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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化不肥

《恶魔吹着笛子来》--金田一耕助系列--横沟正史自选十大杰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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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前天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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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7-4-28 09:44: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章、肌肤上的火焰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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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和二十二年,战后的日本还处于严重的物资短缺时期,所以即使阿种端来的是粗茶淡饭,大家仍拼命填饱肚子。
      “警官,现在还有秋子夫人、信乃和新宫先生一家人还没问呢!我看还是赶紧开始吧!先请秋子夫人,不过,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金田一耕助揩揩嘴说。
      等等力警官看了一下手表。
      “嗯,泽村差不多也该回来了。金田一先生,还没有问他们之前,我们先到防空洞那边瞧瞧好吗?”
      “也好!”
      说实在的,由于一上午都精神紧张着,金田一耕助感到相当疲惫,正想找个可以舒缓情绪的机会,所以等等力警官一说,他便欣然同意。
      于是两个人就带着一位刑警往防空洞走去。
      防空洞位于院子的角落,被茂密的树丛遮住,上面用一块水泥制的板子遮盖着。洞里约有四坪大小,里面虽然简陋,但是也有桌椅等家具,与其说是防空洞,还不如说是地下室来得更贴切些,惟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照明设备,显得黑漆漆的。
      等等力警官站在幽暗的洞里四处张望。
      “这么说,昨晚那个长得像椿英辅的人就是躲在这里了?”
      金田一耕助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喃喃自语起来:
      “原来如此,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有桌子,又有椅子。”
      等等力警官马上问道:
      “啊?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打字机的事呀!匿名信上的字和那台机器打出来的字很相似,对不对?”
      “嗯,差不多,但是要做进一步比较才知道。”
      “假设那封匿名信就是用那台打字机打出来的话,会是谁打的吗?打字机放在美弥子的房间里,她的房间是日式的,要进去并不难。但若要偷偷待在房间里打密告信,可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就算躲过美弥子小姐,那么响亮的声音也不可能没有人听到吧!”
      金田一耕助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等等力警官一眼,又继续说:
      “你也知道,那台打字机发出来的声音就像机关枪一般,尤其是要打这种不可告人的信件,更不可能在家里打!因此,那个人可能把打字机搬到一个平常没有人去的地方,很快地打好,然后才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去……你不觉得这个防空洞是一个相当理想的地方吗?更重要的是,连桌椅都有。”
      等等力警官往各处看了看,说:
      “可是这里这么暗,根本看不清楚键盘上的字呀!”
      “警官,键盘上的字母都是固定的,而且美弥子小姐刚才不是说,菊江闭着眼睛都能打字吗?”
      警官闻言,突然眼睛一亮。
      “金田一先生,你的意思是,菊江那个女人……”
      “不,现在还不能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打字这门技术只要熟练的话,就算在多暗的地方,闭着眼睛还是能打。好吧!我们也该出去了。”
      由于防空洞的两端都有出口,所以他们两人便从另一边爬出去。
      金田一耕助一走出防空洞,突然觉得阳光分外刺眼。
      “幄!对了,警官。”
      金田一耕助先看看四周,然后刻意压低声音说:
      “我想要麻烦你的手下帮我找一件东西。”
      “找什么?”
      “就是那个和雷神不应分离开的风神。”
      等等力警官有点惊异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没有搞错吧?风神不是去年夏天就已经被偷走了吗?”
      “不,警官,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小偷丢下雷神,光拿走风神呢?这两样东西应该是形影不离、缺一不可的呀!既然不要雷神,拿走风神也没用。反正我始终觉得说不定风神还在这个家里。”
      等等力警官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金田一耕助的脸,半晌之后耸耸肩回答:
      “好吧!我们尽力而为。”
      “那就拜托了。但是千万别让这里的人知道。”
      从防空洞到客厅的途中,有一间玻璃温室。这间温室大部分都建在地下,露出地面的部分并不高,不过看起来倒是满大的。
      温室大概有一个房间宽,长度则有四五个房间长,是一座长方形的建筑物。如果透过玻璃往里面看,就可以看到一个略高于地面一点的架子,架子上还排着一列列的小花盆,就连天花板上也倒吊着一排红色的小花盆。
      此刻,花盆的前面正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影在晃动。
      那个人影一看到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立刻跑了过来,恭敬地低下头开门。
      “有什么事吗?”
      原来是三岛东太郎,他看来好像是在整理花草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柄剪刀。
      金田一耕助把身子略偏了偏,从三岛东太郎的肩后窥探里面的情形。一股刺鼻、甚至让人闻后有点头痛的怪味道随即扑面而来。
      “幄,那是兰花和一些高山植物,这盆则是食虫兰,都是非常珍贵的品种哟!要不要参观一下呢?”
      “不了,我们今天还有别的事,下次吧!府上是哪位这么喜欢花?”
      “原本老爷很喜欢,现在则是一彦少爷在接手照顾,我有空的时候也会来帮帮忙。您看,食虫兰现在正在吃蜘蛛,所以才会发出一些不太好闻的味道。”
      金田一耕助看了三岛东太郎一眼,又说:
      “对了,东太郎,我们想问你一些事。”
      “幄!好的,请等一下。”
      三岛东太郎用放在入口处的水把手洗了一下,然后马上往右手戴上手套,慢慢走了上来。
      “你们要问什么事呢?”
      “今年一月的时候,椿子爵不是曾出去旅行吗?那次旅行回来后不久,听说他便找你商量卖珠宝的事,是真的吗?”
      三岛东太郎脸色一沉,严肃地回答:
      “是这件事啊!那时,我也曾经被警政署传讯过,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因为夫人不答应,椿老爷最后还是没有变卖珠宝。”
      金田一耕助与等等力警官面面相觑。
      “这么说,椿子爵打算要卖夫人的珠宝?”
      “应该是吧!刚开始时,椿老爷也没说要卖什么,直到后来决定不卖时,他才说出原因。”
      三个人开始朝着正屋的方向走去,沉默了一会儿,金田一耕助开口问道:
      “东太郎,听说你的父亲和椿子爵是学生时代的朋友?”
      “嗯!”
      “这么说,你是在东京出生的了?”
      “不,我好像是在中国(日本地名,大约在今天的广岛一带)南方出生的。”
      “哈哈!你竟然连自己的出生地都不知道。”
      “因为我父亲是中学老师,时常被调来调去,所以根本记不清我出生的时候究竟住在哪里,不过我懂事的时候已经住在冈山了。”
      “原来如此。不过我倒觉得你有京都、大阪一带的口音呢!你在那里待过吗?”
      “我不太清楚,大部分时间我都住在冈山和广岛县。”
      “那你为什么会到这个家里来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那时,我从军队复员回来之后,母亲已经过世了,而父亲也早已不在人间,我没有任何亲戚,于是只好到东京来,做黑市买卖的中间人,并时常处理人家要卖出的东西。后来我突然想起父亲提起过椿老爷的事,而且父亲在世时,好像也和椿家有书信往来,因此,从去年秋天开始,我就常来拜访他们,顺便看看他们有没有要变卖的东西。”
      三岛东太郎顿了顿,继续说:
      “由于经常来走动的原因,有一天,他们问我要不要住在家里,听说这好像是夫人的意思。椿老爷死后,家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我还能继续待在这里,大概也是夫人的意思。不过说实在的,这个家如果没有我的话,恐怕连一天都撑不下去了。”
      此时,三人正好走到已经干涸的池塘边。三岛东太郎热心地说:
      “走这边的桥会比较快。”
      金田一耕助目送着先走过桥的三岛东太郎的背影.然后自己紧跟在后。
      过了桥之后,他们就和三岛东太郎分手了。回到客厅时,泽村刑警早已焦急地等待着。
      从他兴奋的脸色,金田一耕助立刻猜到调查的结果,心情不免又郁闷了起来。
      “警官!”
      泽村刑警正要拿出什么东西的时候,等等力警官赶紧递个眼色叫他等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再慢慢走到泽村刑警的身旁。
      “结果怎么样?”
      泽村刑警一言不发地从口袋里拿出两个信封,信封上印着天银堂的名字,上面好像还用钢笔写了一些字。
      泽村刑警在一旁说明道:
      “这个是刚才从装长笛的盒子里发现的,而这个是从天银堂那里拿来的,请对比一下。”
      等等力警官从两个信封里倒出两只耳环,开始对比起来;金田一耕助闭上眼睛,一想到这个家族的悲惨命运,心中不觉沉甸甸的,像吊起一块大石头。
      “唉!”
      等等力警官叹了一大口气。
      “绝对不会错。不管昨晚那个男人是不是椿英辅,这个事情绝对和天银堂事件有关!”
      “但是,警官……”
      金田一耕助为了排除自己的感伤,拼命摇头。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对着等等力警官说:
      “同样的耳环可能会有很多对也说不定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同样的耳环。因为这是依某一位夫人的要求特别设计、特别订做的,泽村……”
      等等力警官在泽村刑警的耳边悄悄说了一些话,泽村刑警听了之后,立刻把两只耳环分别放进信封里,然后小心地塞进口袋,飞也似地冲出房间。
      (看来他应该是到警政署去报告了吧!这件事想必会引起一阵轰动。)
      金田一耕助微微锁起眉头,像是喝下一口滚烫的咖啡似的,觉得有一股苦味在咽喉里沸腾,他再度闭上了眼睛。
      “现在该怎么办呢?”
      金田一耕助仍然闭着眼睛。
      等等力警官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停地在房间里打转。
      “把信乃叫来问问吧!她昨晚不是也看到那个长得像椿英辅的人吗?”
      金田一耕助有些无精打采地说:
      “好吧!”
      等等力警官马上派人去把信乃叫来。
      警员花了一些时间才把信乃带到客厅。
      她站在客厅的门口,一动也不动地瞪着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好一会儿后才默不作声地进来,然后大咧咧地坐下,又朝他们两人看了一眼。
      “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希望你们不要耽误我太多时间,我还要照顾秋子小姐呢!”
      信乃目中无人的姿态和非常刺耳的言词,让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感到相当不悦。
      前面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很少有这么丑的女人,她眼珠暴、鼻子塌、嘴巴大、眉毛稀疏,整个脸上到处都是皱纹,就像是一条老旧的抹布似的。
      此时,她把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在脑后结了一个鬓,身穿着素色条纹和服,两手交叉平放在膝上,用那种极度不屑的眼光直瞪着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那神情就像是在战场上叱咤三军的总司令一样盛气凌人。
      “放心,我们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我们只是想问一下有关昨晚的事。”
      等等力警官上前一步,看着她说:
      “听说昨晚你也看到了那个长得和椿英辅非常相似的男人,这件事,你能不能说个清楚?”
      信乃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斜睨了等等力警官一眼,说:
      “幄,这件事啊!大家都到沙卦室那边,秋子小姐就叫我陪她去厕所。虽然秋子小姐胆子一向很小,但是她平时并不会这样。都怪昨晚发生了那件奇怪的事,她才那么害怕。喔!当然,那时她还不知道玉虫大老爷被杀的事,因此我就陪小姐去,然后在厕所门外等她。”
      信乃看都不看等等力警官一眼,兀自说着:
      “哪知秋子小姐突然尖叫一声,我虽然觉得很失礼,但还是冲了过去。只看到秋子小姐一边捂着脸,一边指着窗外说我家老爷站在那里。我心想:不可能吧!一定是小姐看走眼了。于是就探身朝窗外一看,结果……”
      “那个长得像你家老爷的人站在那里,是吗?”
      金田一耕助插嘴问。
      “嗯,而且他手上还拿着黄金长笛。”
      “你看得清楚他的脸吗?”
      “看得很清楚,因为那时月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
      “你认为那个人是你家老爷吗?”
      信乃用她那有如秃鹰般锐利的眼光直盯着等等力警官。
      “这种事我可不敢乱说。不过长得真的非常像他。”
      “然后呢?”
      “我当然立刻从厕所跑出来,那时目贺医生和新宫先生他们听到尖叫声也马上赶了过来,我就把先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
      “他们两个人有没有去找那个男的呢?”
      “没有,因为目贺医生年纪也大了,至于新宫先生嘛……我想,他不是个有勇气的人。”
      看来,新宫利彦几乎被这个家的所有成员抨击得毫无尊严了。
      “然后呢?”
      “没有了,我要说的都说了。后来,我就赶紧打电话到警局,然后一直等你们来。请问我可以走了吗?我不放心我们家小姐。”
      信乃说完后随即起身要走,金田一耕助赶紧阻止她:
      “啊!等等,我们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还有什么事吗?”
      “昨天晚上卜沙卦的时候,不是出现了一个好像火焰的图案吗?你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
      “不知道!”
      信乃斩钉截铁地回答。
      “但是那时候我看到你的样子好像非常惊恐!”
      “那么奇怪的形状,好像是用印章印出来的一样,任谁看到了都会惊讶的。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信乃说完便起身从容地走出客厅,那种威严的姿态简直是不可一世。
      就在信乃还没走出客厅大门之前,突然听到走廊那边传来一阵叫骂声和叭叭的脚步声,从那个声音听来,应该是新宫利彦!
      信乃回头一看,然后迅速掉头往相反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只见新宫利彦上身穿了一件汗衫,东倒西歪地闯进来,看来他喝了不少,酒气冲天、蓬头垢面的样子,令人看了就讨厌。
      新宫利彦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凝视着金田一耕助,过了一会儿,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笑意,然后出其不意地在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面前脱他的汗衫。
      “老爷、老爷,有话直说,何必脱衣服呢?”
      华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进来,看到新宫利彦的鲁莽举止,急忙上前阻拦,却被他猛地一推,差点摔了一跤。
      “少罗嗦,你给我闭嘴,信乃那个死老太婆一定是来告状的。”
      新宫利彦一边说,一边把衣服给脱了。
      “喂!你们大概从信乃那里听说了吧?来吧!看清楚哟!这就是恶魔的徽章!”
      新宫利彦猛地一转身,把脊背露给众人,在他那骨瘦如柴的左肩上,赫然浮现着一块非常像火焰的浅红色图案。
      众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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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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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8 09:45: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2章、新的疑点:Y与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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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图案
      那个象征邪恶的恶魔徽章,那个昨晚不止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它,出处原来就在这里。
      金田一耕助忽然感到十分扫兴,不过没多久,他又打起精神,目光炯炯地逼视着新宫利彦的左肩,看着那块胎记,心底升起一阵战栗感。
      只见他那没有光泽的肌肤上,清楚浮现出淡粉红色的火焰图案。
      沉默的气氛冻结了整个客厅,每个人的手心都拨出了汗水。
      “啊!真要命!”
      等等力警官笨拙地假咳了几声,然后才以一种十分困难的语气说:
      “好了,好了,请穿好衬衫吧!”
      新宫利彦这才不情愿地在太太华子的帮忙下,把衬衫穿好,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原来如此,这个记号真奇怪,是不是一出生就有了呢?”
      等等力警官接着问道。
      也许是激动的情绪经过刚才的发泄已经略为平静的关系,新宫利彦此时露出一副斗败公鸡的神情,点着头说:
      “是啊!真的很奇怪,平常只是浅浅地隐藏在皮肤下面,几乎看不出来,可是只要一喝酒、泡澡,皮肤充血后,就会像现在这样清楚地呈现出来。”
      “啊!这么说来……”金田一耕助看着新宫利彦,“你刚才喝了酒?”
      “嗯,是的。不过这也是不得已的呀!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如果不喝点酒壮壮胆,我会受不了嘛!无论如何,这件案子还是尽早侦破比较好。”
      “舅舅老是这样,‘在家是老虎,出门像豆腐’,都一把年纪了,还怕见生人。”
      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昨晚美弥子说的话,不由地想到胆小的新宫利彦如果不靠着酒来壮胆,恐怕没有胆量接受盘问。
      “新宫太太,你知道你先生的身上有这个胎记吗?”
      金田一耕助突然转向华子提问,让她显得有些慌乱。
      “这个嘛,我……”
      “我们是夫妻,她当然知道呀!别忘了,她是我老婆,这事么可能瞒得了她?真是多此一问!”
      新宫利彦看到华子吞吞吐吐的样子.便抢着回答。
      “我明白了.那么除了你太太?还有谁知满你身上有这个胎记?”
