重要的东西,彪子志在必得。

  那个东西是被一根细细的链子吊着然后佩戴在女尸身上的,那根链子的质地不明,却异常坚固。链子很窄,紧紧套在女尸的脖子上,取不下来也弄不断。两个人试图用匕首割断链子,然而锋利的刀刃磨缺了口,细细的链子却分毫无损。

  我的余光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看到已经死去的女人被亵渎。我开始模糊了,思维混乱,隐隐约约中,我突然觉得,那个死去的女人,就好像是当初在荒山中静静离世的轻语。

  这种感觉让我发狂,恨的发狂,我身体里那股流淌的无形的力量顿时飙升起来,我的拳头变的和铁一样坚硬,抓着彪子,一拳一拳的重击过去。彪子挨的重,反击的也相当凶残,两个人已经完全打红眼了。

  “彪哥,链子很结实,弄不断。”一个人在那边尝试了半天,始终无法弄断链子,回头对彪子道:“怎么办?”

  “都他妈是没用的东西!”彪子满嘴都是血,情绪相当糟糕,又被我缠的恨死,忍不住破口大骂。

  “真的弄不断,而且链子太窄,取不下来。”

  “那他妈就把尸体的头砍下来!”

  “你还是不是人!”我简直不敢相信彪子会说出这样的话,那具女尸和轻语不断在我脑海中变换着,我几乎有点分不清楚谁是谁。

  “别他妈再磨蹭了!老子没有多少耐性!”彪子不断的催促,同时还在不断的反击,我们两个从石室的中间翻滚到墙角,又从墙角翻滚到原位,弄的浑身透湿。

  看得出,那两个人并没有彪子那么狠毒果敢,但是却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其中一个人换了一把长一点的刀子,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气。女尸脖子上的链子被用力朝下拉着,这样一来,她僵硬的脖颈完整的暴露在刀锋之下。

  河童仍然在抽搐,在用力拉扯对方的裤脚,但是这没用。

  “快点,彪哥急了。”一个人小声道。

  拿刀的人狠狠心,高高举起刀子,呼的一刀砍落下来。锋利的刀刃顿时嵌入女尸已经僵硬的皮肉中,事实上,再锋利的短刀想一刀把人体的脖颈完全砍断是非常困难的事,刀锋被胫骨阻挡了,拿刀的人不得不用力拔回刀子,第二次砍落。

  咔嚓声不断响起,一刀一刀,像是在砍一根完全没有生命的木头一样。

  “九天的神灵会惩罚恶徒!”河童猛然间从地面上坐了起来,他的眼睛又开始淌血,他没有再阻止,只是用一种罕见的沉静的语气,一字一顿的道:“元突人,总有一天会回来!会讨回这笔血债!”

  他开始用尽力气吟唱,那可能是元突族古老的歌谣,苍凉萧瑟。一瞬间,整个空间内全部都是河童的吟唱声,仿佛和空气融为一体,挥之不去。

  咔......

  不知道是第几刀下去,女尸的头颅终于被彻底砍断了,那根细细的链子和链子一端的东西,从断掉的脖颈上脱落下来。

  那一刻,河童的吟唱声突然中止,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但是他的呼吸停止了,只剩下那双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和眼角点点的血痕。

  我的心也瞬间空白,浑身上下的力气突然流逝的干干净净,我松开彪子,踉跄着退了几步,一下坐到墙根。彪子翻身爬起来,两步就冲过去,从同伴手里接过那根链子和发光的东西。

  “再找找,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彪子擦掉嘴角的血迹,又朝女尸那边看了看。

  死去的尸体身首异处,就在这时候,我仿佛听到了一阵很模糊的哭声,婴儿的啼哭声。苏小蒙不会带着妞妞来到这儿,但那阵哭声却一直在耳边回荡。

  我再没有力气了,呆呆的望着头顶,人创造了这个世界,但有的时候,人却是最无力的动物,掌控不了别人的命运,甚至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女尸的长发被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身上那件金属丝编织出来的衣服被剥掉了。她的手指上套着一个指环,彪子在努力的分辨,分辨这是正常的装饰品还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

  “把这个取下来。”他挥了挥手,招呼身后的人,对方有点迟疑,做了个砍落的动作,问道:“再把她手指砍断?”

  “不管怎么弄,取下来就行。”

  那阵凄厉又模糊的哭声仿佛在此刻爆发到了最强的极点,声音从黑暗的半空中飘来,聚集在王陵的上方。我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抓到一把手电,光线晃动了一下,就是这短暂的一瞬,我突然看到头顶的穹顶上面,有一个符文。

  巨大的符文,看上去不算陌生,那好象是一个鸟喙铭文,但我理解不了它的意思。

  “你听到了没?”正在试图割断女尸手指的那个人突然抬起头,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道:“好像刮风了?”

  “放屁!”彪子回头就骂:“这里可能刮风吗,你脑子遭门掩了还是进水了......”

  但是彪子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这时,不仅仅是他,就连我也听到了一阵呼啸的风声。

  那阵很像风声的声音仿佛从极远极远处飘动过来,猛然听上去,它像是呼啸的劲风从黑暗中一掠而过,但再仔细一听,又好像是一个人发出的尖利的啸声,总之很难分辨。

  呼啸声传来的同时,整个王陵突然微微的颤动了一下,紧接着,我发现穹顶上那个巨大的符文好像泡沫一般的粉碎了,灰尘加上石屑,不断的从上面掉落下来。

  “彪哥!怎么回事!”两个同伴惊恐的左右乱看,坚固的王陵不可能毫无端倪的颤动,再加上噗噗掉落的灰尘石屑,已经让人非常的不安。

  “动作麻利一点!拿下指环,马上走!”彪子飞快的把丢在地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背在身上,转身朝来路走去。

  负责动手的人手脚发颤,可能已经被吓住了,哆哆嗦嗦的拿不住刀子,脸上的冷汗一个劲儿的朝下滑落。

  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因为完全被头顶那个泡沫般粉碎的符文所吸引了。但是此刻,我觉得一种极度的惊悚还有不安,像浪潮一样轰的涌进心里。

  我不得不收敛心神,下意识的朝那边望了一眼。这一下,我的目光顿住了,说不上是害怕,是震惊,还是其它。

  女尸的头颅被砍掉丢在了墙角,两个人正想把她的手指砍断。在我望向那边的一刹那间,猛然看到女尸的头颅好像睁开了眼睛。

  她就呆在墙角,呆在两个人身后,睁开自己那双灰白色的眼睛,无声无息的注视着石室中发生的一切。那两个人可能看不到女尸的头颅好像骤然睁开了双眼,但是那种恐怖又阴森的气息,却让他们坐卧不安。

  “不......不行了......”一个人手里的刀子当啷落在地上,站起身就朝彪子跑过去:“彪哥,弄不成了......”

  他一跑,另一个人也随着追过去。在他们挪动脚步的一刻,王陵的颤动越来越激烈,那阵如同风一般的啸声,仿佛也更近了。

  “快!”彪子拔脚就跑,跑的很快:“这里要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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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2 09: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六章 返回


  彪子一喊,我立即也惊醒过来,坚固的王陵不断的轻轻颤动,伴随着那阵怪异的啸声摇摇欲坠,我想临危再把河童还有女人的尸体抢出来,但刚走了一步,却想起这里才是他们死后要长眠的地方,我不知道把他们带出去之后还会不会遭到什么亵渎。

  我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身就朝入口跑去。前面三个人跑的很快,我刚一动身,他们已经跑到了石室外放置大量人俑以及礼器的地方。

  “彪哥!彪哥!”

  骤然间,几声凄惨的呼号声从我前面爆发出来,手里的光线照向前方,我顿时看到落在最后面的那个人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正在很激烈的挣扎。这个人就是刚才帮忙切掉女尸头颅的那个帮凶,胆子不算太大,不知道自己被什么给缠住,马上慌神了,失魂落魄的大喊起来。他这么一叫唤,前面的彪子不得不回过身,过去帮他。

  几步之间,我也跑了过去。看到眼前的一幕,我不知道这是凑巧,还是有其它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那个人可能是想从数量繁多的石俑中穿过去,但是堪堪被两具差不多两米高的石俑夹在正中间。

  “怎么搞的!”彪子用力拉他,但是拉不动,这人被卡的非常非常紧,

  “彪哥!救救我!救救我......”

  说话间,两块巨大的石头随着王陵的晃动轰隆从穹顶上掉落下来,在地面摔的四分五裂,如果这样大的石头真掉到人身上,立即就会砸成肉饼。彪子的额头也经不住冒汗了,使劲拉了对方几下。

  或许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两尊夹着那人的石俑,眼角处仿佛跟河童一样,渗出了一点点暗红的液体,好像凄楚的血泪。它们是王陵的守护者,在这里陪伴沉睡的元突王不知道多少岁月,然而在面临危机的时候,在王的遗体遭到外敌亵渎的时候,它们无能为力。

  “别丢下我!”那人使劲的挣扎,估计意识到彪子想丢下他快速逃走,所以苦苦的哀求。

  嗷......

