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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奇案》--阿加莎·克里斯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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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24-10-11 15:45
  • 签到天数: 40 天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06-9-15 07:29: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新近离任退休,现在正在头等车厢的吸烟室里,倚角而坐,一边喷着
    雪茄烟,一边兴致勃勃地读着《泰晤士报》上的政治新闻。
    沃格雷夫放下报纸,眺望窗外。列车奔驰在西南沿海的萨默塞特原野儿他看了看表,还
    有两小时路程。
    他把报纸上讲到的有关印地安岛的种利事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先是说有一位美国
    财主,简直对玩游艇着了魔,因此,买下了这个岛子。接着又说这位财主就在这个坐落在德
    文郡海面的弹丸小岛上盖了一幢豪华绝伦的时髦别墅;可惜的是,他的第三任新夫人最怕
    水,结果只能连房带岛一起招盘出售。关于这,报纸上各式各样的广告越登越多。后来有一
    条干巴巴的消息说,有位名叫欧文的先生花钱买下了这幢别墅。打那时起,少不了有烂笔头
    的文人传开了流言蜚语,说什么印地安岛其实是好莱坞大明星加布里埃尔特尔为了息影离
    尘,过上两三个月清静日子买下的啦!而署名为“忙不偷闲”的记者之流又含蓄地暗示说那
    里将要作为王亲国戚的私邸啦!梅里韦先生则说,据他耳闻是有位青年勋贵×××将于拟结
    丝萝,打算在岛上度蜜月啦。还有位“郁纳斯”说,他了解的情况是,梁军部买下了这个地
    方,准备搞几项试验,但内容保密啦,等等,等等。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印地安岛成了新
    闻。
    沃格雷夫法官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尽管笔迹认不真切,但通篇行文措辞却异常明
    确:“亲爱的劳伦斯……分别多年……务请光临印地安岛……景色迷人之至……离情别意,
    又何其多!……往日云烟……人天交融……向阳之乐……12点40分由帕庭顿车站出发……
    在橡树桥恭候大驾……具名是位女的,花体签名是:康斯坦斯卡尔明顿。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苦苦思索着末一次见到康斯坦斯卡尔明顿夫人的具体日期,想必有七
    年,不,八年了吧!那时她正去意大利准备享向阳之乐,同大自然和田夫野老融为一体。后
    来,听说她又向前到了叙利亚,那里的阳光更盛,乐意更浓,更能同大自然和阿拉伯牧民融
    为一体。
    他想起来了,康斯但斯卡尔明顿就是这种妇女,一个人买上一座小岛住下,那显得有多
    么神秘!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觉得自己推断得这样有理,不禁微微点起头来。就这样点呀点呀
    的……。
    他睡着了……。


    三等车厢里坐着六位乘客。维拉克莱索恩头往后靠着,阖着眼,这种天气坐火车旅行,
    真叫热!去海边,简直太舒服了。搞到这份差使真走运。本来么!凡是假期里找活儿,十之
    八九是弄上一大帮孩子照管。想找个秘书之类的工作,真是谈何容易!连职业妇女介绍所都
    说不上有多大指望。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这封信。
    职业妇女介绍所转来了你的情况和他们对你的推荐。幸悉他们对你深有了解。我答应你
    要求的薪金数目。希望你能从八月八日开始工作。火车12点40分从帕庭顿开出,在橡树桥
    车站有人接你。附上现金五镑作为旅途开支。
    光纳南希欧文谨上
    信角上打印的地址是德文郡斯蒂克尔海文的印地安岛……。
    印地安岛!就是它!最近的报纸真的象是除了它就再也没有别的好谈了!流言蜚语,猜
    测纷纭,说什么的都有!话尽管多,也可能绝大部分纯属虚构。但是,关于房子是由一个百
    万富翁买下的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再则,房子是豪华已极,这个断语也绝对正确。
    维拉克莱索恩上学期在学校里忙得精疲力尽,她总想:“在一所三流学校里当个带孩子
    作游戏的女老师,那能有多大油水呢……?哪怕找个象样点的学校,也会好得多……。”
    想到这里,心头油然产生了一阵寒栗,她想:“就算是这个工作吧,弄到手也该说运气
    不错了。要知道,谁都怕听验尸什么的,尽管验尸官再怎么帮我开脱也罢!”
    现在想起来真该庆幸自己当时确实是够勇敢的,把握得住自己。就那次验尸来说,再没
    有比它更顺利的了。汉密尔顿夫人对她真够照顾的。——只有雨果——(算了,不去想雨果
    就得了!)想到这里,即使车厢里是那样闷热,她也会突然寒栗起来,但愿她现在不是去海
    边!多么清晰的一个幅情景啊!就在她眼前,西里尔的脑袋在水面忽上忽下,飘向岩
    石……,忽上忽下……,忽上忽下……。而她自己呢,就在他后面装出象劈波斩浪似地划
    着,其实她明明知道,她是赶不上了……。
    她一定要做到不去想那个雨果……。
    她睁开眼睛,皱着眉头看看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高个子,棕色脸庞,两只眼睛挨在一
    起,显得很轻佻,嘴形尤其傲慢,近乎残忍。
    她又想开了:
    “我敢打赌,这个人肯定跑过一些有意思的码头,见过世面……。”


    菲利普隆巴德用他那双明快的眼睛那么一瞟,心里就琢磨起对座的女人来了:“相当动
    人——女教师味儿可能重了些……。”
    他完全想象得出:这可是位硬心肠的主儿——无论搞恋爱,上阵打仗都一样——都能把
    握得住自己。他挺愿意同她搞搞……。
    他对自己不满意起来了。算了吧,割断这档子哥哥妹妹的柔情蜜意吧!生意经要紧,得
    集中精力搞买卖。
    可是,到底是怎样一桩买卖呢,他也弄不明白。那个小个子犹太人很会装神弄鬼。
    “千,还是不干?隆巴德队长!”
    他仔细琢磨着回答道:
    “一百块金币,呃?”
    他故意说得漫不经心,似乎一百块金币对他根本算不了什么。其实,一百块金币啊!要
    知道眼下他连一顿象点样的饭都吃不上了。他还担心,要不就是这小个子犹太人在搞鬼——
    犹太人就是这一点最要命啦,银钱问题上谁也搞不过他们——他们可精着呢!
    他还是用漫不经心的腔调说:
    “你不能跟我说得再清楚点儿吗?”
    艾萨克莫里斯先生斩钉截铁地摇了摇他那秃脑袋。
    “不,隆巴德队长,就这么回子事。我的当事人说你是专门对付这种辣手场合的好手。
    我受权交给你一百金币,只要你去德文郡的斯蒂克尔海文跑上一趟。靠那里最近的一站就是
    橡树桥,在那儿有人等你,会开车送你去斯蒂克尔海文的。再从那里用摩托艇把你送上印地
    安岛。到了岛上,你就听我的当事人的安排吧。”
    隆巴德立刻问道:
    “干多久?”
    “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
    隆巴德摸弄着小胡子说:
    “你清楚,我是不干那种勾当的——我是说,不合法的勾当。”
    他说着,狠狠地盯了对方一眼。莫里斯先生犹太人特有的厚嘴唇上隐约地掠过一丝笑
    意。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要是让你干什么不正当的勾当,你完全可以自由退出。”
    这个该死的滑不溜鳅的小畜生,他还笑!好象隆巴德过去的所做所为他全晓得似的,晓
    得对隆巴德这种人来说,分什么合法不合法呢,扯淡!
    隆巴德自己也不由得咧嘴一笑。
    天知道,有这么一两次他几乎出事!结果,总算滑过去了!其实,他是不大在乎什么出
    界不出界的……。
    不在乎!什么出界不出界,没那个事!令人陶醉的是:上了印地安岛,可得好好享受一
    番了……。


    在不准吸烟的车厢里,埃米莉布伦特小姐象往常一样挺胸直腰地坐着。虽说六十五岁
    了,她还是不敢苟同斜倚侧靠的那种懒洋洋的劲头儿。她那位古板老派的上校父亲,尤其讲
    究举止仪表。
    看看现在这一代!瞧瞧这个车厢里!其实在那儿都一样:放荡,不知道害臊……。
    布伦特小姐沉浸在愤世嫉俗、毫不妥协的精神状态之中。她虽然踞处于拥挤不堪的三等
    车厢,却能怡然超脱于令人难受的闷热之外。如今,大家对什么事情都爱折腾!什么拔牙之
    前要打针啦,睡不着要吃药啦——要坐靠背椅子,要垫软靠垫啦,而姑娘家竟然可以把身子
    扭来扭去的,夏天还半裸地在河滩上躺得到处都是!
    布伦特小姐紧闭着嘴唇,非得给那些人立个榜样看看!
    她还记得去年夏天的那次假期。可是今年,一定大不相同。
    印地安岛……。
    她暗思默想地把那封已经读过不知多少遍的信,又读了一遍。
    亲爱的布伦特小姐:
    我多么希望你还记得我,几年前,有一次在八月里,我们一起住过贝尔海文招待所,看
    来我们十分投契。
    我正在着手自己经营一个招待所,就在德文郡岸外的一个小岛上。我认为这可以说是个
    创举。在这里,吃得上清淡的伙食,见得到泱泱古风的人物,没有袒胸裸体的玩意儿,也没
    有一唱就是大半夜的话匣子,如果你能安排得开,作为我的免费贵客来这个印地安岛度暑
    假,我将深感荣幸。八月初合适吗?就定在八日吧!
    尤纳——
    落款是什么?签名太难认了。埃米莉布伦特又按捺不住了:“这么多的人签名就是不认
    真。”
    她回想在贝尔海文见过的人。她接连去过两个夏天。有过这么一个挺不错的中年妇女—
    —叫什么太太的——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那位父亲在大教堂里当牧师的。还有一位奥尔顿
    小姐——要不就是奥曼——不,肯定叫奥利弗!对,就是奥利弗。
    印地安岛!报上谈到过什么的,好象是关于一个电影明星,要不就是一个美国百万富
    翁,是不?
    当然,这类地方经常要价不高——小岛并非对谁都合适的。原来的设想也许很罗曼蒂
    克,但是一住到那里之后,这也不方便,那也不称心,就会以尽快脱手为快了。
    埃米莉布伦特想着:“管它呢!反正我白住上一个假期。”
    在收入剧减,这里也滞付、那里也停发股息的情况下,这确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只要能记得起,那怕再记起一点点也好,关于这位叫什么夫人的,也许叫奥
    利弗小姐的,就好了!


    麦克阿瑟将军从车窗望出去,列车刚刚驶进厄克塞特小站。见鬼!这些支线区间慢车!
    如果照直行驶,印地安岛这个地方,简直就算不上有多远路程。
    他没弄明白欧文这家伙到底是谁。是斯波夫莱加德的朋友吧!显然是的——还是约翰尼
    威尔的呢?
    ……您的一两位军队上的老同事也要来——大家都想叙叙旧。
    是啊,他就爱摆弄陈年往事。近来,他怀疑人家是不是在躲着他,都怪那个该死的谣
    言!天哪!那真是叫人受不了!
    ……现在算来,快三十年了!他想,一定阿米泰奇传出去的。该死的小畜生!这桩事情
    他究竟清楚多少?得了,还是少想些吧!人有时就是好猜想——猜想有谁死盯着你什么的。
    现在说说这座印地安岛吧!他多么想见见它。有多少闲话传说着,真是沸沸扬杨。那一
    条说海军部或陆军部、空军部买下它的传闻,看来其中确实有些名堂……。而年青的美国百
    万富翁埃尔默罗布森,也的确盖起了那幢楼房。据说钱是成万成万花上去的。
    据说人间富贵景象尽集于此……。
    厄克塞特!还得等上一小时!他真不愿再等了,真想快快上路……。


    阿姆斯特朗大关驾驶着他那辆莫里斯牌汽车穿过索尔斯伯里原野。他累极了,……出名
    也有出名的苦处埃想当初,他全身上下打扮得整整齐齐,在设备崭新、装潢豪华的候诊室里
    等着,熬着——熬过无人上门的清闲日子,等着不知是凶是吉的渺茫前程。
    好吧!总算大吉大利,他交了红运!红运再加上医术高明!他业务上有一套——但要出
    名光靠这一点可不够,还得运气好。而他就是运气好。有过那样一次了不起的确诊,再加上
    两三个感恩戴德的女病人,而且都是既有身分又有钱的主儿,好话就从此传开了。“你应该
    去找阿姆斯特朗大夫,他年纪不大,可是高明极了。阿潘东找大夫西寻医生的折腾了好几
    年,而他一帖药就见效!”从此,阿姆斯特朗就一帆风顺了。
    而今他一跃而登龙门,天天门庭若市,忙得不可开交。
    象今天这样能在八月的早晨,走出伦敦,去德文郡沿海小岛小住一段,清闲上几天,岂
    不快哉!但是,要说完全是度假吧,也不尽然。一则来信措辞含糊,二则毫不含糊的倒是那
    张随信附来的支票。好大一笔钱!这欧文一家子想必滚在钱堆里了。看来不过是些小毛病,
    男的不放心女的身体,又不愿意惊动她,就想不声不响地让医生去证实一下。她听不得看医
    生之类的诺,她的神经……。
    神经!大夫的眉毛皱起来了。瞧这些女人!还有什么神经之类的!好吧!反正是生财有
    道。反正找他看病的女人,好说也有一半的确是什么毛病也说不上来,纯属吃饱了饭撑的。
    可是这种大实话说了也不见情。好在总能拉扯上些这个那个的:“稍许有点不大……什么
    的……属于一种……,这个名词说起来特别长,拗口——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治,还
    得治,不难。”
    说实在的,药,主要是个信任问题,说灵就灵。而且他能说会道,不但让人有求于他,
    还叫人信得过他。
    幸好那桩事情总算对付过来了,总有十年——不,十五年了吧。那桩事情真是好险哪!
    他差点垮了台。幸好那次震动使他重新镇静下来。从此以后,他滴酒不沾。老天爷……,尽
    管事情已经过去了,想起来真是差点儿完蛋……。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鸣笛声,一辆超级达尔曼跑车以每小时八十英里的速度飞驰过去。
    阿姆斯特朗大夫差点给挤得撞到路边的树桩上。
    又是一个到处捣乱的小笨蛋!他讨厌他们。这次又是差一点完蛋。该死的小笨蛋!


    安东尼马斯顿猛开快车,他一边想着:
    这么一大堆车子尽在路上爬呀爬的,真有点吓人,不是这辆,就是那辆,总拦着你,使
    你动弹不得,而且,它们还总是走在路中间!英国的汽车交通真没办法……,哪象法国,人
    家真叫你敞开来超车……。
    要不要停下来喝一杯?还是往前赶?时间有的是!只有百把英里了。得喝上杯带劲儿
    的,再喝杯淡的。这个热得吱吱叫的鬼天气!
    如果就这样热下去,岛上那种地方就带劲儿了!姓欧文的是何许样人,他不清楚。总是
    个阔佬吧,阔得邪乎。探这些阔佬的道儿,巴杰尔确实在行。当然,他也是身不由己,可怜
    的老家伙,自己没钱真够呛……。
    但愿他们有好酒待客。同这帮弄了好多钱而又不是生来就懂得花钱的家伙从没有打过交
    道。可惜关于加布里埃尔特尔买下那个小岛的说法不确,他可真想同这位女明星拉拉近乎。
    好吧!安东尼马斯顿估计那儿总会有上几个姑娘的。
    他走出饭店,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望一望蓝天,然后又爬进达尔曼跑车。
    有几个女人不胜爱慕地盯着他看——六英尺高的身材,体态匀称,头发松鬈,脸膛黝
    黑,还有一双一往情深的蓝眼睛。
    他轰然发动着汽车,开上了狭窄的街道,把老头儿和那些替别人跑腿的小鬼吓得直往两
    边跳。可是小鬼们还盯着汽车看呢,羡慕极了!
    安东尼马斯顿神气活现地继续着他的旅程。


    布洛尔先生乘坐的是从普莱茅斯开出来的慢车。除他之外,车厢里只有一个人,一个飘
    洋过海的老人家,眼圈儿都烂了。眼下,他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布洛尔先生正仔细地往小本本上写着。
    “这伙人有,”他一边叨咕说,“埃米莉布伦特,维拉。
    克菜索恩,阿姆斯特朗大夫,安东尼马斯顿,沃格雷夫老法官,菲利普隆巴德,麦克阿
    瑟将军,男管家和他的老婆——罗杰斯先生和罗杰斯太太。”
    他合上小本子,放回口袋,朝角落里望了望酣睡着的老头。
    “比八个多了一个。”布洛尔先生作了精确的判断。
    他把一桩桩事情都仔细地想了想。
    “这趟差使是够轻松的,”他反复琢磨着。“看不出会有什么意外。但愿我模样上没问
    题。”
    他站起身来着急地从镜子里仔细地端详着自已:脸上有一撮小胡子,有那么点儿军人气
    概,就是毫无表情。眼晴是灰色的,左右两眼挨得很近。
    “象个少校吧,”布洛尔先生想,“不成,我忘了。还有个老行伍呐,他一眼就会戳穿
    我的。”
    “南非,”布洛尔先生又想,“这是我熟悉的地方!这些人无论哪一个都和南非搭不上
    界,而我正好一直在读着旅行资料,可以谈上一气的。”
    亏得各色各样的殖民地多得是。布洛尔先生自觉对南非有所了解,凭这一点想必在哪里
    都吃得开,不至于出洋相。
    印地安岛!他从小就了解它……。臭烘烘的岩石上扒满了海鸥——离岸大约有一英里远
    吧,因岛的形状象人头——美洲印地安人的头型而得名。
    到达座岛上来盖别墅,真是个古怪的念头!天气一变,可够瞧的!所以说百万富翁,就
    是爱闹个新鲜!
    旯旮里的老头醒过来了,他说道:
    “海的脾气,可是谁都摸不准——从来也摸不准哪!”
    布洛尔先生随口答应说:“说得对。谁也摸不准。”
    老头打了两个嗝,唉声叹气地说:
    “要起风暴了呢!”
    布洛尔先生说:
    “不,不,伙计,天气好着呐。”
    老头生气了,说道:
    “风暴就在前头,我闻得出来。”
    “也许您是对的。”布洛尔先生心平气和地说。
    火车靠站停下了。老家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得下车了。”他摸索着窗户说。布洛尔先生帮着他。
    老头站在门口,庄严地把一只手举起来,闪着烂眼圈。
    “瞧着点儿,祈祷吧,”他说,“瞧着点儿,祈祷吧。审判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他穿过门道,跌跌撞撞地下了月台。他斜过身来对着上面的布洛尔先生无限尊严庄重地
    说道:“我对你说,年青人,审判的日子近在眼前了,近得很哪!”
    布洛尔先生退到位于上坐好,心里想着:“审判的日子对他要比我近得多呐。”
    但是,在这一点上,往后的事情证明,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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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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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7:30: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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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帮人站在橡树桥车站外面,稍许乱了一阵子。搬运工跟在他门后面搬箱子,有个人喊
    了声:“吉姆!”
    一位司机往前挪了挪。
    “你们是去印地安岛吧?”他问道,满口柔和的德文郡口音。
    四个声音同时答应了——但马上又偷偷地互相打量起来。
    司机又说话了,直冲着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把他当作这帮人的头儿。
    “先生,一共是两辆出租汽车。得留下一辆等厄克塞特来的慢车——最多再过五分钟就
    到——要接一位乘那趟车来的先生。哪一位不在乎等一下?这样安排,大家都可以宽敞
    些。”
    维拉克莱索恩,自己感到是秘书身分,职责有关,马上开口说:“我来等一下吧。诸位
    是不是请先走一步?”她望着其他三位。她的眼神口气都多少带着一种身在其位、自当指挥
    一切的意味,很象安排她的女学生打网球时哪个先哪个后的那股劲儿。
    布伦特小姐端着架子说了声“劳驾了。”头一低,就先钻进了一辆汽车,司机的一只手
    正敞着车门。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随后跟了进去。
    隆巴德队长说道:
    “我来同那位小姐——一起等吧。”
    “我姓克莱索恩。”维拉说道。
    “我姓隆巴德。菲利普隆巴德。”
    搬运工正忙着把行李往车上堆。车里,沃格雷夫法官先生颇有身分地说:“天气真是不
    坏!”
    布伦特小姐答道:
    “确实不坏。”
    这是一个气派十足的老先生,她想。同海滨宾馆里那种司空见惯的男人迥然不同。显
    然,那位奥利弗小姐或夫人的社交关系不同一般……。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问道:
    “这一带您熟悉吗?”
    “我到过多奎和康沃尔,至于这里,还是初访。”
    法官说道:
    “这一带我也不熟悉。”
    出租汽车开走了。
    第二辆出租汽车的司机说:
    “请到车里坐着等吧!”
    维拉坚决地说:
    “不必。”
    隆巴德队长微笑着。
    他说道:
    “墙外的太阳多好,真够迷人的。您想进车站里头去吗?”
    “当然不。离开闷死人的火车,那才叫痛快呢!”
    他回答道:
    “是啊!这种鬼天气挤火车真够呛。”
    维拉照例回答道:
    “我倒希望它能稳定下来——我是指夭气。我们英国的夏令气候太变化无常了。”
    隆巴德有点人云亦云似地问道:
    “您熟悉这一带吗?”
    “不,以前从来没有来过。”但她又急着补充说,“我还没见过我的东家。”她决心立
    刻亮出自己的身分。
    “您的东家?”
    “不错。我是欧文夫人的秘书。”
    “啊,我明白了。”他的态度虽然很难觉察,但是已经有了变化,变得放必了,声调也
    不再紧张。他说:“不太突然吗?”
    维拉笑了。
    “不吧,我不这样想,欧文夫人原来的秘书突然病了。
    她给介绍所打了电报。介绍所就让我来了。”
    “是这么回事!要是您去了之后,又不喜欢那个工作了,怎么办呢?”
    维拉又笑了。
    “这只是个零活——假期里的差使,我在一所女学校里有固定职业。说实在的,一想到
    要见到印地安岛我还很怵头呢。报上的议论简直大多了。它真是那么引人注目吗?”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它。”
    “真的?欧文一家可着迷啦。我看就是。究竟什么模样,给我说说吧。”
    隆巴德想:“糟糕,怎么说呢——说见过还是没见过?”
    他急忙说道:
    “别动!一只马蜂,就在您的胳膊上,正爬着呢。”他象煞有介事地哄赶了一下。“好
    了,飞了。”
    “啊,谢谢。今年夏天马蜂真多。”
    “就是。怕是气候太热招的。我们等谁,您有数吗?”
    “一点也不清楚。”
    向这儿开来的火车的拖长了的汽笛声,已经听得见了。
    隆巴德说道:
    “现在火车到了。”