      “因为一出生就有了,所以家里除了年轻的一辈不大清楚外,其他人大概都晓得。”
      “信乃也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啊!咦?她是不是说了什么?”
      新宫利彦说到这里,突然想到某些事情,先看看等等力警官,又看看金田一耕助,然后狐疑地追问:
      “她究竟对你们说了些什么?”
      “嗯,没说什么。我们问她是否知道火焰图案的意思时,她完全否认知情。”
      新宫利彦非常吃惊地看看华子,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倏地罩上一层阴影。
      “警官,金田一先生!”
      新宫利彦扳着手指,突然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很不喜欢这样,这件事为什么要瞒着大家呢?虽然我并不以此为荣,但也不觉得那是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虽然我不会到处宣扬,但是至少不会在意这码事,那些人干嘛要……”
      新宫利彦以激动、充满怒气的眼神望向金田一耕助,继续说:
      “你应该还记得昨晚卜沙卦的情景吧!当沙盘上出现和这个胎记形状相同的图案时,大家那种惊异的表情,想必你十分清楚吧!那时我确实相当惊讶,华子也很不解,为什么会有这个符号出现?但奇怪的是,那些人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说出来?他们干嘛不干脆说:‘这和利彦身上的胎记完全相同’呢?”
      金田一耕助也正在想相同的问题,所以当他听到新宫利彦的质问,便一语不发地点点头。
      新宫利彦则醉眼迷蒙地轮流看着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
      “事实上,当时我一直在等待,看谁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如果有人说了,我马上就可以找到表白的机会,结果竟然没有人说出来!大家都吓得不敢开口,似乎只要谁一开口,就会遭到大祸似的。我也搞不清楚,那些人干嘛害怕我身上的胎记,干嘛要隐瞒这件事呢?我真的搞不清楚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我身上有这个胎记大家都知道的呀!”
      金田一耕助悄悄看了新宫利彦一眼.问:
      “是不是你自己也不愿意提这件事呢?”
      “我并不打算隐瞒,再说,我也没有理由要隐瞒呀!”
      在新宫利彦病态的眼眸中,一股焦躁的神色燃烧着,清亮的嗓子一下子变成干哑的嘶喊声。
      “当时我还确实是被吓着了,不过,这并不只是因为沙上出现那个图案,而是其他人的恐惧与惊异影响到我。现在想来,与其说我被吓着,不如说是被震慑住……遗憾的是,这件事我始终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后来就听到笛声传来了。”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
      “那么为什么玉虫伯爵被杀之后,你想用沙掩盖掉那个图案呢?”
      “事实上,那时候我已经被弄得神志不清了,你想想看,在杀人现场中,竟然出现和我身上的胎记相同形状的血徽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算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清楚,不过,我仍然忍不住想要去掩盖它。现在想想,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的行为非常愚蠢。”
      金田一耕助沉默地站了起来,双手叉在腰上,在屋内踱步。
      “但是,我们在椿英辅的尸体,喔不,应该说是在被认为是椿英辅的尸体身上找到一本日记,日记中画有和你身上胎记一模一样的图案,旁边还写着‘恶魔的徽章’字样,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吧?”
      新宫利彦用充满憎恨的眼神看着金田一耕助,过了一会儿,才不情愿地点点头。
      “请说明一下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新宫利彦剧烈地咳着,像要把喉头中的痰吐出来似的,过了好久才说:
      “椿英辅那家伙准是发疯了,不知为什么,他老是把我看成恶魔的化身!”
      新宫利彦说完,立即发出一串自嘲的笑声,笑着笑着,却又变成略带哭腔的哼哼的声音。
      金田一耕助迅速瞧了等等力警官一眼。
      “你知不知道椿子爵为什么对你有敌意?”
      新宫利彦的脸上燃起熊熊怒意。
      “只要随便问这个家中的任何人,大家都会告诉你,我和他之间处得相当不好,我讨厌那个男人……我想,你应该知道了。”
      “为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之十分讨厌,自从他和秋子结婚后,我就开始讨厌他了,我们俩从没有好好地说过话……唉呀!总之,我们就是打从心里讨厌他那个人。”
      新宫利彦那嘶哑的声音中,时而流露出一种像小孩撒娇,或是咬牙切齿的歇斯底里情绪。
      “老爷,老爷……”
      华子着急地从后面轻轻摇晃着他的肩膀,并低声喊着,而新宫利彦却粗暴地甩开她的手,大声喝道:
      “算了吧!这种事即使我不说,其他人也会说出来的,只是我觉得自己并没有理由被他当做恶魔来看待呀!那个混蛋,他想夺取属于我的财产,他才是真正的恶魔哩!”
      “你说椿子爵想夺取你的财产?”
      “不是吗?原本属于我的财产,全给了秋子和他,不等于是从我手上夺走了财产吗?”
      “你、你竟然说了那么无知的话……”
      华子又气又急,指着自己的丈夫,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无知?什么叫无知?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哈哈!那家伙太没种了,到头来,他还是无法任意使用那些钱,这太可笑了,哈哈!”
      金田一耕助听到新宫利彦那一连串讽刺的笑声后.立刻明白他对椿子爵的憎恨原来是从财产纷争开始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两人的不和.并不是因为个性上的差异,凡是和秋子结婚的男人,不管是谁,新宫利彦都会憎恨他。)
      “我明白了,但是那个火焰图案究竟和你身上的胎记有什么特殊的关联呢?”
      新宫利彦和华子闻言,随即带着惊异的眼神看着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也以询问的眼光注视着他。
      此时,金田一耕助仍慢慢在房里踱步。
      “要不然昨晚那些参与卜沙卦的人看到那个图案,也不至于会如此惊恐了,不是吗?他们到底在恐惧些什么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不过,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所以我们只能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再说,椿子爵日记中所画的图案,并不一定就是你身上的那块胎记,或许有其他的意思也说不定。”
      金田一耕助两手插在裤腰上,继续在屋内走来走去。
      屋内除了金田一耕助的脚步声外,一片沉寂。新宫利彦则露出不安的眼神,偷瞄着金田一耕助的动静。
      “啊……”
      打破这一片沉寂的是华子,她那苍白不安的脸上带着急促忸怩的神情,谦恭地说道:
      “关于这点,今天早上我也和我先生谈过。”
      “是吗?”
      “我想,那个图案可能是有人想嫁祸给我先生,才放意用血画上的。凶手一定是想布置成舅舅和我先生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争执,因此才在命案现场故意留下那个图案。”
      “是呀!我也这么想,如果沙上显现出的火焰图案只是单纯指你先生的胎记而没有其他特殊意义的话,那事情反而比较简单了。但是昨晚参加卜沙卦的每一个人当时的惊恐表情又怎么解释呢?那时还没人被杀,那个图案带给大家的惊慌与恐惧,令人不得不认为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而且……”
      金田一耕助露出一抹沉稳的笑容,继续说:
      “一定是有某些原因,而你们两位都没有注意到吧!”
      “你的意思是?”
      “譬如说…”
      金田一耕助以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笑着说:
      “新宫先生有半夜梦游的毛病,那些人深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正在梦游的新宫先生给杀了……”
      “不,不会有这种事的。”
      华子吓得要死,不但扭曲了一张脸,还不顾礼貌地打断了金田一耕助的话。
      “昨晚我和我先生一直在另一幢房内,直到阿种来之前,我们都是在一起的。”
      华子的目的是想证明案发时,新宫利彦和她都不在场。
      “谢谢你们让我看到这块胎记,很有参考价值。好了,你们可以休息了。接下来是一彦,麻烦你请他来一下,放心,我只是问一些简单的话题。”
      金田一耕助后来对一彦的问话真的很简单。
      由于昨晚发现杀人命案时,一彦也是从气窗向现场察看的证人之一,所以金田一耕助也问了他相同的问题。
      “那时,你可曾注意到沙盘上的那个血徽章?”
      对于金田一耕助的问题,一彦简短地否认了。
      “不,我没看到。”
      “谢谢,只有这个问题。啊!等一下!”
      “嗯!”
      “听说你跟椿子爵学长笛,想必你的长笛一定吹得不错吧!”
      “没有多好,只能算是普通而已。”
      “那你也会吹椿子爵那首遗作——(恶魔吹着笛子来)喽?”
      “是的,如果有谱的话,我可以试试。”
      “嗯,以后如果有机会请吹给大家听听。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相关人等的问话就到此结束,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一同回到警政署,检查那封密告信。
      如同等等力警官所说的,那封信是由打字机打出来的,而且即使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那是用美弥子的打字机打的。
      “果真如此!”
      “嗯,我想是那台机器没错。”
      “是呀!美弥子小姐也说过,那台机器尚未正式进口,因此不可能到处都看得见的……咦?”
      金田一耕助一边读着密告信,一边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大喊一声:
      “啊!”
      “怎么啦?”
      “警官,你看,这封信虽然是用罗马拼音的方式写成,但所有Y和Z的地方都打错了,这是什么原因?”
      密告信写得很简单,并且不注意章法,没有像写文章那样留意到起承转合,而只是单纯地说明天银堂事件发生前后,椿子爵到哪里旅行,以及他虽然向家人说要去芦温泉,事实上却没有去;还有他这次行踪不明的旅行回来后不久,就和三岛东太郎密商贩卖珠宝的事情。
      信函内容全是以条列式打出来的,但这些字句中,应该是英文Y字的地方,全部都打成已相反的,应该是Z的地方,也都打成Y,打字者可能也发现了这些错字,用紫色的笔—一更正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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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8 09:46: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章、金田一耕助西行

    --------------------------------------------------------------------------------

      昭和二十二年十月二日,玉虫伯爵被杀之后的第三天。
      晚上,在开往神户的快车中,金田一耕助被挤得气都喘不过来。
      由于对金田一耕助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旅行,因此他认为自己至少应该穿上和服才够体面;只是现在,原本平直的和服下摆已被挤得满是褶皱,衣服更是被拉扯得都绽了线,而衣领也早已塌得不成样子。更要命的是,原本洁白的袜子也被践踏得满是泥泞。
      看来,金田一耕助要顺利地走到二等车厢的座位之前,至少还有一场“肉搏战”要打。
      其实,在这样的年头,对人们来说,旅行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首先,火车票已是“一票难求”,幸亏金田一耕助有警政署这个后台,才能拿得到车票。
      不过,要想在挤得水泄不通的列车中顺利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恐怕警政署的面子也帮不上忙了。
      此时此刻,金田一耕助就像一条已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破抹布,在沙丁鱼罐头般的二等车厢中奄奄一息。
      当然,这趟旅行并不是只有金田一耕助一个人,另外还有个叫出川的刑警也和他同行,只是此刻的金田一耕助实在没有精神去招呼他了。
      不用说,他们这次旅行的目的就是要再次查证天银堂事件中,即从一月十四日到十七日这几天中,椿英辅的芦温泉之行究竟是否属实。
      连日来,一些报章杂志都以大幅的版面报道椿家血案,并怀疑真正的椿英辅并未死去,警方在玉虫伯爵遇害之后,发现一个与椿英辅长得极为酷似的人,这个发现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全国超过半数以上的记者都竞相挖掘真相。如果再让记者们知道这件事可能和天银堂事件有关联的话,恐怕警政署的屋顶都要被他们给掀翻了。
      因此,为了避开那些缠人的记者,出川刑警必须尽可能低调地处理这次的侦查过程。
      如果记者知道这是警方再次调查椿英辅信州之旅的行踪的话,那些敏感的记者先生小姐们一定会嗅出一些不对劲的味道,如果一再往上追溯,知道警政署再度调查天银堂事件时,那么这辆火车就肯定全成了记者的包厢了!
      金田一耕助之所以自动请缨参加这次的调查行动,除了配合办案外,他还有其他的目的。
      实际上,椿英辅的不在场证明,到现在也还没有几个人知道。如果警政署调查的结果是正确的话,在椿英辅这次旅行中,一定藏有解开命案之谜的钥匙,如果拿到了这把钥匙,那椿英辅家里所发生的悲剧,说不定就能真相大白。
      金田一耕助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
      九月三十日,玉虫伯爵遇害的当天,金田一耕助在密告信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错误。
      当时,金田一耕助曾立刻打电话给美弥子问她这件事,但美弥子也想不透是什么原因。
      “啊!光打错Y和Z这两个字母?这是什么原因?”
      话筒那端传来美弥子充满疑惑的语气。
      “当你在打字的时候,是不是经常会打错Y和Z这两个字母呢?”
      “当然会呀!那是因为还不熟练的关系。不过如果只是把Y和Z打错,恐怕不会常常发生吧!”
      “幄!我再说清楚些,我的意思是,其他的字打得都很正确,惟独打到Y和Z这两个字母就会弄错,是不是机器的关系呢?或者人为的原因才会变成这样?”
      “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只打错Y和Z这两个字母……嗯,是有点奇怪。怎么?是不是我家的打字机有什么问题?”
      “不、不,没事、没事,既然你不清楚那就算了。”
      金田一耕助非常失望地挂上电话。他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也一直在想:如果只有一两个地方打错还说得过去,但是,全部的Y和Z都打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这里面似乎有某些特殊的意义存在。
      第二天一大早,美弥子打电话给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昨晚你问的事,我后来仔细想想,觉得……”
      美弥子话还没说完,金田一耕助立刻插嘴:
      “啊!究竟是机器还是……嗯,我的意思是有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形吗?”
      “是啊!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后来我就打电话去请教我的打字老师。我想,说不定就像我老师说的那样。”
      “怎样呢?”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还是去你那边吧!而且除了这件事之外,我还想向你报告另一件事。我发现我……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
      美弥子这句话让原本就喜欢追根究底的金田一耕助更加好奇了,他迫不及待地催着美弥子快来。
      大约一小时之后,金田一耕助和美弥子在他住的旅馆房间里见面。
      “到底是什么重大错误?我等了好久,来,快请进。”
      “嗯,首先是打字机的事……”
      美弥子略显苍白的脸上微微显出细细的血管,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着金田一耕助。
      “这并非是我个人的经验,而是我请教打字老师后才知道的。你应该知道打字机的键盘并不是按照英文字母的顺序排列的。”
      “嗯,这个我晓得,昨天也在你家里看过了呀!”
      美弥子点点头继续说:
      “打字机键盘上的英文字母,是依照使用频率的顺序来排列,换句话说,最常使用的字母,会被排列在最常使用的手指位置上。因此在打字时,虽然是用十根手指头,但是哪一根指头打哪一个字母,都是规定好的,只要指法熟练,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打,因为键盘都是固定的。”
      “请等一下,你说闭着眼睛都能打,那意思是说,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打了?”
      “当然!”
      “那么为什么会打错Y和Z”
      “一般来说,打字机上键盘的排列都是一样的,但是我听说有一种卖到德国的机种,它的键盘排列顺序就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
      “是的,它的Y和Z这两个字键和别的机器恰好相反。”
      金田一耕助不由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开始用他的五指不断在头顶上乱搔,只见头皮屑到处飞扬。
      “噗哧!”
      美弥子赶紧用手帕掩住嘴,遮住自己的笑声。
      “金田一先生!”
      “哈!哈!对……对不起,这……这么说,卖到德……德国的打字机上,Y和Z的字键刚好是和一般打字机相反了?”
      金田一耕助兴奋得舌头都打结了,他赶紧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气喝干,然后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把情绪平静下来。
      美弥子看到他这样子也松了一口气。
      “嗯,老师是这么说的。我是不懂德语,不过我想,可能在德国Y和Z这两个字母使用的频率刚好和英语相反吧!”
      “原来如此,对了,这种机器在日本也有卖吗?”
      “有啊!听说和德国有生意往来的公司,都是使用这种机器的。”
      “这么一来事情就解释得通了!由于打字的人一向是用卖到德国的那种机型来打字,再加上在黑暗中,他又使用你们家那台打字机,所以才会打错Y和Z这两个字。”
      “我家的打字机?金田一先生,我家的那台打字机怎么啦?”
      “幄!没事,没事,我以后再告诉你好了。”
      金田一耕助想起在椿家庭院深处幽暗的防空洞中,那个没有发现键盘上Y和Z的位置是相反的人,不由地苦笑出来。
      (这个人终于露出一些破绽了!)