  隐隐约约中,那种怪异的啸声好像完全降临在王陵上方,听上去像是一种幻觉,却又很真实,啸声凄厉到了极点,如同一个不肯安睡的冤魂,充满咒怨和愤恨。

  连彪子这样的人都被啸声吓住了,轻轻的打了个冷战,他做事相当果断,觉得救不了对方,就马上转身继续逃跑。

  “对不住了。”彪子一边跑一边喊道:“真的没办法。”

  我也跟着跑,不想被不断掉落的石块砸死在这里,当我经过那个人身旁的时候,他的神智好像被死亡的阴影干扰了,不分青红皂白,鼻涕眼泪横流,哀求我救他。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疾步冲向前方。那个人的哀号声不断响起,我刚刚冲到入口的时候,轰隆轰隆的声响顿时把他的哀号完全淹没了,整个王陵内部开始坍塌,连同位于地面的三四米高的石坛,像是纸扎的一般,粉碎于无形。那个被石俑卡住的人,毫无疑问会被砸成一堆肉泥。

  “妈的!”彪子大口喘气,站在塌陷的王陵旁边,狠狠吐了口唾沫,队伍进入昆仑之后,发生过一些危险,但这是第一次真正的死人。队伍的宗旨是不能丢下任何一个同伴,现在有人死在王陵里,老安可能会发脾气。

  我不再多说什么,离开王陵之后,那阵凄厉的啸声好像仍然在耳边回荡着,这种声音让我心神不宁,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某个角落里注视着自己,只要一转身,就会感觉背后像是被一把穿心的利刃逼着一样,很不自在。我丢下彪子他们,独自朝石桥的方向走去。

  之后,我顺着绳索和石壁爬到石桥上方,还没等我爬上桥面,就听见小妞妞哭个不停。苏小蒙抱着她,满头大汗,怎么哄都哄不住。我翻身上去,拍拍身上的灰,从苏小蒙手里接过妞妞。小妞妞的哭声一下子停止了,那双稚嫩到极点的黑乌乌的大眼睛,带着满眼的泪水,呆呆的望着我。

  这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然而她的目光却像一根鞭子,在狠狠的抽打我。王陵中的惨剧,并不是我刻意造成的,然而作为目击者,没能阻拦住这一切,我感到自责。

  “咿呀......”小妞妞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嘴巴一瘪,好像又要大哭,她或许能感觉到自己的母亲在死后仍然没有得到平息和安宁,她还不会表示愤恨,但那双眼睛里,似乎带着深深的疑问。

  她好像在问我,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的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不要哭。”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人,本来就是这样的。”

  彪子和另一个人也赶回来了,小妞妞本来已经止住哭泣,但当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哭喊声再一次爆发出来,哭的撕心裂肺。

  “老安......”彪子吸了口气,顾不得理会小妞妞,老安可能是唯一让他能感觉有点畏惧的人,彪子唯唯诺诺低下头,犹豫了几下,道:“小丘,挂了......”

  “怎么?”老安的脸顿时吊了下来,他看看我和彪子满脸的伤痕,还有刚刚凝固的血迹,忍不住皱起眉头,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彪子把大概的情况说了说,他倒没有多说跟我之间的打斗,只是对老安说明,那座建筑突然塌陷了,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只能仓皇逃出来。

  老安没有目睹当时的情况,但听完彪子的讲述,眉头皱的更紧,他稍稍一想,站起身对旁边的人道:“收拾东西,马上走,一刻也不能停。”

  “老安,不用那么急吧。”彪子道:“事情已经过去了。”

  “你不明白。”老安摇摇头,目光朝黑暗的深渊那边瞟了一眼,道:“这应该是个很危险的讯号,如果再逗留下去,我怀疑还会有人死。”

  我们就这么匆忙的离开了石桥,按原路朝地面赶去。女人跟河童还有巨大的不死鸟,全部死掉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让地下空间内的某些东西产生了变化,变化最大的,就是暗河,本来流速缓慢的暗河就像是发狂了一样,奔涌如潮,给我们的行进带来一些麻烦。老安不断的催促众人,让大家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我有点佩服老安,因为我的预感算是非常准确的,从王陵返回之后,我心里一直处于一种非常不安的状态,总觉得事情好像不会结束。老安可能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如此匆忙。后面的路倒还好,没有太多意外,我们顺利的返回了地面。

  返回地面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临近天黑,逃离了地下空间,我才觉得心里稍稍安稳了一点。老安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在河岸对面搭起了帐篷,大家休息一晚,剩下的事情到明天再说。彪子独自跟老安说了一些事,可能是在说女尸脖子上那个东西,等到他们说完,老安就叫我过去。

  我以为老安要说我和彪子在王陵里面内讧的事情,但他没有,只是默默叹了口气,道:“一个人,如果想做一些事情,最首要的条件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他要正视自己,正视自己的缺点和长处,然后谋划,然后去努力。”老安道:“如果不能正视自己,那么迟早都会载一个大跟头,说不定这个跟头会载的很惨,会让他一蹶不振。”

  “或许吧。”我不置可否,其实心里觉得老安说的很对,一个人最愚蠢的地方,就是不能正确的正视自己的能力,本来只有三两力气,非要硬着头皮去搬一斤的石头,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被石头压死。

  “你知道自己最大的长处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道:“看样子,你知道?难道你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至少我了解一点,你最大的长处,就是......”老安深沉如海,淡淡的笑了笑,道:“你的命,不会被别人夺去。”

  “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命不会被别人夺去,但不要大意,能威胁到你的东西,还有很多。”老安摆摆手,道:“累了几天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和老安的谈话就这么多,他总是那样说半截留半截,显得讳莫如深。

  队伍里的人连着折腾这么久,的确都累了,吃过晚饭不久,除了守夜的人,其余的全部都进入了梦乡,我同样也疲惫不堪,眼皮子沉的像是一座山,尽管心里隐约的觉得不安,但却忍不住一个劲儿的犯困,我本来并不想睡,可是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但我睡的很不踏实,梦境中总是闪现着之前在王陵里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女人的头颅在石室一角骤然睁开眼睛的一幕,让我睡着睡着就满头大汗。

  我就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持续了两三个小时,突然间,一阵稚嫩又尖利的叫声把我从半梦中惊醒。我翻身就爬了起来,回想到刚才那声尖利的叫声,我立即意识到,那好像是小妞妞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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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2 09:11: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七章 惨死



  我意识到这一点,心马上就提到了嗓子眼,妞妞的母亲结局那么惨,我不想再让她出现任何意外,无论她的母亲是什么样的,是好或者是坏,但她却无辜。当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彪子暗地里做了什么手脚。我一把从身上掏出匕首,如果真是彪子做了什么,那就根本不用再考虑什么,我绝对会要他的命。

  帐篷的数量不够,老安用了一个,苏小蒙用了一个,其它的都在露营。我翻身爬起来的同时,苏小蒙慌慌张张的从旁边的帐篷里钻了出来,看到我立即露出一个想哭的表情。

  “北方......”她使劲忍着,颤声对我道:“妞妞......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的!”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一股无名火就在心头轰的冒了出来,忍不住朝彪子他们睡觉的地方望去:“你不是一直抱着她的!”

  “是抱着的,但我太困了,就......就把她放在我身边,当时我记得她是睡着的。”苏小蒙惊慌失措,结结巴巴道:“我们去找找,去找找......你不要生气,一定会找到她的,她那么小,说不定是爬到帐篷外面了......”

  苏小蒙一边说,一边喊范团帮忙,就在帐篷四周开始寻找。我回忆了一下,但是听到声音的时候,我完全还处在昏沉的睡眠状态中,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也分辨不出距离我们有多远。我和苏小蒙的谈话声惊醒了其它人,我看到彪子揉着眼睛从睡觉的地方爬起来。

  “彪子,让人去找找,快一点。”苏小蒙朝彪子那边喊道:“妞妞不见了......”

  “谁?”彪子走过来,不过立即明白苏小蒙说的是哪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他皱皱眉头,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说的都是废话!”苏小蒙拽着彪子:“快让人去找!”

  彪子只听老安的话,不过估计因为苏小蒙是队伍里唯一的女性,所以彪子也会给她面子。被苏小蒙拽着不松手,彪子就道:“岳伦不是在守夜?找他问问。”

  “对对对......”苏小蒙转身就扯着嗓子大喊:“岳伦!岳伦!在哪儿!”

  但是这样喊了几嗓子,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这样一来,不仅仅是彪子他们,就连苏小蒙也知道,估计是发生了预料不到的意外。队伍里守夜的人职责很重大,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观察力,老安的规矩严,队伍负责守夜的人责任心都很强,从来不敢偷懒,就算方便,也不会离开多远。

  然而苏小蒙这样喊着都收不到回应,只能说明,守夜的岳伦一定出事了。

  “找!”这一下连彪子都坐不住了,把剩下的人都喊起来,分派了一下,到周围去找。

  我以为睡眠中听到的叫声还会再次出现,可以根据叫声来辨别方向,然后一路找下去。但是叫声就传来那么一声,等我苏醒之后,再没有发出。我一直在暗中观察彪子的神情,他的样子好像就是刚刚睡醒,对妞妞失踪的事一无所知。

  我毫无目标,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去寻找,露营地的旁边就是河,另外三面是树林子,我判断,妞妞不会在河的那一边,只可能在另外三面的林子里。我大致认定了一个方向,然后和苏小蒙还有范团匆忙的找下去,其余的人也在找,只不过跟我们不在同一个方向。

  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寻找的方向对不对,所以我就打算顺这个方向找一段,如果没有结果的话,就迅速调整方向。林子不算很茂密,因为地势的原因,面积也不大,苏小蒙完全慌了,妞妞是从她手里弄丢的,一边走一边自责,时间一长,竟然哭了出来。

  “好了,不要哭了。”我心里有点小小的感动,无论怎么样,她都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

  “该走多远?”范团道:“我们不知道妞妞是从那个方向消失的,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你说,妞妞是被岳伦带走的?”