    从月台出口处走出来的是个高身量,军人气概十足的老头,一头修剪得短短的灰白头
    发。小白胡也拾掇得整整齐齐。他的那口扎扎实实的大皮箱压得搬运工走起路来有点晃悠悠
    的。搬运工向维拉和隆巴德招了招手。
    维拉走了过来,显得既干练又利索。她说:“我就是欧文夫人的秘书。汽车在这儿等着
    呢:“她接着说:“这位是隆巴德先生。”
    那双蓝眼球,已经失神和没有光彩了,年纪老啦,尽管这样,打量起隆巴德,照样尖厉
    着呐。就这么一刹那,谁要是正好注意到的话,完全可以看出来,两人都在揣摩着对方。
    “长得不坏。就是有这么一丁点儿邪气……。”
    三人上了那辆等着的出租汽车,车子穿过死气沉沉的橡树桥街道,在普莱茅斯大道上大
    约又跑了个把英里路。然后进入一片纵横交叉的乡间小巷,那里倒是青翠新鲜得很,就是又
    陡又窄。
    麦克阿瑟将军说道:
    “对德文郡的这一带,太不熟悉了。本人的小地方是在东乡,就挨着多尔塞特旁边。”
    维拉说道:
    “这儿实在可爱得很。小山包,红土,到处绿油油、香喷喷的。”
    菲利普隆巴德不无挑剔地说道:
    “就是闭塞点儿……,我是喜欢空旷的乡村的,纵目远眺,一目了然,啥都看得
    见……。”
    麦克阿瑟将军问他。
    “我看,老兄到过不少地方吧。”
    隆巴德耸耸肩膀说:
    “到处转了转,您哪。”
    他心里在想:“现在他该问我是不是赶上了大战(指第一次世界大战——译者注)。这
    些老棍子都是这个德性。”
    然而,麦克阿瑟将军并没有提到大战。


    他们的车子翻过一个陡坡,向下来到通往斯蒂克尔海文的曲里拐弯的车道上——只有一
    个村落,傍水近滩,茅屋数间,渔舟点点。
    映着落日余辉,他们第一次望到了海面上的印地安岛,在正南方向。
    维拉很有点意外地开口说道:
    “离岸远着哪。”
    现实同她设想的竟完全不同。她原以为会在岸边不远,盖着那么一座美丽的小白楼,但
    是现在根本连房子也看不见,只看见了粗黑影绰的岩石和依稀象是印地安巨人脑袋的岛形。
    还带点肃杀凶气呢!她有点不寒而栗了。
    在一座店名“七星”的小饭铺门前,正坐着三个人。有老态龙钟的法官,有直腰挺胸的
    布伦特小姐,另一个——第三个,粗粗大大的,走过来做自我介绍。
    “想来还是等等你们的好,”他说道,“打算一趟一起走。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贱姓戴维斯,南非出生,南非是我的故土。哈哈!”
    他谈笑风生地说。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瞧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一看上去就是他那副想让旁听人员全
    部退出法庭似的神气,而布伦特小姐则弄不清楚自己是否欢喜殖民地上的人。
    “有谁想在上船之前先吃点什么吗?”戴维斯先生满心好意地问道。
    对这个建议,谁也不吭声。戴维斯先生转过身来,竖起了一个指头。
    “那好,不该再耽搁了,我们好心的主人和主妇正盼着我们呢!”他说道。
    说话间,他应该注意到那伙人中间出现了一种异常的紧迫感。似乎一提到主人和女主
    人,他们就有想象不到的震动。
    戴维斯用手指一招,正斜靠在附近墙上的一个男人立即走过来了。他那罗圈腿似的步伐
    说明他是个吃水上饭的。他有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一双多少有点闪烁不定的黑眼睛,一口
    软绵绵的当地口音。
    “太太们、先生们都准备好上岛了吗?船早已候着了。有两位先生要开车来,欧文先生
    关照不必等他们了,因为不能肯定他们什么时候到。”
    大伙儿站起身来,跟着他们的响导沿岸走上一座小小的堤岸码头,旁边紧靠着一艘摩托
    小艇。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这船够小的。”
    船主却尽量找词儿说:
    “这船可棒着呢,太太,可是条好船哪!坐它上普莱茅斯,一眨眼就到,方便极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话却尖刻得多了。
    “我们人可不老少。”
    “再多一倍也坐得下,先生。”
    菲利普隆巴德和和气气地说道:
    “不成问题。天气好,没风浪。”
    布伦特小姐尽管心神不定,还是让人扶上了船。跟着,其余的人也挨个儿上了船。到现
    在为止,大家相互之间还谈不上什么照顾和扶持,而且还有点猜疑。
    响导刚要解开缆绳,忽然又停了下来,手里还拿着那个搭钩。
    在陡斜的革道上,从村里驶过来一辆小汽车。这辆车威风极了,出奇的漂亮,简直不同
    凡响。车上坐着一个年青人,风吹得他的头发直向后飘。在夜色的闪耀中,他看来哪里象是
    世人,简直是一尊年青的神仙,一尊见诸于北欧传说中的英雄神仙。
    他按着喇叭,一阵回声震荡,响彻海湾的山石丛中。
    这一刹那确是精彩。安东尼马斯顿此时此刻简直太不同凡响了。就是后来,清楚记得这
    个情景的也绝不止一人。


    弗雷德纳拉科特坐在马达旁边,心里想着,这帮人真叫奇怪。欧文先生请的这些客人究
    竟是些什么货色,真叫人摸不着头脑。总之,他想象的要比现在见到的高级,比如应该是全
    身穿着乘游艇出游的服装,富丽堂皇,气派非凡的老爷太太等等。
    弗雷德纳拉科特回想起埃尔默罗布森先生平时的交往,不由得撇嘴微微一笑,这帮人哪
    里象是这位百万富翁的高朋贵客。如果你说得出口,这帮人真叫是——瞧他们平时喝的是啥
    玩意!
    这位欧文先生也真叫个别,就是让弗雷德想想也够滑稽的。他压根儿没瞅见过这位老
    爷,甭说太太了。从来没见他来过,没有。全都是莫里斯先生张罗的,钱也是他付,应该做
    些什么,得怎么做,总是说得再清楚不过了,而钱也给得爽快。就算这么着吧,仍是出奇。
    报纸上说了欧文那么多莫明其妙的闲话。纳拉科特想想,确实有道理。
    说真格的,兴许就是加布里埃尔特尔小姐买下的产业吧。但是,他望望眼前的一个个客
    人,觉得这种想法没道理。这帮人不象——没一个够得上同一位电影明星打交道的。
    他不动声色地估摸着这帮子人:
    “一个是老姑娘——酸不溜丢的那种,这帮人他全看得透。要不,就打赌?她不是个刺
    儿头才叫怪呐。一个是老行伍——从神色看,倒是个地道的军人。那个年青的妞儿,盘子不
    错——只是也平常,没那股浪劲儿——谈不上好莱坞气派。那个装腔做势、咋咋呼呼的大少
    爷可不是个正人君于。弗雷德纳拉科特认为,他象是个倒闭了铺子的生意人。另外那个先
    生,精瘦精瘦的,一脸狠相,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少见,倒很可能同电影行业有点儿瓜
    葛。
    慢着,船上还是有一个象点样子的客人,就他一个,开小汽车最后到的那个,(多棒的
    汽车!斯蒂克尔海文以前从没有见过,象这种车,得花上几万几万的。)他才够格,钱堆里
    长大的。要是这帮人都象他那样……,那才说得通……。
    真要想个明白的话,是越想越糊涂——本来就是件糊涂事——够糊涂的……。


    小船在礁石中间颠簸前进。现在总算望得见那幢房子了。岛的南侧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边缘延伸为斜坡一直伸入海中。那幢房子就正好位于那里,面朝南,不高,方方正正的,时
    髦得很,圆形的窗户把阳光充分地引入室内。
    这幢房子确实使人感到兴奋——没有辜负大家的响往。
    弗雷德纳拉科特关上马达,小艇载着他们顺利地钻进了岩石和岩石之间形成的一个天然
    小港湾。
    菲利普隆巴德尖声尖气地说道:
    “碰上坏天气,在这几上岸那就难咯!”
    弗雷德纳拉科特乐呵呵地说:
    “风一往东南刮,那谁也休想上印地安岛。有时候不上不下的,一断就是个把礼拜。”
    维拉克英索恩想:
    “供应想必很不方便。这一点对一个岛子来说是最糟糕的,看来要当好这个家是够人操
    心的了。”
    小艇碰撞着岩石,嘎嘎作响。弗雷德纳拉科特跳下船,他同隆巴德搀扶着其他的人下了
    船。纳拉科特把小艇牢率拴在岩石上的一个环上,随后引导大家登着岩石上凿出来的石级。
    麦克阿瑟将军嘴里说着:
    “好地方,叫人心旷神怡!”
    然而,他心里并不平静!真见鬼,这鬼地方!
    这帮人拾级而上,来到上面一层的平台,精神才稳定下来。在这所房子洞开着的房门
    口,一个端端正正的男管家正等着他们,他那副一本正经象煞有介事的神态,使这帮人更稳
    定了些。此外,这幢房子本身确实是再动人不过了,站在平台上欣赏海岛上的绮丽风光,真
    是壮观……。
    男管家走过来,微微躬着身。他细高条,灰白头,十分体面。管家说道:“请这里
    来。”
    宽敞的大厅里,酒已摆好,成排成排的瓶子。安东尼马斯顿精神有些振奋了,他刚才还
    一直在想着,真是一出莫明其妙的把戏,不对他的胃口!老家伙巴杰尔把他弄在里头,真不
    知道是怎么想的。但话又得说回来,这些酒是不错的,冰也不少。
    这个男管家什么的家伙方才说什么来着?
    欧文先生……不巧,耽误了……明天才能到。他关照好了……要啥有啥……现在是否到
    各位的房间去?……八点钟开饭……。
    维拉由罗杰斯太太带上了楼。这个女人推开了甬道尽头的一扇门,维拉走进一间讨人喜
    欢的卧室。有一扇大窗户正好在海的上方,另一扇朝东。她立刻高兴得呼唤了一声。
    罗杰斯太太问:
    “小姐,还要什么吗??”
    维拉向四周扫了一眼。行李已经搬进来,而且打开了。
    房间的另一边是浅蓝色瓷砖铺成的浴室,门开着。
    她当即说道:
    “我看,不用了。”
    “小姐,要是想要什么,请拉铃。”
    罗杰斯太太的声音既平板又单调,维拉好奇地望了望她。真是少见的毫无血色的苍白的
    女幽灵。头发往后一把抓,穿着一身黑。模样儿倒体面极了。就是那双眼睛,出奇的亮,而
    且一刻不停地转来转去。
    维拉想道:
    “她连自己的影子都害怕。”
    对了,就是这个——这个女人害怕着呢!
    看上去,她就是这样一个生活在极度恐惧之中的女人。
    维拉感到脊背上一阵轻微的发冷。这女人究竟害怕什么呢?
    她高高兴兴地说道:
    “我是欧文夫人新雇的秘书。这一点我希望你明白。”
    罗杰斯太太说道:
    “不,小姐,我什么也不明白。我知道的只是各位女宾和先生们的一份名单,还有哪位
    住哪个房间。”
    维拉说道:
    “欧文夫人没提起过我吗?”
    罗杰斯太太眨巴着眼说:
    “我没见过欧文夫人——还没有。我们不过才来了两天。”
    真是少见,这姓欧文的一家子!维拉想着。
    她大声说道:
    “有多少当差的呢?”
    “就我和罗杰斯,小姐。”
    维拉皱起眉头。现在,这幢房子里有八个人——加上男主人和女主人则是十个——而只
    有一对夫妇供这些人使唤。
    罗杰斯太太说道:
    “我是个好厨师,我男人管家也能干。当然,我其实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
    维拉说道:
    “那么你能忙得过来?”
    “行,行啊,小姐,我能行。如果经常请客的话,估计欧文夫人会添帮手的。”
    维拉说道:“我想会吧。”
    罗杰斯太太转身走了。她脚步轻盈,寂然无声,就象一个影子似的挪出了房间。
    维拉走到窗前,坐在靠窗的椅子里。她隐隐约约地感到一点不安,一切——多少有点奇
    怪。欧文两口子缺席,幽灵似的苍白的罗杰斯太太,还有那帮子客人!这些客人本来就稀奇
    古怪,少见的大杂烩!
    维拉想道:
    “我真希望我见到过欧文他们……,我真希望我清楚他们是怎么样的。”
    她站起来,不安地在房里踱来踱去。
    这是一间完完全全照时兴式样装筛起来的无可挑剔的卧室。锃光刷亮的镶木地板上铺着
    洁白的地毯,浅色辉映的墙壁,四周镶嵌着电灯泡的大镜子。壁炉架朴素大方,只有一大块
    按时兴式样雕刻成狗熊形状的白色大理石,中间镶嵌着一只座钟,上面有一个发亮的克罗米
    镜框,镜框里是一大块羊皮纸,上面写着一首诗歌。
    她站在炉台前看着这首诗歌。原来是托儿所里流传的儿童歌谣,早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
    候就记住了。
    十个印地安小男孩,为了吃饭去奔走;
    噎死一个没法救,十个只剩九。
    九个印地安小男孩,深夜不寐真困乏;
    倒头一睡睡死啦,九个只剩八。
    八个印地安小男孩,德文城里去猎奇;
    丢下一个命归西,八个只剩七。
    七个印地安小男孩,伐树砍枝不顺手;
    斧劈两半一命休,七个只剩六。
    六个印地安小男孩,玩弄蜂房惹蜂怒;
    飞来一蜇命呜呼,六个只剩五。
    五个印地安小男孩,惹事生非打官司;
    官司缠身直到死,五个只剩四。
    四个印地安小男孩,结伙出海遭大难;
    鱼吞一个血斑斑,四个只剩三。
    三个印地安小男孩,动物园里遭祸殃;
    狗熊突然从天降,三个只剩两。
    两个印地安小男孩,太阳底下长叹息;
    晒死烤死悲戚戚,两个只剩一。
    一个印地安小男孩,归去来兮只一人;
    悬梁自尽了此生,一个也不剩。
    维拉微微一笑。确实,这不是印地安岛吗?
    她又走到窗前坐下,望着海。
    这海多么辽阔!从这里望出去,哪儿也看不到边——就是喏大一片茫茫天水,落日余
    晖,碧波涟漪。
    海碍……,今天是如此的平静——有时又是那样的狂暴……。就是这个海把人拖入深
    渊。淹死……发现淹死了,……淹死在海中,……淹死了,……淹死了,……淹死了……。
    不,她不愿记得……,她不愿想到这个!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到达印地安岛时,太阳正好落山。过海的那会儿,他和船夫——一个本
    地人,聊了一阵子。他急于想打听一点关于本岛主人的种种情况,然而这位纳拉科特似乎出
    奇的闭塞,也许是不愿意讲。
    于是,阿姆斯特朗大夫只能扯扯天气啦,打鱼啦等等。
    长途跑车,确实累了,他眼珠儿发疼。往西开车,就是正对着西照的阳光开车。
    真的,他太累了。海啊,百分之百的宁静蔼—这些正中下怀。他真想多歇上一阵子,只
    不过是做不到而已。当然,不是经济上做不到,而是,他哪能这样随便撒手呢?人家很快就
    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不能!他现在既然来到这里,还得下功夫搞出些名堂来。
    他想道:
    “反正今天晚上我就当作再也不回转去了——同伦敦哈莱街(伦敦名医荟集的街道名—
    —译者注),和其它一切的一切都一刀两断了。”
    谈到岛子什么的,总好象有一种魔力似的。就光“岛子”这两个字,幻想的味儿就很
    浓。它使你同整个世界隔绝了——自成一个天地。这个天地,也许,你就一辈子回不去啦!
    他想道:
    “我把我的老一套生活抛到脑后去了。”
    他乐滋滋地盘算起以后的打算来,其实都是些荒唐的想法。
    一直到他踏上石阶的时候,他还在对自己笑呢。
    平台上,椅子里坐着一位老先生,阿姆斯特郎大夫一眼看过去,仿佛有点面熟。他在哪
    儿见过这张癞蛤蟆样的脸。
    这个乌龟似的脖子以及这副拱腰曲背的姿态——还有这双暗淡而狡猾的小眼睛呢?是他
    ——老沃格雷夫。大夫有一次在他面前作过证。瞧那样子,总是半睡不醒的。可是,一碰到
    法律问题,那就精极了。比方说,对付陪审团,他可有点子了。人家说他完全可以让陪审团
    照他的意思作出决定。根本通不过的案子,他不止一次地让陪审团通过了。而且说在哪天就
    在哪天通过,有人说他是个刽子手法官。
    在这个地方——尘世之外……见到他,太有意思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思忖着:
    “阿姆斯特朗?记得!证人席上见过。挺会装模作样的,那个小心劲儿就甭提了。当医
    生的都是混蛋。哈莱街那帮子人更是混蛋之尤。”他想到前不久才见过那条街上的一个奉承
    讨好的人物,一口恶气还憋在心头。
    他大声哼哼着说:
    “大厅里面有喝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我得去向东道主夫妇致意。”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又阖上了眼,满脸鬼模鬼样的。
    “不行埃”
    阿姆斯特朗大夫惊讶地说道:
    “怎么回事?”
    法官说道:
    “没有男主人,也没有女主人。莫明其妙得透顶,弄不清楚这地方。”
    阿姆斯特朗大夫盯着他看了足有一分钟。正当他以为这位老先生真的睡着了时,沃格雷
    夫猛地又说起话来了。
    “你听说过康斯坦斯卡尔明顿吗?”
    “呢——不,我想没有。”
    “这问题不大,”法官说道,“这个女人的身分不清楚,其实笔迹也认不真切。我正在
    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阿姆斯特朗大夫摇摇头,继续向房子走去。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还在琢磨着康斯坦斯卡尔明顿的问题。这个女人就象天下所有的女人
    一样的不可靠。
    他又想到屋里的两个女人,一个紧闭着嘴不说话的老小姐和另一个姑娘。他才不在乎那
    个姑娘呢,冷冰冰的毛丫头。
    啊,不,是三个女的,还得把罗杰斯的那口子算进去。怪人,看来她惊恐得要死。两口
    子倒是挺体面的一对,也懂行。
    这时,罗杰斯来到平台上。法官问他:
    “请康斯坦斯卡尔明顿夫人了,你知道吗?”
    罗杰斯凝视着他。
    “不,先生,我不清楚。”
    法官抬起了眉毛,但只是嘟嚷了一下。他想:“印地安岛,呢?其中必有文章!”


    安东尼马斯顿正在洗澡,热水冒着气,痛快得很。开车开久了,四肢都发麻。他脑子里
    啥也不考虑。安东尼是个好激动的人物——也好动。
    他自己思付:
    “我想,总得坚持始终吧。”随后他就什么也不想啦。
    热气腾腾的水,无力的四肢,再刮上一次脸,一次鸡尾酒——吃上一顿。
    之后?


