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奋斗 2024-10-11 15: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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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40 天 [LV.5]常住居民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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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8 16:4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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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大记者吾弟付夫如面……”才读了一行字,付夫就浑身一激灵。
“这老儿,怎么说话像个清朝人。”他继续读了下去。
“付夫吾弟,前些天我接了一个报警,你听了绝对乐意来一趟。”展开信纸,康利民娓娓道来——
“自从上次和吾弟进山以来,老哥就深感吾弟耿直豪爽,和吾弟真是相见恨晚。”
“吾弟吃苦耐劳,能进山卧深林、饮雪水,真是今天年轻人里少见的。”
“吾弟不仅能吃苦,文章写得好,更有一个他人不能敌的优点,就是可以深入洞悉人心。”
…………
付夫瞧了瞧,开篇至少有七千字全是阿谀奉承之词。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谋。这老儿,怕是要找我帮他一把。”付夫直接省略了大篇废话,找到了说正事的部分。
“三天前,我准备到山里拍摄野生金丝猴。你知道,那个拍摄我也计划了好久。”
“那次拍摄,我原准备进山拍个三五天。”
“你知道,林区里很少有地方能接电话,为防不测,老哥我也就把局里的全频卫星电话拿了出来。”
“却不想,我到局调度室一摸电话,器材室那一米九的假娘们儿后生就吆喝开了,说什么‘那是紧急任务用的,你拿了,就得全天开机,万一有任务……’妈的,我也认了,谁叫咱是警察呢,就说‘有什么事你就来电话,我他妈不接任务是你儿子。’那假娘们还一愣,竟然还给我补了句,‘我儿子没你丑’。”
“废话少说,我也要进入正题了……”
“扑哧——”付夫一乐,“你废话了七八千字,这才有了自知之明?”
“话说我前脚一进山,卫星电话后脚就叫开了。”
“接了电话,调度室那假娘们就吼开了,说什么‘宝旺天然林区工地有工人寻衅滋事’,让我立即赶到现场。”
“那个工地离我的拍摄点有三十公里——我开着警车一路东绕西绕,当天下午才赶到。”
“这老儿,背地里总念叨工作累工作苦,真赶上正事了还挺认真。”付夫点了一支烟,继续往下念——
“那工地位于飞仙村境内,面积很大。以前我们一起跑过宝旺主峰飞仙岭——工地就在飞仙岭进山道旁,是经林业部门特批开辟的一块山中坪坝。”
“工地往上就是三十万公顷的天然林区,全部位于飞仙村境内,高的地方海拔有四五千米;从工地往下也是林区,约有七八公里全部是天然林,再往下就是退耕还林时补种的人工林和飞仙村农民的梯田。从工地到附近的场镇就一条进山公路,全是泥巴。”
“我赶到工地时,只见一个胖男人被工人们围了三五圈。好家伙,那身材就像人工饲养的大熊猫——约莫有300斤,估计他一屁股坐下去能把黑熊给坐趴下……”
“别叨叨,说正事!”看到那些歪歪斜斜的文字又开始扯废话,付夫心里有些恼——
“我就问,谁报的警?工人们就齐齐望向了胖子。”
“原来,胖子就是包工头,叫张万金——就是他报的警。”
“我就很严肃地问胖子,什么事报警?”
“他说,有人到他们工地上搞破坏,影响工人情绪,破坏了工地稳定团结……”
“我勒个去,莫看胖子猪头猪脑,他妈还真有些机灵——经他东南西北一宣传,屁大的事就成了维系一方稳定的发展大计了。”
“听他东拉西扯了一阵,我也算听出了原委——近来,他们工地上出现了一些迹象,让他认为有人在搞破坏。”
“在记录张万金反映的情况时,我也不时瞥一瞥其他的工人——他们的神情有些惊恐。”
“于是,我就问一个工人,你们见到的情况也像他说的这样么?”
“工人的回答却让我有些吃惊——他说,‘不,我们感觉不是有人来搞破坏,是遇了鬼’!”
“哟,来劲了。”付夫掐了烟,泡了一壶茶,乘着劲头继续往下看——
“经询问,工人们对我说,他们工地开工时,村民来摆了酒席,其间有一个叫花子一样的男子大闹酒席,威胁说‘修了厂,山神就会动怒,村子就完了’之类的鬼话。”
“当时他们谁也没当真。但是开工后,工地上真就接连出了一些不知道如何解释的事情。”
“刚开始,工地上头天堆放好的工具材料,第二天就不知道为什么散了满地;后来,刚立好的告示牌被推倒,牌子上未干的油漆上还沾了一些不知名的动物毛发;再往后,工地上直径五六十厘米的大原木被推散,还被不知名生物踩踏,留下了硕大的脚印,而且还有六个脚趾。”
“听了叙述,我立即要求他们让我看现场——确如他们描述,我看到了深深印到原木上的脚印,真有六个趾,还收集到了粘在告示牌上的毛发!”