  这根本就是没谱的事,讨论也没有用。我们顺着这个方向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查探不到什么,我果断的就调整了方向。这一次又走了十多分钟,我立即发现了一点痕迹。

  林子紧挨着河,地表潮湿,土壤很疏松,我看到地面上的嫩草中有一排脚印,一直延伸到林子深处。这个脚印是非常清晰的线索,我们三个马上随着脚印跑下去。大概几分钟之后,林子猛然稀疏了很多,只有几棵生长了很多年的大树。

  月光从树冠的间隙中照射下来,再加上手里手电发出的光线,我一眼就看到前面大约十几米的树下,站着一个人影。

  “是岳伦!”范团的眼睛很好用,他在圈子里呆的时间长,对每个人都很熟悉,尽管只看到一个背影,但还是马上分辨出,那就是守夜的岳伦。

  我们跑过去,还没等跑到跟前,就看见消失的妞妞正趴在离岳伦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对方。

  “小妞妞!急死我了!你怎么在这儿!”苏小蒙赶紧跑过去,把妞妞抱了起来。

  妞妞一身都是泥巴还有草叶,这让人怀疑,她是从帐篷里面一路爬过来的。作为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妞妞是元突王的后裔,谁都不能保证在她身上会不会发生平时难以出现的奇迹。

  妞妞一声不响,眼神竟然有种成人般的镇静,她一个劲儿的在注视不远处的岳伦,过了很久,才抬起小手,咿呀咿呀的对我叫嚷了两句。

  我让苏小蒙和范团留在原地,一个人慢慢靠近了岳伦。一个守夜者,深更半夜跑到林子深处来,事情本身已经不正常了,所以我很小心,在离岳伦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停下脚步。

  岳伦背对着我们,好像一无所知。范团在那边喊,他也没有反应,我又仔细的看了看,这一下就发现岳伦的头好像紧紧顶着大树。

  我慢慢走到他旁边,还未近身,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臭味就扑鼻而来。我看到他的脚下散落着几团类似脏腑的东西,大树的树干上也溅满了鲜血。我用匕首轻轻一拨他,岳伦就像一截僵硬的木头,仰面倒了下来。

  他的胸膛完全烂成了一片,好像被萨姆弹打中了一样,心脏位置烂成了一个洞,整个心脏如同已经碎裂了。他的脸上挂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笑容僵僵的凝固在没有一丝体温的脸庞上。

  “啊......”苏小蒙可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望到这边的同时,赶紧就转过脸。

  看到岳伦此刻的样子,我不由自主就回忆到所里的周副所长死去时的情景。脑子里顿时闪现出鸟喙铭文。岳伦的死状很像隐形凶手所为,然而在王陵中,他并没有直接接触到任何鸟喙铭文。

  妞妞的脸随着苏小蒙的转动而一直扭着,始终注视着这个方向,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岳伦,没有任何惊恐。这个人,就是在王陵中动手砍掉她母亲头颅的人。

  “咱们怎么办?”范团愣愣的站了一会儿,被岳伦的惨状吓的浑身哆嗦,但是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小声对我道:“这个事情,我觉得跟老安说一下比较好。”

  “那就告诉老安吧。”我喘了口气,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我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何处了。

  虽然我们已经离开了元突王陵所在的石桥,甚至离开了地下,然而那双黑暗中的眼睛,却一直在注视我们。死在王陵里的那个人可能是意外,然而岳伦的死已经完全不能用意外来形容了。

  范团用对讲机跟老安联络了一下,很快,其他人就赶过来了。老安看了看岳伦,一言不发,但是表情已经很慎重。队伍里的人都不说话,默默站在旁边,对于我来说,岳伦是个亵渎了元突王的罪人,但对于他们来说,岳伦是队伍里的同伴,同甘共苦的同伴。

  “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子?”老安问道。

  “对,就是这样的,已经死了。”范团解释,想对老安表明,这个事情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那就真他妈的见鬼了。”彪子在老安身后骂了一声,又狐疑的看看苏小蒙怀里的妞妞,道:“这小崽子也是在这儿找到的?她是怎么爬过来的?”

  “彪子!”苏小蒙瞪了他一眼:“你嘴巴要是再这样不干不净,我真的生气了!”

  “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我又不知道她叫什么,我怎么称呼?”彪子看到苏小蒙瞪眼,也就不再多说,从老安身后走过来,走到岳伦身边,蹲下去仔细的查看。

  就在他蹲下来的一瞬间,眼睛立即睁的溜圆,突然就失声大吼着朝后躲,这一下重心不稳,彪子整个人翻滚在地,手脚并用想挣扎着爬起来。但是他好像失去了控制,在地上接连翻滚了几圈,等到别的人过去把他扶起来的时候,彪子嘴角溢出了一片白沫,眼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睁的很大很大。

  “罐子!”他吐着白沫,眼睛望向眼前的空气,发了疯一样大喊道:“一只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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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2 09: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八章 脚心上的铭文

  彪子完全和中邪了一样,一脸诡异阴森的神情,大喊大叫,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他面前不断的晃动。他一个劲儿的朝后退,在泥泞潮湿的地面上连滚带爬,两个人拖都拖不住。可能范团他们弄不明白彪子糊里糊涂的到底在喊什么,然而我却听的非常清楚。

  他不停的指着自己脸前,喊着罐子罐子。老安一声不响的站在旁边,或许连他也搞不懂彪子怎么了。但是我的脑子一闪,立即想起在地下见过的那些壁画。

  无数的元突人在王的带领下,远走千山万水,只为了遥遥的膜拜一下整个部族的神明,那是一个被放置在巨大的王座中的罐子。一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无法从二维的壁画平面上去猜测罐子里到底是什么。

  “罐子!罐子!”

  在我思索中,彪子用力甩脱拉着他的人,一口气退到身后的大树旁,捡起身边的一根树枝,用力在眼前不断挥动着。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一种在元突王陵内隐约听到过的啸声,好像骤然间重新在耳边回荡起来。

  我感觉脑子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人和树林都模糊起来,模糊的场景茫茫的连成一片,啸声在耳边回荡,可能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秒钟,我突然看到了啸声的来源。

  一只圆柱形的罐子,飘飘忽忽的出现在眼前,我依然看不清罐子里是什么,只能看到是一只罐子,如同从时空的缝隙中钻出来一样。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手足无措,随着这只罐子的出现,我仿佛能看到元突王和身体分离的头颅就在罐子后面漂浮,那双失神的灰白色的眼睛,正注视着我。

  林子里虽然有点阴暗,但现在是白天。我的胆子不小,然而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出现的场景,却让我从骨子里朝外冒寒气。那只罐子在慢慢的逼近,啸声如雷,凄厉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钟就会从罐子里钻出什么东西。

  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就占据了神经,我下意识的后退,耳边隐约传来苏小蒙和范团的叫声。

  骤然间,一股冷水兜头从脑袋上面浇落下来,一下子让我清醒了很多,视线虽然依然有点模糊,却能看到苏小蒙和范团的脸。我一转头,就看到老安举着水瓶子,彪子的状况更不好了,完全失去了理智,正在用头使劲的撞击身后的大树,搞的血淋淋一片。

  我想,如果没有人阻止他,他可能会活生生在这里自己把自己撞死。无意中,我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岳伦的尸体上,心里骤然就是一紧。进入王陵的一共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个被活埋在塌陷的王陵中,岳伦随之就惨死在林子里,紧接着,彪子和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这让我感觉到,有一种我无法猜测和揣摩的力量,在冥冥中控制着这一切。

  尽管清醒后我根本看不见那只罐子的影子,但我很怀疑,那种冥冥中的力量,就是罐子所带来的。

  “没事吧?”老安丢下手里的瓶子,道:“把头上的水擦一擦。”

  “没什么。”我晃了晃头,感觉好了很多。

  老安接着就快步走向彪子,已经没人能拉的住彪子了,他变的蛮力惊人,老安二话不说,走过去之后一下子就把彪子给打昏过去,然后松了口气,转头在林子附近望了一眼,招呼抬起彪子还有岳伦的尸体回去。

  我被那种感觉弄的很不好,就如同一个走夜路的人一样,回过头什么都看不见,但转身又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自己,心神恍恍。

  离开树林子之后,妞妞就完全平静了下来,和正常的婴儿一样,咿呀咿呀的和苏小蒙闹着玩,老安叫人把彪子抬进自己的帐篷,出了这样的事,人人心神不定,尽管天还没亮,但谁都不再睡觉,紧张的围着老安的帐篷坐下来,打算熬到天亮。我是人群里最不安的一个,把精神全部集中起来,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通过这件事,我意识到苏小蒙怀里的妞妞,可能有点不寻常,我说不清楚不寻常在哪儿,但心里就有这种感觉。不由自主的我转头看了一眼,妞妞很开心,被苏小蒙逗的咯咯的笑。

  “你心真宽啊。”范团说着坐到我们身边,朝帐篷哪儿看了看,对苏小蒙道:“刚才都快吓尿了,这会儿又笑的合不拢嘴。”

  “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苏小蒙毕竟年纪还不大,属于那种没心没肺吃饱就睡的人,前面的事刚过去不久,现在就和没事人儿一样。

  “可爱么,喜欢的话你自己生一个啊......”

  “我锤死你......”

  两个人正打打闹闹,老安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一出来,正在低声议论的人全部都闭上嘴巴。有人问彪子的情况,老安没回话,对我摆了摆手,道:“来。”

  我和老安一起走进帐篷,彪子还没有苏醒,不过看上去状况好了不少。

  “之前的事,彪子对我说了,他有不对的地方,但是我们跑那么远过来,就是要找该找的东西,有些线索,不能轻易放过。”老安道:“他有错,你不要介意,也不要往心里去,以后还得共事,关系真弄的太僵,我也很为难。”

  我不答话,心里冷哼了一声,不管老安怎么说,我对彪子的印象根本不会改变,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我说不定就会趁机搬块石头砸死那个王八蛋。

  “今天队伍里死了两个人,你怎么看?”老安话锋一转。

  “要听实话吗?”

  “当然。”

  “我只能说,他们罪有应得。”我笑了笑,根本不在乎老安是不是爱听这些话,反正这就是我的心声。

  “我不是问这些。”老安叹了口气,可能也有点无可奈何,接着道:“小丘死在石桥下面,我没能看到,但这个事已经很不正常了,我不是想吓唬你。我没上过什么学,是个粗人,有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反问了一句,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我觉得老安并不像范团所说的那么阴森恐怖,反正至少对我还是挺客气的,所以我也没什么忌讳,说话很直。

  “来吧,带你看看。”

  老安带着我离开帐篷,绕过另外几个还没有睡着的人,一直走到不远处岳伦的尸体旁。这家伙死状相当难看,尤其是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得诡异可怕。老安蹲下身子,道:“我还没仔细看过小岳的尸体,但是有件事,我能肯定下来。”

  说着,他动手去脱岳伦左脚的那只鞋,岳伦的伤基本集中在胸口,内脏破裂了,但是腰部以下还很完好。老安把他的鞋子袜子都扒下来,用手电朝尸体的左脚照了照。

  那一刻,我立即看到尸体的左脚脚心上,有一个血红的印记,猛然看上去可能有点抽象,但只要仔细的分辨,就能看出,那是一个和鸟喙铭文风格很像的印记,或者说,那或许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鸟喙铭文。

  我吃惊的看了看老安,心说他的判断和猜测怎么可能如此准确?