    布洛尔先生在打领带,这类事情他并不在行。
    穿着打扮看上去没问题吧?他自己认为是没有问题的。
    谁对他也不亲切……,大家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的德性,怪!就好象他们都知道……。
    不过,这还得看他自己。
    他并不打算把事情弄糟。
    他对壁炉架上镜框里的托儿所歌谣瞟了一眼。
    这么搁着倒是显得干净利落。
    他想道:
    打从孩提时起,自己就记得这座岛了。但从来也没想到过。会在这儿的这所房个里干这
    种活。也许,一个人预见不到将来倒是件好事……。

    十一
    麦克阿瑟将军紧皱着双眉。
    一切都该死。这桩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见鬼!一点也不象他先前一直想象的那样……。
    他得借故溜走,丢开整个这档子事……。
    可是摩托艇已经开回去了。
    他没法子,只能留下。
    隆巴德那家伙,现在看来,真是少有。
    不地道。他敢起誓发咒,这个人就是不地道。

    十二
    听到钟响,菲利普隆巴德走出房间,一直走到楼梯尽头,就象一头豹子似的,轻捷无
    声。总之,他确实有点豹里豹气的,象一头猛兽那样——看上去,怪精神的。
    他自得其乐地咧着嘴。
    不是一个礼拜吗——呃?
    他可得乐上一个礼拜。

    十三
    埃米莉布伦特,一身黑绸衣衫,等着吃晚饭,现在,她正坐在自己的卧室里,读圣经。
    她喃喃地嚅动着嘴唇,逐字逐句地念道:“异教徒们自作圈套自己套,借网藏身反而自
    投罗网。
    上帝的审判,执法不阿:作恶之人作孽自受,作恶之人必入地狱。”
    她闭上嘴,紧撅着,合上了圣经。
    她站起身来,颈项上别了一枚苏格兰烟晶宝石别针,下楼吃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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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7:3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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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快吃完了。
    美酒佳肴,罗杰斯伺候得很周到。
    就座的人个个兴高采烈。相互间的交谈开始自在多了,也亲热多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几杯甘醇的葡萄美酒下肚,酒意一浮上了脸,就连讽带刺地说起话
    来了,又风趣又逗乐。阿姆期特朗大夫和安东尼马斯顿正听着他呢。布伦特小姐同麦克阿瑟
    将军聊着,谈起了他俩都熟悉的几个朋友。维拉克莱索恩向戴维斯先生打听南非的情况,问
    得头头是道,答得也流利切题。隆巴德则在一旁听着。有这么一两次,他眯着双眼,始起头
    来扫了他们一眼,还不时地环顾全桌,观察着其他的几个人。
    安东尼马斯顿突然说道:
    “这玩意儿不是挺有意思吗?”
    原来在圆桌中央的玻璃圆托盘里摆着几个小瓷人儿。
    “印地安人,”安东尼说,“印地安岛吗!我猜就是这个意思。”
    维拉向前凑了凑。
    “我看——一共几个?十个吗?”
    “不错——有十个。”
    维拉喊了起来:
    “多有意思!这就是那首儿歌上说的十个印地安小男孩,我看就是。我卧室壁炉架上的
    镜框里,就镶着这首儿歌。”
    隆巴德说道:
    “我房间里也有。”
    “我也有。”
    “我也有。”
    大家异口同声地都说有。维拉说道:
    “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又嘟嚷起来:
    “简直是孩子气。”随即又喝起他的葡萄酒来了。
    埃米莉布伦特看看维拉克莱索恩。维拉克莱索恩也看看布伦特小姐。两个女人站起身来
    走了出去。
    休息厅里,法国式落地长窗向平台外面敞开着,海浪拍的声音不时低啸着向她们传来。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好听。”
    维拉十分生硬地说:“我讨厌。”
    布伦特小姐用惊奇的眼光瞧着她。维拉脸红了,但立刻平静下来,说道:“我看这地方
    一起风就不讨人喜欢啦。”
    埃米莉布伦特同意这一点。
    “一到冬天,这所房子里的人就谁也出不去了。我看这一点可以肯定。”她说道,“还
    有一点是,佣人也雇不长。”
    维拉喃喃地说道:
    “是啊!雇佣人无论如何是困难的。”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奥利弗夫人雇上这两个,运气不坏。这个女人确实烧得一手好菜。”
    维拉想道:
    “人一上年纪,总是好把人家的名字记错,多有意思!”
    她说道:
    “是啊,我也说欧文夫人的运气的确不错。”
    埃米莉布伦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小块刺绣手工,正要开始刺绣,听到维拉的话,她突然
    停住了,猛地问道:“欧文?是你说欧文来着?”
    “是埃”
    埃米莉布伦特接着说道:
    “我可一辈子没见过叫欧文什么的人。”
    维拉傻了眼。
    “不过,明明是——”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开了。男人们都进来了。罗杰斯跟着也走进大厅,手里托着
    咖啡盘。
    法官走过去,挨着埃米莉布伦特坐下。阿姆斯特朗大夫走到维拉身边,安东尼马斯顿晃
    晃悠悠地向敞开的窗户走去。布洛尔对一尊铜制的小塑像很感兴趣,呆头呆脑地在研究塑像
    上奇特的衣褶线条,想弄明白这种衣褶是不是为了显示女性的身段。麦克阿瑟将军背对壁炉
    架站着,捻着他那短短的白胡须。这顿晚饭真叫棒!他的精神来了。隆巴德在墙边桌上的书
    报堆里找出一本《笨拙》杂志随便翻着。
    罗杰斯端着托盘,转圈儿给大家送咖啡。好咖啡,又浓又热,真带劲。
    这帮子人全都吃得很舒坦。他们心满意足,觉得自己这大半天表现得不错,也过得不
    错。时钟指针指着差二十分九点,一下子十分安静起来——真是一种使人感到既舒坦又满足
    的安静。
    正在这个宁静的时刻,突然有一种“声音”传来了,音调冷酷无情,刺人心肺……。
    女士们,先生们,请安静!
    大家全部吃了一惊,前后左右地张望着,又彼此对望着。是谁在说话呐?那个响亮而清
    晰的“声音”却继续着:你们被控告犯有下列罪行:爱德华乔治阿姆斯特朗,1925年3月
    14日,你造成路易莎玛丽克利斯的死亡。
    埃米莉卡罗琳布伦特,你要对1931年11月5日比阿特丽斯泰勒之死负全部责任。
    威廉亨利布洛尔,1928年10月10日,是你导致了詹姆斯斯蒂芬兰道的一命呜呼。
    维拉伊命莎白克莱索恩,1935年8月11日,你谋害了西里尔奥格尔维汉密尔顿。
    菲利普隆巴德,1932年2月某日,你犯有使东非部落二十一名男人死亡的罪行。
    约翰戈登麦克阿瑟,1917年1月4日,你蓄意谋害了你的妻子的情人阿瑟里奇蒙。
    安东尼詹姆斯马斯顿,去年11月14日,你杀害了约翰和露西库姆斯。
    托马斯罗杰斯和埃塞尔罗杰斯,1929年5月6日,你们害死了詹尼弗布雷迪。
    劳伦斯约翰沃格雷夫,1930年6月10日,你谋害了爱德华塞顿。
    你们这些站在法庭面前的罪犯们,还有什么好替自己辩解的呢?


    “声音”停顿下来。刹那间,室内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突然,一声声响,回声振荡。
    原来,罗杰斯的咖啡盘失手落地了!与此同时,大厅外面,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尖叫,接
    着是“扑通”一声。
    隆巴德第一个作出反应,他立刻奔到门口,一下子把门推开了。门外,是罗杰斯太太跌
    倒在地。
    隆巴德喊道:
    “马斯顿。”
    安东尼一跃而起,跑过去帮助他。他们俩架着罗杰斯太太,把她弄进了休息厅。
    阿姆斯特朗大夫马上走过来,帮着他俩把罗杰斯太太安顿在沙发上,然后弯下腰查看着
    她说:“没什么,晕过去了。不要紧,就会醒过来的。”
    隆巴德对罗杰斯说:
    “拿点白兰地来!”
    罗杰斯,脸色煞白,双手颤抖,嗫嚅地答道:“遵命,先生。”说着立刻溜出了房间。
    维拉喊起来了。
    “说话的人是谁?他在哪儿?听起来就象——听起来就象——”麦克阿瑟将军气急败坏
    地说道:“这是搞什么名堂?开什么玩笑?”
    他的手在发抖,双肩耷拉下来,一下子好象老了十岁。
    布洛尔光顾拿着手帕抹脸。
    只有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和布伦特小姐,比起他们来似乎未为所动。埃米莉布伦特端端正
    正地坐着,昂着头,双颊发红。而法官还是那副老样子,随随便便地坐在那里,脑袋几乎要
    缩到脖子里去了,一只手搔着耳朵,只有两只眼睛忙个不停,瞧瞧这,瞧瞧那,围着房间
    转,困惑警觉,还透着机智。
    隆巴德一直在忙碌着。阿姆斯特朗只顾处理瘫倒的罗杰斯太太。隆巴德趁此脱出身来,
    开口说道:“那个声音?听上去就象在这个屋里。”
    维拉喊着说道:
    “是谁?是谁呢?不会是我们自己,哪一个都不会是的。”
    隆巴德的眼睛也象法官那样慢腾腾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先在敞开着的窗户上盯了一会
    儿,接着肯定地摇摇头。突然,他双目炯炯、身手敏捷地走向壁炉架旁边那扇通向邻室的房
    门。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一把抓住门把儿,猛地把门推开了,他走了进去,立刻发出一
    声满意的呼声。
    他嚷道:
    “啊,在这儿呐。”
    其余的人蜂拥而上。只有布伦特小姐孤零零地独自挺坐在椅子上,纹丝儿不动。
    隔壁房间里,一张桌子被挪到紧挨着休息厅的那堵墙边。桌上放着一台留声机——带大
    喇叭的那种老式留声机,喇叭正冲着墙。隆巴德一下子把喇叭推开,指着墙上钻透了的几个
    小孔。乍一看,一点也不显眼。
    他调整了一下留声机,把唱头放在唱片上,立刻他们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你们被
    控告犯有下列罪行——”维拉喊了起来:“关上!关上!大可怕了!”
    隆巴德听从地照办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松了一口气,叹息着说:“我看这个玩笑开得未免太不顾脸面,太没有
    心肝了吧。”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字正腔圆而又细声细气地轻轻说道:“这么说,你认为这只是开玩笑
    咯?”
    大夫瞪着他。
    “不然,还能是什么?”
    法官用手轻轻拍打着上嘴唇说:
    “此时此刻我还不打算发表看法。”
    安东尼马斯顿插嘴说:
    “听我说,有一点你们都忘了。究竟是什么人放上唱片,让它转起来的呢?”
    沃格雷夫依然轻轻地说道:
    “对了,我看我们得查查这件事。”
    他带头回到了休息厅,大家跟着他。
    罗杰斯端着一杯白兰地走了进来。这时,布伦特小姐正俯下身去查看还在不断呻吟的罗
    杰斯太太。
    罗杰斯轻巧地挤进两个女人的中间。
    “请原谅,夫人,让我来和她说说。埃塞尔——埃塞尔——没事了,没事!你听见了
    吗?来,振作一点!”
    罗杰斯太太急促地喘起气来,她的两只眼睛,傻瞪瞪的惊恐万状的两只眼睛,一遍又一
    遍地环视着周围一大圈人的脸。罗杰斯的声音又在催促她:“振作一点,埃塞尔。”
    阿姆斯特朗大夫安慰着她,对她说道:
    “你现在没问题了,罗杰斯太太。不过发作这么一阵子。”
    她问道:
    “我是晕过去了吗?先生?”
    “是的。”
    “是那个声音。那个可怕的声音,象审判那样——”她的脸色又发青了,眼脸抖动起
    来。
    阿姆斯特朗大夫急忙问:
    “那杯白兰地呢?”
    原来罗杰斯把它放在一张小桌上了。立即有人递了过来。大夫端着酒杯向干噎着气的罗
    杰斯太太弯下身去:“把它喝了,罗杰斯太太。”
    她喝了。稍许呛了一下,喘着气。酒精起了作用,脸上顿时有了血色。她说道:“我现
    在没事了。那只不过——我晕了一下。”
    罗杰斯立刻说道:
    “真是使人发晕,它也使我晕了一下,好端端的把盘子也摔了。可恶的诽谤,简直太可
    恶了!我真想弄弄清楚——”他突然停住了。那是因为一声咳嗽——一声轻轻的干咳竟然起
    到了大声喝住他的作用。他呆滞地看着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法官先生又是一声咳嗽,然后
    问:“留声机上的片子是谁放上去的?是你吗,罗杰斯?”
    “我不知道唱片的内容呀!天晓得,我真不知道唱片的内容,先生。要是我早知道,我
    说啥也不会这样做了。”
    法官干巴巴地说道:
    “这一点也许是真话。可是,我看你最好把事情说说清楚,罗杰斯。”
    管家用手绢擦擦脸上的汗。他认真地说。
    “我只是奉命办事,先生,就是这些。”
    “奉谁的命。”
    “欧文先生的。”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
    “让我把这一点完全弄清楚。是欧文先生的命令——具体是怎么说的?”
    罗杰斯回答道:
    “他让我把唱片放在留声机上。唱片在抽屉里。当我到屋里送咖啡去的时候,让我妻子
    把留声机打开。”
    法官又轻声地说:
    “挺象样的故事。”
    罗杰斯喊了起来:
    “这是实活,先生。我向上帝发誓,这是实话。我事先并不知道唱片会说些什么——一
    点也不知道。唱片上原来有个名字来着——我原以为它只是一段音乐。”
    沃格雷夫瞧着隆巴德:
    “上面是有标题吗?”
    隆巴德点点头。忽然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嘴白白的尖牙齿说:“一点不错,生生。唱
    片的标题是‘天鹅湖’……。”
    麦克阿瑟将军忍不住了,他猛然喊叫起来:三“这桩事情真是荒唐透顶——荒唐透顶!
    乱扣帽子,以至于此!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这个叫欧文的,管他是哪一个——”埃米莉布伦
    特打断了他。她尖声说:“就是这个问题。他是哪一个?”
    法官又插进来说话了。一辈子的法官生涯养成了他一说起话来就神气十足:“这一点确
    实是我们要认真弄清楚的。罗杰斯,我建议你先把你妻子送回房去安顿她躺下,然后再回到
    这儿来。”
    “遵命,先生。”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
    “我来帮你一把。”
    罗杰斯太太靠在两个男人身上,跟跟跄跄地走出了房间。他们走后,安东尼马斯顿提
    议:“你们怎么样,各位?我可得喝点什么了。”
    隆巴德答道:
    “我同意。”
    安东尼说:
    “我去张罗。”
    他走出了房间。
    他一两秒钟就回来了,说:
    “就在门口盘子里放着,正等着端进来呢。”
    他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下,接着就是斟啊,倒啊的。麦克阿瑟将军挑了杯烈性白兰地,
    法官也照样斟了一杯。大家都想提提神。只有埃米莉布伦特只要了一杯白水。
    阿姆斯特朗大夫回到了休息厅里。
    “她没问题了,”他说道,“我留下了一些镇静剂让她吃。
    这是什么?啊,酒!我来一杯!”
    几个男的又各自喝了一杯。隔一会儿,罗杰斯回来了。
    下面的安排就由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来主持了。
    这间大厅成了临时法庭。
    法官开口问道:
    “好吧,罗杰斯,我们得把事情弄清楚。你说说欧文先生是谁?”
    罗杰斯瞪大了眼睛。
    “这所房子是他的,先生。”
    “这一点我知道。我要你把你自己对这个人的了解告诉我。”
    罗杰斯摇摇脑袋。
    “我说不上来,先生。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整个房间顿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麦克阿瑟将军说:
    “从来没见过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到这儿还不到一个礼拜,先生,我是指我跟我妻子。他们是通过介绍所写信雇用
    我们的。就是普莱茅斯的那家‘女王介绍公司’”。
    布洛尔点点头表示他知道。
    “老公司了。”他自动作了说明。
    沃格雷夫说道:
    “信还在吗?”
    “介绍所的信吗?没了,先生。我没留下。”
    “继续说下去吧。他们雇了你,照你的说法是通过信件雇的。”
    “是的,先生。规定我们哪一天到,我们就来了。而这里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储存了
    好多好多吃的东西。什么都是上等货,只要拾掇抬掇干净就行了。”
    “后来呢?”
    “没了,先生。我们都是按来信指示办的。让我们收拾好房间准备请一次客。昨天下午
    欧文先生来信说,他和他夫人有事耽搁,来不了了,让我们尽量招待好客人。关于晚饭,咖
    啡什么的,都作了指示,还让我们放上唱片。”
    法官厉声说道:
    “那封信当然还在咯?”
    “还在,先生。我拿来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法官接了过去。
    “母,”他说道,“落款地址是丽兹大饭店。信是打字机打的。”
    转眼间,布洛尔就站到了他身边说:
    “请你让我看看。”
    他一把将信纸抽过去,扫了一遍,然后轻声说:“冠冕牌打字机,相当新——没有毛玻
    纹章纸——大路货。光看这些,甭想发现什么问题。也许会有指纹。但我怀疑。”
    沃格雷夫突然注意地瞅着他。
    安东尼马斯顿正在布浴尔身旁探出头去看这封信。他说道:“名字挺花哨。尤利克诺尔
    曼欧文。够响亮的。”
    老法官微微一震地说:
    “不胜感激,马斯顿先生。你提醒我注意到既有意思又耐人寻味的一点了。”
    他环视所有的人,把脖子伸得老长,活象一只发怒的王八。他说道:“我看该是我们大
    伙儿凑凑情况的时候了,大家把各自了解到的关于这所房子主人的情况都谈出来吧。”他顿
    了顿,然后继续说下去。“我们都是他的客人。我认为我们每个人都要把自己怎样作为客人
    来到这里的前后经过说个一清二楚,这才好。”
    说完,冷场了一阵子。接着埃米莉布伦特拿定主意,开了腔。
    “这桩事情的前前后后,的确有些古怪,”她说道,“我收到一封信,署名看不真切。
    大概是来自一个两三年前在某个避暑场所结识的妇女。我猜她不是姓奥尔顿,就是姓奥利
    弗。我认识一个奥利弗夫人,也认识一位奥尔顿小姐,但我可以完全肯定的是,我从来没有
    见过,也没有结交过任河一个姓欧文的朋友。”
    沃格雷夫法官说道:
    “你带着那封信吗,布伦特小姐?”
    “带着呢。我去给你拿来。”
    她走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把信拿来了。
    法官看了信。说道:
    “我有点明白了……。克莱索恩小姐?”
    维拉把她受聘为秘书的前后经过也讲了一遍。
    法官说:
    “马斯顿?”
    安东尼答道:
    “我收到的是电报。是我的一个要好朋友打来的,他叫巴杰尔巴克莱。当时很出乎我的
    预料,因为我所知道的是,这个老傻瓜已经到挪威去了,而他却请我光临此地。”
    沃格雷夫又点了点头说:
    “阿姆斯特朗大夫呢?”
    “我是应邀出诊来的。”
    “明白了。以前你同这一家相始吗?”
    “不用识。来信提到了我的一个同行。”
    法官说道:
    “为了把戏唱得逼真些吧?……当然,据我估计,你的这位同行这一阵子想必和你没有
    什么来往吧?”
    “这——呢——没有。”
    隆巴德一直盯着布洛尔,突然对他说:
    “听着,我刚想起——”
    法官举起起了一只手。
    “等等!”
    “可我——”
    “隆巴德先生,我们一桩桩来。我们现在正在弄清楚我们今晚是怎么到这里聚会的。麦
    克阿瑟将军,您说说?”
    将军一边捻着胡须,一边低声说道:
    “来了封信——也是这个姓欧文的家伙寄来的——提到了我的一些老熟人,说他们要来
    这儿——便函邀请,不够隆重,希望我别介意。信嘛,我怕是没留着。”
    沃格雷夫说道:
    “隆巴德先生?”
    隆巴德的脑子里一直在翻腾着。是抖落出来,公开?还是不?他拿定了主意。
    “也是这么回子事,”他说道,“是邀请,还提起了彼此熟识的朋友们——没说的,我
    上了当。信,我撕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把注意力转向了布洛尔先生,两个指头拍打着上嘴唇,他的话客气得
    令人不安。
    他说道:“就在眼下,我们刚有过一番多少有点使人不安的经历。一个显然是虚无飘渺
    难以捉漠的声音冲着我们指名道姓地说了话,对我们提出了某些具体的指控,我们这就来清
    理清理这些控告。不过现在,有一个细节,我很想把他弄弄清楚:在提到的那些名字当中,
    有一个威廉亨利布洛尔。但就我们大家所知,我们之间并没有一个叫布洛尔的,而戴维斯的
    名字却没有提到。关于之一点,戴维斯先生,阁下有何见教呢?”
    布洛尔沉下脸来说道:
    “露了馅儿啦。我看我还得承认我不姓戴维斯才过得去啊!”
    “那你是威廉亨利布洛尔咯?”
    “一点不错。”
    “我还要补充几点,”隆巴德说道,“你到这里来不但用了假名字,而且今天晚上我还
    发现你是个头号的骗子手。你自称来自南非纳塔尔港。恰好我最熟悉南非和纳塔尔。我敢发
    誓说,你这辈子根本没有见过南非。”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转向了布洛尔,怀疑,愤怒;而安东尼马斯顿则向前跨了一步,走
    近布洛尔,双手自然而然地攥成了拳头。
    “那么好吧,蠢猪,”他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布洛尔仰起脸,咬紧牙关。
    “各位先生,你们误会了。”他说,“我带着证件,请诸位查看。我原是刑事调查局的
    人员。现在在普莱茅斯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我是接受委托,有任务来的。”
    沃格雷夫法宫先生问道:“谁的委托?”
    “这个欧文给我寄了一大笔钱,作为我按他指示办些公事的费用。他要我扮作客人模
    样,也参加这次宴会。他把你们的名字都抄给我了。要我对你们每一个人都进行监视。”
    “说为什么了吗?”
    布洛尔哭丧着脸说道:
    “就是为了欧文夫人的珠宝啊!欧文夫人算个屁!现在我才不信有这么个人呐!”
    法官的两个指头又去拍打他那上嘴唇了,但这次神情怡然。
    “我认为你的结论有道理,”他说道,“尤利克诺尔曼欧文!在布伦特小姐的信上,尽
    管姓氏签得糊里糊涂,可名字还是相当清楚的——尤纳南希——你们注意到了吗,每个邀
    请,都用的是同一个字头:尤利克诺尔曼欧文——尤纳南希欧文——也就是说,每次都是
    U.N.欧文。也许可以稍微联想一下,就是UNKNOWN(和U.N.欧文谐音——译者注),就
    是无名氏!”
    维拉喊叫起来:
    “这岂不是荒诞无稽之极吗——发疯了!”
    法官慢慢地点着他的脑袋说:
    “啊!是啊,我的想法是已毫不怀疑我们都是被一个疯人,也许是被一个危险已极的杀
    人狂,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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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7:32: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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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静了好一阵子。因为大家都心慌意乱,不知怎么办才好。后来,
    还是嗓门细小但吐字清晰的法官把话茬接了下去。
    “现在,我们进入询问的第二步。但是,在这之前,让我在我们这份名单里先添上我本
    人的证明信件。”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摊在桌上。
    “这玩意儿自称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康斯坦斯卡尔明顿夫人写来的。我有多年没见到她
    了。她去了东方。信倒是完全象她以往写的那样:措辞含糊,前言不搭后语。姚要我到这里
    来,提起了这里的这位东道主和东道主夫人,但语焉不详。总之,你们都看得出来,象给你
    们的信一样,还是老一套手法。我之所以提一提是因为这封信同其它的一些证据吻合——凡
    此种种,归结到耐人寻味的一点:且不管把我们大家弄到这儿来的那位老兄是谁,但他了
    解,或者说费尽心机他打听到了不少有关我们的事情。不管他是谁,总之,他知道我同康斯
    坦斯夫人的友谊,甚至熟悉她写信的文体。他知道阿姆斯特朗大大的同行,包括他们现今的
    行止。他知道马斯顿先生朋友的绰号以及他习惯于拍发的那种电报。他确确实实地知道布伦
    特小姐两年前在哪里度的假,同哪些人打过交道。至于麦克阿瑟将军的那些老伙计,他也都
    知道。”
    他停了停,又说道:
    “你们看,他知道得真多啊!然后,就他所知,对我们提出了某些具体而明确的指
    控。”
    话音刚落,顿时引起了一阵喧哗。
    麦克阿瑟将军嚷了起来:
    “尽是些胡说八道,诽谤。”
    维拉也大声喊道:
    “居心不良!”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坏透了。”
    罗杰斯粗声粗气地说:
    “撒谎——恶意的撒谎……,我们从来没有干过——我们谁也没有干过……。”
    安东尼马斯顿咆哮起来:
    “真不明白这该死的家伙目的何在!”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用高举着的手止住了这一阵子纷乱。
    他字斟句酌地说道:
    “我希望说说这点儿。我们这位不知名姓的朋友控告我谋杀了一个叫爱德华塞顿的人。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塞顿。1930年6月,他站在我面前受审。他的罪名是杀害了一个女长
    辈。
    他能言善辩,打动了证人席上的陪审团。尽管如此,罪证确凿,他肯定是有罪的。我依
    法结案,而陪审团也认定他有罪。
    根据定案,判处他死刑。他又上诉,但证据不足,理当驳回。
    结果按期处决了。我愿意当着你们大家的面说清楚,在这桩事情上,我问心无愧。我履
    行职责,如此而已,决无他情。
    我判处的是个是非有据、定了罪的谋杀犯。”
    啊,现在阿姆斯特朗记起塞顿那桩案子了!当时如此定罪,对谁都是个极大的意外!记
    得审案期间,有一天在饭馆吃饭时,他见到王家法律顾问马修斯。马修斯很有把握地说:
    “无罪开释这一点实际上已经肯定了,只能这样结案,不容置疑。”后来,他听到了种种议
    论,说什么“法官一意同被告作对,操纵了陪审团,结果定为有罪。当然法律上还是有根有
    据的,沃格雷夫老法官这一套是不含糊的。”“这桩事情几乎可以说完全是他对被告的发泄
    私愤。”
    这些回忆一下子涌上了大夫的心头,还没有来得及考虑好怎样问才更巧妙一些,他就脱
    口而出:“你一点也不认识塞顿?我意思是说,在办案之前?”
    法官那双耷拉着眼皮的、鬼鬼祟祟的眼睛望着他,冷冰冰地明确地说道:“在这桩案子
    之前,我同塞顿素不相识。”
    阿姆斯特朗大夫心里想:
    “这家伙在撒谎——我清楚,他明明是在撒谎。”