“吾弟知道,老哥我钻了大半辈子山林,什么奇珍异兽没见过?可是,我捏起牌子上的毛发到阳光下仔仔细细瞧了很久,还真看不出来究竟是属于什么生物的!”
看到这,付夫抬起茶壶,狠狠喝了一大口,旋即又点了一支烟。
“现在,想必吾弟已经明白了吧——飞仙岭工地极有可能出现了一种未知生物,且可能会对工人和附近村民造成伤害。”
“为了保证老哥我没看走眼,我已经托村民将毛发送到局检验室进行物种解析。在结论正式出来之前,我准备在当地进行深入调查,收集关于未知生物的第一手资料。”
“前面我已经说过,吾弟拥有一种可以洞悉人性、深入人心的能力,因此,老哥急需吾弟赶到飞仙岭,和我一同开展调查——一旦真的找到了未知生物,老哥保证,让吾弟跟我成为联合发现者,到时候你我就名利双收了——”
看完信,付夫脚心直发痒。
他立即做了一个“宝旺天然林区出现未知生物”的独家报道申请,用电子信箱传给主编。
在得到回答之前,付夫就已经迈出了杂志社,回家收拾了一些户外用的衣服水壶,直接奔到长途汽车站。
坐上开往宝旺的班车,付夫竟有些激动起来。
“妈的,跟成天写领导开会的稿子比起来,这样的稿子才叫刺激——说不定,咱还能采访出一个‘某某物种发现第一人’的名声,赚些奖金什么的!”
一个“名利双收又来劲”的完美任务,好像在付夫面前慢慢展开了。
五.
八个小时后,宝旺到了。
公共汽车驶进站台,停稳。
付夫提着包从车上下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忽然,耳旁响起一阵语调上扬的招呼:“吾弟付夫,老哥等你好久了!”
一回头,就见一个头顶毛发稀疏、浑身结实精瘦、满面夸张笑容的小个子老头跳着脚奔了过来。
康利民来接自己了。
付夫快步迎上前。
康利民一挥干瘦膀子,直接将159斤的付夫抱住。
“吾弟,我们哥俩有些日子没见了,近来如何?”他说。
“康大哥,我好得很,就是想爬山,拍野物。”付夫笑道。
“我也是——跟你说,我陪过不少你们这行的进山,就只有跟你才快活。”康利民理了理稀疏的头发,硬接过付夫的行李包,“来,上车。”
两个人迈出车站,来到了一辆沾满泥水的森林警察巡逻车旁。
“我们直接进山。”康利民打开车门,和付夫一道钻进汽车。
从宝旺城到飞仙村工地要8个小时,出城15公里就全部是山路。
到车里一坐下,付夫立即感到耳旁开始有“蚊子”绕来绕去——
“吾弟,你摄影技术有进步没有,莫非还跟以前一样——把专业相机当傻瓜机用?”
“吾弟,话说你们杂志社也该提拔一下你了——人才就该往高处走。”
“吾弟,前些日子有驴友说宝旺县高山区有雪豹——好久咱们哥俩又到山里野营野营,拍拍‘猫咪’?”
…………
从汽车启动开始,康利民就一直东拉西扯,一张嘴巴噼里啪啦,从学习工作生活到通货膨胀拉动内需,扯个没完。
“6个小时,我怎么忍得住?”付夫直感到双耳嗡嗡,心里苦笑。
又听康利民念叨了15分钟,付夫决定转守为攻。
“我说康大哥,你现在怎么说话像清朝人,干嘛老‘吾弟吾弟’的?”
“吾弟,你不知道,我现在结识了一个在政府地方志办公室搞历史研究的朋友——成天跟他混,喝喝酒作作诗猜猜字谜什么的,时间久了也就被影响了。”康利民一笑,“君不见,言语间有‘吾’‘汝’,行文间有‘知’‘乎’——这叫文化!”
“我呸,一把年纪了还附庸风雅,你说的那些酸唧唧的古文怕你自己都搞不懂!”付夫一阵讥笑。
康利民也不羞怯,也一阵嬉笑。
讥讽归讥讽,付夫也开始进入正题。
“康大哥,说正事如何?”付夫摸出一支烟,点上,“前些天你信里说飞仙岭可能存在未知生物,莫不是你认错了?”