      “谢谢你,美弥子,你实在帮了我一个大忙。对了,你不是说还有别的事要告诉我吗?”
      美弥子凝视着金田一耕助的眼睛,又神情黯然地垂下头说:
      “我犯了一个大错误……我真糊涂……但是当我知道这件事情搞错之后,反而越来越糊涂了……”
      美弥子说着就从皮包里掏出一封信。
      “金田一先生,这封信你以前也看过,但是现在请你再看一遍。”
      美弥子拿出来的这封信,就是她第一次见金田一耕助时给他看过的椿英辅的遗书。
      遗书的内容前面已经提过,为了读者看起来方便,我把它再写一遍:
      美弥子:
      请不要责怪爸爸,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承受这么大
      的屈辱和不名誉的打击了。若此事被揭露出来,我们椿
      家的名声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天啊!恶魔吹着笛子来—…·我已经没有办法活下去
      了!
      美弥子呀!请原谅爸爸!
      “这有什么不对吗?”
      金田一耕助不解地望着美弥子,突然,他大声问道:
      “难道这封信是假的?”
      美弥子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刻回答:
      “不,这确实是我父亲的笔迹。但是,金田一先生,这封遗书上并没有写日期,这就是一大疑点。”
      “怎、怎么说呢?”
      金田一耕助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我以前曾经说过,发现这封遗书时,是父亲失踪好久之后的事。那时我正想整理书库里的书,这封遗书就掉出来了。”
      “嗯,这件事你说过。”
      “那本书在这里……”
      美弥子从皮包里拿出一本战前T书店所发行的《威廉海穆·迈斯特》的翻译本下集。
      “这本书怎么了?”
      “金田一先生。”
      美弥子深深地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然后放慢语调,尽可能将事情解释得更明白些。
      “虽然我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把这本书放进书库里的,但是我想,书库里有那么多书,父亲不可能把遗书随便夹在其中一本里吧?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我是不是会拿起这本书、会发现遗书呢?因此,父亲把遗书夹在(威廉海穆·迈斯特)下集的时候,那本书一定是在我的书桌上。现在回想起来,我还记得这本书是父亲推荐的!”
      “原来如此,那……”
      “金田一先生,问题在于我是在什么时候将书放讲书库里的呢?昨天发生那件命案之后,我就想:再调查一下父亲失踪的那段时间家里所发生的事情.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呢!于是,我翻开当时的日记……你看!”
      美弥子又从皮包里拿出一本红色封面的日记本。
      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着二月二十日的地方。
      午前读完(威廉海穆·迈斯特)。
      午后,整理书桌,把读完的书放回书库。
      “看样子你是二月二十日把这本书放到书库里的.换句话讲,你父亲把遗书夹在这本书里,一定是在二十日之前。”
      美弥子点点头.一脸焦急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过了一会儿,金田一耕助突然恍然大语地跳了起来。
      “这……这么说,你父亲还没有受到天银堂事件的牵连之前,就已经决定自杀了?”
      “金田一先生。”
      美弥子痛苦地叫了一声。
      “因……因此,你父亲的自……自杀,根本就和天银堂事件无关?”
      “是的。如果从他把遗书夹在这本书里的时间来看,可以这么说。他并不是因为天银堂一案而自杀,反而是因为天银堂事件,才使他的自杀计划向后延迟了十天左右!”
      美弥子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但是,她仍努力地不让眼泪流出来。
      “哦在日记上写着,二十日的中午之前我已经读完这本书了,因此,父亲一定是在中午以后,趁我把书拿到书库之前,把遗书夹在书里的。之后,父亲就假借旅行之名准备到外地去自杀。不料他突然涉及天银堂的事件,因此,才把自杀的行程延迟到三月一日。我想,父亲绝对不愿背负着天银堂事件的嫌疑犯罪名而死去,他一定是等着自身清白获得证明后才肯自杀!”
      金田一耕助的心里简直就像小船被大浪打翻一样的惊恐,这个发现不仅让美弥子深感惊讶,对金田一耕助来说,也同样是个非常大的打击。
      “那么,你父亲的自杀,根本与天银堂事件无关,而是另有原因了?”
      “应该是吧!只是我不明白遗书里所写的究竟是什么事。父亲说他不能再忍受那些耻辱和不名誉的事,如果这件事被揭露出来的话,椿家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美弥子带着痛苦的眼神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后说:
      “金田一先生,起先我一直认为这些所谓的屈辱、不名誉和有辱椿家的名声等等,都和天很堂事件有关联。却没想到这封遗书是父亲去警政署之前所写的。金田一先生,我真搞不懂,父亲所担心的屈辱等等不名誉和有辱椿家名声的事,究竟是指什么呢?”
      金田一耕助挤在人山人海的二等车厢中,脑海里浮现出美弥子忧郁的脸,他感到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缓缓升起,不但逐渐把美弥子包围住,也一点一滴地渗入他自己的体内。
      所以,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查证椿英辅自杀的原因,以及一月十四日到一月十七日之间,椿英辅那段谜样的旅行。
      (相信那里面一定藏有解开所有谜底的钥匙。)
      火车穿过长长的黑夜,继续向西行。
      喧闹嘈杂的人声慢慢沉寂下来,车厢里的乘客也一个个进入了梦乡。
      但是,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万万没想到,还有一个和这件事有极大关系的人,也在这趟奔驰的列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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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8 09:47: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章、三春园旅馆

    --------------------------------------------------------------------------------

      列车到达神户时,比预定时间晚了两个多小时。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匆忙下车,改搭省线列车到兵库县,然后再坐山阳电铁抵达须磨,之后再直奔须磨寺附近一家叫做三春园的旅馆,等一切安顿妥当后,已经是十月三日下午一点多了。
      虽然人生地不熟的,但他俩却丝毫不紧张;倒是一抵达神户就下起雨来,让金田一耕助心里隐隐觉得这趟调查恐怕不太顺利。
      这间古朴的三春园旅馆,是二次世界大战后,少数未毁于战火的温泉旅馆之一。
      在那次的战争中,神户当然也难逃战火的蹂躏,须磨一带大都被烧得精光,三春园旅馆是这一带仅存的建筑物。
      在秋风细雨中,这古老的旅馆十分难得地保留住从前的风情。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为了要住到最里面的那个房间,在这间规模不小的旅馆中,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交涉成功。
      为了要避人耳目,金田一耕助这次前来调查并没有和当地的警方联系,而出川刑警也在这方面费了不少苦心,因为这是警方第二次到此地查案,旅馆里的人也对他们防备万分。
      金田一耕助可以感觉到,在这间古色古香的旅馆中,到处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出川先生,我觉得这次的调查相当棘手,我看最好是稳扎稳打,不要太过急躁,饭还是照吃,澡也还是照洗,总之,一切顺其自然。”
      金田一耕助尽管嘴上这样说着,却对进房服务的女服务生摆出一副提高警觉的样子,他目送对方慌张离去后,一边注视着纸门,一边对出川刑警说:
      “喂,还是放机灵点的好!”
      年轻的出川刑警立刻正襟危坐,一副责任重大的姿势。
      出川刑警比金田一耕助小两三岁,是个身材矮短、粗壮的人,看起来颇有斗志与干劲。不过,比起金田一耕助,他的经验与老道就差得多了。
      由于上回来此地调查椿英辅的刑警已经被调去办其他案子了,因此,这次警方选派了年轻的出川刑警和金田一耕助搭档。虽然出川刑警的经验不是很丰富,但做事认真的态度还是让人相当佩服,金田一耕助轻松地洗个澡,吃了午饭后,他塞了一些钱给女服务生,想套她们的话,但那些女服务生一个个都畏首畏尾的,由此可见,她们一定被老板交代过不准乱讲话,所以金田一耕助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差劲!每个家伙都守口如瓶。”
      金田一耕助在心里暗自嘀咕着。
      吃完饭,他目送着快速离去的女服务生的背影,对着出川刑警无奈地苦笑。
      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老板娘模样的女人拉开纸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欢迎光临,你们一定累了吧!请好好休息。”
      她不愧是老板娘,客套寒暄得一点也不含糊;只是在那谦和的笑脸下,谁都可以看得出来有一抹防范的神情。
      “啊;不……”
      出川刑警慌忙坐正身子,瞪视着她。
      “怎么啦?这位刑警大人是不是要问关于椿子爵的事呢?”
      老板娘立刻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似乎不想提起这个名字。她这种表现,让金田一耕助觉得这个老板娘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而出川刑警大概也感觉到了。
      “是的,正是这件事。啊!给你添麻烦了。”
      出川刑警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搔搔头说。
      “其实这也没什么!如果两位真是为了那件事,我觉得事情早已澄清过,而且也解决了……”
      “不,我们原本也这么认为,但是在四五天前,东京又发生一件命案,老板娘,这件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嗯,我看过那件案子的报道,听说它在东京似乎掀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呢!”
      “是呀!所以我们才必须再深入调查一次。”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那时候你们警方已经调查得很彻底了,现在我并没有更多的线索可供你们参考。”
      老板娘口风甚紧,看得出来她仍然没有解除戒备之心,这时金田一耕助插嘴进来。
      “对不起,老板娘,打扰一下。”
      “暖!”
      “这次我们到这里来,目的并不是想要调查这间旅馆。”
      “怎么说呢?”
      “上次刑警们到这里来调查的目的,是想确定一月十五日前后椿英辅子爵是不是在这里住过,这件事就像你刚才所说的,已经弄清楚了。我们这次调查的重点并非要查证当时住在这里的人,而是要了解椿子爵住在这里的时候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哦!不应该说,他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这是以前没有查证过的。”
      “哦!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明白了。”
      老板娘终于能理解警方的用意了。
      “这么说来,你们到这里和三春园并没有直接关系喽?”
      “当然!而且我们也不会给你增添任何麻烦,我们只是想以须磨寺为中心,了解椿子爵当时到底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事等等,不过既然能和老板娘结缘,多知道一些情况对我们总是有帮助的。”
      金田一耕助虽说不上风度翩翩,但也非常受人欢迎,有很强的说服力,他一边搔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诚恳地向老板娘解释,老板娘终于渐渐被他说服了。
      “你说的也对,这种事的确需要多方查证,不过……”
      “你直说,不要紧的。”
      “一个那么斯文、气质高雅、谈吐不俗的人,竟然被指为天银堂事件的嫌犯,这件事我们说什么都不相信,大家都为他抱不平呢!”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不由地彼此互望了一限。
      “啊!这么说,老板娘,你知道上次的调查和天银堂事件有关喽?”
      “是呀!虽然警方什么也没说,但是从那张描绘出来的天银堂事件中凶手的照片,还有详细询问的日期等等,不难猜想出你们在怀疑椿子爵;我当然知道.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对当事人会造成很大的困扰,因此,我特别提醒这里的人要守口如瓶,可惜那件事还是严重打击了椿子爵。”
      老板娘慢慢地说着,金田一耕助则巧妙地把话引入正题。
      “那么,你认为椿子爵的自杀是受到天银堂事件的牵连了?”
      “我想,八九不离十吧!”
      老板娘微微偏了偏头,想了一想后又说:
      “他一开始住进来的时候,我也觉得他怪怪的,结果他还是逃不出死神的魔掌。”
      “你是指……”
      “其实也没有多奇怪啦!我只是觉得他脸色不好,又静静地不说话,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想要自杀。因为这里是有名的自杀胜地,很多客人就是为了自杀才来的,因此,我和服务生也都提高警觉,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我们难以交代。”
      “老板娘,你可不可以依照时间的先后顺序,从椿英辅子爵到这里来的时候开始,慢慢回忆一下?还有,子爵是拿谁的介绍信来的?”
      “没有,他没有任何介绍信。这附近盛行携伴投宿,如果是单身前来的话,旅馆通常会主动帮客人叫小姐陪宿,毕竟单身旅客在这里并不太受旅馆欢迎。椿子爵在没有到这里之前,也曾到过其他旅馆,不过都被回绝了,因此他才到这里来。”
      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接着说:
      “我们这里其实也和其他旅馆一样,不喜欢留宿单身的客人,但是我看他仪表堂堂,气质不凡,又看他一副非常困扰的样子,觉得他很可怜,最后还是答应让他住下来。”
      “那是一月几日?”
      “十四日的晚上,住宿登记簿上写得很清楚,再加上大约一个多月之后又有警察来问东问西,因此大家的记忆都很清晰。一月十四日晚上十点左右,也就是天银堂事件发生的前一天晚上,我亲自接待椿英辅子爵住进了这个房间。”
      听到老板娘这句话,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不由地四处环顾屋内,他们要求住一间安静和不被干扰的客房,想不到老板娘竟刻意安排他们住进这间曾是椿英辅住过的房间。
      这是一间套房,由四坪和三坪的两个房间组成,是一间相当古色古香、幽静舒适的房间。
      秋雨绵绵,门外有一座高雅朴实且经过细心整理的院子。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想到这次调查的关键人物在那段时间曾住在这个房间里,立刻感到浑身不自在。
      出川刑警紧张地绷着脸。
      “椿子爵在这里待了多久?”
      “他十四、十五、十六日三天住在这里,十七日一早就离开了。”
      “这期间他一直都待在这里吗?”
      “他曾在十五、十六日两天外出过,但是,他不可能在十五日早上九点左右外出,在同一天上午十点左右出现在银座的天银堂吧?”
      老板娘说这些话时脸有温色,金田一耕助赶紧安抚她:
      “老板娘,刑警先生这样问,是想明了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如要根据时间慢慢抽丝剥茧啊!那位到这里住宿的人确实是椿英辅子爵没错吧?”
      “是的,你还不相信吗?唉!麻烦你按一下那个铃。”
      出川刑警按了铃后,刚才准备午餐的女服务生立刻出现在大家面前。
      “阿隅!你去叫账房拿住宿登记簿来,等会儿你也一起过来。”
      不久,阿隅带着账房先生一起来了。
      (那位先生大约三十五六岁,肤色白皙,穿着条纹花样的和服,这身打扮非常适合这间古朴旅馆的风格,刚才在玄关处,出川刑警也问过这位先生,却问不出什么。)
      现在,老板娘翻开账房先生带来的这本住宿登记簿,在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两人面前说:
      “这是椿子爵自己写的字,警方也曾经作过笔迹鉴定,证实是椿子爵的字。账房先生,你说是吗?”
      账房先生默默地点点头。
      那本登记簿是以日本和纸装订而成,一派古色古意。每位旅客都在登记簿上面用毛笔写下自己的名字,金田一耕助看到其中有一格写着椿英辅及麻布六本木的地址,在他印象中,这字迹和美弥子拿给他看的遗书里的笔迹相同;用毛笔填的住宿日期,正是一月十四日。
      “你想,我们怎么会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平白造假呢?再说,这里还有阿隅和账房先生可以作证,必要时,他们也可以和你们一道去东京,证明那时确实看见过椿子爵,并且作证椿英辅子爵的确于一月十四日至十六日住在这里,对吧?”
      老板娘义正辞严地说。
      阿隅不说话,只是点头,账房先生则不安地摆动双膝。
      “老板娘,这件事若有差错的话……”
      “不会的,账房先生,你不用担心,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要调查其他事情的,现在只是想再查证一下,一月十四日到十六日之间,住在这里的确实是椿子爵本人而已。出川刑警,关于这点,你没有异议吧?”
      “……没有”
      出川刑警板着脸,不太肯定地回着话。
      其实他心里暗自希望椿英辅不在场的证明不堪一击,那样的话他便能建一大功;但是从刚才老板娘讲的那一番话看来,他的希望已变成泡影,因此,心里多少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金田一耕助倒没有什么特别失望的表情。
      “账房先生,刚才我也曾和老板娘提过,我们这次来,是因为有其他更重要的疑点需要澄清,所以,请你们无论如何都要鼎力相助才好。”
      这时,账庚先生和阿隅互相看了看,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
      “他真是个非常沉默的客人,几乎没和我们说过几句话。当他十五日、十六日外出时,我曾问他去哪里?他只说是随便出去走走……”
      账房先生偏了偏头,看了阿隅一眼,阿隅也在一旁补充道:
      “他虽然十五日那天一早外出,中午过后才回来;但他吃过午饭又出去了,到晚上才回来,不过我想,他不可能去太远的地方。”
      “说的也是!”