  血一样的印记,好像长在脚心上一样,老安用刀子刮了刮,印记依然清晰可辨。接着,他站起身带我重新走回帐篷。

  “现在,把你的鞋子脱掉,左脚的。”

  我一惊,立即明白老安想要对我表达的意思。我的手有点发抖,但还是飞快的脱掉鞋袜,在我看到自己脚心的时候,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在我的脚心上,有一个跟岳伦尸体脚心几乎没有区别的印记,鸟喙铭文的印记,只不过我的印记要淡一些,就好像用水稀释了无数倍的红色染料画上去的一样。

  不用再有什么解释,我顿时明白了,彪子的左脚脚心,肯定也有这样的铭文。队伍里其它人都好好的,只有我们进入过王陵的人才出现这种状况,说明这个事情的针对性很强。也正因为这样,我恍然间顿悟,为什么我和彪子都会受到干扰和影响。

  这是什么?是元突王与河童的诅咒?岳伦的死,彪子的发狂,这本身就很不正常,如果用正常的角度去思考,根本得不到答案。

  但是接下来,我就意识到,导致岳伦惨死的力量,应该不是来自王陵内部的元突王跟河童,如果他们拥有这种力量,元突王的遗体就不会被亵渎。

  我的思维顿开阔,视野也仿佛穿透了帐篷,望向茫茫没有穷尽的昆仑群山。我有种感觉,感觉昆仑山所隐藏的,不仅仅是一个元突古国那么简单,在它的深处,可能还有更加神秘或者离奇的东西。

  我想,那或许会是一个比地底方形洞口之后更加让人惊讶的秘密。

  “在想什么?”老安递过来一支烟,道:“不用害怕,小丘和岳伦虽然死了,但你脚心上的东西,要不了你的命,你没有发现吗?它已经开始淡化了。”

  我不知道老安说的对不对,但事实好像就是这样,我脚心上的铭文要比岳伦脚心的铭文淡很多。

  “还记得吗?这就是我和你说的你的长处。”老安抽着烟,很认真的对我道:“你的命,不可能由别人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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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2 09: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九章 祸不单行



  我看着老安,突然有种更清晰的意识,我意识到我之所以能进入这个圈子,绝对不可能是一种巧合。尽管以前我有过类似的想法,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肯定过。

  “那你告诉我,我的命,谁能操控?”

  “只有你自己。”老安灭掉手里的烟,慢慢站起身,把帐篷掀开了一角,天还未亮,远处的山都在一片朦胧的月光以及黑暗中,他像是自语,又像是对我讲述,道:“生,死,真是最奇妙的东西。中国的古代传说中,昆仑之主西王母,有长生的秘诀,周天子因此不远万里来到昆仑,想求长生之术。”

  “老生常谈了,这些事情连范团都知道,有没有更新奇点的话题?”

  “如果有一天,你真正懂得了长生不死的奥秘,那么你才算朝真相走近了一步。”老安道:“我文化不高,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孔孟老庄,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如果你非要把我看成一个彻底的文盲,我也没办法。”

  “假如我告诉你,他们都还活着,你会怎么想?”老安放下帐篷,转头对我说了一句,很认真的说了一句,让我无比惊讶。

  “我只能认为你在扯淡。”我觉得很无聊,昆仑山之行,是让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可能存在一些我还不能认识的事实,然而我不喜欢那些动不动就装作高深莫测,用历史上一些知名的人物做幌子和噱头的手段。孔孟老庄,都是死去了很多年的人,这一点无可争议。

  “你不信,只因为你不懂。”老安并不争辩,望着还在昏迷中的彪子,对我道:“休息一会儿吧,这次的行动,成败并存,有失去也有得到,就这样吧,天亮之后我们离开。”

  走出帐篷,我一直在回味老安的话,他好像不是在胡扯,尽管说的有点离谱,却让人深思。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再没有发生什么。天亮之后,有人就地埋掉了岳伦的尸体,这是没办法的事,来回几千里的路程,不可能把一具尸体带回去。做完这些,队伍就沿着我们来时的路出发了,有了相关的经验,行进就方便了很多,只不过在峡谷的入口费了点力气,那些守护入口的沙蜂很致命,队伍几乎和做贼一样仓皇的跑了出去。

  一直走出峡谷很远,我回头看了看,我明白,还有一些秘密,肯定隐藏在群山之中,只不过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这里。

  这一眼望过去,纯属无意,但在视力可及的地方,我好像看到很远很远的山上,有一个人影,正沿着山路蹒跚而行。我不知道自己看错了没有,马上抓起望远镜。

  我没有看错,果然有一个人,好像背着什么东西在走。我这么一望,立即引起了老安的注意,他也用望远镜去看。在这种地方,只要发现了人的踪迹,不管是什么人,都值得关注。老安立即让队伍停下来,但是跟对方的距离太远了,而且我们对周围的地形也不熟悉,即便去追,也不知道能不能追的上。

  “追!”老安当机立断,因为从方向上分辨,那个人很可能是从峡谷内直接翻出去的。

  所有的人立即分成两部分,从两个方向一路包抄过去,这段距离非常远,而且路不好走,根本没有任何把握可以追上对方。不过我们不好走,对方同样不好走,我一边追赶,一边不断用望远镜去观察。那个人断断续续的随着地形出现在视野中,他似乎暂时还没有发觉被我们跟上。

  在崎岖中最少追击了有两个多小时,身边的范团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目标在视野里消失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等再次观察到他的时候,距离已经不远了。他很可能是被前方复杂且危险的地形阻碍,所以走的非常慢。我和范团从这边追,老安他们从另一个方向绕,如果不出意外,对方肯定会被其中一路人追上。

  紧接着,我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因为我看到对方的背影有一点点熟悉,他不壮硕,有一头脏兮兮的长头发。这让我想起临到元突古国遗址的时候,在河里追上的那个人。

  是他吗?我不敢完全肯定,只能追上之后再说。

  路果然变的非常难走,其中一段危险到了极点,一旁是紧贴着山的峭壁,另一旁是至少上百米深的沟地,在这段路上正直行走都很困难,必须侧身靠着身后的峭壁,一点点的走过去。好在这段路不算很长,约莫二十多米的样子,范团尽力吸着自己的大肚子,以免重心失衡,我很小心,既要注意脚下的路,还得操心他。

  好容易要走到这段险路的尽头了,范团小心翼翼的一脚就从最后一点点险路上跨过去,这本来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然而在他一步跨出的同时,我们骤然感觉到眼前一黑,紧跟着,凄厉的马鸣声像是一道炸雷在耳边响起,随即,隆隆的车轮滚动声,夹杂着马嘶,呼的从对面猛扑过来。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八匹神骏所拉的古车虚影,尽管我知道这只是一道虚影,或者说是因为特殊原因而使人产生的幻觉,但那种幻觉真实到无可分辨,仿佛真有一辆马车迎面猛撞过来。尤其是范团这种没有任何相关经验的人,卡在险路的尽头,一下子就慌了,不由自主的闪身想躲。

  路本来就窄到极点,范团虽然算是很灵敏了,但是闪躲之间,身子在后面的峭壁上撞了一下,那么胖的身躯,皮粗肉厚,弹性十足,这一下就让范团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向眼前的深渊中。

  我站在他身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范团栽下去的时候,我条件反射般的身手拉了他一下,可他太胖,体重惊人,我没有缓冲的余地,被他一带,也忍不住顺着朝脚下的深渊滑落。临危中,我一把拿出插在腰里的冰镐,用力一砸,冰镐勾住深渊边缘,我一手抓着冰镐,一手抓着已经吓尿的范团,额头上青筋暴露,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这......这......”范团总算是清醒了,随即又被现在的处境吓的魂飞魄散,他的双腿忍不住来回的哆嗦,伸头朝下面一看,顿时满脸冷汗。

  “不要乱动!”我憋着气沉声对他说了一句,很难想象我是怎么样单手拉着一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在悬崖边缘打晃,尽管我已经用了全力,但抓着冰镐的手一点点在滑脱。负担太重了,我的体力再好也无法支撑。

  更要命的是,八匹神骏的虚影既然在此刻出现,那么显而易见,趋势它们的人就在附近,不管对方是谁,这时候跑过来,我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和反抗的余地。我心里涌动着说不出的滋味,总之进入昆仑山之后,运气就差到极点,不知道几次在生死之间徘徊,眼见要离开这里了,却遇到这样的事。

  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果我想活下去的话,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松开手,把范团丢下去,要是没有他这个沉重的大包袱,我绝对可以抽身翻上去。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然而我却很难做到,因为我一直是把范团当朋友看的。

  不知不觉中,范团又晃了一下,让我很恼火,本来就不好受,他这样折腾,只能让我更吃力,但是我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低头朝他看了看,正巧,范团也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望向我。

  “哥们儿......很抱歉。”范团脸上的汗瀑布一样的朝下流,但他竟然还挤出一丝比哭都难看的笑容,道:“又拖累你了,那个......你松手吧。”

  我没法回答他,心里刚刚想着唯一的办法是丢下他,他竟然直接就主动说了出来,这让我感觉自己的想法很龌龊。不由自主的,我抓着冰镐的手又加了最后一点力。

  “松手吧!你还能活下去!”范团一点都不像作伪,他焦急的道:“拖下去,两个人都得死!哥们,记住我叫范团,以后得空的话,给我烧点冥币,要大面额的,听人说,那边物价太高......”

  我很想活下去,但是我的良知在不断提醒我,绝对不能松手。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这种固执不断把我和范团朝鬼门关里推。

  就在我觉得自己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双脚出现在我头顶的险路上,我使劲抬头望上去,果然,我看到了那个人。

  他毫无表情的注视着我,但是冷漠的脸庞上,那双眼睛却出卖了他,他的思想情绪肯定在不断的波动。

  这个人从出现之后,好像一直跟我处在敌对状态,从死村的装死,再到元突遗址那条河里的偷袭,都说明他对我没有什么善意。此时此刻,只要他动动手,甚至站着不动,我和范团都会在之后的几秒钟时间里落入百米深的悬崖中,摔成两滩爹妈都认不出的烂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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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2 09: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章 钥匙



  在我的思维中,这一次绝对是死定了。

  但让我没有预料到的是,那个蓬头垢面的人只犹豫了几秒钟,朝周围看了看,果断的甩下来一根绳子,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然而我和范团两个人已经被逼到了必死的绝路,看到一丁点希望,马上就精神起来。范团伸手抓住绳子,那人在险路上紧贴着峭壁,用力拽进绳索,我和他交过手,知道他的力气也很大。

  这样一来,我的压力减轻了许多,顿时觉得身轻如燕,抓着冰镐一翻身从下面爬上去,然后迅速拉着绳子,两个人合力让范团也跟着爬了上来,等范团上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坐在路上一个劲儿的喘气。

  我看看那人,他默默收好绳子,迟疑了一下,结结巴巴道:“你放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咱们扯平了。”

  他的话音很怪,就好像一个对汉语不怎么精通的人,但是我很清楚,造成这种结果的唯一解释,就是他孤独的生活了很多年,没有交谈的对象,没有机会讲话,甚至连最基本的语言功能都退化了一部分,如果再这样下去,若干年后,他可能会变成一个哑巴。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要走,我随即就跟了过去,一直走过险路。他背了一个用藤条编起来的大背篓,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你是谁?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我在后面追问他,看得出他不善言谈,而且对生人比较避讳,但很难找到跟他沟通的机会,我得问明白一些事。

  他摇摇头,问我道:“有香烟吗?”