闻言,康利民忽然严肃起来。
“吾弟,老哥对森林的了解你知道的,宝旺山林里的动物,任你选一个拔一把毛,我能不认识?但是,前些天飞仙村工地上发现的动物毛发,我却是真不认识。”他说。
“既然不是当地寻常生物,也就可能系人工伪造——你不是说当地有人以山神发怒为借口,企图阻扰工程吗?会不会就是有人精心伪造了神秘生物出没的迹象,来附和山神传说,借以烘托恐怖色彩,吓退工人?”付夫又说。
“不。”康利民的声音很自信,“人造毛色彩阴沉,干枯开叉,还有塑料感,而工地上发现的毛发富含动物油脂,光亮顺滑——只有真正的动物毛发才这么‘飘柔’!”
“照这么说,真的是未知生物了?”闻言,付夫沉默了。
“90%吧——要不老哥干嘛好心好意将你叫来,就是想和吾弟一起成为新物种的发现者,共享名利!”康利民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吾弟,话说好久我们又到山里,找一找金丝猴拍拍,也可以卖给国家地理找点零花钱……”康利民又开始东扯西扯,却不见付夫搭话。
转头一瞧,汽车副驾驶座上,付夫已经响起了鼾声。
睡了很久很久,付夫被康利民推醒。
“到了。”康利民打开车门下了车。
付夫也跟着下了车。
一抬头,他就看到了长满茂盛植被的大山——灰黑色山壁就像被刀削过,笔直、陡峭。
一低头,白色的云雾飘荡在山脚下,云雾缝隙间能看到齐整的农田和微缩模型一样的农舍。
付夫这才知道,他们已经来到了飞仙岭山区。
他又一扭头,看到汽车已经停到了一条进山公路的岔路口。
汽车左侧的一条路,是刚铺的石子路,从山坡左面直接钻进茂密的丛林;右侧的一条路则是泥巴路,从山坡右面顺山势一路延伸。
“石子路是支路,通往我说的工程队;泥巴路是主干道,通往飞仙村。”康利民说。
“支路修得比主干道还好,真不知道村里干部怎么想的!”付夫有些戏谑。
“吾弟不知道,飞仙岭当地经济发展滞后,政府没钱,村民更穷——这主干道是镇政府找上面申请了一二十年,用特批拨付的钱才修起来的;而支路就不同了,开发工地的老板大笔一挥,立即就签了一张三百万元钱的支票,这路就给修好了。”康利民说。
付夫听了,更加不解。
“这老板还真是财大气粗。话说这山上有什么金贵物什,值得这么大手笔?”他问。
“我听说,到大山里开工地,是为了修药材加工厂。好像是就地采收,然后就地生产加工。”康利民说。
付夫“哦”了一声。
“吾弟,是先到工地还是先到村里?”康利民问。
付夫想了想,说,“工地的情况你信里说得很明白了,要不我们到村里调查一下,然后再到工地?”
康利民一拍手,说了声“好”,就钻进了车里。
30分钟后,警车来到了飞仙村口。
确切的说,是主干道和一条泥巴小道分岔的路口。
“下车吧,飞仙村没通公路。”康利民挥挥手,提着户外包下了车。
付夫也提起包,跟他一起向山上走。
他们面前是一道更陡的山坡。一条宽不过一米的林间小道,从山上密布的丛林间延伸下来,和稀泥公路汇合。
“还得走一会儿才能到。”康利民说着,抬头就往山坡上迈出步子。
付夫也跟了上来。
康利民走着,向付夫介绍起飞仙村的情况:“这个村子有127户人,除了种苞谷土豆,家家户户都不会别的,完全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生活。以前还能伐木和打猎时,村里人还经常猎些野猪和皮毛兽,打打牙祭,卖皮子木头找找零花钱,现在全面禁猎禁伐了,村民的日子就更紧了。”
“宝旺不是旅游景区么,怎么不搞点旅游产业?”付夫走得有些冒汗,直起腰歇了一会,问。
“要说这个也扯得很,这村子也不是没有过搞旅游的机会。以前,上面曾经想把村子打造成旅游景区,本来已经拟好了规划,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行动,后来也就只得作了罢;再往后,有一家搞矿山开发的企业想来投资,县里领导也很支持,和村里本来谈得好好的,省林业厅却忽然下了通知,说飞仙岭林区资源特殊,不得从事矿业开采,把那家企业给赶跑了……像这样的事,已经有三五回了。”
康利民说着,伸手抹了一把汗,忽然发现付夫不见了。
一回头,看到付夫正扶着膝盖,在后面十米开外大口吸气。
“吾弟,你这是……”康利民乐了。
“这些年,我天天坐办公室,爬山少了……体重已经159斤……等我歇会儿,一起走。”付夫大口吸气,豆大的汗珠呼呼呼冒出来,滴下面颊。
“想当年我俩钻林子的时候,一天就能跑30公里,如今你这浑身虚胖的架势,怕是好吃好喝好熬夜外加基本上不做运动闹的——正所谓铁打的好汉,也经不起大城市的白领生活。”康利民摇头,又笑。
看到康利民一脸坏笑,付夫心里有些恼:“我等在大城市生活的压力,你这野山猫子如何知道?每个月不熬更守夜地做足工作量,我他妈就得喝西北风!”