      老板娘拼命地点头。
      “是呀!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还有,十六日那天,他曾要我们帮他准备便当。”
      “啊!对了,我替他做了便当。”
      “那天他是几点回来的?”
      “傍晚五点左右吧,也许是冬天的缘故,天都已经黑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老板娘还一直在担心,一会儿怕他不会回来了,一会儿又担心他是不是自杀了,我当是也在想,他一定是去自我了断了。”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彼此看了一眼。
      一月十六日那天,椿英辅外出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是那件事导致他下决心自杀的。
      “椿子爵没提他去哪里了吗?”
      “嗯,完全没说,我端晚餐去时就看到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啊!我想起来了,他一定是去明石。”
      出川刑警一听账房先生这么说,马上问道:
      “什么?为什么去明石?”
      “我忘记是那天还是前一天,他来问我去明石该坐省线比较好,还是山阳电铁比较好,我告诉他,那要着是到明石什么地方,他马上就沉默不语了。”
      “老板娘、阿隅,账房先生刚才所说的话,是不是能让你们想起些什么事来?如果想起什么的话,清说出来好吗?”
      大家互相看了看.突然间,老板娘挪了挪她的坐垫。
      “椿子爵到这里来的目的,你们当警察的难道真的一无所知吗?你们都不清楚他的背景吗?”
      金田一耕助定定地注视着老板娘激动的眼神,慢慢点点头。
      “不,我们也不是全然不知道,只是为了要确定一些事,我们才到这里来调查。”
      老板娘听金田一耕助这么说,身体微微战栗了一下。她抬起衣袖擦拭着额上的汗珠,然后转身对账房和阿隅说:
      “你们俩先退下吧!有事的话我会叫你们的,啊!这样吧,阿隅先去倒壶茶来!”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彼此互望了一眼。
      看来老板娘似乎知道更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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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8 09:48: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章、玉虫家的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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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隅恭敬地倒了热茶请两位客人品尝,然后又替老杨娘倒了一杯,随后便转身离去。
      老板娘却是一副犹犹豫豫、要讲不讲的尴尬神情.金田一耕助不禁有些焦急热来。
      缓过了好一会儿,她总算勉为其难地开口说话了。
      “前几天的报纸上登着玉虫大老爷被杀的消息,我当时看到真是吓了一跳哩!”
      出川刑警迅速递了一个眼色给金田一耕助。
      “玉虫大老爷?老板娘,你认识这个人吗?”
      出川刑警俯身向前询问。
      老板娘慢慢点了点头。
      “嗯,不过,这件事我等一下再说。”
      她两手捧着茶杯,边说边低着头思考。
      “要不是我看了报纸,真是做梦都想不到那位椿子爵和玉虫老爷竟然是亲戚呢!唉!这该怎么说呢?第一,椿子爵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压根儿不知道他是子爵,而且他在住宿登记簿上也没写,直到警察来这里调查天银堂事件时,我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他竟是玉虫大老爷的外甥女婿。唉!如果是那个外甥女的话,我想……”
      金田一耕助又瞄了一眼出川刑警。出川刑警似乎想要说什么,金田一耕助赶紧制止他。
      因为老板娘好不容易才打开话匣子,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断她的话。
      “玉虫大老爷的外甥女叫秋子,她可是个大美人哟!长得像洋娃娃一样,脸圆圆的,和我们这些平民比起来,她真是与众不同,不过,她经常到这里来,也曾经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打过招呼,我记得她好像跟我同年呢!”
      金田一耕助又使了一个眼色给想发问的出川刑警。
      老板娘喝了一口茶,姿态优雅地放下杯子,继续说道:
      “我现在要讲的并不是这件事。椿家血案发生之后,我看了报纸才知道椿子爵原来就是秋子小姐的丈夫,如果早知道的话,那时应该服务得更周到些。还有,你们刚才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椿子爵住在这里的那几天,他曾经提到过玉虫大老爷的名字。”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一听,立刻挺直了背,老板娘又缓缓说道:
      “那两天椿子爵看起来一直郁郁寡欢,我当时还在想呢,这个人该不会是想自杀吧!记得是十五日的早上,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到他的房间去瞧瞧,和他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二十分钟。我已经忘记到底谈了些什么,大概是这附近有许多漂亮壮观的别墅却被战火焚毁了这一类的话吧!后来又提到这附近也有玉虫大老爷的别墅这件事。”
      “玉虫伯爵的别墅?”
      金田一耕助原本一直制止出川刑警不要打岔,这时他自己却已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附近真的有玉虫伯爵的别墅吗?”
      老板娘十分严肃地点点头。
      “对呀!那是好久以前的事,现在早已烧得片瓦不存。不过在它被火烧之前,玉虫大老爷就把别墅卖了。”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我也记不太清楚,总之,别墅就在离这儿不远的月见山那边,而且在我还未出嫁的时候,它就有了。”
      “幄!老板娘,你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玉虫伯爵和秋子小姐的吗?”
      “是呀!那个时候去别墅休息、度假的人,几乎都到我们这里来吃饭,而这附近除了我们家之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吃饭。当然,到了神户那边可就多得是了。”
      “你刚才说那时你还未出嫁,那这个旅馆……”
      “因为我是独生女,所以家里替我招了一个丈夫,只可惜我丈身体不太好,前几年就过世了。”
      老板娘苦笑了两声后,又变得一本正经。
      “自从我结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玉虫大老爷。我想,别墅应该是在那段时间里卖掉的吧!”
      “不好意思,请问今年贵庚?”
      “刚好是一枝花呀!”
      “刚好四十岁吗?那你的确和椿子爵的夫人是同年了。”
      金田一耕助点了点头接着问:
      “你几岁结婚的呢?”
      “十九岁那年,女子高中一毕业,父母亲就逼我结婚。”
      “换句话讲,也就是二十一二年前.玉虫伯爵就把别墅卖掉了?”
      “应该是吧!印象中我最后一次见到秋子小姐时,大概才十六七岁吧!”
      “秋子小姐也经常到别墅来吗?”
      “这些我就记不得了。不过,每年一到夏天,就会有许多的千金、少爷们到别墅来玩。最近我看了报纸,才想起那个叫新宫利彦的少爷,我也曾经见过。玉虫大老爷曾经带着他和秋子小姐到我们这里来吃饭,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很年轻呢!”
      老板娘似乎掉进时光隧道里,正细细回忆年轻的那段时光,但出川刑警可没有时间和她耗下去。
      “老板娘,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你不是说椿英辅子爵和你讲过起玉虫伯爵别墅的事吗?”
      “哦!那件事啊!”
      老板娘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地又说:
      “当时椿子爵一提到玉虫大老爷的名字,我马上就跟他说,我认识玉虫大老爷,于是他立刻起了警觉心,很快转移话题,之后就再也没提起过。要不是我看了报纸,再加上你们两位这么一说,我还忘了有这么一段对话呢!”
      老板娘讲到这里,就不再开口了。
      出川刑警又挪了挪坐垫。
      “照你这么说,椿英辅子爵之所以到这里来,和玉虫伯爵的别墅多少有点关联!”
      “这”
      金田一耕助看着突然又一言不发的老板娘,心想:也许她还知道些什么,只是在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出来。
      “老板娘,出川刑警可是大老远跑来特地再来调查一次,看看有没有漏掉的线索。你也看到了,他还相当年轻,这次调查对他很重要,工作结束之后,他还得向总部报告,然后再部署下一个调查计划。我想,像老板娘这样古道热肠的女中豪杰,不会不帮这个年轻人的忙吧?如果你还想到什么有关玉虫伯爵的事,请务必据实告诉我们。”
      老板娘轻轻抚摩着自己的膝盖。
      “这话怎么说呢?我并没有……”
      “老板娘,秋子小姐在此地逗留的那段时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老板娘一听到这话,突然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望着金田一耕助。
      “幄!原来如此,你们怀疑椿子爵偷偷到这里来调查太太婚前的事吗?但是据我所知,应该不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因为那是别人的隐私,因此我一直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出来。”
      金田一耕助又向出川刑警使了个眼色。看样子,老板娘果真知道一些玉虫家的事情。
      “老板娘,可不可以麻烦你告诉我们呢?”
      老板娘继续抚摩着自己的膝盖,考虑了老半天,最后才说:
      “既然你们这样说,那我就告诉你们吧!不过只能在这里说说哟!出了门,我一概不承认的。”
      这时老板娘给自己加了一些热茶,尽量使自己保持高雅的仪态,同时又看看金田一新助他们两人。
      “你们两位也看到了,我这地方虽然小,却有个不算简陋的小庭院,因为我们请了一位园艺师傅定期来整理。我们的园艺师傅是一位叫植辰的人,大概有四十五六岁吧!他还带了四五个手下。他不只替我们整理庭园,玉虫大老爷还没卖掉别墅的时候,他也曾帮玉虫大老爷整理别墅的花园。”
      “原来如此,然后呢?”
      “植辰有一个女儿,名字叫阿驹,比我大两岁,皮肤白白的,也是个美人胚子。其实玉虫大老爷的别墅平常没什么人走动,整理起来很容易。可是一到了夏天,就会有很多皇亲国戚到这里来避暑。身为园艺师傅的女儿,阿驹多少也懂得一点花花草草的知识,每年一到夏天,她都会到别墅去帮忙,打打临时工,可是后来听说她的肚子被搞大了。”
      金田一耕助吃了一惊。
      “在那个别墅里吗?”
      “嗯!没错。”
      “是谁干的呢?”
      “这我可不知道了。说实在的,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早已经时过境迁了。不过我想,把阿驹肚子搞大的人,或许是玉虫大老爷也不一定!他给了植辰一些钱,把阿驹送回家去。而植辰也敢怒不敢言,后来由于园艺景气,接的活多,植后忙得分身乏术,但是又不能放下大肚子的阿驹不管,因此,就把阿驹许配给自己的手下阿源。”
      “原来如此……之后呢?”
      “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听说阿驹生下一个非常可爱。名叫小夜子的女儿。我刚才说过,阿驹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又懂得园艺,人也温柔;但是那个阿源不但大她七岁,还长得难看极了。他不仅不珍惜、疼爱阿驹,反而还时常虐待她,对她拳打脚踢;有时候发起脾气来,甚至抓着阿驹的头发绕圈子呢!”
      尽管说的是别人的私事,老板娘仍大感气愤。她喝了口茶,平息了一会儿,又接着说:
      “当时我实在不明白阿源干嘛这样对待阿驹,我问过我父亲,他告诉我那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在他们两人成为夫妻之前,阿驹的肚子里就已经怀有别人的孩子了;阿源虽然知情而娶了阿驹,却又忘不了这码事,所以……”
      “那么,你的父亲知不知道小夜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父亲知道也说不定,不过他就只告诉了我这些,我想,他大概不想多说人家的闲事吧!话说回来,说不定是下人们私通也不一定呢!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玉虫大老爷大可不必给植辰那笔钱。所以我想,干这码事的即使不是伯爵本人,也会是他们的亲戚。”
      “老板娘,刚才你说曾见过新宫先生,也就是秋子小姐的哥哥,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金田一耕助委婉地问道。
      “我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他以前的确和秋子小姐一起来过,但是前几天我看了新闻之后,就一直在回想新宫少爷的长相,却一直想不起来。年轻女孩通常对男孩子会有些好奇,更何况是贵族少爷呢,一定会特别注意,另眼相看!可是我想,这个人大概长相普通又没什么威风吧!不然我怎么始终想不起他来呢?”
      老板娘说的也不无道理,新宫利彦的确有点“纸老虎”的性格。而美弥子也说过,她舅舅只会在背地里逞威风,当着人面前就不敢吭声了。
      “老板娘,你觉得把阿驹肚子搞大的人,会不会是新宫少爷呢?”
      老板娘想了一下后说:
      “嗯,有可能。可是我又想,椿子爵应该不会为了这种事,大老远专程到这里来调查吧!再说这种事在现在的社会里已经不稀奇了。”
      “那……老板娘……”
      出川刑警又把坐垫挪了一下,诚恳地问:
      “会不会是玉虫伯爵呢?”
      老板娘迟疑了半晌说:
      “当时我也这么猜,因为玉虫大老爷那个时候大概五十岁左右,而且还满喜欢玩女人的,但是后来我又想,他既然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以他的个性、地位,至少应该替人家的后半辈子做个安排吧!可见小夜子的生父大概不是玉虫大老爷。”
      “那么,阿驹和小夜子母女俩后来怎样了?”
      “详细情形我也不太清楚。我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小夜子已四五岁了,后来又听说阿源辞了园艺工作,跑到神户改行当土木工了……不过,这也已经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小夜子现在大概多大了?”
      “嗯,我算一下。”
      老板娘扳着她那白白胖胖的手指数了数。
      “二十三四岁吧!我相信一定长得不错。”
      “那植辰呢?”
      出川刑警谨慎地问。
      “听说植辰后来又去向玉虫大老爷要了一笔钱,然后把园艺店卖给手下,并娶了一个小老婆,还生了好几个孩子。我还听说他后来迷上赌博,起初只是小赌,没想到后来竟变成职业赌徒!我想,他大概也没脸再见到我们这些老邻居,只好搬到板宿月见山那边去了。我父亲在世时还与他偶有往来,现在则完全失去联络。
      不过如果想要知道植辰的消息,只要到植松的园艺店去打听就行了。”
      于是老板娘把植松的地址告诉他们,金田一耕助看着出川刑警记在记事本里,然后便起身走到拉门边。
      雨慢慢变小了,天空也渐渐亮了起来。此时的淡路岛好像染上一层灰墨般,在海的另一边飘浮着。
      金田一耕助呆呆地望着那片海,想着老板娘的话。
      当然,他也知道光凭那些话,还是不能了解隐藏在遗书里的秘密。
      正如老板娘所说,不管小夜子的生父是新宫利彦也好、玉虫伯爵也罢,反正这种事在这个无奇不有的社会里,大家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所以椿英辅遗书里所谓的“这么大的耻辱和不名誉”,应该是指别的事情。
      总之,在玉虫伯爵的别墅没有卖掉之前,这里一定发生了某些不寻常的事,而椿英辅发现了这些事,又无法排解,才使得他下定了自杀的决心。
      然而,究竟是什么事呢?
      金田一耕助看着落在庭院里的丝丝细雨,再次觉得一股寒气正渗进体内。
      他抬头望向海的另一边,他做梦也没想到,眼前的淡路岛正上演着一幕恐怖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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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8 09:48: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6章、恶魔诞生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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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川刑警一打听到植松的地址,立即动身前去;而金田一耕助则在铺好被褥的床上躺下了。
      金田一耕助曾经历过战争也尝试过四处流徙之苦,看起来并不文弱,但却比不上拼命三郎般的出川刑警,更何况他已经坐了一夜的车,也确实感到疲倦了。
      他靠在枕头上,听着断断续续的秋雨声渐渐入睡了,直到四点醒来时,发现出川刑警还没回来,才起床掀起窗帘向外面张望着。
      此时恼人的秋雨总算停了,乌云散去后,院子也逐渐亮了起来。
      金田一耕助正在收拾床铺时,老板娘端着茶和点心走进房间。
      “唉呀!放着吧!待会儿服务生会来收拾的。”
      她一边倒着茶,一边亲切地问:
      “你休息得好吗?”
      “嗯,托福、托福,我睡得很好,现在体力总算又恢复了。对了,出川刑警还没回来吗?”
      “是的,还没回来。”
      “植松住得离这里很远吗?”
      “并不远呀!我想出川刑警也许顺道去别的地方了。”
      老板娘停了一会儿,又揣测道:
      “不过,说不定他根本找不着植松,因为他家大门老是关得紧紧的,好像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
      金田一耕助一面吃着煎饼,一面不经意地问:
      “玉虫伯爵的别墅离这里远吗?”
      “不远,走路只要十几分钟就到了。咦?你问这些干吗?”
      “没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去那里看看。”
      “没什么可看的了,那里已经被战火烧得乱七八糟了,除了石灯箱外,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还是请你告诉我该怎么走比较好。”
      “如果你真的想去,我可以叫阿隅帮你带路,她正好要顺道去办点事。”
      说着,老板娘便按下呼叫铃,叫阿隅过来。
      “阿隅,既然你要出去,就顺便带这位客人一程吧!”