  我掏出身上刚拆封的烟,整包递给他,他放在鼻子边嗅着,脸上浮动起一种缅怀和陶醉的神情。但是他可能许久都没有抽烟了,香烟点燃只抽了一口,马上咳嗽起来。

  “聊聊吧。”我抬头朝四面看了看,老安他们走的是另外一条路,想到另一边去阻截目标,一时半会间肯定来不了。

  “什么都不要问,我也什么都不会说,我和你不认识,以前不认识,以后也不认识。”那人拿着烟,涩涩的道:“虽然,我觉得和你很有缘。”

  “不问这些。”我知道强逼肯定没有用处,所以马上转移了话题,反正能套出来一点情况都是好的:“你要到哪儿去?顺路吗?如果顺路,可以搭伴,路上有个照应。”

  那人抽着烟,朝山的另一头望过去,眼神有点迷离,慢慢道:“到很远的地方去,不要再问了。”

  说完这句话,他什么都不肯再说,守着那个大背篓,连着抽了两支烟。看得出,他已经没有烟瘾了,抽烟,只不过是在找当年烟草所带给他的快乐,或者说,回忆。

  抽完第二支烟,他站起身,把背篓背到身后,一言不发的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却知道这样的人可能根本挽留不住,他想走的时候,雷也打不动。所以这一次我没有再跟下去,就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当他走出去大概有几十米的时候,突然就停下脚步,转身重新朝这边走来,我也迈动脚步迎了过去。他站到我面前,右手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这一次,如果我找到了那个地方,可能就不会再走了。”他朝我伸出手,慢慢摊开手掌,道:“我说的,觉得和你有缘,这个东西,我没有用了,给你。”

  我看着他掌心里的东西,立即有种非常复杂的情绪。那是一根口香糖那么长的金属条,不知道是不是银制品,金属条两边有不规则的锯齿。这个东西带给我一种悲凉和哀痛,之前彪子他们从元突王遗体身上取走的,就是这种金属条。但这显然不是彪子手里的那一根,这个人手里的金属条没有链子,只绑着一颗红丝线结。

  “它,或许有用,或许没用。”他把这个东西交到我手里,再一次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道:“但对我来说,没有用了。”

  “能告诉我吗?”我拿着东西在后面追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背对着我,道:“一把钥匙。”

  说完这四个字,他真的走了,再也没有任何停留,渐渐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在回味他的话,他在找一个地方,按照他动身的方向来看,那个地方,肯定还在昆仑山脉之内。

  “我们也走吧。”范团打断我的思路,道:“逗留的时间太久,老安会怀疑。”

  “恩。”我点点头,收好那根金属条,和范团一起按原路返回。

  我们回到出发点,又等了一个来小时,老安他们也回来了,他们走错了路,连那个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老安问了我,但我没有说实话。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人按原计划离开这里。

  从苍茫的昆仑山再次回到内地的时候,恍如隔世,过去熟悉的城市在我眼里突然陌生了一点,甚至连衣食住行都有些不习惯了。每次行动之后,老安照例会给队伍里的人放假,让他们休息,同时也会发一些钱作为补贴。这次也不例外,队伍里的人都领到了钱,小丘和岳伦死在昆仑山,这种事不能明说,但范团告诉我,他们的家人都收到一笔补偿。

  我已经退掉了之前租住的房子,现在没有地方住,干脆就在平时聚会的破酒吧里容身。一般情况下,老安不会连续进行活动,两次活动期间至少得有几个月缓冲和准备的时间,所以比较闲。

  但是休息了几天之后,老安说要带我去出货,顺便解释了一下。圈子里的成员基本没有工作,要生活养家,活动时还需要大量经费,花销很大,所以在行动时找到的一些没有用的古物,都会被作价卖掉。老安做这个事情已经几年了,有固定的客户。

  “我带你去两次,以后这个事情就由你来负责。”

  “为什么?”我道,因为老安说过,这些事在过去都是彪子负责的。

  “没什么。”老安笑了笑,道:“原因很简单,他不如你。”

  我也不知道老安说的这个“不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从昆仑山回来之后,彪子的状况还没有完全恢复,虽然清醒了,也能走动,但身体有点虚,时常会做恶梦,经常梦见一只罐子在眼前晃动,偶尔还能听到那种凄厉的呼啸声,总之很不妙,精神压力极大。

  第二天,老安就带我出门了,这样的交易做了不是一次两次,都是熟客,也没有什么花花,价钱大差不差就行了,老安带我去主要是为了让我混个脸熟,以后方便单独跟人家谈买卖。老城里的人很讲究谈事情的场合,他们喜欢在茶馆里搞这些,大概是从前清就遗留下来的传统,一直到现在,有些人还认为酒桌上谈事很没溜儿,去茶馆喝着茶谈生意才上档次。老城里的茶馆不多,寥寥几家,但接待的大部分都是这种“高端”客户,价钱贵的吓死人。

  我们去的茶馆在一条老街上,茶馆的包间很大,也很安静。跟别的地方的茶庄不同,这儿的茶道师傅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看上去没有小姑娘那么赏心悦目,但功夫的确到位,一杯茶除了应有的茶香,似乎还能喝出点别的意蕴来。

  等了大约有二十分钟,我听到有人上楼了。随后,包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人率先出现在包房门口,这个人脸上有几颗很大的麻子,但五官长相很端正,他穿着一件土布的对襟汗衫,手里盘着一串海黄梨。

  一看到他,老安的眉心就跳了跳。他们两个应该是认识的,但好像显得有点不对付。那人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的道:“哟,这不是安爷么?真是巧了哈。”

  老安的嘴皮子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来,他望着这个脸上长着麻子的人,就仿佛含着一颗生橄榄,酸中又有苦涩,顿了顿才道:“双城,很久不见了。”

  “说的就是嘛,很久不见了,我和你比不得的,到处给人跑腿,混口饭吃。”那人不肯进门,站在门口道:“说起来真的巧,月前才到老太爷这儿的,要不是到这儿来,说不准就见不到你喽?”

  他们两个之间是什么交情,朋友?仇人?我还不清楚,不过言谈中能分辨的出来,这个长着麻子的人不是正主,可能是老板的助手。

  老安又沉默了,不再说什么。麻子就站在门口不断的笑,但那种笑容相当不友好。我能看得出,他偶尔望向老安的目光里,隐约带着一种形容不出的恨意。

  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门外又有人上楼了,脚步很慢,还伴随着阵阵咳嗽声,老安顿时站起身,回头小声对我道:“来了。”

  我想,应该是谈事的老板过来了,门口的麻子退了一步,腾出地方。不多久,这次交易的卖主终于出现在门外。

  然而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两个人顿时都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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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3 09:57: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一章 熟人


  随着这个人的出现,我的思绪顿时就回到了之前那次奇幻之旅中,回到了遥远的大雁坡。

  这是个老头儿,瞎了一只眼睛,一条腿也有点毛病,再加上年纪大了,好像没人搀扶着就走不成路了。他那只还算完好的眼睛紧紧盯着我,脸上的皱纹像是波涛一样来回起伏着,他好像很激动,拿着手里的拐棍在地板上咚咚的连着敲了好几下,伸出一只手指着我,却哆哆嗦嗦的说不出来话。

  瞎三爷!大雁坡的瞎三爷!

  我的脑子也有点糊涂,瞎子三爷是什么来路,到目前为止我还不太清楚,但是当时他暗中偷袭我,结果被我失手打死了。

  眼前的瞎子三爷好像还和二十多三十年前一样,老态龙钟,事实上,我此刻心里讶异的并不是他当年怎么没死,毕竟见过了一些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人的生命状态可能不像以前所想的那样。不过让我惊讶的是,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再次遭遇瞎三爷。大雁坡和老城相距太远,一个南一个北,而且当年的瞎三爷就是村子里一个瞎老头儿,但就目前的情况看上去,他明显混的很不错。

  “三爷,您?”麻子在旁边看着瞎三爷哆哆嗦嗦的瞎激动却说不出一句话,马上凑过去,小声道:“您怎么了?”

  “先......先人板板哟!”瞎三爷哆嗦了半天,拐棍快把地板给捅出窟窿了,才骤然大喊了一声:“糟我找的好苦!”

  这一嗓子吆喝出来,麻子还有瞎三爷身后的两个人一起望向了我,他们是瞎三爷身边的人,听得出瞎三爷语气中的不善。我顿时紧张起来,搞不清楚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的身份,承认当年痛扁瞎三爷的往事。

  “怎么?”老安朝我身边走了一步,道:“认识?”

  “不认识。”我的思绪一转,就意识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承认当年的事,我在老城居住的时间还不长,根本不清楚老城内的种种情况,如果这个时候承认的话,鬼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不说别人,那个麻子就让我觉得,很难对付。

  我这么一说,老安就定下心了,转身对瞎三爷道:“三爷,这是我这边的人,刚来没多久,今天特地来带他照个面,以后交易上的事,就由他来做。”

  “还交个锤子!”瞎三爷的激动仍未平息,推开身边的人,拄着拐棍冲进房间,一直逼到我脸前,指着我的鼻子对身后的人道:“你们还不晓得,这个人叫老子吃了好大嘞苦头!”