怒了一阵,付夫忽然想到了什么。
“康大哥,刚才你说省林业厅下过通知,说飞仙岭资源特殊——到底有什么特殊?”付夫问。
康利民一愣,摸着没多少头发的脑门子想了好一会。
“你问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他也纳了闷,“要说全县各地的天然林,因为自然环境相近,林子里的动植物资源应该也差不多……真搞不懂,可能是那企业老板不会做人,惹毛了哪位林业厅领导。”
沉默了一会,二人又继续往村里走。
如此停停歇歇跑了好一会,铺满稀泥和石块的小路前方,出现了一片土笆草顶的破旧农舍。
飞仙村到了。
六.
“先找他们村长问问——我见过他。”康利民说着,迈步进村。
前些天,康利民接到工地报警,就先到工地了解了情况,然后也到村里来调查过一回。
村长家离村口不远,是一间外墙贴了彩色花砖的三层洋楼。
在这个到处是草顶子土笆房的穷村,这间花哨俗气的房子显得很惹眼。
“村长叫程卫国,脑子转得快,嘴巴也像抹了油,是个老油子。上回我到他们村里调查,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事前给村民打了招呼,我连问了三家人,村民要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要么直接转身关门,我靠,当时我就认定了一个理,这村子不简单。”康利民说,“看到直接调查进展不利,我也就准备曲线迂回——等你到了我们再来查访。”
康利民絮絮叨叨间,两人已经来到村长家院子外。
院子大门紧闭。
康利民抬起手,正欲敲门。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声刺耳尖利的惊叫——“杀人啦!”
康利民伸出的手立即停住,一只脚也抬了起来。
“啪——”他提脚踢开院门,随即和付夫冲了进去。
院子正中,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约莫五十岁上下,双目圆睁,直愣愣望着空气,浑身狂抖就像见了鬼。
两人赶紧扶她起身。
康利民上回来时见过这女人,是村长的妻子李秀华。
“李大姐,怎么回事?”康利民说。
见有警察来,女人伸手指着堂屋后的一座山岗,使出吃奶的劲儿说:“我男人……死在后山了。”
闻言,付夫和康利民对视了一眼,立即冲向后山。
他们冲进村长家堂屋,而后穿过堂屋来到伙房——从伙房后门一钻出去,就到了后山脚下。
付夫抬脚就想往山上跑,却被康卫民一把拦住。
“莫慌。”他吼了一声,眼睛盯着地面。
前些天刚下过雨,地面上还满是稀泥。付夫低头一看,稀泥上印着两行脚印。
一行脚印大约有四十二码,穿皮鞋,步子比较沉稳,看来是个男的。这行脚印从屋子里迈出去,一直延伸到后山林子里,但是没有折返。
另一行脚印大约三十八码,穿凉鞋或拖鞋,步子较轻,看来是个女人的。这行脚印也从屋子门口一直延伸到后山,然后又从后山延伸回来,回来的脚印间距加大,且步伐凌乱。
“看出什么了没有。”康利民问。
“嗯。”付夫冷静了下来,“男的上了山,再没下来;女的上了山,然后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你这小子不傻嘛。”康利民讪笑。
付夫没心情理他,顺着脚印向后山走去。
两人顺着脚印往山上走了约三百米,来到了一片依后山生长的茂盛针叶林。男人的脚印来到一大片灌木丛旁,然而开始出现密集散乱的重叠。脚印旁,还有三个被踩过的烟头。
而在脚印旁的灌木丛里,一双穿着皮鞋的脚直直地伸了出来。
“是村长?”付夫一惊,想扒开灌木看个究竟。
“莫动。”康利民挥了挥手,从户外包里摸出一双橡胶手套。
“我晕……你这老儿,你说你一个管动物的森林警察,包里怎么随时都准备着法医装备,你想跳槽了?”付夫神情紧张,盯着康利民叨叨道。
“有备无患嘛。”康利民把双手钻进橡胶手套,猫下腰。
他用双手左右扒开灌木。
一个中等身材、穿着棕色夹克的精瘦男人,面朝下倒在灌木丛里。
康利民摸出手机,“啪啪啪”一阵猛拍,然后又伸手把男人翻了过来。