      “是!请问客人要去哪里呢?”
      “村雨堂前不远处有幢别墅,这位客人想到那儿去看看。”
      阿隅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金田一耕助。
      “唉呀!那幢别墅已经烧光了,只剩下一些残破的瓦砾石堆,有什么好看的?”
      “没关系,我只是想随便逛逛。”
      “好吧!请你先到玄关等我,我收拾一下马上就来。”
      金田一耕助依言在玄关处等候,不一会儿,阿隅便从里面走出来。
      “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请在这边走。”
      须磨这一带的地层结构是花岗岩,因此即使雨后积水,也不至于泥泞难行。
      金田一耕助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天空。
      “天气好像变好了。”
      “是啊!唉!这里的天气老是阴暗不定,真伤脑筋!”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走上山坡。
      金田一耕助往下望去,只见四处都是瓦砾和焦黑的土堆,这是战火践踏的痕迹。
      “真凄惨呀!这里好像没有一栋房子能幸免于难哩!”
      “是呀!”
      “在商业区或闹市区的屋子大致都已恢复了,然而这一带很多房子的屋主却任它破旧不堪,连简单的翻修都不愿做。”
      阿隅认为这附近的屋舍及别墅,就如同屋主在战后的心态,过了一会儿,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又说:
      “对了,您为什么想看那栋别墅的废墟呢?”
      金田一耕助转过头来,看了阿隅一眼。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看看罢了。”
      “和这次的调查有关系吗?”
      “嗯,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金田一耕助依然一副模棱两可的态度。
      阿隅又偷觑着金田一耕助,低呼地说:
      “坦白地说,我刚刚又想起一些关于椿子爵的事。”
      “哦!什么事?”
      金田一耕助见到阿隅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急切地问:
      “阿隅小姐,我刚才说过,只要有关椿子爵的事,不管大小繁简,只要你记得起来,就请告诉我。”
      “好吧!今年一月,椿子爵来我们旅馆的时候,我曾看见他在那处废墟里徘徊。”
      金田一耕助闻言不由地眼睛一亮。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哦记得不很清楚,好像是十五日吧!因为十六日他拿了便当才出门,所以我想,他应该不会在附近闲逛才对。”
      “我明白了,那么椿子爵在那里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姊姊住在离那栋别墅不远处,凑巧那天我休假,便去姊姊家玩……啊!对了,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那天的确是十五日没错,当我准备回店里,经过别墅旁时,看到有个男人站在那里,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但当时已快接近黄昏了,四周变得有些阴暗,因此我想快点回去,没料到那个男人突然回头望了我一眼,我吓了一跳,心想,那不是椿子爵吗?我本想上前去和他打个招呼,但是他却立刻转过身,向另一个小道走去。”
      “事后你有没有向椿子爵提起这件事呢?”
      “没有,我想他大概没认出是我,所以我什么也没提;再加上当时夜色很暗,就凭瞄那么一眼,我也不敢确定那人就是他,所以……”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默默地走着。
      (阿隅看到的那个人一定是椿子爵。那栋别墅里一定曾发生过什么事情,而椿子爵就是为了调查这些事情,才特地到这里来的。或许椿英辅那时已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因此才会在这里徘徊良久吧!)
      “对了,还有……”
      阿隅这突如其来的话惊醒了沉思中的金田一耕助。
      “什么?阿隅,还有什么?”
      “我大概能猜出椿子爵十六日那天去了哪里。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说不定与事实完全不符。”
      金田一耕助连忙用鼓励的眼光望着阿隅,催促她决讲下去。
      阿隅的五官长得十分平凡,鼻子塌塌的,皮肤白皙,但是她那双细小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看来是个相当聪明伶俐的女孩。
      “阿隅,就算你只是凭空猜测也无所谓,反正现在的情形就像是在大海里捞针一般渺茫,巴不得有人能协助呢;更何况你那么聪明伶俐,我想,你的猜测一定很具有参考价值。”
      “哪里!我一点也不聪明伶俐。”
      阿隅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仍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不,是你太谦虚了,我一听你说话,就知道你头脑很好,而且,你整天接待形形色色的客人,一定知道很多我们没注意到的事。对了,你认为一月十六日那天椿子爵到底去哪儿了呢?”
      阿隅吞了一口口水才说:
      “我记得一月十六日的晚上,椿子爵回来后便立刻去洗澡,当时我想帮他清洗衣服,却发现他衣服上有股海水味。”
      “海水味?”
      “是的,这附近靠海,所以我们对海水味并不陌生,但是椿子爵衣服上的味道却像是在海水里浸泡过一样,对了,他的裤管和外套衣袖上还沾了两三片鱼鳞呢!”
      “鱼鳞?”
      金田一耕助惊讶地瞪大眼睛。
      “当时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我想,他可能是从明石乘渔船渡海到淡路岛去了。”
      “淡路岛?”
      金田一耕助不由地转身看着海的那一边,只见暮色苍茫中,淡路岛正隐约飘浮在海平面上。
      不知为什么,金田一耕助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
      “阿隅,去淡路岛除了搭渔船之外,没有别的方法吗?有没有定期航行的船只?”
      “有啊!明石与岩屋之间,一天有五六只大船来回。但是我想,椿子爵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去处,所以应该是搭渔船渡海的。”
      “说的也是,东京警察署问他时,他虽坦言住在三春园,却对很多事情故意隐瞒不提。”
      “所以我说,他就是要避人耳目才这么做的。”
      阿隅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渔船比定期往返的船只保密多了。不知道您晚不晓得,淡路岛现在被称为黑市贸易岛,由神户、大阪来的渔夫组成黑市买卖团伙,在岩屋买鱼卵,再拿到明石来卖,一转手就可以卖到三倍的价钱,所以渔夫即使钓到鱼,也不会拿到陆地上来卖,他们就在附近的海上直接卖给那些从神户、大阪来的商贩。我想椿子爵想瞒过别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搭渔船渡海。”
      金田一耕助不禁对这个女孩刮目相看,他再一次微笑着称赞阿隅:
      “你看吧阿隅,我说的一点没错,你真的非常聪明伶俐呢!”
      “唉呀!您就别再夸我了。”
      阿隅脸上掠过一抹红晕,垂下头说:
      “其实那是因为我父亲生前非常喜欢钓鱼,即使在战时他也常到明石一带垂钓,而父亲每次钓鱼回来,身上的味道就和椿子爵那天衣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因此我确信他是搭渔船渡海的。”
      阿隅提到已过世的父亲时声音有些低沉,但她立刻又打起精神,看看四周。
      “唉呀!我只顾着讲话,差点就走过头了。金田一先生,这里就是那栋别墅。”
      金田一耕助这才宛如大梦初醒般地环顾四周。
      眼前大约三千坪的土地上,只剩下被火烧得几乎精光的树木桩和石灯笼,在夕阳照射下,这些景物更显得凄凉。
      “对了,阿隅,当时椿子爵站在哪个位置?”
      “就在那里!你看,池塘边不是有座石灯笼吗?他本来站在石灯笼旁,但当他发现我后,便立刻朝对面的那条路走去。金田一先生,你要不要顺便过去看看?”
      “嗯,阿隅,你不用陪我,我自己去就行了,你有事请便吧!”
      “没关系,我姊姊家就在附近,所以我对这里很熟。”
      阿隅脚踩木屐,步履稳健地走在不甚坚固的碎石路上,金田一耕助则慢慢跟在她身后走着。
      两人下了石阶,在废墟瓦砾堆中穿梭,不久就来到刚才阿隅所指的石灯笼旁。
      此刻这里虽然已成废墟,但由残存的地基来看,不难想象出当年的排场,从前这里一定有各式的花木庭石、亭台水村、池塘假山点缀其中。
      “真可惜,我还来不及仔细瞧这栋犹如宫殿般华丽的房子,它就已经变成废墟了。”
      阿隅感叹道。
      这时,一只蜻蜒正好停在石灯笼上,阿隅忍不住童心大发,悄悄移向石灯箱,准备伸手捕捉,蜻蜓却倏地飞向空中。
      不过阿隅并没有失望地在一旁跺脚,反而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专心盯着石灯笼。
      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身对金田一耕助喊道: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什么事?”
      “这里有些奇怪的字,你看,‘恶魔诞生……’咦?下面的字看不清楚。”
      “恶魔?”
      金田一耕助敏感到情况重要,赶紧走到阿隅身后。
      “你看!就在这灯笼柱上!”
      在石灯笼青白色的柱子上,的确有一行以蓝笔书写的字,而且金田一耕助一眼便几乎可以确认那是椿英辅的笔迹,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恶魔诞生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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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8 09:49: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7章、妙海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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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川刑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坐了一夜火车,再加上一整天的查访,连一向精力旺盛的出川刑警也感到精疲力竭。
      看到出川刑警拉长着一张脸进来,金田一耕助连忙说几句安慰话:
      “真辛苦,累坏了吧?”
      “是啊!人生地不熟的,花了许多冤枉时间。”
      出川刑警苦笑着说。
      “对呀!真是难为你了。”
      一旁的老板娘也安慰他两句。
      “你吃过饭了吗?”
      “嗯,吃过了。”
      “那就先去洗个澡,再喝一杯茶,待会儿好睡觉。”
      “还是老板娘想得周到,那就麻烦你了。”
      趁出川刑警洗澡的时候,老板娘赶紧叫服务生准备好睡前酒。
      老板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一旦被人赞美两句,马上会感到飘飘然,更何况赞美她的是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呢!她当然更要好好表现一下。
      出川刑警洗完澡后,神清气爽地来到大厅。
      “哇!太棒了,夜光美酒,还有这么多下酒的小菜。我可不能辜负老板娘的好意啊!”
      “哪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倒是这条鲫鱼,可是我特地请明石的渔夫帮我钓来的哟!”
      一听到明石的渔夫,金田一耕助忍不住瞄了老板娘一眼。过了一会儿,他才神色平静地问:
      “对了,出川先生,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哎!别提了,本来还有点眉目,却都在中途就断了线。我想,大概是我和大家不熟悉,所以他们才不愿多说吧!”
      “那么,我先告辞了。”
      老板娘听到他们在谈公事,十分识趣地准备离开,金田一耕助却赶紧阻止她。
      “幄!老板娘,别急,还得请你助我们一臂之力呢!对不对,出川先生?”
      “是呀!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想惊动这边的警方,所以一切只能仰仗你了。”
      这句话真是说到老板娘的心坎里了,她马上又坐了下来。
      “两位实在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帮什么忙呢?对了!植辰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有是有,不过……”
      出川刑警喝了一口酒后,看看金田一耕助,又看看老板娘,才以十分平缓的声音说:
      “听说植辰死了。”
      “你说什么?他的身体那么壮……”
      “听说好像是空袭时候被炸死的。植辰那天喝得大醉,外面正在空袭,他却穿着一条内裤冲出来,还在街上大叫:‘再来,再来呀!’这时,炸弹果真落下来,把他给炸得粉碎。”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不过,听你这么说,还真像植辰的性格。”
      “哈哈!植松也这么说。”
      “那么,植辰这条线索就这样断掉了?”
      “那倒不见得,听说植辰死的时候,正和一个叫阿玉的酒店女人同居呢!”
      “这些大概都是植松告诉你的吧!”
      “是呀。”
      老板娘点点头。
      “对了,有没有阿驹和小夜子的消息?”
      金田一耕助仔细问道。
      “啊!这又说来话长了。”
      出川刑警夹了一块生鱼片送进嘴中,仔细品尝一番才回答:
      “植辰死的时候,阿玉刚好在植松那里躲避空袭,所以逃过一劫。植松后来听到植辰被炸死的消息,颇感难过。但由于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片混乱,已经没有办法找到植辰的尸骨,只好象征性地为植辰举办了一个葬礼。植辰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就属他的女儿阿驹和小老婆所生的儿子治雄,然而治雄被军队征召入伍,植松和阿驹又早已失去联络,所以植松本来很烦恼,没想到阿玉居然找到了阿驹,只不过阿驹已经变得非常苍老、憔悴了。”
      “唉!真可怜。她以前可是个大美人呢!我想,她一定吃了不少苦。那么阿源和小夜子呢?”
      老板娘十分感伤地问。
      “就像你说的,阿源去神户做木工,不过后来得重病死了。还有,阿驹说不定也得了同样的病,因为植松说她的脸色很差。”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真是太可怜了。那么,小夜子呢?这孩子应该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吧?”
      “别提了,听说小夜子也死了。”
      “什么?小夜子也……”
      “是呀!不过植松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因为当他问到小夜子的事时,阿驹只轻描淡写地说死了,绝口不提她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死的。”
      金田一耕助闻言,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才问:
      “植松最后一次见到小夜子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小夜子十一二岁的时候吧!听说她也是个美人胚子哟!”
      出川刑警边说边举起酒杯,意味深长地盯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明白出川刑警的意思。
      因为小夜子如果还活着,应该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而这次事件中正好有个这样年纪的女孩。
      金田一耕助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张脸孔,但是,他很快便甩甩头,企图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不行,在还没有确定小夜子的生死之前,绝对不可以有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
      “阿驹现在怎么样呢?丈夫死了,女儿也没了。”
      “听植松说,她好像在芦屋还是吉那一带替一户有钱人家看家。不过植松并不清楚那户人家姓什么,而阿驹也不肯说。也许是因为她不想和知道她过去的人有所牵连吧!而植松也了解这一点,因此并没有多问。植辰葬礼结束后,阿驹就走了。她究竟是继续帮人看家呢,还是到别的地方谋生,植松完全不清楚。”
      “唉!人生如梦,世事无常啊!都怪这个战乱的年代,如果没有战争,大家也不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
      老板娘语带悲愤地说。
      (是啊!也因为战乱,才使得这次的调查更加困难重重。)
      金田一耕助心想。
      “对了,那个叫阿玉的女人不是知道阿驹住在哪里吗?”
      金田一耕助忽然抬起头向出川刑警。
      “自从植辰死后,阿玉也不想拖累植松,就说要到乌了县找亲戚,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幄!这么说,这条线索也断了吗?”
      “也不尽然,我问完植松后,立刻到植辰以前住的地方查问。虽然以前住在那里的人在战后几乎都重返家园,而且他们也都知道植辰和阿玉的事,然而遗憾的是,却没有人知道阿驹母女和治雄的消息。”
      金田一耕助皱着眉头问道:
      “这么说来,治雄没有和父亲住在一起?”
      “的确是这样,也许是植辰不断换女人的缘故,所以治雄才不想待在家里吧!听说他小学一毕业,就主动到神户做长工,从此就没有回去过。而阿驹也不肯回去,想想看:要她面对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继母,对她来讲也够难堪的。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好在我找到了一个一年前见过阿玉的人。”
      “那人是谁?”
      “他是阿玉的邻居。他说,去年秋天,他无意间在神户的大街上和阿玉碰个正着,那时他曾听阿玉说,她在一家温泉旅馆做服务生。于是我马上到那条街上去找。”
      “真是辛苦你了,找到阿玉了吗?”
      “问题就在这里,那个人并不知道旅馆的名字,因此我只好在那条大街上挨家挨户地找。”
      出川刑警说到这里,一脸愁苦。
      “那条街上有很多温泉旅馆吗?”
      金田一耕助不解地问。
      “金田一先生,你也许不清楚那条街是个非常热闹的地方,再加上外围还有像吉原区一般的妓女户,所以这一带的旅馆也特别多,我问了六七家之后,才找到阿玉曾经待过的那间旅馆。”
      “曾经待过?难道她现在不在那里了吗?”
      “今年三月还在,后来就不知去向了。”
      “连旅馆的老板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金田一耕助紧张地追问着。
      “听说阿玉是偷了旅客的东西才逃走的,因此,她怎么可能把去向告诉别人呢?”
      “唉!真是的,好不容易找出阿玉的下落,却又……”
      老板娘有些忿忿不平地说着,出川刑警只好在一旁苦笑。
      “老板娘,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呀!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能像今天这样,已经算相当顺利了。”
      “说的也是,像这种了不起的工作,我们这些局外人怎能了解呢?来,喝一杯吧!这壶酒刚温过的。”
      老板娘豪气地说。
      “啊!谢谢!谢谢了!”