  老安一个劲儿在劝,几个人都进了房间,麻子反手关上房门,气氛马上就紧张起来,看得出,瞎三爷在老城里的势力可能比较大,连老安都有点忌讳。老头儿还和当年一样,嘴皮子碎的很,在那里破口大骂,谁也劝不住。

  不管我承认不承认,反正瞎三爷就认为我是当年那个让他吃了大苦头的人,喋喋不休的骂了很久,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忍不住一屁股坐到身后的椅子上,身后的人马上过来揉胸捶背。一直等到他喘过这口气,老安才问了具体的情况,但瞎三爷也没有说的那么清楚,总之一口咬死他不会看错。

  “三爷,先消消气。”老安劝道:“我还没弄懂您到底说的什么,不过听您的意思,那事儿过去好多年了,您看看他的年纪,二三十年前,他恐怕还不会走路。”

  瞎三爷眯着那只还没有完全瞎掉的眼睛,突然就嘿嘿笑了起来,转头对我道:“这有啥子稀奇?你看看我,是不是也没得变?”

  “你弄错了。”我道:“肯定认错人了,我没见过你。”

  “你嘞脸皮比老子年轻时候还厚哦,吃干抹净就不认账喽?”瞎子三爷好像消了点气,但他的眼睛始终眯成一条缝,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活了那么大岁数的人,用民间的话来说,已经快成精了。

  瞎子三爷坐在那儿,抚弄着手里的拐杖,他不说话,别的人也没法说,房间里沉默下来。过了很久,瞎子三爷颤巍巍的站起身,道:“这个事情不算完。”

  说完,他先走了出去,麻子望了望我们,当他看向老安的时候,脸庞上又浮现出那种非常复杂的笑容。

  “安爷,世事险恶,你得多注意。”麻子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道:“谁都有个旦夕祸福,说不准哪天腿一蹬,就过去了。”

  老安不回话,但是脸色变的有点难看,今天的交易算是彻底泡汤了。瞎子三爷走了之后,我们也迅速离开这儿,老安的情绪不怎么好,一路上沉默不语,似乎在回想什么心事。他的样子让我感觉到,他和那个麻子之间,有很深的积怨。

  我隐隐就觉得有点不安,因为从见到那个麻子开始,就一直感觉到他是个非常难对付的人。

  然而更让我不安的是,瞎子三爷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先不说他的出现会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影响,这个事儿本身就让人觉得奇怪。因此,我也一直在想,两个人默默无语的回到了小酒吧,进门的时候,范团已经等了一会儿,给我们带了饭。

  “你们吃吧。”老安不说什么,转身就走到酒吧那边的小包房里,关上房门。

  吃着饭,我就找范团打听,打听那个麻子的事儿,范团在老城居住了很多年,对这里的情况应该比我更熟悉。我对范团描述了今天的过程,提到麻子时,他还需要回忆,但是一说到瞎三爷,范团马上就有了反应。

  因为范团家里以前一直都从文物投机交易的生意,所以对这个圈子很熟悉,范团道,瞎子三爷是老城势力最大的一伙儿文物贩子,崛起的很迅猛,黑白两道仿佛都吃的开,四五年前在老城这边开始扎地盘,不到两年就把该收拾的人全部收拾的服服帖帖,现在生意做的大,而且底子雄厚,范团他们这样的不大不小的家族因为分家导致势力溃散,他父亲决定洗手,也跟瞎三爷他们的挤兑有一点关系。

  接着,我让范团回想一下那个麻子,仅凭讲述,范团也不明白我说的是谁。今天老安和麻子谈话中,我记得老安称呼对方“双城”。

  “双城?”范团一下子皱起眉头,好像得到了提示,道:“李双城?麻子李?”

  “你认识?”

  “不认识,但是知道。”范团喝着啤酒,道:“很厉害的一个人。”

  果然和我感觉的一样,那个叫李双城的麻子也是老城人,但少年离家,在外面至少混了十几年,有的人说他在少林寺练过武,也有人说他在云南和越南的边境那边跟人走玉,走毒,本事很大。前两年,麻子李从外面回到老城,收了一帮徒弟,他这种土生土长的人在老城很容易扎根,再加上手下的功夫很强,没多久就有了相应的势力。

  后来就出事了,具体过程不清楚,但是范团说当时那件事影响有点大,麻子李被抓了起来,如果我不说,范团都不知道麻子李什么时候放出来了。

  “估摸着,是瞎老三替他摆平的事儿?”范团猜测道:“然后麻子李才跟了他?”

  我皱起眉头,瞎三爷本身就带着一些我尚且不知的秘密,他能从大雁坡的偏远小村一路混到北方的老城,而且混的风生水起,其中的过程耐人寻味,再加上麻子李,我心里就一直砰砰乱跳。

  “这种人,咱们惹不起,但是能躲得起。”范团吃的满嘴流油,道:“可以跟老安说一下,反正收货的不止瞎老三他们一家,找找别的买主,把货出了就成了。”

  我暗中苦笑,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他根本不知道之前我和瞎三爷之间的事。今天我抵死不肯承认,但瞎三爷眼睛瞎,心却不瞎,他肯定有数。

  “另外......”我想了想,道:“老安,跟麻子李之间,有什么过节?”

  听到这句话,范团立即闭上嘴巴,下意识的就朝包房那边望了一眼。擦着嘴巴道:“他们今天有冲突了?”

  “那倒没有,不过麻子李的语气很不善。”

  “这个事,你要不提,我不会说,是老安最大的忌讳。”范团一直望着包房那边,尽管老安不可能听到我们的对话,但他还是压低声音,道:“这个事情,你听了就听了,如果让老安知道我们私下嚼舌头,估计会比泄露行动的秘密后果更严重。”

  “我就是听听,一个字都不会外传。”

  范团点点头,关于老安和麻子李之间的事,还是苏小蒙私下和范团闲聊的时候提起来的,队伍里其它人即便知道,也不敢随便乱说,只有苏小蒙那种没心没肺的才有胆子跟人议论。

  “老安和麻子李,私怨的确很深,那就是件说不清楚的事,但是搞来搞去,最后就搞成这样了,仇人一样的。”范团道:“你可能还不知道,麻子李,是老安的大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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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3 09:58: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二章 下落



  范团的话又让我吃了一惊,我只觉得老安和麻子李之间肯定有积怨和矛盾,但是根本想不到他们俩还有这层关系。

  范团说,麻子李是那种天性不安分的人,家里管不住,很小就离家了。他有个妹妹,留在老城生活。除了当事人,当年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过程,反正老安认识了麻子李的妹妹。按年龄说,麻子李的妹妹比老安至少要小十多岁,但是最后还是嫁了老安。

  老安那种人可能是不解风情也不懂生活的,野外探险,他是把好手,心思慎密,行动敏捷果断,但是过日子就不行了。老夫少妻本来就不被人看好,事实证明,的确是这样。老安和麻子李的妹妹生活中的矛盾日积月累,越来越多,老安那个人不会解释,也不会哄人,有时候在外面一呆就是两三个月不回家,偶尔回家,吵架很凶。可能脾气上来的时候,老安会打老婆,打的次数多了,麻子李的妹妹有点受不了。

  “有一次,麻子李的妹妹让打的撑不住,夺门而逃。”范团道:“当时可能已经深夜了,她失魂落魄的,最后......让车撞死了。”

  麻子李当时收到消息就赶回老城,先找老安的麻烦,不过老安行踪不定,而且那个时候他和瞎子三爷之间有合作关系。老安弄来的货值钱,瞎子三爷不想断了这个货源,所以出来帮老安说了话。那个时候,瞎三爷的势力已经很大了,麻子李没法硬着头皮继续寻仇,这个事情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是麻子李心里的怨恨,不可能化解。

  “事情就是这样,反正消息都是从麻子李那边流传出去的,老安也不解释。”范团道:“先说好,听了就算完了啊,千万别说出去。”

  “我知道。”

  我和范团在酒吧里吃了东西,又喝着啤酒聊天,苏小蒙本来是闲不住的,但是正在忙着照顾妞妞。没她在场,少了点欢乐,不过让人觉得安静。老安一个人窝在包房里,始终都不肯出来,我跟范团喝着就上了头,夜里十点多钟的时候,地上的空酒瓶子扔了一地。

  一直到我喝的有点发蒙的时候,老安才露面把我叫过去。我和范团在外面喝酒,老安一个人其实也在喝酒,不过他的酒量好,脸色如常。他问我和瞎三爷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白天的时候已经否认了,现在当然不可能改口。毕竟老安这个人,我还是很防备的。

  “按道理说,三爷一般不会找普通人的麻烦,他年纪大了,事情又多,没那么大的精力了。”老安望着我,似乎在分辨我有没有说谎。

  “我之前的家底,你应该摸过的吧?”我道:“我一辈子就没离开过以前住的地方,我可能跟他有什么?”

  “我想过,所以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老安道:“但是,这段日子小心一点吧,三爷有点记仇,而且年纪大了,性格固执,自己认定的事,很少会改变主意。”

  我一下子明白了老安的意思,他是想告诉我,今天和瞎三爷在茶馆见面,毕竟是白天,即便有什么,他也不可能当场就把我怎么样。但是他手下养着一批人,还有麻子李这样的猛人,想要对付我,机会多的是。

  “这段日子,暂时换个地方住吧。”老安站起身道:“现在就走。”

  我喝的有点晕了,老安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必要换个地方。两人正商量着,范团就在外面敲了敲门,然后把门推开一条缝,道:“好像有人在外面敲门。”

  “谁?”