付夫见那男人的尸体像个冰块,硬邦邦地转了过来。
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们首先看到的是男人的脸。
“是程卫国。”康利民说。
付夫盯着程卫国的脸,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那张脸的嘴巴大张,眼睛圆瞪,条条青筋象蛆虫一样从额头开始一直爬到下巴。
而顺着程卫国的身体往下看,原本该是肚子的位置却什么也没有,就剩下一个空空的腔子。
没错,程卫国的肚子被粗暴地划开,肚子的皮肤和脂肪被切开挂在两侧,肚子里本该塞得满满的内脏不翼而飞。
“不知道死前他见了什么,吓成这样。”付夫说。
“这表情跟他婆娘差不多,也是见鬼了。”康利民叨叨。
付夫也不答话,从包里摸出瑞士军刀,拉开刀刃,准备伸到程卫国肚子上探查。
刀子伸到一半,付夫忽然一皱眉头,收回刀,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重新伸了出去。
“你个小屁孩,舍不得玩具刀子,干嘛拎出来?”康利民笑了。
“这可是我女朋友送的信物。”付夫说话有些恼,表情依旧很紧张。
他用那树枝划了划程卫国肚子上被划开的皮肤。
那些皮肉细细条条,还布满了小圆孔,粘带着零碎的脂肪,很破碎。
“康大哥,你看这创口很不规则,不像是利器划的。”付夫说,“看他皮肤上的小圆孔,倒像是……”
“倒像是牙印,像是被什么动物咬的!”康利民说。
“对!”付夫一拍巴掌。
接下来十五分钟,两人不约而同地猫下腰,开始在尸体周围探查。
很快,他们找到了意想中的东西。
就在发现程卫国尸体的灌木丛靠山一侧,他们找到了第三种脚印。
那是一种比篮球还大,有六个脚趾的动物脚印。
这种脚印从和后山相连的飞仙岭主峰一直延伸下来。
“看出门道了吧?”康利民伸直身子,拍了拍付夫。
“明白了。”付夫脸上一直很紧张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来。
他摸出一支烟,正想点燃。
“这是林区!”康利民忽然条件反射,一巴掌打在他手上。
“你这老儿,就是见不得有人进山抽烟,还真是森林好警察。”付夫讪笑。
他把烟收好,继续说:“从脚印痕迹来看,我猜程卫国正在等人——他从自己屋子出来,慢悠悠钻进后山林子,然后走到这丛灌木旁,开始抽烟等人。他至少在这里等了二十分钟。”
“这你都知道?你约他的?”康利民冒出句话。
“你这老儿又不抽烟,怎么知道我等抽烟人的线索。”说着,付夫指着程卫国大张的嘴巴,“看到他的大黑牙没有?能把牙熏成那样,他要么烟龄在三十年以上,要么就是每两根烟之间间隔很短,要么就是两者都有。你再看看地上的烟蒂,这种廉价烟一根也就能燃个四五分钟,三个烟头加起来,不就是二十分钟左右吗。”
康利民眯缝着眼,笑了笑。
付夫又继续说:“从脚印能看出来,他在这里转圈、抽烟,可能等得很不耐烦。在面向山下抽了第三支烟之后,他转身面向上山的方向,可能是在看约的人来了没有。”
康利民点点头。
“就是这一转身,他发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脚步也开始慌乱,好像还摔了一跤。”付夫指着灌木旁一叠杂乱的脚印,以及一个很像屁股形状的泥印,“然后,那东西就把他弄成了这个样子。再往后,他妻子来到山上,看到他死了,就嚷嚷着跑下山,刚跑到院子里,就碰到了我们。”
等付夫言罢,康利民很满意地摸着下巴,说:“我说,大记者,你上哪学的这痕迹解析技术?要不你跳槽到咱县局鉴证室来算了。”
“康大哥,你以为小弟我就只跟你这样的野物钻林子?在你们公安序列,我除了反恐特警,哪个警种没跟过?”付夫脸上又浮出一副“你不知道我是名记者么”的表情。
“说实在的,咱们现在也就是猜猜,究竟怎么回事还是要等局里派技术人员来做鉴证。”康利民说着,摸出了卫星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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