      “出川先生,旅馆里那些认识阿玉的人有没有说些什么呢?”
      “他们说,最近……其实就是前天,有个人来问阿玉的消息。”
      “前天?是什么人?”
      金田一耕助紧张地追问。
      “听说是一位尼姑,旅馆的人告诉她,阿玉已经离开了,大家并不知道她现在在哪甲.尼姑听了以后非常沮丧地走拉。临走前,她还告诉旅馆的人、如果阿玉回来.就请转告她:有一个从淡路岛来的妙海尼姑找过她。”
      “淡路岛来的?”
      金田一耕助像被电击了一下,身子突然弹了起来。
      “然、然后……出川,那个尼姑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金田一耕助突然显得十分激动,因此出川刑警和老板娘都吃了一惊。出川刑警放下酒杯,惶恐地问:
      “金田一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啊!这、这个待会儿再说。你知不知道那个尼姑大约多大年纪?什么长相?”
      “听说她大概五十五六岁左右吧,虽然长得还不错,但是脸色很差……幄!对了,旅馆的人说,她右眼角有颗小小的痣。”
      “哎呀!搞不好那个人正是阿驹呢!阿驹的右眼角也有一颗小痣……可是年龄不对呀!阿驹今年才四十二三岁呢!”
      老板娘后来有些疑惑地说。
      “对呀!老板娘,关键就在这里。”
      金田一耕助兴奋得连声音都颤抖了。
      “出川先生,植松不是说阿驹很憔悴,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吗?她一定吃了不少苦,也许还生了重病,才变得这样老嘛!是不是?”
      “啊!”
      出川刑警恍然大悟地叫出了声。
      “照这种情形看来,一月十六日那天,椿英辅可能去淡路岛拜访过阿驹了。”
      出川刑警听金田一耕助这么讲,感到非常惊讶,两只眼睛直盯着他看。
      “金田一先生,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非常佩服阿隅敏锐的观察力,当初我对她的说法还有些怀疑,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就不再怀疑了。看样子我们得去淡路岛一趟,非去不可。”
      金田一耕助突然对出川刑警说了一堆无头无脑的话,不但出川刑警一头露水,就连老板娘也感到不解。
      “阿隅究竟说了些什么?”
      “老板娘,阿隅那个小姑娘真是聪明伶俐,一听她说话,就知道她的头脑很好使呢。嗯,出川先生……”
      “啊?”
      “你刚才说那个尼姑前天来找阿玉,是不是?”
      “是的。”
      “前天不就是十月一日吗?正好是那件命案登在报纸上的第一天,妙海尼姑一定是看到这个消息,才特地从淡路岛渡海来找阿玉。”
      出川刑警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
      “金田一先生,我想起来了,旅馆的人说,那个尼姑看起来好像很惊慌失措的样子。”
      出川刑警说完之后,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起来。过了半晌,金田一耕助干咳两声打破沉寂。
      “无论如何,我们得赶快找到那个尼姑。你除了了解到她住淡路岛之外,还有什么线索吗?”
      “很可惜,我只知道她是淡路岛的妙海尼姑,此外一概不知。”
      这时,金田一耕助笑眯眯地转向老板娘说:
      “老板娘,这就得仰仗你了。现在除了你,再也没有人可以帮我们了。”
      “哎呀!快别这么说,我哪有什么能耐呀!不过,只要我帮得上忙,一定尽力而为。”
      “老板娘,你刚才不是说这条鱼是特地清明石的渔夫钓来的吗?这么说,你跟他们很熟喽?”
      “是呀!他们都是我父亲的朋友,所以尽管在战乱中,我们家仍旧餐餐都有鱼吃呢!”
      “那太好了,我们就是想要借你的面子去问问那些渔夫,是不是有人在今年的一月十六日送椿英辅到淡路岛。老板娘,你是知道的,如果由警方出面办这种事的话,可能就办不成了,他们会起疑心的。所以麻烦你去告诉那些渔夫,放心跟我们合作,我们绝不会揭穿他们的黑市买卖。”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好了,我保证明天中午之前就会有回话。”
      老板娘一双肥嘟嘟的手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开心地互望了一眼,调查工作终于有了进展,他们又向真相接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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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8 09:50: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章、初显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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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研判案情直到深夜。第二天早上金田一耕助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半多了,而出川刑警也已经不在床上。
      他赶紧翻身坐起,推开窗户往外一瞧,只见外面正下着大雨。
      雨势颇强,远山近舍都笼罩着一层薄雾,水雾一色,从这里也当然看不到淡路岛了。
      “早安,金田一先生。我来帮您收拾房间吧!”
      阿隅探头进来招呼道。
      “你早,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呢!”
      “是啊!不过老板娘说,这种天气对我们有利。”
      “哦,怎么说?”
      “海上风浪大大,渔夫都不会出海,这样才能去调查案情嘛!”
      “啊,原来如此!”
      金田一耕助注视着外面的雨,感到很庆幸。
      “不过气象预报说,中午过后雨势会慢慢变小,天气也会逐渐放晴。”
      “这样啊!对了,明石那边有没有消息?”
      “账房先生已经去查了,不过还没回来。”
      “他真辛苦。对了,出川先生也一起去了吗?”
      “没有,出川先生到别的地方去了。金田一先生,你要不要先洗脸?”
      金田一耕助洗好脸正准备吃早餐时,老板娘也来了。
      “老板娘,真不好意思,下这么大的雨,还要账房先生到明石去。”
      “不要紧的,像这种天气,渔夫们都待在家里,这会儿去才找得到人呢!”
      “唉!如果能顺利地找到那个渔夫就好了。”
      “如果椿子爵真是坐渔船去淡路岛的话,我想,一定能找到的。对了,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做起事来还真有一套哩!”
      老板娘由衷地夸赞金田一耕助。
      “哪里,多亏你帮忙……”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呀!”
      “出川先生呢?”
      “他去神户打听阿玉的事,顺便也想弄清楚妙海尼姑住在哪个寺院。”
      “真不好意思,大家都在忙,只有我睡过头。”
      “没关系,你们昨晚好像谈到半夜才睡,一定很累吧?用完早餐后你可以再躺一躺,等账房先生和出川刑警回来再决定该怎么办。”
      “谢谢!谢谢!”
      老板娘离开后,金田一耕助立即动手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久保银造;另一封给矶川警官。
      各位读者如曾读过(本阵杀人事件)和(狱门岛)这两本书的话,就应该记得这两位人物。久保银造目前在冈山县一处农村种植果树,长久以来,他一直默默支持着金田一耕助;而矶川警官则任职于冈山县警察局,自“本阵杀人事件”案发以来,就一直和金田一耕助保持着良好的友谊。
      虽然金田一耕助难得来到此地,也非常想顺道去看看这两位老朋友,但是这里的调查工作刚有起色,因此只好写封信问候一下。
      金田一耕助请阿隅帮忙把信寄出后,点起一根烟,一边愣愣地望着院子,一边再仔细地把昨天查出的线索整理一下。
      看到椿英辅在玉虫伯爵那幢别墅废墟中所留下的笔迹,金田一耕助大体可以猜出,椿英辅是在调查有关玉虫家或新宫家曾经发生过的某些事情。
      但是,那句“恶魔诞生于此”又是什么意思呢?
      出川刑警认为恶魔是指小夜子;可是小夜子并不是在那里出生的;再说,阿驹生下小夜子是和阿源结婚后的事,椿英辅为什么会认为小夜子是恶魔呢?还有,椿英辅是否知道有小夜子这个人呢?
      出川刑警一直试图从这桩案件的相关人物里,找出谁是小夜子。从年龄来看,最有可能的是菊江和阿种。
      然而,假使她俩之中真有一个是小夜子,椿英辅又为何要称“她”为恶魔呢?
      昨夜出川刑警曾猜菊江就是小夜子,而小夜子的亲生父亲不是新宫利彦就是玉虫伯爵。
      金田一耕助对出川刑警的大胆假设不由地瞪大双眼,惊讶地说道:
      “这样一来,他们不就是近亲通奸吗?和自己的表妹或是自己的女儿……”
      出川刑警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有什么了不起?这种事情多啦!叔叔和侄女发生关系,婶姻和外甥成为夫妻,甚至还有人勾引自己的儿媳妇。唉呀!那些人的道德观念不是我们这些平凡人能理解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和自己的女儿……真叫人难以想象。虽然外国也有这种事,但是那毕竟是外国,在日本——尤其是贵族,不应该、也不会有这种事才对,难道玉虫伯爵他……”
      金田一耕助实在想不透,急得直抓头发。
      “玉虫伯爵会不会只是表面上称菊江为妾,实际上是把自己的私生女带在身边便于照顾?”
      出川刑警揣测道。
      “不会吧,像玉虫伯爵那种脾气暴躁的人,不可能会想到把私生女带在身旁,如果他真心为女儿着想的话,也不会让女儿顶着姨太太的名义啊!”
      “如果玉虫伯爵不知道菊江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呢?”
      昨晚,出川刑警曾这么问道。
      “你是说,菊江知道自己身世,却为了某种目的隐瞒不说?”
      金田一耕助惊讶地反问。
      “是的,因为她一出生就被抛弃,想弥补未曾得到的父爱,所以才甘愿……”
      “不可能!菊江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世,怎么可能委身于亲生父亲?”
      “正因为如此,所以椿子爵才叫她为‘恶魔’嘛!”
      (若照出川刑警的说法来看,这里面的确暗藏着极其诡异的动机,所以椿英辅称之为恶魔并不为过。但是,这难道就是椿英辅在遗书中所说的,让椿家名声为之蒙羞的那件事吗?这是值得推敲的。)
      当然,玉虫伯爵是椿家的亲戚,他做出这么不光彩的事,椿家或许也会因而蒙羞。但是,话又说回来,椿英辅似乎不至于为了玉虫伯爵的私生活不检点而去自杀呀!
      如果阿种才是小夜子的话,那么就算她是新宫子爵或玉虫伯爵的私生女,也不会跟椿家的名声有什么关连啊!椿英辅同情阿种、疼爱阿种,并没什么不对,即使他发现阿种的真实身份,也不可能因此而自杀。
      而如果阿种是新宫子爵的私生女,她就是秋子的侄女,若她是玉虫伯爵的私生女,就变成秋子的表妹,这种关系虽然复杂,却也不至于破坏椿家的名声,所以这种假设也说不通。
      金田一耕助还没整理出头绪,出川刑警又说道:
      “金田一先生,照老板娘说的话来看,妙海尼姑肯定是阿驹,而椿英辅曾和阿驹见过面这件事,也似乎可以确定了。然而问题是,阿驹到底和椿英辅谈了些什么?阿驹只不过曾在夏天时到伯爵的别墅里帮帮忙罢了,而且只不过是搞搞园艺,她应该不会知道玉虫家或新宫家其他的隐私才对,难道她是以小夜子的身世来威胁椿英辅?”
      金田一耕助不以为然地说:
      “我不这么想,植松不是说他在小夜子十一二岁时还见过她吗?换句话讲,在那之前,小夜子一直都待在神户,就算她十一二岁后离乡去东京,仍会有家乡的口音,可是不管是菊江或是阿种,都没有什么乡音啊!”
      “唉呀,你太固执了,任何人只要在东京待上十年,就没什么乡音了,你想:小夜子既然十一二岁就到东京来,又经过那么多年,口音当然会跟东京本地人差不多。”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像‘蜘蛛’和‘云’,以及‘桥’和‘筷子’等等这一类的发音,关东和关西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例如三岛东太郎的发音就和大家不太一样。”
      “啊!听说三岛东太郎是冈山人……不过,只要在东京待久一点,发音也是可以纠正的,尤其菊江出身于花街柳巷,也许自己会特别注意一些吧。”
      虽然出川刑警坚持认为菊江就是小夜子,但是金田一耕助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根据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借着阿驹怀孕这件事,植辰似乎从玉虫伯爵那里拿了很多钱,出手也变得十分大方起来,不过他似乎并不知足,仍在不断地勒索玉虫伯爵。
      金田一耕助觉得纳闷的是,以玉虫伯爵的个性,应该不会甘于时常被勒索,因为他性格倔犟,应该是个不会屈服于任何威胁的人。就算他愿意付这笔钱的话,也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替阿驹的将来多做考虑,至少会亲自替阿驹安排个好归宿。
      “总而言之,我觉得玉虫伯爵不是盏省油的灯,他不会被小小的园艺店老板勒索,如果他真的接受勒索,那表示他绝对有很大的把柄落在植辰手中。
      “说得有理!”
      出川刑警深表赞同。
      “就算小夜子是他的私生女,这种事情在上流社会也不少见,如果植辰以此为借口来勒索,也未免太奇怪了。”
      “就是说嘛!不过植辰是不是真的曾向伯爵勒索过呢?我们不能只听老板娘的片面之词,对吧?”
      “是的,那我明天再到植松那里去一趟,好好问清楚。”
      正如气象预报所说,此刻雨势已经转小,乌云散去,天空也逐渐明亮起来。刚才还灰蒙蒙的树木,现在仿佛褪去面纱,枝叶繁茂,青翠欲滴,小鸟栖在枝头上啼叫着。
      尽管雨势小了,气温却下降了不少,金田一耕助只穿着单薄的睡袍,感觉有点冷,只好转身进房,换上衬衫,穿起外套。
      十一点半左右,出川刑警全身湿透地回来了。
      雨下得那么大,还要东奔西跑,真辛苦。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啊!别客气。咦?账房先生还没回来吗?”
      “是啊!对了,植松那边怎么样?”
      “金田一先生,我发现一些奇怪的事……”
      出川刑警把湿透的衣服和袜子挂起来晾着,然后在金田一耕助面前盘腿而坐,眼神有些不安。
      “什么奇怪的事?”
      金田一耕助被这句话激起了好奇心,眼中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今天一大早,我去植松那里问了一些话之后,又转往板宿去。植松和板宿一带的人都说:植辰每赌必输,只要债主上门,他就叫对方少罗嗦,还说自己在东京有棵摇钱树,一点赌债算什么!而且往往植辰在消失四五天之后,就真的弄来一大笔钱,爽快地还清了赌债。板宿那一带的人还非常羡慕他呢!只有植松知道他是去勒索玉虫伯爵。”
      “植辰是以什么理由向玉虫伯爵要钱呢?”
      “应该是以小夜子的身份为借口吧!当然,植松也不清楚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金田一耕助双眉紧锁,苦苦思索了一会儿,才问道:
      “植松有没有提到小夜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新宫子爵还是玉虫伯爵?”
      “植松虽然知道阿驹怀孕,但植辰和阿驹却绝口不提孩子的父亲是谁,而阿源虽也曾拽着阿驹的头发逼问,阿驹却死活不肯透露半点口风。”
      金田一耕助又沉思了半晌,然后问道:
      “你刚才说奇怪的事是……”
      出川刑警将坐垫向金田一耕助面前挪了挪。
      “我从植松那里出来后,本想瞧瞧你所说的那个石灯笼,因此特地绕到玉虫伯爵的别墅去看,没想到石灯笼上的字却不见了。”
      “不见了?”
      金田一耕助不由地瞪大眼睛,狐疑地反问一句。
      “是啊!不知道是谁用什么工具把字磨掉了,总之,灯笼柱上被磨得白白的。”
      金田一耕助愣了好一会儿,一双眼睛定定地瞪着出川刑警。
      “难道昨天我和阿隅从那里离开后,有人把那行字磨掉了?”
      “也只能这么想了,而且这绝对不会是小孩子做的事。”
      “你的意思是:有个跟这件命案有关系的人也来了?”
      出川刑警神色黯然地点点头。
      “对了,我还发现一件奇妙的事。”
      “什么事?”
      “我在板宿问完阿驹的事情后,立刻到神户阿玉以前待过的‘港屋’旅馆查问妙海尼姑的事情,虽然没有问出什么新的线索,但是,就在我去的一个小时之前,有个男人也在打听阿玉的事情。”
      金田一耕助一言不发,直直盯着出川刑警看。他的心中隐约浮出一个不祥的预感。
      “那个人问了许多有关阿玉的事,发觉没什么特别的,只好失望地离去。因为先前曾发生过字被磨掉的事,所以我特别问了那家伙的长相……”
      “长相如何?”