  “不知道。”范团道:“就听见敲了两下,然后没动静了。”

  本来我和老安就在商量着换地方藏身,范团这么一说,让我们有点紧张。老安就问范团是不是听错了,酒吧的门是一道拉下来的卷闸门,外面如果刮风或者天气变化,可能会让卷闸门响。范团也不敢确定,我们马上离开包房,老安踩着桌子趴在上面的窗边朝外看了看,人影皆无。

  “不要等了,现在就走。”

  酒吧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三个人空手离开。老安观察过,外面的确没有人,不过当我们出门的第一时间,就看到卷闸门边放了一只盒子。很普通的纸盒,我看了看,像是手机的包装盒。

  盒子里面有东西,老安试探着,然后慢慢把盒子打开,这就是一个手机的包装盒,打开盒子的时候,一部崭新的手机就出现在眼前。

  “先走,换了地方再说。”老安朝周围看了看,带着我们没入夜色中。他联系了其他人,不久之后,一辆车子拉着我们连夜离开老城的城区,在附近县郊找了个地方。

  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了,老安才重新把盒子打开,他的眉头禁皱,而我也立即回想起佩新死去之前,在房间里发现的那部崭新的手机。那部手机就像是一道催命符,把佩新送进了地狱。我忍不住有点恨,但是满腔的怒火却一下子没有了发泄的地方。

  在我的意识中,既然有人送来这部手机,就可能会以通话的方式跟我们联系,所以开始的时候,我们一直在等,等待手机铃声响起。我和老安都习惯熬夜,面对面的坐着,守着手机一支一支的抽烟,然而从后半夜一直等到天色发亮的时候,手机都悄无声息。

  老安检查了一下,发现手机里确实有一张电话卡,这说明手机拥有正常通话功能,但是电话一直不响,我就有些不明白送电话的人有什么目的。

  但是老安刚刚把电话卡重新插回手机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视频。

  老安得到提示,马上就在手机的内存卡里找到一段视频。这部手机很新,几乎没有用过,整个内存卡里只有那么一段视频。

  收到短信之后,手机再没有反应,这时候我和老安都明白了,送手机的人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我们看到手机里的那段视频。但是还不能确定,送手机的人想让我看到视频,还是想让老安看到?甚或让我们两个一起看到?

  联想到今天白天的事情,我觉得都有可能,麻子李跟老安有矛盾,我和瞎三爷之间还有老账。

  “一起看看吧。”老安不再猜测了,直接打开了那段视频。

  视频是直接用手机摄制好然后原封送过来的,摄像头像素很高,视频的背景是夜晚,但周围有火光,所以画面还是可以看清楚。

  当视频开始播放的一瞬间,我脑子里残存的一点点酒意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我看到了画面里出现了一个人,正是这个出现在画面里的人,让我意识到送手机的人的目标,是我,他只是想让我看见这段视频。

  我有点慌神,心里很多被自己强压很久的情绪瞬间就爆发了,我从老安手里抢过手机,只为了看的更清楚一些。

  我看到了老神棍,看的很清楚。然而此刻,老神棍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出现在画面中。

  老神棍蹲在地上,脖子套着一根绳子,绳子就绑在身后的一棵大树上。他的神情有点萎靡,头发胡子长的很长,看上去乱糟糟的一团。

  他左右各站着一个人,两个精装的男人,赤着上身,其中一个没有左臂,另一个没有右臂。两个失去了一条手臂的人,以一种很默契又对称的姿势站在老神棍旁边,各举着一支火把。

  我看的心急如焚,因为从画面上来分析,根本就看不出他们身处在什么地方。骤然间,画面突然一黑,视频结束了,前后短短两分钟的视频,却像是一颗炸弹,在我心里炸响。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寻找青青,老神棍他们的下落,我没有想到我怎么找都找不到,然而线索却这样猛然出现了。

  我又把视频来回看了几遍,看的非常仔细。我想,视频应该是真的,每一次视频开始播放,我都能看到被绳子绑在树上的老神棍那佝偻的身影。

  “怎么?”老安一直没有打扰我,直到我重重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的时候,他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我得离开一下。”我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视频里的人?他在哪儿?他是什么人?”

  “我的一个朋友,我得找到他。”说着,我就站起身,恨不得马上冲出房子。但是在我起身的同一时间,才意识到我所得到的,只是一段视频而已,除了这些,别无其他。甚至连一个大概的模糊的位置我都不清楚,这样,该怎么去找?

  但是我静了静,就觉得送手机的人既然让我看到这段视频,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果然,在我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第二条短信滴滴响起,我飞快的打开收件箱。这条短信是之前那个号码发过来的,内容同样很简单,只有六个字。

  人在八渡古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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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3 09:58: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三章 新的目标(一)



  我望着手机屏幕,上面的字迹相当清晰,但是八渡古寨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尽管看上去,它好像是某个旅游景点的名字,而且我从事的职业对这些地方不能没有了解,然而我的潜意识却告诉我,不会那么简单。

  “你决定好了,要去找这个人?”老安在旁边盯着手机屏幕。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开始的时候,我一直认为老神棍他们的失踪,包括佩新的死亡,轻语的现身,可能都和老安有点关系,但是现在,老安的神情和举动都那么自然,这种自然的神情让我觉得,或许老神棍的事情真的和他无关?

  我突然有点后悔,后悔手机视频的内容还有短信都被他看到了,这样一来,即便我去找人,也无法摆脱老安。

  “我得找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拿着手机站起身,天色已经亮了,我想去查查资料,准备一下东西。

  “你先不要急。”老安对我摆摆手,示意我重新坐下,他是个能分清主次的人,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就把麻子李带给他的不良情绪给驱散了,他道:“对方的意图很明显,既然给你留下了地点,就不怕你找不到。这个地方肯定是能找到的,关键的是,过程或许会有风险。”

  我很赞同老安的观点,分析的比较透彻。

  “你是圈子里的人,现在正好没有什么行动。”老安道:“陪你走一趟。”

  我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现在还不是离开老安的时候,我明白自己的能量,如果认为找到老神棍的线索就可以脱离老安,那么最后的结果,吃亏的一定是我。

  老安的经验非常丰富,在老城认识的人比我多的多,他马上让人去查八渡古寨这个地方,在信息化和网络覆盖率如此发达的现在,查一个大概的地名应该不是难事,但出乎我的意料,老安派的人忙碌了两个小时,一无所获。我不信任他们的能力,亲自去查,结果是一样的,八渡古寨这个地方,好像第一次出现在世界上,无人知晓。

  这个结果让我有点烦躁,不停的翻看着手机那段两分钟的视频,希望能从画面里再摸索出一点有用的东西。但是摄制视频的人显然有所防备,视角控制的很好,除了老神棍和那两个各断了一条手臂的人,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也就是说,在我真正找到八渡古寨这个地方之前,他们不想让我知道任何关于八渡古寨的事情。

  “把手机给我看看。”老安朝我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反正视频的内容他已经看过,现在没必要隐瞒。

  老安重新浏览视频,他是个很细致的人,不过我不相信他比我细致太多,我看不出的东西,他估计也看不出。老安连着看了几遍,然后把视频定格在十几秒处,摆到我面前。这让我心里一振,难道他真的能看出什么?

  视频在十几秒的时候,可能是最清晰的一段,老神棍抬起头,但是距离远,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能看出来他很邋遢,而他身边两个断了手臂的人没有露脸,我再看,也看不出老安想要表达什么。

  “老安。”我放下手机,狐疑的望着他,道:“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从来没见过,这点我可以保证。你估计是想歪了。”老安道:“我让你看的,不是画面中的三个人,而是他们身后的那棵树。”

  “树?”我顿时恍然大悟,老安注意的,还是细节。

  老安道,绑着老神棍的那颗树,应该是一棵云南松。这种树北方没有,主要分布地点在西南,但一棵树并不是绝对可以信赖的线索,云南,贵州,广西,都有这样的树。

  “目标至少明确了一点。”老安站起身,道:“我去打听一下,碰碰运气吧。”

  老城有一张错综复杂的地下人际关系网,老安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这个还不好确定,不过他肯定认识一些人。等到老安走了之后,我就试图和那个发来短信的手机号联系,结果跟我想的一样,手机关机了,那个手机号码完全是用来发短信用的,不可能打通。

  老安一走就是十多个小时,我从中午等到晚上,不吃不喝。半夜十一点多钟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查到什么没有?”我无法保持淡定,立即找他问。

  “看起来。”老安淡淡笑了笑,道:“你的朋友对你真的很重要。”

  老安并没有卖关子,接着就把结果和我说了说。从互联网上查不到关于八渡古寨的事情,就只能通过别的途径。那棵云南松是一个提示,老安在老城跑了一圈,专门找那些西南过来的人,最后,他找到了一个厨子。

  那厨子是老城最大的一个川菜馆里的主厨,是个彝人,从小在贵州生长,大概二十来岁的时候辗转到了四川,学到一手厨艺,从此以后四海为家,在老城这边已经住了差不多五年。老安找他聊了聊,其实本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让老安想不到的是,他刚刚提到八渡古寨,那个老彝人竟然激动起来。

  而且,老安观察到,老彝人在激动之中,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恐。

  “八渡古寨在贵州,离老彝人的老家不远。”

  在偏远的西南,尤其是苗彝布依聚集的地方,基本没有村子这个概念,有的人把自然村落称为寨。老彝人的老家在北盘江附近,如果从现在的地理位置来说,应该是在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域内。在那种地势恶劣复杂的山区里面,交通闭塞,一个寨子就好像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在那种环境下,生存是第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黔西南民族成分复杂,彝人并非那块土地唯一的主人,不过如果一个地区内有两个相距比较近的寨子,即便不是同一个民族,除非寨子之间有旧仇,否则他们会和睦相处,而且遇到事情的时候都会给对方帮忙,关系很融洽。

  老彝人二十岁之前,一直生活在寨子里,对那片地区非常熟悉。黔西南那边,南、北盘江以及红水河构成三个小的区域水系,有时候,人必须外出时,水路可能比山路要方便一些。在距离他们寨子大概六十华里的地方,有一个地势非常好的地方,彝人曾经在哪里建过一个寨子,一直留存到现在。

  那个寨子的历史久远,而且地理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好,绕着寨子一共有八个小的渡口,可以顺水系到寨子周围任何一个地方去。但是从老彝人记事的时候开始,他们跟这个寨子几乎就没有什么来往。

  不是不想来往,而是不敢来往。

  当时跟老安讲到这儿的时候,老彝人还有点忌讳,可能是那个寨子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一直到现在都无法忘却。不过老安要套他的话还是很容易的。

  老彝人说,那个周围有八个渡口的寨子里的人,都好像非常孤僻,厌恶与外人来往,老彝人十几岁的时候,偶然见过那个寨子里的一个女孩儿。那女孩儿长的非常清秀,但瘸着一条腿,不过老彝人马上就被吸引了,很喜欢对方。回家后,他跟父母说,想娶这个女孩儿做妻子,让父母到八渡寨子去求亲。然而父母严厉的斥责了他,告诉他绝对不允许跟八渡寨子的任何人有来往。