    维拉克莱索恩嗓音颤抖地说:
    “我愿意向大家说说,关于那个孩子西里尔汉密尔顿。我是他所在托儿所里照料他的保
    育员。我们不许他游泳游得太远。有一天,我一不在意,他就游出去了。我游着赶上
    去……,我没来得及赶上……,确是可怕……,但这不是我的过错。质询时,验尸官开脱了
    我。孩子的母亲——好心极了,就是她也没责怪我。那,为什么要——为什么要这样可怕地
    说这些话?这不公平,不公平……。”
    她说不下去了,伤心地哭了起来。
    麦克阿瑟将军拍拍她的肩膀说:
    “得了,得了,亲爱的。当然这样说是不对的。那家伙是个疯子,一个疯子,精神错
    乱,完完全全纠缠不请,颠三倒四。”
    他笔直地站着,平端双肩地大声吼道:
    “最好乾脆不理睬它。当然,我想我也得说上几句——不对的——他说的那些事是不对
    的。呃——阿瑟里奇蒙那小伙子!里奇蒙是我的一个部下。我让他去执行一次侦察任务,他
    被打死了,这是战争期间常有的事。我得说我是非常气愤的——往我夫人脸上抹黑。她是夭
    底下最贤惠不过的妇女了。没话说的——凯撒的老婆(指克利奥葩特拉,以美丽茗称——译
    者注)!”
    麦克阿瑟将军坐下了。他用那颤抖的手抚弄着胡子,说出这段话,可费了他老大的劲
    儿。
    轮到隆巴德说话了,眼神还在逗趣儿呐。他说道:“关于那些当地土著的——”马斯顿
    说道:“他们怎么啦?”
    菲利普隆巴德乐了。
    “事情是真的,我甩开了他们,保全自己嘛。我们在林子里迷了路。我同另外一两个人
    把粮食全拿走,溜了。”
    麦克阿瑟将军严厉地说道:
    “你抛弃了你的部下,存心让他们饿死?”
    隆巴德说道:
    “是有点儿不够绅士味儿,我自己看也是。但是保全自己是类的本能啊!而且土人们也
    不在乎死啊活啊的,你也知道,他们不象欧洲人把死看得那么重。”
    维拉把脸从捂着的双手中抬了起来,她瞅着隆巴德说道:“你就让他们——去死,
    啊?”
    隆巴德回答说:
    “对,我让他们去死。”
    他那双乐滋滋的眼睛直盯着维拉惊恐的双眼。
    安东尼马斯顿神情恍惚地慢慢说:
    “此刻我一直在想——约翰和露西库姆斯,想必就是我在剑侨附近压死的那两个孩子。
    倒了一辈子的霉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酸溜溜地说道:
    “谁倒霉,你,还是他们?”
    安东尼说道:
    “是啊,我正在想的是——我倒霉。当然,话又得说回来,你是对的。先生,对他们说
    来,是够倒霉的。当然,这纯粹是个意外。他们从屋子里还是从别的什么地方冲出来。
    我的汽车执照给吊销了一年。糟糕透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激动地争辩说:
    “车开得这么快是不对头的——是完全不对头的!象你这样的年轻人对社会简直是个祸
    害。”
    安东尼耸了耸肩膀说:
    “快不快的问题,那得另说。倒是英国的路真是拿它们没办法,说不上开多快才合
    适。”
    他四下里找他的杯子,一副“马大哈”的模样,结果在另一张桌上找到了。他又到靠墙
    的桌上倒了一杯白兰地苏打,回过头来说道:“好吧。不管怎么说,这不是我的错。顶多是
    一次意外而已!”


    男管家罗杰斯一直在舔着嘴唇,搓绞着双手。现在轮到他毕恭毕敬地低声说了:“我能
    说一句吗,先生。”
    隆巴德说道:
    “说吧,罗杰斯。”
    罗杰斯清了清嗓子,再一次用舌头润润发乾的双唇。
    “是,先生,刚才,也提到了我同罗杰斯太太,还有布雷迪小姐。没有一句是真的,先
    生。我和我家里的一直伺候布雷迪小姐,直到她去世。她身体一直不好,先生,我们开始伺
    候她的时候,她身体就不好。那天晚上刮大风了,先生。
    就在那个晚上,她突然不行了。碰巧,电话又坏了,我们没法给她找大夫。先生,我是
    走着去找大夫的。大夫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确实想尽了一切办法,打算救活她,
    先生。我们对她忠心耿耿,实在是这样的,问谁谁都会这么说。她从来没说过我们一句半句
    的,从未没有。”
    隆巴德若有所思地瞧着这个人紧张得歪扭了的脸,发干的嘴唇和惊慌害怕的眼神。他想
    起刚才失手落地的咖啡托盘。这些只是他心里想着,没有说出口:“喔,是这样吗?”
    布洛尔开口了——完全是一副神气活现的吃公事饭的派头儿。
    他说道:
    “那老娘儿们完了,你们俩总弄到点儿油水了吧?呢?”
    罗杰斯强打起精神,死板板地说道:
    “布雷迪小姐认定我们忠心可靠,服侍得好,所以留了一笔遗产给我门。我倒要请问,
    这有什么不对呢?”
    隆巴德说道:
    “布洛尔先生,说说你自己吧!”
    “我有什么?”
    “那份起诉书上面也有您的大名。”
    布洛尔的脸色发紫了。
    “你的意思是说兰道?那是件银行抢劫案——伦敦商业银行。”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吃了一惊。他说:
    “我记起来了。虽然不是我审的,但我记得那起案子。
    兰道是由你作证才定的罪,你是承办那起案子的警宫吗?”
    布洛尔说道:
    “是我。”
    “兰道被判处无期徒刑,终身劳役,他体质很弱,一年后死在达脱摩。”
    布洛尔说道:
    “他是个匪徒。把夜班警卫打昏的就是他。案情明摆着,该他倒霉。”
    沃格雷夫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次,你由于办案干练而得到了嘉奖,我没说错吧!”
    布洛尔阴阳怪气地答道:
    “我升级了。”
    然后,他又恶狠狠地说:
    “我不过尽我的本分,履行公事罢了。”
    隆巴德哈哈大笑——笑得突然,笑得响亮。他笑道:“看来我们都是些多么克尽职责、
    奉公守法的人物啊!
    当然我自己不算。那么你又是怎么回事呢?大夫——还有你那小小的医疗事故?是动了
    什么违法的手术吧!”
    埃米莉布伦特小姐十分厌恶地瞟了他一眼,把身体挪开了些。
    阿姆斯特朗大夫,什么也压不垮似的,悠闲地摇摇头。
    “对此事此地,本人茫然不解,一无所知。”他说道,“至于提到的那个名字,我不清
    楚。叫什么来着,克利斯?克洛斯?我不记得有叫这个名字的病人,也不记得同哪一桩死亡
    有任何关系。这事对我庄根儿是个谜。这是好久以前的事咯!当然,有可能是我在医院里动
    过的手术,记不得是哪一次了。送医院送迟了,这种情况多得很!但是只要病人一死,他们
    总说是动手术人的差错。”
    他叹着气,摇摇头。
    他心里在想:
    喝醉了——就是这么回事——喝醉了……,喝醉了动的手术!神经全然不管用了——手
    发颤。是我杀了她,没问题,可怜的冤鬼——那位大嫂。要是没喝酒的话,这种小手术根本
    不在话下。总算吃我们这行饭的都讲义气。当然,在场的护士心里是有数的——但是没人声
    张。天哪,那次可把我吓懵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是事隔多年——谁又会知道这桩事情
    呢?


    房间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瞧着埃米莉布伦特,有的大大方方,有的偷偷摸摸。隔了足
    足有一两分钟,她才意识到大家都在等待着她。她那窄窄的额角上挑着双眉说道:“你们都
    等着我说,是吗?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法官问:
    “一点儿也没有吗?布伦特小姐?”
    “一点儿也没有。”
    她双唇紧闭着。
    法官摸摸自己的脸庞,温和地说:
    “你保留辩护权吗?”
    布伦特小姐冷冷地答道:
    “根本谈不到辩护问题。我做事从来不违背我的良心。
    我没有什么好谴责自己的事情。”
    现场出现了一种不满的情绪。埃米莉布伦特竟然不为舆论所动!她毫不妥协地坐着。
    法官清了清嗓子,又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我们的询问到此为止。好吧,罗杰斯你
    说,除了我们以及你和你太太之外,岛上还有别的什么人?”
    “没有人了,先生。一个也没有。”
    “你能肯定吗?”
    “完全肯定,先生。”
    沃格雷夫说道:
    “我还不太清楚我们这位不知名姓的主人,他把我们一起拴在这儿究竟是要干什么?但
    是,据我看来,这位老兄,且不管他是何许人也,用我们正常的话来说,他是不正常的。
    “也可能是危险的。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尽快地离开这儿。我提议今晚就走。”
    罗杰斯说道:
    “抱歉得很,先生。岛上没有船。”
    “一条也没有吗?”
    “没有,先生。”
    “那你和岸上是怎样联系的?”
    “弗雷德纳拉科特每天早晨来,先生。他送来面包、牛奶、邮件,听取吩咐。”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那么我的意见是等明天早晨纳拉科特一来,我们就走。那就好了。”
    大家都表示赞成,只有一个人反对。只有安东尼马斯顿和大多数人的意见相左。
    “有点儿怕了,还是什么的?”他说道。“得把这个谜解开再走。从头到尾活象是一个
    侦探故事。够刺激的。”
    法官挖苦他说:
    “活到我这把年纪,我是不再想要什么‘刺激’了,如果用你的词儿来说的话。”
    安东尼微笑着说道:
    “安分守己的生活,天地何其狭窄!我举双手赞成,何妨去碰碰法律!我就为它干一
    杯!”
    他举起坏子,一饮而荆
    也许,太急了。他噎住了——呛住了,呛得很厉害,脸都抽搐起来,发紫了,他大口大
    口地喘着气——接着就从坐着的椅子上滑了下来,酒杯脱手,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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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7:33: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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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意外,使在座的每个人都为之失神屏息,呆呆地干瞪着地上躇
    缩成一团的人。
    阿姆斯特朗大夫随即跳起来,跑了过去,在马斯顿身边蹲下。当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
    双眼茫然,透出深感迷惑不解的神态。
    他轻轻地低语着,惊恐之极。
    “我的天!他死了。”
    那些人都没听懂,没有马上听懂。
    死了?死了?这位青春无限美好的年轻尊神,一下子就被打翻在地了?健壮的小伙子不
    会这样子死的,怎么会给一杯白兰地苏打呛篆……。
    不,谁也不相信。
    阿姆斯特朗大夫凝视着死者的脸,还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那发青的,扭歪了的嘴唇。然
    后把安东尼马斯顿跌落在地上的酒杯拣起来。
    麦克阿瑟将军说道:
    “死了?你是说这家伙呛了一下,于是——于是就完了?”
    大夫说道:
    “你要说他是呛了一下,就说是呛了一下吧。但他完完全全是窒息而死的。”
    他现在去嗅那只杯子了。只见他用一个手指头蘸了一下杯中的余沥,万分小心地伸向舌
    尖轻轻地那么一碰。
    他换了一副神色。
    麦克阿瑟将军说道:
    “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人能这样死了——就这么呛一下!”
    埃米莉布伦特请清楚楚地说道:
    “生即是死,无时无死。”
    阿姆斯特朗大夫站起身未,突然说:
    “不,一个人不会因为这么呛一下就死了的。马斯顿的死并不是我们所说的那种自然死
    亡。”
    维拉说话了,声音低得几乎象耳语:
    “搁了——什么——在白兰地里了吧?”
    阿姆斯特朗点点头。
    “是的。说不准。一切迹象看来象是氰化物之类。闻不出氢氰酸的特殊气味,可能是氰
    化钾。那玩意儿发作得特别快。”
    法官尖声问道:
    “那东西在他的杯子里?”
    “是在他的杯子里。”
    大夫走到放酒的桌子那里,打开白兰地的瓶塞,闻闻,还尝尝。接着又尝了尝苏打水。
    他摇摇头。
    “都没问题。”
    隆巴德说道:
    “你意思是——想必是他自己把那玩意儿放到自己的杯子里去的了?”
    阿姆斯特朗点点头,但是神色古怪,极不满意地说道:“看来好象是这样。”
    布洛尔说道:
    “自杀,呃?真是怪事!”
    维拉慢腾腾地说道:
    “谁也不会想到他会自杀。他多么生气勃勃!他正——喔——正过得美着呢!今天晚上
    他把车开下那个山坡的时候,他的神气简直就象——就象——喔,我真没法形容!”
    其实大家都知道她要说什么:安东尼马斯顿正处于青春年华、胸怀远大抱负的时光,怎
    么看都象是不朽的、死不了的。哪知而今竟一命呜呼,倒毙在尘埃之中了呢。
    阿姆斯特朗大夫问道:
    “有没有自杀以外的可能呢?”
    他们一个个都慢慢地摇了摇头,沉思着。还能有什么别的说法呢?酒,谁也没有去动
    过,他们全都看见是安东尼马斯顿走过去自己动手倒的。因此,不言而喻,酒里的氰化物也
    就是安东尼马斯顿自己放下去的。
    至于下一个问题——安东尼马斯顿为什么要自杀呢?
    布洛尔思忖着说:
    “你知道,大夫,依我看,这不对头。我认为马斯顿先生决不是会自杀的那种人。”
    阿姆斯特朗回答说:
    “我同意。”


    话也就到此为止了,还有什么别的好说呢?
    阿姆斯特朗和隆巴德一起把安东尼马斯顿死沉沉的尸体放到他自己的房里,用被单盖起
    来。
    他们下楼的时候,其余那些人正围成一圈站着。尽管那天晚上天气并不冷,但大家似乎
    都有点哆嗦。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我们都去睡吧,不早了。”
    已经过十二点钟了。这个建议挺合适——但是谁都赖着不走,似乎都想呆在一起,好放
    心些。
    法官说了:
    “是啊!我们得睡一会儿。”
    罗杰斯说道:
    “我还没有收拾呢——得收拾饭厅。”
    隆巴德随口说道:
    “明天早上再干吧。”
    阿姆斯特朗大夫则问他:
    “你太太没事了吧?”
    “我去看看,先生。”
    一会儿他回来了。
    “睡得正香呢。”
    “很好,”大夫说道,“别吵醒她。”
    “是,先生。我就把饭厅拾掇一下,也看看四周的门是不是都关好锁上了,我再回
    去。”
    他穿过客厅到饭厅去了。
    其余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勉勉强强,慢慢腾腾地开始上楼。
    如果这是一所老宅院,地板踩上去嘎嘎作响,这儿阴一块、哪儿黑一块,夹板墙又厚又
    沉的话,倒可能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现在这所房子是再时髦不过的了,找不到任何
    阴暗的角落——不可能有暗门滑墙什么的——到处灯火通明,一览无遗——每件东西都崭
    新、发亮,光鉴照人。屋子里啥都藏不住,没有秘密可言,连一点这样的气氛也没有。
    不知怎么搞的,现在却成了恐怖的深渊……。
    他们上了楼,互相道过晚安,各归各的卧室,而且不用说,全都自动地、想都不用想地
    锁上了门……。


    在这间色调柔和、摆设宜人的房间里,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正脱鞋宽衣,准备上床。
    他一边还在想着爱德华塞顿。
    他完全记得塞顿:漂亮的头发,蓝眼珠,看起人来总是那样坦然地直望着你,一脸的老
    实随和相,这也是为什么陪审团对他有那样强烈的好感的原因。
    卢埃林,作为公诉人一方,捅了点儿漏子,冲动过火,太急于求成了。
    马修斯,作为被告的一方,则表现得很出色。论点有力。他的盘问句句击中要害,简直
    是要命,他对证人席上当事人的那一套处理方法,真叫绝。
    而且,塞顿也顺利地经受住了盘问的考验,既没有紧张,也没有冲动,陪审团成员的脸
    上都浮现出受到感动的表情。按马修斯的估计,也许是大局铁定,就等着听众最后向他齐声
    欢呼的那个场面了。
    法官小心地把表上好弦,放在床头。
    他确切地记得当时他高坐在上的那股滋味儿——耳朵听着,手里记着,每一点都不放
    过,搜罗足以证实罪犯的那怕一丁点儿的证据。
    他对本案极感兴趣!马修斯的结束发言堪称第一流的了。而接着发言的卢埃林却全然未
    能消除被告律师所取得的普遍好感。
    之后就轮到他自己作总结了……。
    沃格雷夫法官现在小心地取下假牙,泡在水杯里。干瘪的嘴唇塌下去了,显示出一张冷
    酷无情的嘴,不但冷酷无情,而且还嗜血。
    法官眯着眼,暗自好笑。
    结果他还是把塞顿干掉了。
    关节风湿病又有点来劲儿了,他哼哼卿卿地上了床,随手熄了灯。


    罗杰斯站在楼下的餐厅里,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着桌子中央的那盘小瓷人儿在发愣。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见鬼了!我可以赌咒说原来统共是十个。”