      出川刑警从晾在一旁的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张椿英辅的照片。
      “当时我念头一闪,就拿照片给他们看,并问是不是这个男人?”
      说完,出川刑警苦笑了一下,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他们告诉我:今天早上来的那个男人戴眼镜,嘴边有些胡子,跟照片上的人十分相像。”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四目相接,心里陡然升起一种非常恐怖的预感——
      (莫非椿英辅真的还活着?)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来通知金田一耕助,账房先生已经找到那个帮椿子爵渡海的渔夫了,还把他带回旅馆里,问是否需要叫他到客房来。
      此时,雨已经完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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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8 09:51: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章、进发淡路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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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渔夫,他剃了个三分头,名叫芳坟作造。
      芳坟作造说,大约是在一月中旬,他曾在明石港西边一个名叫渔师町的海岸边,用渔船载过一个英俊的中年男子到淡路岛,那位男子上船后一句话都不说,表情非常凝重,直到船快要靠岸时才开口问:
      “去釜口村怎么走?”
      “釜口村?你没记错吧?”
      金田一耕助再次确认,芳坟作造则肯定地说:
      “我的侄女嫁到釜口村,而且我也经常去探视、走动,因此我肯定记得这个名字。”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互相看了一眼。
      “作造先生,后来你有没有告诉他该怎么走呢?”
      “我对他说,先从长演走到岩屋,然后再搭往洲本方向的巴士,在小井站下车,就可以看到釜口村的大门了。”
      “那个人有没有说他去荣口村干什么?”
      出川刑警紧接着问。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
      “对了,作造先生,釜口村里是不是有一个尼姑庵?”
      “有啊!战争时被炸毁了一大半,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敢去住。直到去年还是前年的时候,有个尼姑住了进去,听说那个尼姑的法号好像叫妙海。”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听了不禁面面相觑。
      (错不了,椿英辅一定是去见妙海尼姑。)
      金田一耕助心里越发肯定了。
      “作造先生,那个男人后来又怎么样了?”
      “哦告诉他荣口村怎么走之后,他又问我去小井大概需要多少时间?我算给他听,从长滨步行到岩屋大概要二十分钟左右,在岩屋等巴上差不多要二十分钟,而从岩屋到小井要四十分钟,因此,前前后后至少要花一小时二十分钟或一个半小时。那位先生想了想,就问我可不可以大约在四点左右的时候到长滨等他?于是……”
      “啊!请等一下,作造先生,那位先生大概几点上船?”
      “十点多吧!”
      “你们到长滨是几点?”
      “从我们村子到长滨只要三十分钟,因此十一点之前应该就到了。”
      (如果十一点到长滨的话,到小并还需要一个半小时,然后走到尼姑庵大约三十分钟,这样一来,椿英辅在下午一点左右就能和妙海尼姑见面了。若扣掉回程的将近两个小时,他们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谈话时间;一个小时里,应该可以谈很多事情。)
      “作造先生,你四点左右去接他了吗?”
      “当然啦!既然答应地,就得守信用呀!”
      “那个人来了吗?”
      “我大概下午三点半到达长滨,没想到那位先生比我还要早,所以回到明石港时,才只有下午四点左右。”
      (从港口招山阳电铁到明石站大概要花十分钟,从明石到须磨寺要花三十分钟,从须磨寺车站到旅馆又要花十分钟,正如阿隅所说,椿英辅在下午五点左右回到旅馆。)
      出川刑警把椿英辅的照片拿给芳坟作造看,芳坟作造十分肯定地说:
      “就是他!”
      (看来椿英辅肯定曾经见过妙海尼姑。然而,问题是他们俩究竟说了些什么?)
      芳坟作造又说;
      “那位先生从长演回来时,脸色难看得好像碰到鬼一样。”
      (想必他查出了令他感到难堪的真相吧!)
      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天气慢慢转好了,低厚的云层也渐渐散开,原本灰暗的海面逐渐变得湛蓝明亮。
      明石港位于淡路岛的南面,港口内有两个大约十米长的码头横卧在灰色的海面上。通往岩屋的汽船和环游淡路附近各岛的汽船分别占用一个码头。
      码头是用很多块的大木板连起来的,这些木板随着海浪的起伏,像摇篮般地晃个不停。港口外还有一座建得相当不错的灯塔,淡路岛则在对岸若隐若现。
      战争时期,明石市的东半部幸免于战火,留下许多老房子;西半部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但被烧得面目全非,而且到处都是临时搭建的木板屋,实在令人难以想象此地在古时候曾是多么繁荣兴隆。
      在两个码头的中间有一间峰舱室,也是战后临时搭建的木板屋,极其简陋,屋里泛着一股恶臭。
      候舱室里大概有二十几个男男女女,个个神情木然,默默等着汽船到来。
      金田一耕助一边在码头上来回踱步,一边深思着;出川刑警则站在候船室的外面,凝视着那张印有汽船出发、抵达的时间表。
      联络船终于进港了,候船的人也陆续准备上船。
      这艘叫做千岛号的联络船大约七十吨重,它先在港口绕了一圈后,才不偏不倚地停泊在码头边,等从岩屋来的旅客都下了船后,明石港码头上的人才依序上船。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是最后上船的乘客。
      两人都没有进到船舱里面,只是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凝视着远方的海面。
      接着又有五六个乘客慌慌张张地跑来,等这些人都上了船后,千岛号就出发了。
      出川刑警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金田一耕助的腰部。
      “金田一先生,事情有点不对劲幄!”
      “什么不对劲?”
      “刚才在候船室前面站着的三个男人,跟我一样是警察呀!”
      金田一耕助向码头那边望去,只见三个穿便衣的男人,正拦住一位刚下船,手里拿着行李箱的中年男子询问事情。
      “你明白了吧!”
      出川刑警带着一丝得意的语调低声说着。
      “嗯,上船之前,我从他们的眼神里知道他们一定负有特殊任务,只是不晓得他们到底在查什么。”
      “也许是在监视走私活动吧!”
      出川刑警自以为是地说。
      “不太可能!如果是查缉走私,应该会检查行李才对,可是那个人的行李箱并没有被打开来检查,而且那个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给他们看,他们就让他走了;接着那三个人又走进空空的候船室,好像要继续等下一班船的样子。”
      “嗯,这真的有点奇怪。”
      “是啊!一定是淡路岛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这些便衣刑警忙成这样。”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不由地互看了一眼,觉得有点寒意。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绝不是因为海风的关系。
      “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金田一耕助凝视着海面、忧心忡忡地说。
      “我也这么想。”
      出川刑警望着海面,然后用力甩甩头,似乎想抛去不祥的预感。他看看手表,时针正指着二点的位置。
      “金田一先生,看来今晚我们可能要住在淡路岛了。”
      “嗯,也只好如此了。”
      “我们到达岩屋大概已经两点半了,搭巴土到小井要四十分钟,然后再去找妙海尼姑;就算只用十分钟,也已经是下午三点四十分。从洲本开出的最后一班巴士是六点,到达小井大概是六点五十分左右,我们如果能赶得上这班巴士,就能搭上最后一班联络船,但时间确实是太紧了些,如果赶不上……”
      “嗯,要赶上六点五十分的巴土,必须在六点二十分之前离开尼姑庵才行,也就是说,我们只剩下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只是我们的设想,如果妙海尼姑在的话最好,万一她去化缘,那就完了。”
      “是呀!如果没赶上六点五十分的巴士,我们只好在釜口村过一夜了。问题是,那个村子里有我们住的地方吗?”
      金田一耕助想到这儿,不禁有些担心。
      “听说从小井步行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走到一个叫假屋的地方,那里有旅馆。”
      “太好了,万一搭不上末班巴士,我们就住在那里吧!”
      金田一耕助这才稍感放心。
      突然船身摇晃了一下,两人赶紧抓住铁栏杆。
      原来是一艘通往别府的汽船正从千岛号的旁边经过,因此千岛号才会摇晃。
      船身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平稳,缓缓向淡路岛前进。
      不一会儿,淡路岛就在眼前了。
      云间透射出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海面也如宝石般闪闪发光,还可以看到远方小小的船只帆影。
      但是金田一耕助无心观赏这些美丽的景色,他一想起出川刑警的话,内心就感到十分不安。
      (石灯笼柱上的字不会无缘无故就不见了,应该是被人刮掉的……有个男人到港屋去打听阿玉的下落……这些事凑在一起,绝不是偶然的。
      不过,也许石灯笼柱上的字是附近小孩子的恶作剧;而打听阿玉下落的人也许和这件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明石港的那些便衣刑警侦查的目标,也许和我要我的对象无关……)
      尽管金田一耕助一再自我宽慰,仍挥不去内心的忧虑。
      他脱下帽子,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
      海风把他的头发都吹乱了,身上和服的袖口和下摆也被海风吹得啪啪作响;出川刑警则用手撑着下巴,靠在栏杆旁。
      这时淡路岛已近在咫尺,千岛号驶进岩屋港的防波堤里。
      岩屋港的后面是一片小山丘和狭长的街道,港湾的浅滩下排列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渔船。
      岩屋港只有一个码头,千岛号在这里暂停三十分钟后,再开回明石港。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上了码头,直接走到往洲本的巴士站,巴士已经停在站台,有五六个人坐在上面;此外,候车室前面也站了两个人,一直盯着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看。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上了巴土,坐到最后面的位子上,这时他们打量车外才发现,兵库县国家警察局就在码头的右边不远处。
      司机按了一下喇叭、表示要出发了,只见从警察局里走出来一位警官、一个便衣刑警和一个看起来像医生的人,三人慌慌张张地上了巴士。
      金田一耕助意味深长地望了出川刑警一眼。
      像医生的那个人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另外两个人则站在司机旁边窃窃私语。
      巴士驶出岩屋的街道后,就沿着海岸继续往南行。路的左边是沙滩,右边则是一些半农半渔的民家,以及一些长着茂盛番薯叶的田地。
      出川刑警突然站了起来。
      “金田一先生,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去问个清楚。”
      于是出川刑警走到车前面的一位警官旁,低声说了几句话,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像服务证的皮夹给警官看,警官随即露出吃惊的表情。
      这时,另外一位着便衣的也凑了过去,三个人好像在讨论什么似的。
      金田一耕助看到出川刑警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心中再次油然而生。
      过了一会儿,出川刑警颓丧地走回来,那张脸就像芳坟作造形容的那样——好像见到鬼似的。
      沉默了一会儿,出川刑警才以沙哑的声音说:
      “金田一先生,我们慢了一步,发生事情了。”
      “慢了一步?你是说妙海尼姑被杀了吗?”
      金田一耕助的声音比出川刑警好不到哪里去。
      “嗯,她好像是被勒死的。”
      金田一耕助立刻闭上眼睛,一股恐怖的战栗感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扩散至全身,耳边仿佛回荡起怪诞的(恶魔吹着笛子来)的旋律……
      之后,出川刑警便为警官和便衣刑警介绍金田一耕助。
      警官简单地叙述了案情。
      原来妙海尼姑被杀害的消息今天下午才传到岩屋警局。
      事情是村子里一位小姑娘发现的。她在十一点左右雨势转小时,拿了一些蔬菜去找妙海尼姑。
      妙海尼姑常教村里的女孩们做针线,女孩子们也会隔三差五地去找她。
      小姑娘来到尼姑庵时,发现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因此她绕到大门口试着把门打开,门虽然开了,鞋子也摆在门外,但是屋里却不见妙海尼姑的人影。
      小姑娘觉得有点奇怪,呼唤也没有回应,于是就打开壁橱,竟发现壁橱的棉被里露出妙海尼姑的两只脚。
      “昨晚六点左右,听说有一个从洲本小坐巴士来的乘客,曾向巴士站旁的香烟铺打听尼姑庵的事。看来那个男人的嫌疑最大,我们后来虽然在码头和车站布下天罗地网,但仍迟了一步,那人从神户来,早已逃离这个岛了。”
      警官以一口标准的东京腔说着。
      “你为什么认为那人是从神户来的呢?”
      “很简单,那辆巴士五点从洲本出发.而二点从神户出发的船刚好五点到洲本,巴士到站和船开航的时间都配合得极好,因此我想那家伙应该是坐船来的。”
      “那个男的长相如何?”
      “听说是个四十岁左右,穿着西服的男人。不过现在我们正在找那辆巴士的司机和车长,以进一步确认嫌犯的长相。”
      “请问你们知不知道妙海尼姑俗家的姓名?”
      警官拿出记事本看了一下。
      “她的本名叫掘井驹子,大概四十多岁。”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闭上眼睛,用力甩甩头,好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因为掘井正是她的丈夫——阿源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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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8 09:51: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0章、神秘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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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士抵达小井已是下午三点左右。
      骑着脚踏车的警官急急忙忙穿梭在巷道中,一股紧张气氛随着他在四周弥漫开来。
      小井是个极普通的半农半渔村庄,小小的街道上并排着不到十户人家;靠海的地方可以看到晒着的渔网,而房舍后便是层层叠叠,甚至有些陡峭的山丘。
      这座山叫做朝雾山,尼姑庵正好就在朝雾群山中。
      这里也是岩屋警局最南端的辖区。
      他们几人下了巴士后,就看见三五成群的人们正站在屋檐下观望着。
      刚才那个警官走到其中一人前面,称他为分局长,又向他报告了些什么,他们立即被带往旁边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外面挂着一块香烟招牌(当时卖香烟是需要许可证的),微暗的门前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落满了公车来往时扬起的灰尘。
      这群人进到店里时,蓬头垢面的老板娘正在给孩子喂奶,她慌张地拉紧衣服,露出一副惶恐的样子。
      “请问你是老板娘吗?昨晚是不是有一个人下了巴士后,来问你一些有关妙海尼姑的事?”
      老板娘似乎觉得妙海尼姑被杀,自己多少有点责任,因此她战战兢兢地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昨晚大约五点五十分左右,巴士刚开走不久,有位穿西装的先生神色慌张地走进店里,询问妙海尼姑的住处。我告诉他之后,那人连说声谢谢也没有便匆忙走了,看样子他好像正在赶时间。”
      “老板娘,那人问完了之后还回来过吗?”
      被警官称为分局长的一脸严肃地问。
      “嗯,一个小时后他又来到我店里……他是问我从洲本开的末班车是不是已经走了。那时我看看钟,已经七点十分了,平常这个时候,从洲本开的末班车应该已经走了,但是昨晚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巴士迟了许久,后来那个人就跳上巴士走了。”
      “那个男人有没有说他去过妙海尼姑住的地方?”
      “我问过他,可是他说妙海尼姑不在,因此他打算明天再去一趟。”
      “从这里到尼姑庵,来回大概要花多少时间?”
      出川刑警从旁插嘴问道。
      “一个小时就够了。”
      这么说来,这个男人五点五十分在这里下车,七点十分左右回来,这段时间足够他到尼姑庵犯下杀人罪行。
      “啊,对了,老板娘,那个人说话的腔调,听起来是不是像关西地方的人?”
      老板娘听到金田一耕助问了这个问题,十分肯定地回答: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低沉,但我可以肯定是东京腔。”
      “老板娘,那个男人长得像不像这个人?”
      出川刑警拿出一张照片让老板娘辨认,分局长和当地的警察们都不由地睁大眼睛。
      老板娘非常仔细地看了那张照片后说:
      “昨天晚上那个人虽然头上戴着帽子,脸上又戴了副眼镜,还留着胡子,不过看起来倒是和照片上的这个人很相像。”
      出川刑警和金田一耕助不禁面面相觑。
      (戴眼镜、有胡子,而且还长得像照片中的男子……这不是今天早上出现在港屋的那个男人吗?)
      金田一耕助觉得有股寒气窜上他的脊背。
      出川刑警旋即转身对着那些满脸疑惑的警察解释: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会慢慢向各位说明,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去案发现场看看吧!”