  他的父母说,八渡寨子里的人,都是怪胎。因为老彝人的寨子历史也同样久远,所以他们对八渡古寨的了解,超过任何人。据说,八渡古寨里初生的婴儿,无论男女,无论身体健康状况如何,在初生后的几天时间里,必然要被亲生父母亲手弄成残废。或者截掉一条手臂,或者把腿撅断,有的还会戳瞎一只眼睛,总之,这条风俗相当怪异且残忍。初生的婴儿有几个能承受这样的折磨?很多在父母亲手摧残下早早的夭折,能熬过去而且活下来的,只是少数,正因为这个怪异残忍的陋俗,八渡古寨的人口始终不多。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我思索着,最初,我还认为这是一种控制人口的古老手段,荒僻的山区里,可耕地以及各种资源有限,有限的资源供养膨胀的人口,迟早会导致寨子的简单经济模式崩塌。我情愿这样想,因为以这样的角度去思考,八渡古寨的人或许就会显得正常一些,为了生存而沿袭这条陋习。毕竟,我不想跟一群怪人打交道。

  但转念想想,这个一厢情愿的想法就被否定了。

  “我相信,老彝人所说的地方,就是短信里提到的八渡古寨。”老安讲完之后,用一句话概括了自己的意见。

  我默然不语,但心里已经同意了老安的意见。视频画面中,两个站在老神棍身旁各失去一条手臂的人,从我脑海里一晃而过。

  不由自主的,我感觉一阵寒气从脚底板蹿到了头顶,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可能都要亲自去面对这个怪异到让人无法琢磨的彝人古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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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3 09:58: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四章 新的目标(二)



  对八渡古寨的探索已经定了下来,老安的心里肯定也是没谱的,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问我需要带哪些人。我对其他的人没有信任感和安全感,能信得过的,只有范团和苏小蒙。但苏小蒙要照顾妞妞,脱不开身,只有范团可用了。

  “好。”老安没有表示别的意见,道:“彪子还没有养好,这件事情就不带他了,我考虑考虑,把路线还有准备工作安排一下。”

  事情就这么定了,具体的安排都是老安在做,他带人搞了那么久,轻车熟路。过了两天,苏小蒙抱着妞妞过来看我,妞妞吃的白白胖胖,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个劲儿的转动,看到我的时候,咧着小嘴就笑起来,模样非常可爱。

  我怜悯她,怜悯她从出生开始就失去了母亲。也只有看见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在这个渐渐变的冷且无情的世界里,还存在着一分纯真。我从苏小蒙手里接过她,逗她玩儿,顺便就和苏小蒙说,要外出一下。

  “去哪儿?”苏小蒙还不知道关于八渡古寨的事情。

  “跟老安还有范团出去,不用多久就会回来,你的腰还没有好彻底,休息休息,带好妞妞。”

  “那不成。”苏小蒙当时就不乐意了,她毕竟年轻,身体恢复的快。

  我抱着妞妞,移开了望向苏小蒙的目光。因为我能看出来,她的不满中有一种形容不出的关切和牵挂。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嫌弃关怀太多,但现在,我不适合跟谁发生感情。对这个,我有点恐惧,让我夜不能寐的人已经出现在生命里,我不愿牵挂太多。

  “到底要去哪儿?很远吗?”苏小蒙看我不说话,就越发急躁:“就算不让我去,也总得让我知道啊。”

  我叹了口气,心想着就算我现在不说,也保不准老安和范团背后会不会透露给她,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瞒不住的。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边逗着妞妞,一边道:“贵州那边的一个地方,彝人的古寨子。”

  “去哪儿做什么?”苏小蒙跟着就道:“带我一块去。”

  “不要胡闹......”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怀里的妞妞突然就咿呀咿呀的喊起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着我的领子,大眼睛望着我,嘴里叫个不停。

  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妞妞应该是听不懂我和苏小蒙的对话的,但是在她听到了彝人的寨子时,却好像想要表达什么。她的小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衣领,不肯松开,苏小蒙怎么哄都没用。

  “看吧。”苏小蒙道:“妞妞也不想你丢下我们。”

  “不行。”我摇了摇头,对于八渡古寨,我们知道的太少了,即便老安这样的人也不能保证在途中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无法预料的危险以及敌人太多,我能自保已经是万幸了,带着苏小蒙,绝对是个拖累。

  其实,我心底最深处并不是怕她拖累我,我只是害怕,害怕有一天突然就看不到她的笑脸和那颗白白的小虎牙。

  然而事情让我始料不及,妞妞的坚韧令人咋舌,自从她听到彝人古寨这个字眼之后,就一直抓着我的衣领没有松手,她的力气惊人的大,跟同龄人相比几乎是个奇迹,我又不敢用力掰她的手,就这样过了好几个小时,妞妞没有一点睡意,依然抓着我的领子,睁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个劲儿的望着我,偶尔还会咿呀咿呀的喊两声,像是想对我表达什么。

  可能就是这种反常让我产生了一个念头,或许,妞妞想到八渡古寨去?我不能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去看待,因为她是元突王的直系后裔。

  这种感觉一直在驱动着我做出决定,在妞妞抓着我的领子足足有六七个小时之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我对苏小蒙点点头:“一起去。”

  “咿呀。”妞妞咧嘴就笑了起来,一直紧紧抓着我衣领子的手马上就松开了。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我欣慰,但又伤感,同时还隐隐的忧虑。

  天真的妞妞,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最深的伤痛叫做欺骗,或许在她的世界中,只要听到一个承诺,就认为那是真的。

  幸好,我不会欺骗她,即便她只是个孩子。

  我以为带着苏小蒙和妞妞一起去会遭到老安的反对,事实上老安的确是反对了,不过在苏小蒙的坚持下,老安暗中询问过我的意思,等我表示同意之后,老安就没再说什么。随即又多准备了一些物资还有装备。

  我不想耽误太多时间,所以老安的动作也非常快,制定好了大概的路线后,各种物资就先通过物流发到了贵州那边,我们轻装上路。老安在那里不认识什么人,辗转托了别的关系。从行政区域划分上,八渡古寨应该属于鲁布革镇管辖,老安托的关系帮他联系上了镇政府里的一个人。

  “这方便不方便?”我有点吃不准,本来我们做的事情就是不太能见光的,现在竟然主动去联系政府部门的人,风险太大。

  “这是没办法的事。”老安道:“那个人靠得住的,不用担心。”

  老安所考虑的是,老彝人离开故乡的日子太久了,前后几十年时间里,他根本不知道八渡古寨又发生了什么,再一个,老彝人其实对八渡古寨了解的也并不多,我们要去八渡古寨做事,至少在行动之前就要把相关的情况尽可能摸索一下。老安谋划的比较细致,把各种可能都猜到了,他担心老彝人的那个寨子里的人会不配合,万一过去打听什么事,人家闭口不提,我们就完全没办法了。

  “你也应该知道吧。”老安道:“八渡古寨,对老彝人的族人来说,也是个禁忌,他们不愿提起的。”

  “恩。”我点点头,偏远山区里的人,远离现实社会,威逼利诱估计对他们来说都没用,真要敢用强,说不准这边刚吓唬人家两句,一群彝人就会举着砍刀冲出来。所以,政府的人出面比较合适。

  初步计划就是这样,到时候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在去的路上,其实我心里一直不太踏实,因为看见范团和苏小蒙经常会因为争抢一袋子薯片或者一瓶可乐而闹个不停,除了老安,“黄金三人组”事实上一点都不黄金,在元突遗址的时候险些挂过去好几次。

  但是我预感,这是一种安排,冥冥中的安排,既然让我们一起走,总会有道理。

  我们先到了兴义机场,然后老安提前安排的人把我们的东西从这里拉到鲁布革。到达鲁布革以后,老安就开始联系通过关系在镇政府工作的那个人。听老安说,那个人只是政府里面的一个普通办事员,不过跨越了千山万水,在远离老城的地方还能找到带着政府背景的办事员,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以为对方会摆点架子,但是没想到他很痛快,接到老安的电话后马上表示过来见我们,我就想着,可能提前已经用钱喂饱了。

  很快,这个办事员就跟我们碰了头,他大概有二十八九岁将近三十的样子,人很热情善谈,可能在机关里工作的原因,混油了,一看上去就是那种八面玲珑的角色。他自我介绍,叫颜世源。

  双方寒暄了一阵子,颜世源是三年前从县综治办调到鲁布革来的,对这里的情况还算熟悉。老安没有多说废话,见面不久,就提到了八渡古寨。

  颜世源果然是个人精,他根本就不问我们到八渡古寨做什么,这个人虽然年龄不大,但已经算是活明白了,不该问的事坚决不问,不该知道的也坚决不知道,这样可以给自己少惹麻烦。他收了钱,就只负责自己应该负责的,老安提起八渡古寨,颜世源点点头,道:“那个地方,我知道。”

  八渡古寨只是当地的彝人对寨子的称呼,从1981年以后,八渡古寨附近的官方称呼,叫做兴平。所以除了当地居住的彝人,外人根本就不了解八渡古寨这个称呼。我想想,难怪在互联网上查询资料的时候一无所获。

  “麻烦说说吧。”老安委托的人肯定已经给了颜世源一笔钱,不过为了把事情做的没有疏漏,在问话的时候,老安又拿了个信封,厚度可观,里面全是百元钞。

  颜世源收了这个信封,面不改色,不过语气有了点点变化,变的和多年相识的朋友一样,推心置腹对我们道:“那个,你们去八渡古寨做什么,我不问,不过,先劝一句,那个地方如果能不去的话,还是不要去的好。”

  “怎么?”

  “我们聊天,要先说清楚。”颜世源笑着道:“你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我们在这里聊聊天,只是聊天而已,别的事情嘛,其实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个我心里有数。”老安一听就知道颜世源想提前撇清关系,这也是常情,他的背景不同,做事自然就考虑的多一些。

  但是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就开始乱跳,颜世源的举动分明已经告诉我们,八渡古寨那个地方,不怎么平安。

  “那就好,都是明白人,谈话也方便的多,言归正题吧。”颜世源慢吞吞道:“八渡古寨那个地方,出了不止一次事,死了不止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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