    麦克阿瑟将军在床上转辗反侧。
    瞌睡虫就是不肯光临。
    黑影里,不断浮现出阿瑟里奇蒙的面庞。
    他喜欢过阿瑟——他一直是真他妈的宠爱过阿瑟,对莱斯利也喜欢阿瑟这一点,他也高
    兴过。
    莱斯利真叫人难以捉摸。对多少挺不错的人物她都嗤之以鼻,总是这么说:“傻瓜蛋一
    个!”
    然而,她却不觉得阿瑟里奇蒙傻。他们俩从一开始就相处得挺好。他们在一起谈论戏
    剧,谈论音乐和电影。她打趣他,取笑他,逗他乐。而麦克阿瑟呢,一想到莱斯利象母亲一
    样喜爱着这个大孩子,也感到乐滋滋的。
    好一个象母亲一样!该死!竟连里奇蒙已经二十八岁而莱斯利只有二十九岁都忘了。
    他是一直爱莱斯利的。他现在就看得见她。她那瓜子儿脸,深灰色的盼顾自如的双眸,
    褐色而浓密的鬈发。他一直爱着莱斯利,也一直绝对信任她。
    部队远处法国,日子过得够呛的。他总是坐着思念她,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她的像片
    来看。
    可是,随后,他发现了!
    事情发生得和小说里的故事一模一样。信纸装错了信封。她同时给他们两人写信,却把
    给里奇蒙的信纸装到寄给丈夫的信封里了。即使在事隔多年之后的今天,他仍然能感觉到当
    时的打击——痛苦……。
    天哪!真受不了!
    事情已经发生一段时间了,信里写得明明白白的。每逢周末,还有里奇蒙上次的公
    休……。
    莱斯利——莱斯利和阿瑟!
    这个该死的家伙!他那张该死的笑脸,那个该死的响亮清脆的“是,长官!”骗子手,
    伪君子!偷别人老婆的贼!
    阴森森的杀机一点儿一点儿地滋长起来了。
    他得想法子照常办事——不露声色。对里奇蒙的态度也千方百计地做到一如既往。
    他办到了吗?他认为还行。里奇蒙毫无察觉。身居异乡,远离家园,脾气好好坏坏算不
    了一回事,神经绷得太紧了,总是不断会犯嘀咕的。
    就是小阿米泰奇有过那么一两次好奇地望着他,那孩子年纪还小着哪,就是有心眼。
    后来时机终于来了——也许,阿米泰奇是看出来了。
    他故意让里奇蒙去送死,要是那次里奇蒙能毫发不伤地回来,那才真叫做奇迹了,当
    然,奇迹并没有出现。不错,是麦克阿瑟有意叫他送命的,这一点他全无悔疚。那原本是件
    轻而易举的事,无时不有失误,军官们不断地被派去蒙受无谓的牺牲。到处是混乱,惊慌。
    过后有人也许会说:“老麦也慌神了,捅了大漏子,挺棒的部下,损失了好几个。”
    也就是这些了,别的还能说什么?
    但是,阿米泰奇可不是那么回事。他瞧起他的司令长官来,眼神就是与众不同。估摸他
    已经看出,里奇蒙是被有意派去断送了性命的。
    (那么,战争结束以后——阿米泰奇会不会讲出去呢?)莱斯利是不知道的。莱斯利为
    了心上人的死亡哭泣过(他估计),但当他重返英国的时候,她的伤心已经过去了。
    他从来没有向莱斯利戳穿他所察觉了的问题。他们又在一起生活下去了——只是她免不
    了经常惘然若失。就这样又过了三、四个年头之后,她患两侧性肺炎,香消玉殒了。
    那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有十五年——十六年了吧?
    后来,他也离开军队在德文郡住了下来——买了小小的一块产业,实现了多年的愿望。
    邻居挺不错——天下乐土也莫过于此了。再来点狩猎、垂钓什么的,每逢礼拜上上教堂(除
    了布道讲大卫怎样把尤里亚弄到前线去送死的那天之外。他无论如何也听不得这个,太使他
    坐立不安了。)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起初,情况就是这样。后来,他不安起来了,总感
    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的长短似的,见到他的时候,神色也不对头,多少有这么点儿吧,就好
    象他们都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似的……。
    (阿米泰奇?会是阿米泰奇说了些什么吗?)从此以后,他总躲着别人——隐居独处。
    一个人总觉得有人在议论自己,确是不够舒坦的。
    总之,事过境迁,多少年过去了。所以说——所以现在完全是无缘无故的事了。莱斯利
    久已音容消逝,阿瑟里奇蒙也一样。已经是过眼云烟了,还有什么问题呢?
    这样一来,生活也真孤单,他只能躲开军队里的那些老朋友。
    (万一阿米泰奇讲出来,那么他们就全都知道了。)现在——就是这个晚上——一个神
    秘莫测的声音揭穿了一直保守秘密的这件陈年往事。
    他这样处理是否对头呢?咬紧牙关不开口?表示错综复杂的感情——愤慨、厌恶,但就
    不能显得心虚、张惶?说不准。
    当然,这种指控,谁也不会认真看待。水分太大,近似于捕风捉影。就拿那个可爱透顶
    的姑娘来说吧——那个“声音”指控她把一个孩子淹死了!疯话!天知道是哪一个疯子随便
    乱告乱攀的!
    埃米莉布伦特——其实就是军团里老汤海布伦特的侄女。竟然也指控她谋杀!谁都能一
    眼就看出她真是再虔诚不过的人了——说她是牧师的羔羊吧,也相称!
    该死的怪事,压根儿就是!就是发疯,没别的!
    自从他们到达这儿以来——什么时候到的?哟,该死!
    不是今天下午才到的吗?怎么好象过了那样长久了啊!
    他想:“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啊!”
    当然,明天咯,只要岸上的摩托艇一来就走。
    真有意思,此则此刻,他又不太想离开这个岛了……,再回到岸上去,回到他那所小宅
    院,去重新经受种种的是非烦恼。从敞开着的窗户里传来了阵阵惊涛骇浪拍击礁石的声音—
    —要比傍晚时分更加沉重响亮。风也起来了。
    他想,安息之声啊,安息的所在……。
    他想:岛子的妙处就妙在既来之则安之,再也无法往前走了……,到了万事的归宿
    了……。
    他忽然之间明白了,他不想离岛往别处去了。


    维拉克莱索恩躺在床上,清醒地瞪着天花板。
    她床头的灯还亮着。她怕黑。
    她思潮起伏:
    “雨果……,雨果……,为什么我觉得今晚你老是盯着我?……好象就在我的身
    旁……。
    “他究竟在哪儿啊?我不清楚,我也永远不打算知道。
    他就这么走了——直截了当地走了——同我没有关系了。”
    要躲开不去想雨果是不成的。他就在她的身边。她没法不去想他——没法忘了他……。
    康沃尔……。
    黑色的海礁,坦荡的金色沙滩,胖墩墩而好心肠的汉密尔顿夫人,等等,等等。而西里
    尔呢,拉着她的手,吵着闹着没个完。
    “我要游到礁石那边去,克莱索恩小姐。为什么不让我游到礁石那边去?”
    睁眼往上一瞧——正好碰上丽果注视着她的目光。
    晚上,西里尔上床睡了以后……。
    “克莱索恩小姐,出来走走……。”
    “好吧,我们去走一走吧。”
    他俩规规矩矩地走到海滩了,月光——一派大西洋的气息。
    就在这个时候,雨果用胳臂搂住了她的腰。
    “我爱你,我爱你,你清楚我爱你吗,维拉?”
    当然,她清楚。
    (也可以说她认为她清楚。)
    “我没法子要求你嫁给我。我一个子儿也没有,我只能养活我白己。你知道,说来也
    怪,有一次,足足有三个月我盼着一下子变成富翁的机会,机会就在我面前。要知道莫里斯
    (雨果的哥哥——译者注)死了整整三个月之后西里尔才出生的。要是西里尔是个女孩
    子……。”
    要是这孩子是个女的,那就什么全归雨果所有了。他承认他失望极了。
    “当然,我没有全扑在上面。然而,这仍然是个不小的打击。好吧,运气归运气!西里
    尔还是讨人喜欢的,我可是挺疼爱他的。”而这个孩子也确实喜欢他。他总是听这个侄子
    的,说要玩什么就玩什么,雨果是天性不记恨和怨的。
    西里尔先天不足,是个弱不禁风的孩子——缺乏耐力。
    也许可以说,是那种养不大、活不长的孩子……。
    后来——?
    “克莱索恩小姐,为什么不让我游到礁石那边去?”
    生气,执拗,没完没了的嘴叨。
    “那儿太远了,西里尔。”
    “可我……克莱索恩小姐……。”
    维拉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梳妆台旁,吃了三片阿司匹灵。
    她想:
    “如果我带着真正的安眠药就好了。”
    她又想:
    “要是我也想了此一生的话,我就多吃些安眠药,可不要氰化物!”
    她一想到安东尼马斯顿七歪八扭的紫青脸,不由得一阵寒战。
    她走到壁炉架前,又抬头望了望镜框里关于印她安小孩儿的歌谣。
    十个印地安小男孩,为了吃饭去奔走;
    噎死一个没法救,十个只剩九。
    她暗自想道:
    “简直太可怕了——就象我们今天晚上一样……。”
    干吗安东尼马斯顿要死呢?
    她可不要死。
    她不能想象要去死……。
    死亡是别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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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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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7:33: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


    阿姆斯特朗大夫在做梦……。
    手术室里闷热得厉害……。
    肯定是他们把温度调得太高了,汗水从他脸上淌了下来,双手粘糊糊的,递手术刀都拿
    不稳……。
    这把刀锐利得发亮,真美……。
    用这样的刀子杀人,太容易了,他现在不就是在杀人吗?……。
    这个女人的身体看上去真个别。本来应该是又粗壮又笨重的,而今却是一把骨头,瘦得
    可怜,脸藏起来了,看不见。
    他杀害的是哪一个呢?
    他记不得了,但是他一定要知道,他该不该问护士?
    护士正在注意他呢。不,他不能问她。她正在起疑心,他看得出这一点。
    但是,谁躺在手术台上呢?
    他们不应该把脸象这种样子盖起来……。
    他能看见这张脸就好了……。
    啊!这样好多了,一个年青的实习医生把盖着的帕子拉掉了。
    埃米莉,布伦特,不错。他就是要杀宛埃米莉布伦特,她那双眼睛多恶毒:她的嘴唇在
    嚅动,她在说什么?
    “生即是死,无时无死……。”
    现在她又在笑了,不,护士,别再把帕子盖上去。我得看看。我得上麻药。乙醚在哪儿
    呢?我肯定把乙醚拿来了。
    你把乙醚弄到哪儿去啦,护士?“教皇的新城堡”(一种名酒——译者注)?行,那样
    也行。
    把帕子拿开,护士。
    当然!我早就知道,这是安东尼马斯顿!脸色青紫,还歪扭着。但是他并没有死,他在
    笑呢。我对你说他正在笑着呢!把手术台都晃动了。
    瞧着点儿,伙计,瞧着点儿。护士,扶稳了——扶篆……。
    猛然一惊,阿姆斯特朗大夫醒了。天色已经大亮,阳光正照进房间。
    而且,正有个人向他弯着腰——在推他呢!那是罗杰斯。
    他脸色煞白,正在喊着:“大夫——大夫!”
    阿姆斯特朗大夫完全苏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急急忙忙地问道:
    “怎么啦?”
    “我妻子,是我妻子,大夫。我没法弄醒她,天哪!我没法弄醒她,而且——我觉得,
    她看上去不太对劲啦。”
    阿姆斯特朗大夫又快又利索——披上晨衣,就跟着罗杰斯走了。
    他在罗杰斯太太宁静地躺着的床边俯下身去。他搬起那女人冷冰冰的手,翻了翻她的眼
    皮,一连摆弄了好几分钟才直起腰杆儿,从床边转过身来。
    罗杰斯低声问道:
    “她——是——她是——?”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
    阿姆斯特朗点点头。
    “对,她去世了。”
    他的眼睛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颇有所思。接着他挨个儿走向床边的桌子,漱洗
    池,又回到长眠的女人身旁。
    罗杰斯说道:
    “是她——是——她的心脏——,大夫?”
    阿姆斯特朗大夫隔了一两分钟才回答说:“她平时身体情况如何?”
    “有点风湿玻”
    “最近瞧过什么医生吗?”
    “医生?”罗杰斯瞪着眼,”我们俩好多年都没上医生的门了。”
    “你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认为她有心脏病吧?”
    “没有,大夫。我一直不清楚。”
    阿姆斯特朗说道:
    “她睡眠好吗?”
    这次罗杰斯把眼睛避开了,两手握在一起,不安地搓着,嘴里嘟囔着:“她睡得不特别
    好——不好。”
    大夫钉住问道:
    “她是否吃点什么药帮助睡眠呢?”
    罗杰斯吃惊地盯着他。
    “吃药?帮助睡眠?我没听说过,我肯定她没有。”
    阿姆斯特朗走向漱洗池。周围放着不少瓶子。发油,香水,润肠药水,润肤甘油,漱口
    水和牙膏等等。
    罗杰斯帮着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从这儿翻起,他们一直翻到五屉柜。哪儿都找不到什
    么安眠药片或药剂。
    罗杰斯说道:
    “除了你给她的之外,昨晚上她没吃别的……。”


    正九点敲响早饭钟时,谁都起来了,正等着招呼在一起呐。
    麦克阿瑟将军和法官一块儿在外面平台上踱着步,随便聊着对政治局势的看法。
    维拉克莱索恩和菲利普隆巴德爬上房后岛上的最高点,碰见威廉亨利布洛尔也在那里,
    正站着眺望远处的岸边。
    他说道:
    “还没看到摩托艇的影子。我一直在守着呢。”
    维拉含笑说道:
    “德文郡是个贪睡懒起的地方,做起事来总是拖拖拉拉的。”
    菲利普隆巴德眼望它处,望着海的那一边。
    他骤然说道:
    “你们看天气怎么样?”
    布洛尔瞟了天空一眼,判断说:
    “依我看,没问题吧。”
    隆巴德尖起嘴唇打了个唿哨说:
    “我说,熬不过一天就得起风。”
    布洛尔说道:
    “是风暴吗——呃?”
    坡下传来了钟声。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吃早饭了!好,我能来上点儿。”
    他们走下斜坡的时候,布洛尔思虑重重地对隆巴德说道:“你知道,这件事可苦了我了
    一一这小伙子干吗要干掉他自己!昨儿晚上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有想通。”
    维拉在前面不远处走着。隆巴德放慢了脚步,说道:“有各种设想吗?”
    “我在找证据,首先是意图。我想应该说他挺阔气。”
    埃米莉布伦特经过客厅的落地长窗,迎了上来。
    她尖声问道:
    “船来了吗?”
    “还没有。”维拉说道。
    他们往里面走,去吃早饭。食柜上搁着一大盘腌肉鸡蛋,还有茶和咖啡。
    罗杰斯打开门让他们进去,跟着在外面随手带上了门。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这个人今天早晨看来不大对劲儿。”
    阿姆斯特朗大夫这时正靠窗站着,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早晨有什么不周到的地
    方,请——呃——大家包涵着点。今天早晨这顿早饭够罗杰斯一个人忙乎的了,罗杰斯太太
    今天早晨可——呃——干不了。”
    埃米莉布伦特尖声问:
    “那个女人怎么啦?”
    阿姆斯特朗大夫随随便便地说道:
    “我们还是用早点吧!否则蛋要凉了,吃完了,我有点事同大家谈谈。”
    大家都领会了,都去盛了吃的,取了咖啡和茶,开始吃饭。
    心照不宣,谁都闭口不提本岛的事,而是东拉西扯地随便聊流行的新闻,国外的啦,体
    育界的啦,还有什么洛克奈斯的怪物最近又出现啦。
    就这样,杯盘撤走以后,阿姆斯特朗大夫稍稍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然后郑重其事地清
    了清嗓子,开口了。
    “我认为还是等诸位用完早点后再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你们的好。罗杰斯太太在睡梦
    中去世了。”
    随即出现了惊叫声,震骇声。
    维拉惊呼道:
    “太可怕了!我们来到之后,出了两条人命!”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眯起双眼,用他细小但字字清晰明确的声音说道:“喔——真有意
    思——那么,死因呢?”
    阿姆斯特朗耸耸肩膀:
    “一下子说不清楚。”
    “一定要解剖尸体吗?”
    “当然,我没法出具证明。对这个女人的健康情况,我一点也不了解。”
    维拉说道:
    “她看上去精神非常紧张。昨天晚上又受了一次惊吓。
    可能是心脏出了毛玻我看是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干巴巴地说道:
    “她的心脏出了毛病,不再跳动了。这倒是真的——但问题是为什么出了毛玻”从埃米
    莉布伦特嘴里进出来两个字。这对听着的一伙人来说,真是又有分量又干脆。
    “良心!”她说道。
    阿姆斯特朗向她转过身去。
    “你说这个话具体指什么?布伦特小姐?”
    埃米莉布伦特从她紧闭着的嘴里又尖刻地说出来:“你们全都听见了的。人家告了她,
    也告了她丈夫,说他们蓄意谋杀了他们原来的东家——一位老太太。”
    “你认为呢?”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我看那个控告是真实的。昨天晚上你们都看见了。她压根儿瘫了,晕过去了。把她的
    罪孽重新翻腾出来,这个打击她可受不了。干脆说,她就是吓死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不无疑虑地摇着头。
    “也许是这样,”他说道,“但是在进一步了解她的健康情况之前,谁也不能这样肯
    定。如果心脏方面确实衰弱的话——”埃米莉布伦特安详冷静地说道:“要是你这样说的
    活。好吧,就叫作天命吧。”
    一下子,谁都吃了一惊。布洛尔先生不安地说道:“这未免把问题扯得太远了吧,布伦
    特小姐。”
    她瞧着大家,两眼熠熠发光,连下巴颏也翘了起来。她说道:“你们认为一个有罪的人
    不可能因为震慑于上帝的威怒而倒毙吗,我认为可能。”
    法官摸着下巴。他带着稍许有点讽刺意味的声调轻声说:“我亲爱的夫人,根据我对为
    非作歹的了解,天命总是把服罪和惩罚的工作留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处理的——而处理起
    来又总是困难重重的,别无捷径可循埃”埃米莉布伦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
    布洛尔粗鲁地说道:
    “昨天晚上她上床以后吃过啥,喝过啥了?”
    阿姆斯特朗说道:
    “啥也没有。”
    “没有吗?连一杯茶、一杯水都没有吗?我敢打赌说她喝过一杯茶。这类事情总是这样
    的。”
    “罗杰斯一口咬定她什么东西也没有吃过。”
    “啊!”布洛尔说道,“他就是会这样说的。”
    他的语调是如此地煞有介事,使大夫盯着他瞧了半天。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这样说来,你就是这么想的咯?”
    布洛尔气势汹汹地说道:
    “怎么,不行吗?昨天晚上的控告是我们人家都听见的。
    也许是捕风捉影——尽是些胡话!反过来说,也可能不是呢!
    姑且说控告是实吧。罗杰斯和他那位太太干掉了那个老太太,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怎
    么想呢?他们一直是心安理得——”维拉打断了他的说话,低声说道:“不对,我不觉得罗
    杰斯太太是那么心安理得。”
    布洛尔对别人打断自己的话有点不高兴。他瞟着她的眼神似乎说,“也是婆婆妈妈
    的。”
    他继续说道:
    “那也是可能的。但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眼前无论如何并没有什么危险。然而,昨天
    晚上,某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妖魔鬼怪来了个竹筒倒豆子,结果如何呢?那个女人垮了——垮
    得七零八碎了。注意到了吗?当她刚刚苏醒过来时,那个当丈夫的又是怎样恐吓她的呢?根
    本没有一点儿当丈夫的应该有的焦急!就是一丁点儿也没有!他就象热锅上的蚂蚁那样,怕
    得要死,生怕她会说出些什么来。”
    “所以就请诸位想想吧!他们作了案,脱了身。万一整个事情抖落了出来,那又会出现
    什么情况呢?十有八九,那个女人会和盘托出。她没有那个胆量顶住,熬过去的。她就是这
    么一个——对她丈夫来说,一个活生生的祸害。男的没问题。就是在阎王爷面前,他撒谎也
    不会脸红——但他就是把握不住她。要是她一撅不振,他的脑袋就危险啦!这样一来,他就
    在茶里偷偷搁了些什么,而她的嘴也就永远永远地闭上了。”
    阿姆斯特朗慢条斯理地说道:
    “在她床边,没有空茶杯——什么也没有,我看过了。”
    布洛尔不禁嗤之以鼻:
    “当然不可能有。她喝完之后,他首先干的就是把杯碟拿走,仔细涮洗干净。”
    冷场了。后来,麦克阿瑟将军又怀疑地说道:“可能是这样。但是我很难相信一个男人
    竟然可能对自己的妻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布洛尔嘿嘿一笑说:
    “当一个男人连自己脑袋都保不住了的时候,他就顾不上什么男恩女爱的了。”
    又是冷常谁也没有开口,门开了。罗杰斯走了进来。
    他一边说,一边挨个儿看着大家:
    “各位还要我给大家煮点什么吗?我知道,吐司少了点,真抱歉。因为面包不够了。岸
    上还没有把新面包送来。”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他问道:“摩托艇通常在什么时候开来?”
    “七点到八点之间,先生。有时候八点过一点儿。不知道弗雷德纳拉科特今天早上干什
    么去了。如果他有病,他会派他兄弟来的。”
    菲利普隆巴德问:
    “现在什么时候啦?”
    “差十分十点,先生。”
    隆巴德挑了挑眉毛,自个儿慢慢地点着脑袋。
    罗杰斯等着,过了一两分钟说:
    麦克阿瑟将军突然间迸出一句话来:
    “关于你太太的事,我深表痛心,罗杰斯。医生方才正在对我们讲起这件事。”
    罗杰斯低下了头。
    “是的,先生。我谢谢你,先生。”
    他拿起装腌肉的空盘子,走出去了。
    又是一片寂静。