      一群人沿着公路走,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坡道,坡道上还有许多小岔路。
      田里工作的人们看见他们,都停下手边的工作挥手打招呼。
      大都市里杀人案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对平静的乡下农村而言,那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所以村庄里到处弥漫着一股人心惶惶的气氛。
      大约二十五分钟后,他们终于走到了尼姑庵。这里沿着山坡有一排白色的墓碑,尼姑庵的后面则有一座依着山谷的天然形势所挖的小蓄水池,几片莲叶零落地漂浮在水面上。
      这里与其说是尼姑庵,倒不如说是间破屋来得恰当.因为它既没有围墙,也没有栅栏,只是冷清清地与墓地为邻。据当地村医介绍,这里因为居住环境与条件都很美.所以从战前到现在.都没有人愿意住在这里。
      此时这间尼姑庵前面已经聚集了很多围观的群众,当地的警察领头走在前面,拨开层层人群,走进狭窄的庵门内。
      从庵门内望进去。可以看见四个半榻榻米大的房间。
      尸体就在这房间里静静地躺着,旁边还坐着三个男人,其中一位就是从岩屋一下车之后立刻奔来的医生,还有一位是当地的医生,而离两人稍远一点的则是个白眉和尚。
      分局长一边脱鞋,一边问道:
      “医生,验尸结果怎么样?”
      “看来死者是被勒死的。”
      “犯案时间是……”
      “刚才我和这里的医生谈过,犯案时间应该是昨天傍晚,当然,正确时间还是要等解剖报告出来才知道。”
      金田一耕助等人一进房间,立刻把狭窄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谁都没有留意那位原本坐在角落的和尚正悄悄走出房外。
      金田一耕助越过人群,提心吊胆地看着死者的脸。
      死者的头很小巧,她静静闭着的双眼与眼鼻间的弧线就像个洋娃娃一般,可以想见她年轻的时候一定长得很美,但是现在再怎么看,她都不像只有四十几岁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娇小,容易衰老,再加上命运多劫,生活的重担又残酷地折磨她,才加速了她的老化吧!这一带即使是五十来岁的女人,看起来也比她年轻。
      安息香的气味和烟雾弥漫在屋子中,金田一耕助闻着那股味道,想起飘散在山谷里的秋天气息,心中不禁升起一阵伤感。
      (当年这个女人如果没有到玉虫伯爵的别墅帮忙,此时一定还快乐地活在人间。一切只因为那个夏日的某一天,恶魔的魔爪紧紧抓住她不放,以致酿成今日她惨死异乡!她在玉虫伯爵的别墅里遭人强暴,生下小夜子,这个生命的烙痕刻骨铭心,不仅把这个可怜的女人推向痛苦的深渊,也断送了她对幸福的希望,直到最后,她竟然仍逃不过恶魔的魔掌!)
      金田一耕助心里蓦地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愤怒与感慨。
      (难道凶手是因为这件事才把她给杀了吗?)
      哦!不,这个女人一定知道某些重要的秘密,她是因为知道那些秘密才被杀的。
      但是,那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
      金田一耕助再一次看着那个剃得精光的小巧的头颅,心中的愤怒与焦急又升高了许多。
      (凶手甘冒这么大的危险杀人灭口,可想而知,这里面一定有个十分重大的秘密。问题是,这个女人的小小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样的秘密呢?)
      此时,那位从岩屋来的医生一面收拾东西,一面起身说道:
      “那我先回去了,尸体怎么处理?”
      “等会儿找辆车子来,把她送到岩屋进行解剖吧!”
      “好的,那就再见!”
      出川刑警像想起什么似的,急急问道:
      “你们是不是要在现场拍些照片?”
      “不用了,刚才都拍好了。”
      “那么,这里的东西可以让我们检查一下吗?”
      “嗯,没关系,你们尽管看。”
      当地的警察虽然这么说,但仍旧好奇地注视着出川刑警的一举一动。
      整个房间最吸引出川刑警注意的是衣柜前叠得整整齐齐、依照日期先后—一放好的旧报纸。
      从这些报纸可以看出妙海尼姑一丝不苟的个性。
      出川刑警依序看着,突然,他回头问当地的警察:
      “你知道这个尼姑订哪家报纸吗?”
      警察急忙奔出去问了当地居民,再匆匆跑进来回答:
      “听说是K报。”
      “嗯,这里大部分都是这种报纸,不过,金田一先生!”
      出川刑警叫住金田一耕助。
      “奇怪的是,十月一日有七份神户、大阪的地方报纸,二日、三日也有三份不同的报纸。”
      出川刑警说着,别有深意地望了金田一新助一眼。
      十月一日,也就是椿家发生的谋杀事件首次出现在报纸上的那天,妙海尼姑可能是见到了报纸上的新闻,而特地跑到神户的港屋去找阿玉。
      可见这七份报纸一定是妙海尼姑在神户时买的,也许只看一份报纸无法让她安心,因此她才把附近的报纸都买了,由此可见,妙海尼姑十分注意十月一日以后关于椿家的各种报道。
      金田一耕助觉得心里的那块石头愈重了。
      “咦?刚才不是有位和尚在这里吗?他是谁?”
      金田一耕助环顾四周后,向分局长问道。
      “幄,那是邻村法乘寺的住持,大家都叫他慈道法师,他对妙海尼姑十分照顾。妙海尼姑能住在这里,听说也是因为他的关系。”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互望了一眼,然后说:
      “能不能请他来一下?”
      于是坐在门外的慈道法师被请了进来。
      此时医生们已经走了,慈道法师、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三人跪坐在软垫上,当地的警察则团坐在门口,以好奇的眼光注视着他们。
      “法师,发生这事真是不幸啊!”
      金田一耕助缓缓低下头,低声说着。
      “事实上,我们也是为了找妙海尼姑而特地从东京到这里来的,只可惜慢了一步。对了,我有些事想请问法师。”
      “你们特地从东京来?”
      慈道法师竖起两道白眉高声问着。
      虽然他已年过六十,但是看起来气色相当好,除了眉毛变白之外,精神、体力似乎都不错。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点点头。
      “你们认识妙海?”
      “不,并不认识,不过我们找妙海尼姑是为了解开某些难题。”
      “你有什么难题?”
      金田一耕助看了看出川刑警,有些迟疑地说:
      “有件杀人案……是东京的杀人案,我想,妙海尼姑也许会知道其中的隐情。”
      围坐在门口的警察一听到“杀人案”三个字,立刻掀起一阵骚动;慈道法师也眉头深锁,似乎在沉思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金田一耕助,问道:
      “请问尊姓大名?”
      “我是金田一耕助,这位是警政署派来调查命案的出川刑警。”
      慈道法师惊讶地注视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是不是认为因为妙海知道是谁杀了玉虫伯爵,所以才会惨死?”
      一听到玉虫伯爵被杀案,门口坐着的警察骚动得更厉害了,都探头探脑地看着屋里的三个人。
      金田一耕助向法师前面移了移坐垫,开口道:
      “法师,您似乎很了解那件案子嘛!是的,我认为如果不是妙海尼姑知道得太多,她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遭毒手。也许凶手知道我们会来这里调查,因此才抢先一步把妙海尼姑杀了,以绝后患。”
      门口坐着的警察们愈来愈紧张,不过他们仍尽量压抑住沉重的呼吸声和咳嗽声,以免打扰这个重要的会谈。
      金田一耕助又问道:
      “法师,您怎么知道这件案子和玉虫伯爵被杀案件有关联呢?是不是妙海尼姑曾经告诉过您?”
      慈道法师点点头。
      “是的,前天,也就是十月二日上午,妙海曾拿着报纸来找我,让我看那些令她寝食难安的椿家新闻,妙海还说,前几天曾到神户去找一个和她相识的人商量这件事,只可惜没遇到,因此她才来找我。”
      “那么妙海尼姑有没有提到谁是凶手呢?”
      “这一点,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遗憾,因为妙海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凶手的名字。”
      “唉呀!真遗憾!”
      金田一耕助轻轻叹息道。
      (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
      “其实这件事我也有错,她本来想要告诉我,而我却半信半疑,没有鼓励她把话说出来,再加上妙海那时心慌意乱,有些不知所云的样子。虽然她打定主意要说出内情,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还说等心情平静一些再来。现在想想,那时我真该让她好好说清楚才对。”
      慈道法师也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他又急忙说道:
      “不过那时妙海曾对我说了一件令我深感意外的事,我想也许可以提供给你们作为参考。”
      “哦?什么事?”
      金田一耕助急忙问道。
      “妙海告诉我一些她和椿家的事。”
      慈道法师一字一句地说。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一听,立刻挺直了身子。
      “我一听,确实吓了一跳。妙海说,她的俗名叫阿驹,有个女儿名叫小夜子。”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
      “啊!你们知道了?那么,你们知道小夜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这我们倒还不太清楚,他是谁?”
      “新宫先生。这个人你们应该晓得吧?报纸上登过他的名字,小夜子就是他和阿驹所生的女儿。”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听了,不禁面面相觑。
      “妙海看了报纸后非常害怕,她说椿家的人快被消灭了,下次一定会轮到新宫先生。”
      金田一耕助不由地又和出川刑警互望一眼,此时金田一耕助的脑袋中好像有成千上万的蜜蜂正在嗡嗡作响。
      “法师,妙海尼姑有没有说新宫先生为什么会被杀?”
      “我不清楚,因为当时妙海说话颠三倒四的,我也听不太懂。不过此刻我回想起来,感觉妙海那时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出真相。”
      出川刑警紧紧追问道:
      “法师,您知道关于小夜子的事吗?”
      “嗯,不但知道,而且我还曾经见过她一面。”
      “什么时候?在哪里?”
      “好像是昭和十八九年的时候,当时我在住吉的猿屋看过她。啊!我忘了告诉你们我和妙海认识的经过。”
      慈道法师接着说:
      “大阪与神户之间有一个名叫住吉的地方,那里有一间规模很大的真室寺,我在那里担任住持,直到昭和十七年才退位,由弟子接任。从此之后,我就返回故乡淡路岛隐居,偶尔也到住吉去看看。当年真堂寺的信众里有一个叫沟口的人,给寺庙的供奉非常慷慨,对我也十分崇拜,因此只要我一到住吉,他一定会邀请我在他家住个一两天,当时阿驹就在沟口家当女佣。”
      慈道法师说到这里,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又说:
      “她大概觉得自己的孽障太深,因此只要找到住吉,她一定会来听我讲怫法,渴望借佛的指引寻求一条明路。由于她求佛的心非常诚恳,所以我也特别开示她。那时,听说她女儿也在附近工作,有时会到沟口家来看她,小夜子当时大概二十岁左右,长得非常漂亮。”
      “那女孩后来怎么样了,您知道吗?”
      出川刑警由于太激动以致声音有些颤抖。
      “她自杀死了,真可怜!”
      “自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太清楚。淡路岛和住吉有一段距离,我不清楚详情。啊!对了,这里有她的牌位。”
      慈道法师拉开靠枕边的一个小柜子,取出一面漆黑的牌位。
      “慈云、妙性……啊!就是这个,俗家名掘井小夜子,死于昭和十九年八月二十七日。”
      出川刑警一把抢过牌位,盯着刻在上面的文字,惊疑不定地说:
      “那、那么,小夜子真的死了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因为这样一来,菊江是小夜子的论点就完全错误了。
      “请问法师,小夜子为什么要自杀?”
      “这个嘛……”
      慈道法师眼中闪着泪光。
      “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就连小夜子死的事,我也是后来才晓得的。妙海前天来的时候,曾提起小夜子自杀和椿家的杀人案件有关,只可惜当时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法师,小夜子真的死了吗?”
      出川刑警拿着牌位,仍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
      慈道法师皱起两道白眉说:
      “这里有她的牌位,所以不可能是假的。要不然你们可以去问问沟口家的人,也许他们知道得更多。因为阿驹是为了她的女儿才决心出家的。”
      出川刑警向慈道法师要了住吉沟口家的地址,并仔细记了下来。
      “请问法师,妙海尼姑有没有提到今年春天椿英辅子爵来找她的事?”
      “嗯,我前天听她说,她当时曾把详细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椿子爵,不过妙海似乎非常担心……”
      金田一耕助脑袋里的蜜蜂飞舞得愈来愈疯狂了,成千上万的蜜蜂在他脑袋里嗡嗡叫着,令他十分难受。
      (妙海尼姑到底对椿英辅说了些什么,她到底是因为知道什么秘密才被杀的呢?)
      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本想再问慈道法师更多有关阿驹的事情,但是慈道法师已经没有其他线索可提供了。出川刑警最后还追问慈道法师:
      “除了您之外,妙海尼姑还有没有可能对其他人说出这件事?”
      慈道法师很肯定地说:
      “如果她连我都不想说,就更不会去告诉别人。”
      出川刑警仍不死心,又到村中转了一圈,想多问一些线索,结果却一无所获。
      那天,出川刑警和金田一耕助回到岩屋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当然没办法赶回明石港,两人不得不住在岩屋。
      不过他们后来在岩屋还是有一些收获。
      原来在小井打听妙海尼姑的那个男人,是从神户搭船到洲本来的。
      那个男人能赶上从洲本发出的末班车,是因为车子由洲本开出后不久便发生故障,晚了大约二十分钟才来,不过当他抵达岩屋时,却没赶上联络船,因此昨晚住宿登记簿中清楚记录了那人在东京的地址和姓名,所以金田一耕助打算回到东京后再调查。
      “出川有一点很值得推敲喔?”
      金田一耕助转头对出川刑警说道:
      “那家伙昨天下午两点半从神户到洲本,我查过开船时刻表,神户和洲本之间上午十点也有一班船,对凶手来说,搭这班船在时间上应该会更从容才对,他为什么会选择下午这一班呢?还冒那么大的危险在淡路岛住上一晚。所以我觉得他没有搭十点那班船,其中必有特殊原因。”
      “有什么特殊原因?”
      “我的意思是说,早上十点钟时凶手还没到达神户,他极有可能是和我们同班火车来的。”
      出川刑警眼睛瞪得斗大。
      “他和我们在同班火车上?”
      “不是吗?那家伙一定知道我们查出妙海尼姑的下落,因此才和我们搭同班车来。当我们还在须磨寺研究、推测的时候,他已经到淡路岛把妙海尼姑杀了,然后今天早上又迅速离开淡路岛,顺道去月见山把石灯笼柱上的那行字磨掉了。我想,接下来他会到神户的港屋。”
      “他干嘛去港屋呢?”
      “和妙海尼姑的目的一样,如果查出阿玉在的话……”
      出川刑警深吸了一口气,惊恐地说:
      “金田一先生!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不该在这里耽误功夫了,万一阿玉……”
      “是呀!我刚才也在想同样的问题,不过还好阿玉不在港屋,那家伙短时间内应该找不到她,所以,只要谁先找到阿玉,谁就可能掌握主动。”
      “那我们明天搭最早的船到明石去。”
      事情并没有他们计划和想象中的顺利,第二天早上,金田一耕助和出川刑警仅仅在岩屋警察局开侦查会议就花去了不少时间,等两人搭上船时已经十点多了。
      出川刑警直接从明石到神户;金田一耕助则在须磨寺和他分了手,径直回到三春园旅馆。
      金田一耕助还没跨进三春园旅馆的大门,老板娘就从门里面急急忙忙地跑出来。
      “唉呀!金田一先生,有客人来找你,他从上午一直等到现在呢!”
      “客人?谁呀?”
      “他说是县警察局长。”
      “县警察局长?”
      金田一耕助慌慌张张走了进去,只见一位四十几岁的男子立刻站起身。
      “你是金田一先生吗?出川刑警现在在哪里?”
      “出川先生去神户了。你是……”
      那个男人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今天早上东京警政署有电话来,叫我马上和你们联络。”
      “东京来的电话?有什么事吗?”
      那位警察局长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在金田一耕助的耳畔悄声说:
      “听说东京椿子爵府邪又发生杀人命案了!”
      金田一耕助霎时眼睛瞪得老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半晌,他才声音沙哑地问:
      “谁被杀了?”
      “听说是新宫利彦。东京方面希望你能立刻赶回去,这里的事就暂且交给出川刑警,请放心,我们会从旁协助他的。”
      (新宫利彦被杀了!妙海尼姑曾经预言过!但是妙海尼姑怎么会知道呢?)
      金田一耕助脑中的蜜蜂愈聚愈多,十只、百只,简直像有千万只,嗡嗡嗡嗡地盘旋飞舞着,使得他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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