    在外面地平台上,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关于这只摩托艇……。”
    布洛尔望着他。
    布洛尔点点头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隆巴德先生。我也在用同样的问题问我自己:差不多两小时前摩
    托艇就该到了。它没到吧?
    什么缘故呢?”
    “找到答案了吗?”隆巴德问道:
    “这并不意外——这是我说的——这是一码事。同整个事情都有联系的。”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那么,你认为它不会来了?”
    忽然,在他们两人身后,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说道:“摩托艇不会来了。”
    布洛尔微微扭动着他方正厚实地肩膀,深思地审视着后来说话的人。
    “您也是这样想吗,将军?”
    麦克阿瑟将军大声说道:
    “当然它不会来。我们都盼望着这条船把我们送出小岛。
    要知道这才是整个事件的内容呢。也就是我们离不开这个岛子了……,谁也别想离
    开……,这就是结局,瞧——万事大吉……。”
    他犹豫了一会几,又用一种低沉而异样的声音说道:“那就是安息——真正的安息。叶
    落归根——不必再纷纷扰扰……。是的,安息了……。”
    他猛然转过身去,走开了。先是沿着平台,接着走下斜坡,趔趄着身子,向海的方向走
    去,一直走到岛的尽头,那里的礁石疏疏落落地一直通向水中。
    他走起路来有点蹒跚,象是半睡不醒似的。布洛尔说道:“又来了一个鬼迷心窍的!看
    来,到头来该帮子人都会搞成这副德性!”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我不相信你也会这样,布洛尔!”
    这位前探长笑了起来。
    “要让我也昏了头,那可不容易。”他冷漠地说,“而且,我同样不相信你也会这样,
    隆巴德先生。”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此刻我自己感觉相当正常。多谢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走到平台上来了,他站着迟疑了一会儿。
    左边的是布洛尔和隆巴德,在他右边的是沃格雷夫。沃格雷夫低着脑袋,信步踱过来又
    踱过去。
    阿姆斯特朗起初拿不定主意,隔了一会儿,终于向沃格雷夫走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罗杰斯匆忙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能同你说句话吗,先生?”
    阿姆斯特朗转过身去。
    他眼前看到的情景,使他大吃一惊。
    罗杰斯的脸在抽搐着,颜色是青灰的,双手在打哆嗦。
    这副模样和他在几分钟前那种克制自若的神态形成了强烈的对照,阿姆斯特朗不由得大
    吃一惊。
    “我请你,先生,请你听我说句话,请到里面来,先生。”
    医生回过身去,同失魂落魄地管家一起又进了屋子。他说道:“怎么回事,你,镇静
    点!”
    “请这边来,先生,这边。”
    他打开了餐厅的门。大大走了进去,罗杰斯跟进去之后,随手带上了门。
    “好吧,”阿姆斯特朗问道,“怎么回事?”
    罗杰斯喉头的肌肉在颤动,他拼命咽着口水,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说:“这儿还在出
    事情呢,先生,我实在想不通。”
    阿姆斯特朗厉声说:“事情?什么事情?”
    “你可能认为我发疯了,先生。你可能会说这没什么。
    但是,总得解释得通啊,先生。总得解释得通埃因为这说不过去啊!”
    “行了,老兄,告诉我怎么回事?别再打哑谜了。”
    罗杰斯又咽了咽口水说:
    “是那些小瓷人,先生。就是在桌子正中的那些。那些小瓷人,一共十个,本来是十
    个。这一点我可以发誓,一共是十个。”
    阿姆斯特朗说道:
    “是的,十个。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还数来着。”
    罗杰斯挨近了点。
    “就是这个问题,先生。昨天晚上,我收拾桌子的时候,只有九个了,先生。我注意到
    了,也感到奇怪。但无非是这么一想而已。不过,今天早晨,我摆桌子的时候,没注意。
    因为我心里这样那样的可乱着呐。
    “但是,现在,先生,我正打算收拾。请您自己看看吧,别说又该不相信我了。
    “只有八个了,先生!只有八个,这叫人想不通吧?只有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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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7:34: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


    早饭以后,埃米莉布伦特提出,请维拉克莱索恩同她一起再爬到岛子顶上去眺望船来了
    没有,维拉同意了。
    空气清新,海面上泛起阵阵小白浪花,还没有渔舟出海,也没有摩托艇的踪影。
    斯蒂克尔海文村子的模样还看不真切,只有高处的山坡——一座峨然突出的红色岩崖掩
    映着小海湾。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昨天送我们来的那个人,看上去不象是靠不住的。今天早晨这么晚了他还不来,实在
    很奇怪。”
    维拉没说什么。她正在努力克制着越来越严重的惊慌不安。
    她生气地暗自说道:
    “你千万要保持冷静。这哪象你啊,你不是总能把握得住自己吗?”
    隔了一会儿,她说话了:
    “我但愿他会来。我——我真想离开。”
    埃米莉布伦特毫无表情地说道:
    “我相信我们是人同此心啊!”
    维拉说道:
    “全部是那么不可思议……,似乎是乱来一气。”
    这位上年纪地妇女突然不由自主地说道:“我真悔恨自己怎么轻易上了当。只要稍微审
    查一下,那封来信其实是荒谬可笑的。可是,那时候我竟然不加怀疑——毫不怀疑。”
    维拉象木头人似地应声说道:
    “我看也是。”
    “太想当然了。”埃来莉布伦特说道。
    维拉战战兢兢地长吸了一口气说道:
    “你真的认为是——象你在吃早饭时说的那样?”
    “说得明确些,我亲爱的,你具体指什么呀?”
    维位低声说:
    “你真的认为罗杰斯和他那口子干掉了那位老太大?”
    埃米莉布伦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海的那边。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我个人肯定这样认
    为。你的看法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看。”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所有一切都证明了我的看法。那个女人晕过去了,而男的呢,失手掉了咖啡盘子,还
    记得吧?还有他那种解释的方式,听上去就是假的。是啊!我看是他们干的。”
    维拉说道:
    “她的样子,看来——连自己的影子都怕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害怕成这样的女
    人……,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
    布伦特小姐喃喃地说道:
    “我还记得小时候幼儿园里挂着的一条箴言说:‘有罪之人逃不脱。’对极了,说得
    是。‘有罪之人逃不脱’。”
    维拉慌忙站起来说:
    “那么,布伦特小姐……布伦特小姐……这样说来……。”
    “怎么啦,我亲爱的?”
    “那些呢?那些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所有其它的那些控告蔼—那些——那些不是真的吗?
    但是,要说罗杰斯两口子那件事是真的话——”她说不下去了,思想大乱了,表达不清
    楚。
    埃米莉因困惑不解而紧皱着的双眉疏展开来了。
    她说道:
    “啊,现在我懂得你的意思了。比如,那位隆巴德先生,他承认他使二十一个人陷于非
    命。”
    维拉说道:
    “他们只不过是些土人而已……。”
    埃米莉布伦特尖锐地说道:
    “不管是黑是白,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
    维拉心想:
    “我们的黑人兄弟——我们的黑人兄弟!喔,我要大笑,我要发狂,我要忘乎所
    以……。”
    埃米莉布沦特继续深思地说道:
    “当然,其中有些控告完全是捕风捉影和荒谬可笑的。
    譬如指责法官的那条。他不过是在他的公职范围内履行了他的职责而已。还有,象那个
    以前的苏格兰场(指英警察局——译者注)人员以及我的那条,都是。”
    她顿了顿又说下去:
    “自然,考虑到昨天晚上的具体情况,我并没打算说什么。在男人们面前议论那个问题
    不合适。”
    “不合适吗?”
    维拉听出了神。布伦特小姐安详地说下去:“比阿特丽斯泰勒是我的佣人。她是个不规
    矩的姑娘——我发觉得太晚了。我完全看错了她,她的表现好极了,又干净,又听话。我是
    很宠爱她的。当然,所有这些全是假相。
    她是个品德败坏、放荡不羁的女孩子。真恶心!总有好一阵子以后,我才发现她已经是
    象她们所说的那样‘出了问题’了。”她停顿了一下,皱起秀气的鼻梁以示不屑。“真使我
    大吃一惊。她父母也是规规矩矩的人,从小到大管教她很严。我对他们毫不姑息这丫头的不
    端行为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
    维拉眼睛盯着布伦特小姐问道:
    “后来出了什么事了?”
    “自然,我家里一分钟也容不得她。我不愿意让谁说我包庇伤风败俗的事。”
    维拉低声问道:
    “后来呢——她出了什么事了?”
    布伦特小姐说道:
    “那个没人要的东西,良心上背了一条罪过还不够,还要造孽。自己去寻了短见。”
    维拉话说得更轻了,一幅惊恐万状的脸相。
    “她自杀了?”
    “就是,她投了河。”
    维拉一阵战栗。
    她呆呆地瞪着布伦特小姐平静文雅的神态,说道:“当你听说她这样做了以后,你有什
    么感觉?你难受过吗?自我谴责过吗?”
    埃米莉布伦特端正了一下姿态。
    “我?我有什么可以谴责自己的?”
    维拉说道:
    “但是,如果说就是因为你的——狠心肠——逼得她出此下策的话……。”
    埃米莉布伦特狠狠地说道:
    “她自作——咎由自泉—她自受。要是她规规矩矩安分守已,这些事情本来就不会发生
    的,”她转过脸来冲着维拉,毫无负疚之意,眼神但然,既冷酷又自信。埃米莉布伦特正高
    居在印地安岛之巅,自得于自己的道德修养之中。
    忽然之间——对维拉说来:
    这位小个子的上了年岁的老姑娘不只是稍微有点可笑而已,而是——可怕!


    阿姆斯特朗大夫从餐厅走出来,又一次来到了平合上。
    法官正坐在一把椅子里,安逸地眺望着大海。隆巴德和布洛尔在左边抽着烟,但沉默不
    语。
    象上次那样,大夫又迟疑了一阵子,把眼光落在法官身上了。他有些犯疑,要找个人一
    块儿合计合计。法官的头脑既敏捷又富于条理,这他是领教过了的。他所以还在犹豫不决是
    因为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的脑子虽灵,但终究老了,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阿姆斯特朗感到他
    所需要的却是闻风而至的男子。
    他打定了主意。
    “隆巴德,我跟你谈一句话行吗?”
    菲利普一惊。
    “当然。”
    两人一起离开了平台。他们走下斜坡,朝海的一边走去。
    到了谁都听不见他们的地方,阿姆斯特朗说:“咱们会诊一下。”
    隆巴德皱着眉头说道:
    “亲爱的老朋友,我可不懂得医道。”
    “不,不,我是指总的情况。”
    “喔,那可以。”
    阿姆斯特朗说道:
    “坦率地说,你现在怎么看?”
    隆巴德想了想之后才说:
    “你是有所指的吧?”
    “关于那个女人的那桩事,你有什么看法?你同意布洛尔的道理吗?”
    菲利普抬头喷了口烟,说道:
    “就她的那桩事情看,所说的完全有理。”
    “是这样。”
    听口气,阿姆斯特朗似乎松了一口气。菲利普隆巴德精得很呐!
    隆巴德又继续讲下去:
    “姑且认为罗杰斯先生和太太那时候顺利地得了手,其实,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办不到
    的理由。具体说来,你看他们是怎样下手的?把那位老太大毒死的吗?”
    阿姆斯特朗慢悠悠地说:
    “也许比这还容易。今天早晨我问过罗杰斯那位布雷迪小姐害什么病来着。从他的话里
    可以听得出来,不需要在病情及治疗方面刨根问底,总是心脏上的那种毛病,用的是亚硝酸
    戊酯。病一发作,就吸入一支亚硝酸戊酯,亚硝酸戊酯一断档——得,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打
    发她上路了。”
    菲利普隆巴德沉思着说:
    “竟然如此简单。可见得也的确是——使他们动心。”
    医生点了点头。
    “是啊,用不着主动去做什么,用不着什么象砒霜之类的药毒——啥也不用——只要—
    —听之任之!而且罗杰斯还连晚赶着去请医生,他们相信这么一来,当然,人不知鬼不
    觉。”
    “而且,就算有人知道,也拿他们没办法。”菲利普隆巴德又添上了一句。
    忽然他皱起眉头。
    “可见——这说明的问题太多了。”
    阿姆斯特朗对这个说法感到迷惑不解:
    “你说什么?”
    隆巴德说道:
    “我意思是——它揭穿了印地安岛的老底儿了。有些犯罪行为,硬是拿凶手没办法。罗
    杰斯两口子这件事就是一个例子。还有,象老沃格雷夫,他简直就是用法律杀人。”
    阿姆斯特朗急忙说道:
    “那桩事情,你信?”
    菲利普隆巴德笑了起来:
    “啊,是的,我相信。沃格雷夫杀了爱德华塞顿,没问题,一清二楚,就象他用刀血淋
    淋地捅了塞顿一样。但是他再滑不过了。披着法衣,手持法典,高居大堂之上,杀人不见血
    啊!因此,按正常法规,对他的这种略施小伎,治得了罪吗?”
    突然一个念头象闪电一样出现在阿姆斯特朗的脑海里:“行医杀人——手术杀人。安
    全,保险!??堑模?笤谧约杭依镆谎?鹊保 *
    菲利普隆巴德继续说着:
    “可见得——欧文先生——可见得——印地安岛!”
    阿姆斯特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了,我们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把我们都弄到这儿来,打算怎么办呢?”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你看呢?”
    阿姆斯特朗立刻说道:
    “让我们再回过头去,说几句那个女人的结局吧。是怎么搞的?有几种可能?是罗杰斯
    怕她说出来而杀了她的呢,还是另一种可能:她神志失常而目寻短见了呢?”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自杀,呢?”
    “你看怎样?”
    隆巴德说道;
    “有这个可能——不错——如果在这之前马斯顿不翘辫子地话。不过,在不到十二个钟
    头内连着有两起自杀,叫人难以接受。再说,你要是告诉我,有个名叫安东尼马斯顿的欢蹦
    乱跳的壮小伙子,他不知天高地厚,无忧无虑的,仅仅因为撞倒两个孩子,送了他们的性
    命,就诚心诚意地断送掉自己——不行啊!听来好笑啊!就算是这样,毒药那玩意儿他又是
    打那儿弄来的呢?据我所知,氰化钾可不是那种随便塞在哪个口袋里到处带着跑的东西。说
    来,这可是你的本行。”
    阿姆斯特朗说道:
    “头脑正常的人,谁也不会随身带着氰化钾。只有掏蜂窝的人可能这样做。”
    “那就是说只有醉心园艺的园丁或者园主人才会有了?
    安东尼马斯顿也不是这种人呀?我弄不懂的就是氰化物,这个谜还有待于揭开。要么
    说,安东尼马斯顿来这儿之前就蓄意干掉自己啦,所以是准备好了来的,要么说……。”
    阿姆斯特朗追问他:
    “要么说?”
    菲利普隆巴德咧开嘴露出牙齿笑了:
    “干吗非让我说出来?这话不就在你自己的嘴边吗?安东尼马斯顿当然是被谋害的
    咯。”


    阿姆斯特朗大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么罗杰斯太太呢?”
    隆巴德缓慢地说道:
    “假如没有罗杰斯太太那件事,尽管疑虑重重,我还有可能相信安东尼是自杀的。反过
    来说,如果没有安东尼马斯顿这件事,我就可能毫无疑虑地完全相信罗杰斯太太是自杀的。
    如果不是安东尼马斯顿的死实在难以解释的话——说是罗杰斯把自己老婆干掉的,我也相
    信。现在是两起死亡,一起紧接着一起,那就需要讲讲清楚才行了。”
    阿姆斯特朗说道:
    “我也许能帮助你弄清楚这个问题。”
    于是,他把罗杰斯告诉他关于两个小瓷人失踪的情况又重复了一遍。
    隆巴德说道:
    “对了,印地安小瓷人儿……,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肯定有十个。你说现在只有八个
    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背诵了起来:
    十个印地安小男孩,为了吃饭去奔走;
    噎死一个没法救,十个只剩九。
    九个印地安小男孩,深夜不寐真困乏;
    倒头一睡睡死啦,九个只剩八。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菲利普隆巴德又露出牙齿笑了,扔掉了烟头。
    “再也没有这样见鬼地巧事!安东尼马斯顿昨天晚饭后死于窒息,或者说噎死了,而罗
    杰斯奶奶睡过了头,一觉睡死啦!”
    “于是?”阿姆斯特朗说道。
    隆巴德立即把话头接了过去:
    “于是又出现了一个难题,也就是问题的奥秘所在!未知数!欧文先生!尤纳欧文。一
    个不知所在,无所不在,逍遥自在的狂人!”
    “啊!”阿姆斯特朗吸了一口气,轻松地说:“你同意了。但是,你明白吗,这又牵涉
    到什么问题了?罗杰斯赌咒发誓地说,岛上除了我们自己和他以及他老婆外,别无他人。”
    “罗杰斯弄错了!而且罗杰斯可能在撒谎!”
    阿姆斯特朗摇摇头。
    “我不认为他在撒谎,这个人害怕着呐!害怕得要疯了。”
    菲利普隆巴德点点头。
    他说道:
    “今天上午不会有摩托艇来了。这也对得上茬儿。又是欧文先生近在眼前的小小安排。
    印地安岛势将与世隔绝,直到欧文先生了结这桩公案为止。”
    阿姆斯特朗脸色煞白地说道:
    “你认为——此人一定是个头号狂人!”
    菲利普隆巴德变了一种口气说道:
    “有一点是欧文先生没想到的。”
    “哪一点?”
    “说来说去,这个岛子总归只是一块光秃秃地礁石吧?我一次快刀斩乱麻,搜它一家
    伙,马上就可以把尤纳欧文老爷搜出来。”
    阿姆斯特朗大夫警告说:
    “他危险得很呐!”
    菲利普隆巴德大笑起来:
    “危险得很?谁害怕大灰狼来着?我要是抓住他,我就成为危险得很啦!”
    他顿了顿又说道:
    “最好我们把布洛尔也找来帮我们干。关键时刻他会是把好手。最好不让娘儿们知道。
    至于还有些人,将军是老掉了牙的,我看是的。而沃格雷夫的本事无非是懒上加懒。就我们
    三人来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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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7:35: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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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布洛尔一说即成,他对他们的计划立刻表示同意。
    “你们提到的关于小瓷人的那些事,说明问题完全不那么简单,先生们。邪了!敢情
    是!就是还有一点:你们是不是认为,到现在为止,从所发生的全部事情来看,这个欧文的
    做法,就是本人不出面,都由你们自己搞呢?”
    “说清楚些,老兄。”
    “听着,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昨天晚上一咋呼,那个毛孩子马斯顿先生就受不住,服毒
    自尽了。那个罗杰斯,也挺不住了,干掉了自己的老婆!全是由着尤纳欧文的摆布。”
    阿姆斯特朗摇着脑袋,又着重提到了氰化物的问题。布洛尔对这一点也同意。
    “说实在的,我把这点给忘了,随身带着它到处转悠,确实罕见。但它又是怎样跑到他
    的酒里去的呢,先生?”
    隆巴德说道:
    “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昨晚,马斯顿喝了不止一杯。
    他喝最末了一杯同喝上一杯之间隔着不短时间,而他那只杯子就一直搁在桌上或者什么
    地方。我想想——不能太肯定,可能是放在靠窗户的那张小桌子上。窗户是开着的。也许有
    什么人偷偷放了一点氰化物进去。”
    布洛尔不太相信地说道:
    “躲过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先生?”
    隆巴德冷冷地说道:
    “我们都——忙着别的呢。”
    阿姆斯特朗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不错。我们当时都给吓住了。大家在屋子里团团转,嚷着,可恼火啦!光顾着说自
    己的事了。我看还是有可能的……。”
    布洛尔耸了耸肩膀。
    “事情明摆着,一定是这样干地!话就说到这里为止,各位,我们动手吧!有谁碰巧带
    着枪呐?也许谁也想不到会用得上它吧?”
    隆巴德说道:
    “我带着一支。”他拍了拍口袋。
    布浴尔睁大双眼,用装得漫不经心却显然装过了头的声音说道:“老带着这个玩意儿
    吗,先生?”
    隆巴德说道:
    “常带着。我常到那些不尴不尬、不三不四的地方去,这你们都知道。”
    “明白了,”布洛尔接着又说,“可是,也许你还从来没有到过象你今天所到的这种更
    尴尬得多的地方吧!要是真有这么一个疯子藏在岛上,他完全可能配备有良好的武器——更
    甭提有两三把刀子匕首之类的了。”
    阿姆斯特朗干咳着。
    “这点兴许你错了,布洛尔!杀人狂不一定都是张牙舞爪、大打出手的。他们多数是斯
    斯文文的随和人物。”
    布洛尔说道:
    “我可感觉不出来我们这儿的那位会是这种人,阿姆斯特郎大夫。”


    三个人开始在岛上兜起圈子来。
    结果没想到事情竟这么简单。岛的西北角,也就是冲着大陆沿岸的那一边,直挺挺的悬
    崖直插海底,崖壁是光溜溜地一片。岛上别处,无一树木,几乎暴露无遗。三个人仔仔细
    细、有条不紊地搜查着,真是把个印地安岛从岛顶到水边上上下下走了个遍了。一寸一寸地
    探摸,哪怕一丁点儿不寻常的岩石褶子和任何一个可能通向洞窟的旯旮,都不漏过。然而,
    就是没有洞,也没有窟窿!
    他们绕着水边走,最后来到了麦克阿瑟将军独坐远眺水天一色的地方。这里,只有层层
    叠叠的波浪拍打着礁石溅起浪花,宁静极了!老人笔挺地坐着,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水平线。
    这帮搜岛的人走过去时,他全然没有注意。这种漠然的态度,至少使三人中的一个人稍
    微感到有些不安。
    布洛尔心里想:
    “这不对头——看上去象是中了什么魔似的。”
    他清清嗓子,摆出一副准备好好聊上一阵子的架势说:“您真会给自己找个安逸的好地
    方啊,先生。”
    将军皱起眉头,回头掠过一眼,说道:
    “没多少时间了——太少了。我务请各位别来打扰我。”
    布洛尔十分亲切和蔼地说道:
    “我们不打扰你。我们在岛上转一圈,可以这末说吧。
    就是有点怀疑,也许有人正躲在岛上。”
    将军还是皱着眉头说:
    “你们不懂蔼—你们根本不懂。请走开吧。”
    布洛尔走开了。他走到另外两人那里说道:“他疯了……,同他讲,没用。”
    隆巴德有点好奇地问道:
    “他说什么啦?”
    布洛尔耸了耸肩膀:
    “什么时间不多啦,他不愿意别人打扰他啦。”
    阿姆斯特朗大夫也皱起眉头来了。
    他喃喃地说道:
    “现在,我担心……。”


    搜岛宣告结束了,三个人站在全岛的制高点上俯视着远处的大陆,没有船只出海,海风
    吹来,新鲜气息越来越浓了。
    隆巴德说道:
    “没有船出海,风暴要来了。伤脑筋的是,这儿望不见村子,没办法发个信号什么
    的。”
    布洛尔说道:
    “今晚上我们弄堆篝火试试。”
    隆巴德皱着眉头说道:
    “坏就坏在也许这些都是安排好了的。”
    “怎么安排的,先生?”
    “我哪里知道?也许会是开个玩笑什么的。把我们放逐到这个岛上,任你发什么信号也
    不理睬,诸如此类的。譬如,对村子里说,这儿在赌着东道呢。反正,可以胡扯呗。”
    布洛尔半信不信地说道:
    “你以为村子里的人就信啦?”
    隆巴德冷淡地说道:
    “哼,假的比真的还有人信!要是有人对村里人说,别去理睬这个岛子,让不知何许人
    的欧文先生悄悄地把他的客人们都干掉了再说——你认为他们会相信吗?”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一开始,连我自己也无论如何不信,而今……。”
    菲利普隆巴德用牙齿咬着嘴唇说道:
    “而今——就是这个话!大夫,这是你说的!”
    布洛尔盯着水面说:
    “我想,不至于有人爬到水下去吧!”
    阿姆斯特朗摇摇头。
    “我看不会。再说这么陡,哪儿藏得住人啊?”
    布洛尔说道。
    “也许崖壁上有窟窿。现在如果有条船,我们就能绕岛划一圈。”
    “如果有船,我们全体已经在返岸的途中了。”
    “说得对,先生。”
    隆巴德突然说道:
    “我们可以把这座崖壁摸透。这里只有一个地方藏得住人——就在右边靠下面那里。你
    们哪一位能弄到根绳子,可以把我放下去探个究竟。”
    布洛尔说道:
    “还是弄清楚的好。虽然,乍一看——看起来似乎挺可笑的。我来找找,看能不能弄到
    根绳子什么的。”
    他径直地朝着屋里跑去。
    隆巴德看了看天空,云块正在集结着,风势增强了。
    他侧目看了阿姆斯特朗一眼说:
    “你倒是镇静得很,大夫。在想些什么呢?”
    阿姆斯特朗慢慢地说道:
    “我正在想老麦克阿瑟到底疯到什么程度了……。”


    整个上午,维拉都心神不宁,她躲着埃米莉布伦特。
    布伦特使她害怕,她讨厌布伦特。
    布伦特小姐呢,端了张椅子坐在房子的犄角里,正好躲开风道。她坐在那里编织着什
    么。
    只要维拉一想到她,就好象看到一张灰白色淹死人的脸,头发上缠挂着海草……。这张
    脸曾经很好看——好看到可能把什么东西都不放在眼里的程度——如今,这张脸却连怜悯和
    恐惧都没有了。
    埃米莉布伦特镇静如常,一本正经地坐着织毛衣。
    大平台上,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蜷缩在一张门房用的椅子里,脑袋几乎缩到了脖子里。
    维拉瞧着他的时候,就好象看到了站在被告席上的那个人——有着蓝眼珠,一头美发,
    一张困惑而害怕的脸相的小伙子,爱德华塞顿。想象之中,她似乎又看到法官用衰老的双手
    戴上了法官帽子,开始宣读判决……。
    隔了一会儿,维拉信步向海边走去,她沿着海边一直走到了岛地尽头。一个老人正坐在
    那里傻望着天边。
    麦克阿瑟将军看见她走近,动了一下。他扭过头来——脸上现出了疑虑、惶惑、奇特而
    复杂的神情。维拉深深一惊。将军死盯着她看了半晌。
    她心里想:
    “多么古怪。就好象他已经清楚……。”
    他说道:
    “啊!原来是你!你是来……。”
    维拉在他身边坐下说道:
    “您喜欢坐在这儿看海吗?”
    他和气地点点头。
    “是的,”他说道,“使人神往啊!我看,这真是一个等待的好地方。”
    “等待?”维拉立刻说,“您在等待着什么呐?”
    他还是和和气气地说:
    “未日。可是,我以为你不是早已知道了吗?这不是事实吗?我们都在等待着自己的末
    日。”
    这么一来,她连说话都哆里哆嗦的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
    麦克阿瑟将军庄严地说道:
    “我们哪一个人都离不开这个岛子了。这是安排好了的。
    当然,你完全清楚这一点。也许你还悟不透这就是解脱。”
    维拉不解地问道:
    “解脱?”
    他说道:
    “是地。当然,你还太年青……,你还没接触到这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就要来了!
    一个人当发觉自己一切都干完了——从此以后无事一身轻了,也就是谢天谢地解脱了。有一
    天你也会有这种感觉的……。”
    维拉嘶哑地说道: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她感到手指头一阵阵地痉挛。突然,对这个文文静静的老军人害怕起来了。
    他乐滋滋地说道:
    “我告诉你,我是爱菜斯利的。我爱她,爱极了……。”
    维拉问他道:
    “莱斯利是您的太太吗?”
    “是的,是我的妻子……,我爱她——有这样一个妻子,我可得意啦。她,多漂亮——
    多开朗。”
    他静默了一两分钟,接着又说道:
    “是的,我爱莱斯利。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这样干的。”
    维拉说道:
    “你是说——”她停住了。
    麦克阿瑟将军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
    “现在再抵赖也没用了——再抵赖也得完蛋了。是我把里奇蒙送上死路的。我看,这也
    算得上是一种谋杀。听来多奇怪。谋杀——而我一直奉公守法。但在当时说什么也和谋杀扯
    不到一块儿。事后也不后悔。‘这小子,就是该!???揖褪钦饷聪氲摹?珊罄础??!*
    维拉的声音变了,她说道:
    “是埃后来?”
    他惘然若失地摇着脑袋,看上去既困惑又有点伤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瞧,什么都变样了。我不知道莱斯利是不是看出来
    了……,我看不至于。但是你知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了解她了。她离我太远了,远得我接
    近不了她。而后来,她就死了——我也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维拉说道:
    “一个人了——一个人了——”岩石那边传来了她说话的回音。
    麦克阿瑟将军说道:
    “未日来临时,你也会高兴的。”
    维拉站起来,尖声说道: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他说道:
    “我懂,我的孩子,我懂……。”
    “你不懂,你什么也不懂。”
    麦克阿瑟将军又只顾自己去看海了,似乎压根儿不知道她在后面站着。
    一面他还在轻声细语地说着:
    “菜斯利……?”


    布洛尔胳臂上拎着一圈绳子从屋子里回来时,在原来那个地方,他看见阿姆斯特朗正盯
    着水面往下瞧呢!
    布洛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隆巴德到哪里去了?”
    阿姆斯特朗不在意地回答说:
    “去证实他的想法或者什么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听我说,布洛尔,我真担心。”
    “我的说法是我们都在担心。”
    大夫不耐烦地摆摆手:
    “当然,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考虑着麦克阿瑟老头的问题。”
    “他怎么啦,先生?”
    阿姆斯特朗大夫回答的口气是冷酷无情的:“我们要找的正是一个疯子,麦克阿瑟有可
    能吗?”
    布洛尔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爱杀人?”
    阿姆斯特朗怀疑地说道:
    “我原不该这么说的。眼下不该说。当然咯,在精神病方面,我不擅长。其实,我也没
    有好好跟他聊过——没有从这个角度研究过他。”
    布洛尔怀疑地说道:
    “说他老糊涂了,同意!但我不会说……。”
    阿姆斯特朗没让他说下去,极力想使自己重新镇静下来。
    “也许你是对的。见鬼,一定有什么人藏在这个岛上!
    啊!隆巴德来了。”
    他们小心地把绳子拴牢。
    隆巴德说道:
    “我会尽量留神自己的。你们只要注意着绳子是否突然抽紧就行了。”
    阿姆斯特朗同布洛尔站在那里瞧着隆巴德往下爬,隔了一会儿,布洛尔说道:“爬得挺
    象一只猫,是不?”
    他的口气里另有一种味道儿。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我倒认为他先前想必有过点爬山的经验。”
    “也许吧。”
    两个人都不作声了。一会儿,这个前探长说话了:“总之,这位仁兄很不寻常,你懂得
    我说的意思吗?”
    “什么?”
    “他是个特殊人物。”
    阿姆斯特朗不相信地说道:
    “何以见得?”
    布洛尔叨咕了几句。随后说道:
    “我不清楚——具体的。可我是一丁点儿都不会信任他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我看他是个闯江湖的。”
    布洛尔说道:
    “我看他是个闯江湖的。”
    布洛尔说道:
    “要说闯江湖的话,我敢打赌,他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停了停,又继续说下
    去,“你是不是正好带着把枪哪,大夫?”
    阿姆斯特朗傻瞪着眼说:
    “我?上帝知道,没有!我干吗要带枪?”
    布洛尔说道:
    “隆巴德干吗要带枪?”
    阿姆斯特朗疑心地说道:
    “我想——习惯吧。”
    布洛尔鼻子里哼了声。
    绳子忽然拉紧了。有这么一阵子,他们双手使劲攥着后来,绳子又松了,布洛尔说道:
    “总说习惯啊,习惯的!要是隆巴德先生光临穷乡僻壤,带把枪,那满对头;带个汽油炉
    子,睡袋和一些臭虫粉之类的,也无可非议。但是今天到这儿来也带上这一整套行装,就是
    ‘习惯’两字也解释不通吧。只有在小说里,才会把带着手枪到处跑,说成是理所当然的
    呐。”
    阿姆斯特朗大夫迷惘不解地摇摇头。他们靠在一起,注意着隆巴德的动作。他搜索得很
    彻底。很快他们就看出来了,那全是白费劲。眼下,隆巴德已经往上爬到了崖壁尽头。他抹
    着前额把汗水擦掉。
    “好吧,”他说道,“我们没办法了。前面就是房子了,无处可走了。”


    那所房子很容易地就搜完了。他们先搜外圈几幢楼房,然后再集中精力搜主楼。从厨房
    食柜里翻出来的罗杰斯太太的卷尺,帮了他们的大忙。没有什么犄角旯旮没有搜到的。
    新式建筑不存在什么隔墙暗楼,哪儿都是宽阔而敞开的。他们从楼下搜起,搜到楼上卧
    房那一层。上楼时,从窗户里看见罗杰斯正托着一盘鸡尾酒向平台走去。
    菲利普隆巴德低声说:
    “出奇的牲口,了不起的佣人。竟然能够不动声色,照常办事。”
    阿姆斯特朗则颇为赞赏地说:
    “罗杰斯确实是第一流的管家。我得实话实说!”
    布洛尔说道:
    “他老婆也是个相当出色的厨师。那顿晚饭——昨天晚上……。”
    他们走进了第一间卧室。
    五分钟以后,他们又回到了楼道口。没人藏着——也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布洛尔说道:
    “这里有座小楼梯。”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那是通底下人房间的。”
    布洛尔说道:
    “屋子顶棚底下一定有个地方——什么水槽、水池子等等,都在那里。那是可能性最大
    的地方——也只有这个地方了!”
    就在他们正站在那里的时候,他们听见头顶上有声音,一种轻轻的、偷偷摸摸的脚步踩
    在头顶上的声音!
    他们三人全都听见了。阿姆斯特朗一把抓住布洛尔的胳臂,隆巴德伸出一个指头让他们
    两人别出声:“静——听。”
    又有了——有人在轻轻地、鬼鬼祟祟地挪动着,就在头顶上。
    阿姆斯特朗咬着耳朵说道:
    “其实,这个人是在卧室里,在那边罗杰斯太太停尸的房间里。”
    布浴尔也咬着耳朵回答说:
    “就是!真有他的,最好不过的藏身之处了!谁也不会到那儿去。现在——尽量别出
    声。”
    他们悄悄地偷偷往上爬。
    在那间卧室门外的小楼道口,他们又停住了。确实,是有人在房间里。就是有轻微的吱
    吱嘎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布洛尔轻声命令道:
    “动手。”
    他一下子把门推开,猛地冲了进去,另外两个人紧跟在后面。
    然后,三个人全都呆在那儿了。
    罗杰斯在房间里,两手抱满了衣服。


    布洛尔首先恢复了常态。他说道:
    “对不起——呃——罗杰斯。听到这里有人在走动,以为——这个,这个……。”
    他顿住了。
    罗杰斯说道:
    “请原谅,先生们。我刚刚在搬我自己的东西。我自作主张地想在楼下的空客房里挑一
    间住,最小的一间,我想你们不会不同意吧?”
    他是朝着阿姆斯特朗说的,阿姆斯特朗回答说:“当然,当然。搬吧,搬吧。”
    他避开不去看床上盖着床单的尸体。
    罗杰斯说道:
    “谢谢,先生。”
    他走出了房间,双手抱满了衣物,顺着楼梯到楼下去了。
    阿姆斯特朗走到床边,揭开床单,俯视着那个死女人的平静地脸。这张脸上,不再有恐
    惧了,有的只是空虚和茫然。
    阿姆斯特朗说道:
    “如果我的那套家伙在身边就好了,我真想弄清楚她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转过来向另外的两个人说道:
    “我们结束吧。我死心了,不会找到任何东西的。”
    布洛尔使劲扳着墙脚边管道入口阀门上的插栓。
    他说道:
    “罗杰斯这家伙的动作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刚才我们还看见他在花园里。我们谁也没
    听见他上楼啊!”
    隆巴德说道:
    “我看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以为这里肯定有什么生人在走动呢。”
    布洛尔钻到敞开了人口的黑洞里去了,隆巴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电筒跟了进去。
    五分钟之后,三个人站在最高一层地楼道口,面面相觑。他们脏得很,挂满了蜘蛛网,
    脸上难看极了。
    除了他们自己八位之外,全岛别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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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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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7:3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


    隆巴德慢慢地说着:
    “这么说来是我们搞错了——从头错起,一错到底!迷信和幻觉构成了一场梦魇,都是
    因为两起死亡太凑巧的缘故!”
    阿姆斯特朗仍然郑重其事地说道:
    “可是,你要知道,我们的论点都是站得住的。总而言之,我是个大夫。我多少懂点什
    么叫自杀。安东尼马斯顿哪里象个会自杀的人?”
    隆巴德又怀疑起来了:
    “那我看,会不会是个意外呢?”
    布洛尔哼了一声,根本不相信。
    “哪有这种见鬼的意外。”他嘟嚷着说道。
    大家都不作声。后来布洛尔又说了:
    “至于那个女人——”他又停住了。
    “罗杰斯太太吗?”
    “是埃可能是桩意外吧?”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一桩意外?哪样的意外?”
    布洛尔有点发窘。那张砖红色脸的颜色更加红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听我说,
    大夫,是你给了她一些药什么的,你知道。”
    大夫瞪着他:
    “药什么的?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你自己说过你得给她点什么,好让她睡觉。”
    “喔,这个,不错,那是完全无害的镇静剂。”
    “说得明确些,给的是什么?”
    “我给她的是极为缓和的三溴合剂,决无任何副作用。”
    布洛尔的脸胀得更红了。他说道:
    “听我说——用不着含糊其辞一你给的超过剂量了吧?”
    阿姆斯特朗大夫发火了: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布洛尔说道:
    “这不是不可能的吧?要是你搞错了呢?这类事情有时就是会发生的。”
    阿姆斯特朗急忙说道:
    “根本没这事。这种说法简直荒谬。”他停了一下又用带刺儿的语调补充说道:“要
    不,你想说我是故意给她超剂量的?”
    菲利普隆巴德急忙插进来说道:
    “我说,你们俩都得保持冷静。别你说我,我说你的。”
    布洛尔阴沉着脸说:
    “我只不过是说,大夫也兴许有个失误什么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强作笑容地露着牙齿,但实际上并没有笑意地说道:“当大夫的可经不
    起出这样的差错,我的朋友。”
    布洛尔故意说道:
    “要是唱片里说的没错——你可不是第一次出这样的差错了。”
    阿姆斯特朗脸色顿时煞白。菲利普隆巴德又急忙插进来,对着布洛尔发怒道:“你这样
    乱咬一气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得抱成团儿才好。你自己那桩血口喷人
    作假证明的丑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布洛尔向前跨出一步,双手攥成拳头。连说话的声音都粗了。
    “去他妈的作假证!信口雌黄!你倒是试试把我抓起来呀!隆巴德先生,我倒有些事情
    想弄弄明白——其中有一桩就是关于你的!”
    隆巴德的眉毛皱了起来:
    “关于我的?”
    “关于你的!我想知道,象这样一次客客气气的社交访问,你为什么要带着手枪来?”
    隆巴德反问道:
    “你想知道?是你想知道吗?”
    “是的,我想知道,隆巴德先生。”
    隆巴德出乎意料地说道:
    “得了,布洛尔,你总算还不是一个看上去的那种傻瓜,”“说不定我就是。枪是怎么
    回事?”
    隆巴德微微一笑:
    “我所以带着枪,就因为料到我要去的正是个是非之地。”
    布洛尔疑心地说道:
    “昨大晚上你没对我们说啊?”
    隆巴德摇摇头。
    “你是瞒着我们了?”布洛尔钉着问道。
    “在某些方面,是的。”隆巴德说道。
    “好吧,来吧,都说出来吧!”
    隆巴德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让你们大家认为,我也象你们大多数人那样,是被邀请来地,这不完全是真的。实
    际上是一个犹太小子——名叫莫里斯的,找上了我,给我一百块几尼(英旧币名称——译者
    注),让我来这儿照料照料——说久闻我善于对付辣手的场面。”
    “还有呐?”布洛尔不耐烦地催促说。
    隆巴德却嘻嘻一笑:
    “完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不过,他对你说的肯定不止这些。”
    “不,就这些,他说的就这些。再就是闭紧嘴巴象蛤蜊一样了。干,还是不干——这是
    他的原话。当时我手头正紧,我就说干。”
    布洛尔看上去并不相信地说道:
    “这些,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向大家说?”
    “我亲爱的伙计——”隆巴德耸着他那富有表达力的肩膀说道,“我怎么能够弄清楚,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究竟是不是我来这儿所要对付的不测问题呢?我得藏起点儿未,所以就说
    了个无中生有的故事。”
    阿姆斯特朗认真地说道:
    “那么现在——你不是这样想了吧?”
    隆巴德变了脸色,气冲冲而阴沉沉地说道:“当然不了。我现在相信我和大家都在同一
    条船上。那一百块几尼其实就是欧文先生引诱我同大家一起上他圈套的诱饵。”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要知道我们是在陷井里——我敢发誓说就是这样!罗杰斯太太的死,安东尼马斯顿的
    死,餐桌上印地安小瓷人的不知去向!是的,是的,欧文先生的摆弄真是历历可见——但
    是,这位欧文先生本人究竟在哪儿呢?”
    楼卞郑重其事地响起了吃午饭的钟声。


    罗杰斯靠着餐厅地门在那里站着。当三个人走下楼梯时,他趋前两步着急地低声说道:
    “我希望这顿饭能使大家满意。有冷火腿、冷口条,我还煮了点土豆儿。别的也就是干酪、
    饼干和罐头水果了。”
    隆巴德说道:
    “听起来还可以,储藏的食品快光了吧?”
    “吃的东西有的是,先生——各色各样的罐头。存货都贮藏得很好。我可以这样说,先
    生,要是谁在这座岛上同陆地隔绝起来的话,也足以维持好长一阵子的。”
    隆巴德点点头。
    罗杰斯跟着三人走进餐厅,一边还低声说着:“弗雷德纳拉科特今天不露面,这很使我
    担心。照你们的话说,是倒霉倒透了。”
    “说得不错,”隆巴德说道,“倒霉倒透了,正是这个话。”布伦特小姐进屋来了。她
    刚失手弄散了一团毛线,正在倒着线重新绕上。
    她在餐桌旁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说道:“天气变了。凤挺厉害,海面上白浪滔滔
    的。”
    沃格雷夫法官也进来了。他是踱着方步进来的。从浓密的眉毛底下,他飞快地一个个扫
    视着餐厅里其他的那些人说:“你们上午都挺活跃。”
    他声音里稍微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
    维拉克莱索恩急急忙忙地胞进来,有点喘不过气。
    她急急忙忙地说道:
    “但愿我没让你们大伙儿等着吧。我来迟了吗?”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你不是末了一个。将军还没有来呢!”
    他们围着餐桌坐下。
    罗杰斯对布伦特小姐说道:
    “你们就吃起来呢,夫人,还是再等等?”
    维拉说道:
    “麦克阿瑟将军正在下面的海滩边上坐着。我看,在那里怎么也听不见钟声——”说
    着,说着,她迟疑起来,“——他今天有点儿走神,我看是有点儿。”
    罗杰斯接上去说道:
    “我下去跑一趟,通知他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一跃而起。
    “我去,”他说道,“你们吃你们的饭吧。”
    他走出屋子,还听到背后罗杰斯在说着:“您是要冷火腿还是要冷口条,夫人?”


    坐在餐桌周围的五个人似乎找不到什么话说。外面,一阵狂风刮过来又刮了过去。
    维拉哆嗦了一下子说道:
    “风暴来了。”
    布洛尔打开了话匣子,他滔滔不绝地说道:“昨天,在那趟普莱茅斯的列车上有个老家
    伙。他老叨唠着风暴要来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学会看天气的,亏得这些老水手们!”
    罗杰斯绕着餐桌收拾菜盘子。
    他手里拿着盘子,突然间站住了。
    他用一种少有的惊恐的声音说:
    “有人在跑……。”
    他们都能听到了——平台上有奔跑的脚步声。
    此时此刻,不用讲,他们——他们都明白了……。
    好象互相说好了似的,他们全都站起来了。站着向门口望去。
    阿姆斯特朗大夫跑进来,呼吸急促地说:“麦克阿瑟将军——”“死了!”维拉猛地迸
    出了这两个字。
    阿姆斯特朗说道:
    “是的,他死了……。”
    立刻一片肃静——肃静了好一阵子。
    七个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人家地遗体刚抬进门,风暴就来临了。
    其余的人都站在厅堂里。
    倾刻之间大雨猛泼下来,一片涮涮涮涮的声音。
    布洛尔和阿姆斯特朗抬着尸体上楼去了,维拉克莱索恩猛地扭转身子走进了空无一人的
    餐厅。
    一如他们方才走出去时的样子,那道甜食还一筷子没动地在食柜上搁着。
    维拉走到桌子旁,站了一两分钟,这时候,罗杰斯轻轻地走了进来。
    罗杰斯看到维拉,吃了一惊。他的眼神象是充满了疑问地说:“噢,小姐,我——我就
    是进来看……。”
    维拉用连自己也感到吃惊的粗嗓子大声说道:“你说对了,罗杰斯。你自己瞧吧,只有
    七个了……。”


    他们把麦克阿瑟将军放到他自己的床上。
    最后又检查了一遍,阿姆斯特朗这才离开房间下楼了。
    人家都聚集在休息厅里。
    布伦特小姐还在织毛线。维拉克莱索恩站在窗口望着唰唰作响的大雨。布洛尔端端正正
    地坐在一把椅子里,双手撑着膝盖。隆巴德一刻不停地走来走去。而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则在
    厅堂的那一头,双眼半阖地坐在一把安乐椅里。大夫走进厅堂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用
    咬字清楚、气势逼人的声音说道:“怎么样,大夫?”
    阿姆斯特朗脸色非常苍白地说:
    “根本不是心脏或者这一类的毛玻麦克阿瑟后脑勺被救生圈或类似的东西打了。”
    这下子引起了一片嘁嘁喳喳的议论。法官又一次用响亮的声音说话了:“你找到凶器实
    物了吗?”
    “没有。”
    “而你能肯定你的判断?”
    “我完全肯定。”
    于是沃格雷夫法官平静地说道:
    “现在我们清楚地知道我们的处境了。”
    谁在主宰这一切,现在是不容置疑的了。整个早晨沃格雷夫一直蜷缩在平台上的那张椅
    子里,克制着不让自己参加任何公开活动。现在,他又摆出长期发号施令惯了的气派,恢复
    指挥了。他毫不含糊地主持起审问来。
    他清清嗓子,再次开口说道:
    “今天早晨我坐在这个平台上,先生们,我是你们大家一举一动的观察者。你们的意图
    很清楚。你们在搜索全岛,想找出一个不知何许人的凶手。”
    “完全正确,先生,”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法官继续说下去:
    “不用问,你们得出的结论同我的一样——具体说吧,安东尼马斯顿和罗杰斯太太既非
    偶然死亡,也非自杀丧生。毫无疑问,对欧文先生之所以把我们骗到这个岛上来的目的,你
    们也有了某种结论。”
    布洛尔租声粗气地说道:
    “他是个精神病!一个大疯子。”
    法官咳着说:
    “这一点几乎没有疑问。但它并不能帮助解决问题。我们主要关心的是——挽救自己的
    性命。”
    阿姆斯特朗声音都发抖了,说道:
    “岛上一个人也没有,我实对你说了吧。一个人也没有!”
    法官摸摸下巴颏,平稳地说:
    “按你的说法,没有人。今天一早,我就得出这个结论了。我原可以预先告诉你们,再
    怎么搜索都是白搭的。然而,我强烈地倾向于这种认识:欧文先生(就称呼他给自己起的名
    字吧)确实就在这个岛上。一定是这样。至于他的那个计划,要把法律制裁不了的犯有各种
    罪行的某些人不折不扣地量刑处置,只有一种办法才能实现得了。那就是说,欧文先生只有
    一种办法才能来到岛上。
    “这样一来,问题也就完全清楚了。欧文先生就在我们这几个人中间……。”


    “喔,不,不,不……。”
    这是维拉。她突然发作起来了,近似乎呜咽。法官尖利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亲爱的小
    姐,这不是睁着眼睛不愿意正视现实的时候。我们都处在极端危险之中。我们中间有一个人
    就是尤纳欧文。就是不知道我们中哪个人是他。来岛的十人当中,有三个已经明确地完蛋
    了。安东尼马斯顿,罗杰斯太太和麦克阿瑟将军都完蛋了,没什么好怀疑的。只剩下我们七
    个,而这个七人中间,如果允许我说明自己的想法的话,有一个是冒牌的印地安小男孩。”
    他住口不说了。望着周围的每个人。
    “我可以认为各位都同意了吗?”
    阿姆斯特朗说道:
    “这真是离奇——但我认为你是对的。”
    布洛尔说道:
    “一点也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如果你们想听听我的想法,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急忙用手势制止了他。法官还是稳稳当当地说道:“我们现在就来谈这一
    点。到现在为止,我所要明确的的是,对眼前明摆着的事实,我们的看法是不是都一致
    了。”
    埃米莉布伦特还在织毛线。她说道:
    “你的说法听上去满合情合理。我同意我们中间有一个是给魔鬼当差的。”
    维拉轻声说道:
    “我不能相信……,我不能……。”
    沃格雷夫说道:
    “隆巴德,你呢?”
    “我同意,先生,完全同意。”
    法官看来挺满意,他点点头说道:
    “好吧,现在我们来提证据、摆事实。首先,有没有理由怀疑具体是谁呢?布洛尔先
    生,我看,你好象想说点什么?”
    布洛尔紧张得喘着粗气说道:
    “隆巴德带着一把左轮手枪。他不说实话——昨儿晚上。这是他承认了的。”
    菲利普隆巴德咧开嘴,讪笑着说道:
    “我看,我少不了还得解释一遍。”
    他又解释了一遍,说得简明扼要。
    布洛尔毫不放松地追问道:
    “拿什么来证明?没什么可以证明你所说的属实啊?”
    法官咳着。
    “遗憾的是,”他说道,“我们谁都一样,都只能光凭各人自己说的。”
    他往前探着身子说:
    “我敢说,你们哪一个都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这是多么罕见地特殊情况。我脑子里只有一
    个可以采取的步骤,就是看看我们现有的材料是否足以使我们中间哪一个人彻底摆脱关
    系?”
    阿姆斯特朗马上说道:
    “我是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专业人员。所以怀疑我的唯一理由不过是——”法官又举起手
    来打断了发言人他说话。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继续用他细声细气但清晰明确的声音说道:“我
    也是一个大家都熟悉地人物啊!所以,我亲爱的先生,这还不如不说!这一阵子以来,大夫
    中有胡作非为的,法官里也有胡作非为的,而警察——”他瞅看布洛尔,又添上了一句:
    “也不例外!”
    隆巴德说道。
    “无论如何,我认为你得把妇女们除外。”
    法官的眉毛挑上去了,用他那久为法律界人士所熟悉的、出名的刻薄语言说道:“这样
    说来,我应当认为你是主张女人中是不会有杀人狂的了?”
    隆巴德忿忿地说道:
    “当然不是这样。不管怎么说吧,这看上去就是不可能——”他顿住了。沃格雷夫法官
    先生仍然用他那轻轻的、酸溜溜的声音向阿姆斯特朗说道:“阿姆斯特朗大夫,我可以认为
    一个女人的力气也足能打出致可怜地麦克阿瑟于死命的那一下子吗?”
    大夫平静地说道:
    “完全做得到——只要使用的家伙顺手。象橡皮棍或者橡皮的铅棍之类地。”
    “不需要格外使大力气吗?”
    “根本不需要。”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扭动着他那乌龟似的脖子,又说道:“另外两起人命案是药物致死。
    而这一起,谁也没有话哪怕是力气最小的人也能办得到。”
    维拉怒不可遏地说道:
    “我看你是疯了!”
    法官的一双眼睛慢慢地转过来,盯在她的脸上,这个眼神冷漠无情,说明这个人长期惯
    于察言辨色而自己则声色不露。维拉想道:“他这样看着我,把我当成——一种标本,而
    且”——她一想到这个念头,不禁有点吃惊——“他讨厌我!”
    法官正在有板有眼地说着:
    “我亲爱的大小姐,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吧!试试看。我不是在说你。”他又向布伦特
    小姐弯了弯腰。“我希望你别见怪,我一定说我们谁都有嫌疑,没有一个例外。”
    埃米莉布伦特只顾自己织着毛线,头也不抬,冷冰冰地说道:“凡是了解我为人的人,
    要是听到有人说我害死了别人的性命——更甭说是一下子三条健命啦,不用说都会感到极其
    荒谬的。但是,我充分理解我们毕竟是谁都不了解谁,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充分的
    证据,那就谁也脱不了干系。我到现在为止还是这么说:我们中间就是有一个魔鬼。”
    法官说道:
    “这样说来,我们都一致了,不存在仅仅因为品德或者身分而排除哪一个人的嫌疑问题
    了,”隆巴德说道:“对罗杰斯怎么看?”
    法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什么怎么看?”
    隆巴德说道:
    “这个,依我看,罗杰斯完全可以排除在外。”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当真?有什么根据?”
    隆巴德说道:
    “一则,他没这个心眼儿,再说,他的老婆也是一个受害者。”
    法官的浓眉毛又挑起来了,说道:
    “年青人,我以前审问过一些被控谋杀妻子的人,结果证明所控属实。”
    “这个我同意。谋杀老婆,这太可能了——几乎可以说太稀松平常了!但这桩具体事
    情,一定不是!我可以相信罗杰斯杀了妻子。说他为了怕她顶不住,怕她出卖了他也行;说
    他嫌弃她也行;说他想搞一个年青得多的小妞儿,另结新欢也行。但是我没法相信他就是那
    个疯子欧文先生,搞他妈的什么执法不阿,还拿自己的老婆首先开刀,其实那桩坏事明明是
    他们俩个一起干的。”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你把道听途说当证据了。我们并不清楚罗杰斯和他的妻子是否密谋杀害了他们的东
    家。这完全可能是伪诉,为了使罗杰斯等同于我们的处境。昨天晚上罗杰斯太太恐惧的原
    因,也有可能是她发觉她丈夫的精神失常了。”
    隆巴德说道:
    “好吧,你尽管说你的。反正尤纳欧文是我们中间的一个,谁都有可能,哪一个也跑不
    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我的论点是不要从品德、身分或者可能性等等方面排除任何人。而是根据各种事实审
    查排除一个或者更多人的可能性。现在就来进行。简单说吧,我们中间有谁或者哪些人完全
    不可能对安东尼马斯顿使用氰化物,完全不可能对罗杰斯太太使用过量的安眠药,完全没有
    机会对麦克阿瑟进行致命的一击呢?”
    布洛尔一直阴沉着的脸开朗起来了。他向前靠了靠。
    “这才象话,先生!”他说道,“就是这个办法!我们来试试。关于马斯顿这个小伙
    子,我看没什么好查的了。有人已经说过在马斯顿最后一次斟满酒杯之前,窗外可能有人往
    剩酒余沥中偷偷放了些什么。真正在房间里的人干起来甚至更容易。我记不得当时罗杰斯是
    不是在房间里了,至于我们其余这些人,哪个都有干这事的可能。”
    他停了停之后又接着说:
    “现在拿罗杰斯的女人来说吧,当时跑出去的是她大夫和大夫。他们俩哪一个都可以轻
    而易举地做——”阿姆斯特朗跳了起来,混身发抖。
    “我抗议——这简直是莫明其妙!我发誓,我给那女人的药剂是毫无——”“阿姆斯特
    朗大夫。”
    这个细细的、酸溜溜的声音挺管用。大夫刚说了半句,就骤然停住了。
    “你的愤慨是非常自然的。但是,尽管如此,你得承认必须面对事实。不是你,就是罗
    杰斯,你们都有可能毫不费力地使用致命的剂量。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在场的其他各位的情
    况。我、布洛尔探长、布伦特小姐、克莱索恩小姐、隆巴德先生有没有下毒的机会呢?这些
    人中间谁可能完全被排除在外呢?”他顿了顿,“我看一个也不可能。”
    维拉怒了,说道:
    “我根本不在这个女人旁边!你们都可以作证。”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迟疑了一分钟才说话:“根据我的记忆,事实是这样的——如果我说
    得不对头,请各位纠正。安东尼马斯顿和隆巴德先生把罗杰斯太太抬上沙发之后,阿姆斯特
    朗大夫跑了过去。他让罗杰斯去取白兰地。后来呢,大家提出了一个问题:究竟我们听到的
    指控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我们都走进隔壁那间房子,除了布伦特小姐仍旧呆在老地方没动—
    —单独一人同失去了知觉的那个女人在一起。”
    埃米莉布伦特的脸颊顿时变了颜色。她放下织物说道:“这简直使人不能容忍!”
    但是无情而细细的声音照样在说着:
    “而当我们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你,布伦特小姐,正俯身对着沙发上的女人。”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正常的同情心也是刑事犯罪吗?”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我只是在摆事实。随后,罗杰斯送白兰地进屋,当然咯,他完全可能在进屋之前就下
    了药。这杯白兰地让那个女人喝下去了。不一会儿,他丈夫和阿姆斯特朗大夫帮她上了床。
    阿姆斯特朗大夫当场给了她镇静剂。”
    布洛尔说道: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完全是。这就不关法官、隆巴德先生、我自己和克莱索恩小姐我
    们这几个人的事了。”
    他说得很响亮,而且显得十分高兴。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
    “啊?是没事了吗;我们一定得把每一点可能发生的情况都估计进去。”
    布洛尔的眼睛又瞪起来了,他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罗杰斯太太就躺在楼上她自己的房间里。大夫给她的镇静剂开始发生作用了,她迷迷
    糊糊地发困,不作声了。假定说,那时候有个人敲了一下门,走进房间,比如递给她一片药
    或者一点药水,还传着大夫的口信说这是大夫吩咐让她吃的。你决不会想象罗杰斯太太会再
    三考虑,不听传话,不马上把药吞下去的。”
    静了一会儿,布洛尔不安地移动着双脚,皱着眉头。菲利普隆巴德说道:“这种说法,
    我一点儿也不信。再说,事发之后总有好长时间,我们谁都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吧,后来又是
    马斯顿的死,等等,等等的。”
    法官说道:
    “如果有人后来是从他或她自己的卧室里去找罗杰斯太太的呢?我是说再后来。”
    隆巴德不同意:
    “那时候罗杰斯就在房间里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开了口。
    “不对,”他说道,“那时候罗杰斯下楼收拾餐厅和小厨房去了。就是可能有人神不知
    鬼不觉地到过那里。”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大夫,你能肯定说那个女人吃了你的药以后一定睡的很死吗?”
    “十之八九会是这样,但也没有准。对任何一个具体的病人,只有经过几次处方以后,
    才能知道他对不同药物有什么不同反应。有时候,硬是要隔好久,镇静剂才起作用。这都得
    看每个人的体质对具体药物的反应如何了。”
    隆巴德说道:
    “当然,这是你的老一套,大夫。照本宣科,呃?”
    阿姆斯特朗又给惹怒了,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但是法官冷漠无情的低语声又一次把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头拦了回去。
    “反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要弄清楚的是事实真象,我认为,我刚才摆的情况有可
    能发生是站得住脚的,我也承认这种可能性并不很大。但那也得看可能去的人具体是谁了。
    要是这种送药的差事落在布伦特小姐或者克莱索恩小姐头上,病人见到她们去,绝对不会有
    疑虑。换了我去,或者是布洛尔先生、隆巴德先生去,至少说,就很不正常,但是我仍然认
    为这不至于引起她内心地怀疑。”
    布洛尔说道:
    “那对我们说明什么问题呢?”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用手指轻轻地敲着嘴唇,满脸的冷漠,毫无一点儿人情味地说道:
    “我们现在谈的是第二起凶杀案,事实说明我们哪一个都不能全然摆脱嫌疑。”
    他停了停又说:
    “我们现在谈谈麦克阿瑟将军的死亡。那是今天早晨发生的。谁要是有什么可以谈的,
    可以开脱他或者她自己的,我请他们照样说上一遍。至于我本人,现在我当场表示,我没有
    充分证据说明自己不在常整个上午我都坐在平台上,想着一个问题,就是包括我们每个人在
    内地处境问题。
    “我就在平台上那把椅子里整整坐了一上午,直到钟响。但是我应该说,我记得其间有
    好几次周围完全没有人,而我也完全有可能去到海边,杀死将军后再回到椅子里坐着。要证
    明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平台,只能听我自己说。而在这种情况下,这是不够的。必须有证
    明。”
    布洛尔说道:
    “我一上午都同隆巴德和阿姆斯特朗大夫在一起。他们可以给我作证。”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你去屋里取过绳子。”
    布洛尔说道:
    “不错,我去过。直去直回,这你应该清楚。”
    阿姆期特朗说道:
    “你一去好久……。”
    布洛尔涨红了脸,说道: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阿姆斯特朗大夫?”
    阿姆斯特朗又说了一遍:
    “我不过是说你去了好久。”
    “难道不需要花时间找?哪能一伸手就是一大卷绳子到手?”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布洛尔探长走开的时候,你们两位在一起吗?”
    阿姆期特朗光火了:
    “哪还用说。隆巴德不过走开了几分钟,我一直在原地没动。”
    隆巴德带着微笑说道:
    “我想试试能不能用太阳光的反射向岸上发信号。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我只走开了一
    两分钟。”
    阿姆斯特朗点头表示同意:
    “没错。我向你们保证,就这么一会会儿,来不及杀人的。”
    法官说道:
    “你们俩谁看过表呢?”
    “得,没看过。”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我没有带表。”
    法官不慌不忙地说道:
    “一两分钟,这个说法太含糊。”
    随后,他把脑袋转向怀里抱着毛线,笔挺地坐着的那个主儿:“布伦特小姐?”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我同克莱索恩小姐一起到岛顶上走了走。后来,我坐在平台上晒太阳。”
    法官说道:
    “我不记得你在那里。”
    “不,我是在房子朝东的拐角那边。那里避风。”
    “你一直在那里坐到吃午饭?”
    “是的。”
    “克莱索恩小姐?”
    维拉胸有成竹地大声回答道:
    “今天一早,我同布伦特小姐在一起;之后,我各处溜了溜,再后来,就到海边同麦克
    阿瑟将军谈了谈。”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插嘴说道:
    “那是什么时候?”
    维拉这才有些恍惚,她说道:
    “我不清楚,大约吃饭前一个钟头吧,我想想——可能还不到。”
    布洛尔问道:
    “是我们同他谈了之后,还是之前?”
    维拉说道:
    “我不清楚。他——他真是非常奇怪。”
    她有点哆嗦。
    “怎么奇怪法?”法官要追问清楚。
    维拉低声说道:
    “他说我们都快要死了——他说他正在等待着他的未日。他——他吓的我……。”
    法官点了点头说:
    “后来你又做什么了呢?”
    “我回屋里了。一直到吃饭之前才出来,又到屋后走了走。反正整整一天我都是心神不
    定的。”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抚摸着下巴颏说道:
    “还剩一个罗杰斯。其实他的证词究竟能给我们增添多少情况呢,我怀疑。”
    应召来到审问席面前的罗杰斯确实说不出多少情况来。
    他一上午忙着大小家务和准备午饭。饭前他还给平台上送过鸡尾酒,之后又上楼把自己
    的东西从阁楼搬进另外一间房子里。一上午连窗外都没有望过一眼,连一点有关麦克阿瑟将
    军死亡的蛛丝马迹都没有见到。他敢发誓说,中午他开饭摆桌子的时候,餐桌上确确实实有
    八个小瓷人儿。
    罗杰斯的证词一结束,屋里顿时又静了下来。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清了清嗓子。
    隆巴德对维拉克莱索恩低声说道:
    “现在听他宣读结论吧!”
    法官说道:
    “我们尽最大的可能就三起死亡案情作了质询。有些涉及人员在某些方面确无干系,但
    迄今为止,我们仍不能肯定哪个人同本案全无牵连。我重申我绝对相信,现在本室的七人中
    有一个就是危险的也可能是精神失常的罪犯。但是,在我们面前尚无证据说明他是哪一个。
    眼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想想有什么办法同岸上取得联系以求帮助,也想想万一岸上的帮助一
    时来不了(而且接天气的情况看,十之八九来不了)时,必需采取哪些措施才能保证我们的
    安全。
    “我请求大家慎重考虑这种情况,把自己想到的任何建议提出来。在此期间,我还警告
    大家要各自提高警惕。杀人凶手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正是因为我们这些受害对象毫无戒
    心。从现在起,我们应该以考查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为自己的责任。凡事预则立,也就是有
    备而无患。切勿大意,谨防危险。完了。”
    菲利普隆巴德不出声地嘟囔道:
    “现在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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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7:37: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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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吗?”维拉问道。
    她和菲利普隆巴德两人坐在休息厅的窗台上。屋外暴雨倾盆,狂风大作。狂风暴雨一齐
    向窗户紧压过来。
    菲利普隆巴德在回答之前,先向一边歪了歪脑袋,随后说道:“你的意思是问我沃格雷
    夫这老头儿说得是否有道理,凶手就是我们当中的一个?”
    “是的。”
    菲利普隆巴德慢悠悠地说道:
    “那就难说了。照情理看,你要知道,他是对的,然而……。”
    维拉替他把到嘴边的话说完了:
    “然而,这看来又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菲利普隆巴德做了个鬼脸。
    “压根儿就是不可思议!但是麦克阿瑟一死,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了。现在,不存在意
    外或者自杀的问题了。分明是谋杀。到现在为止,总共三起了。”
    维拉禁不住簌簌发抖地说道:
    “这简直象场恶梦,我总感到这类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深有同感似地说道:
    “我理解。睡着睡着,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接着早茶就送进来了!”
    维拉说道:
    “喔,但愿果真如此,那多好啊!”
    菲利普隆巴德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惜,不会如愿,我们全都在这场梦中!而且,从现在起,我们还非得十分警惕不
    可。”
    维拉压低嗓门说道:
    “假如——假如真是我们中间的一个——你看会是谁?”
    菲利普隆巴德突然露出牙齿地笑了,他说道:“我理解你是把我们俩除外了?也成,这
    没问题,我自己清楚得很,我不是凶手,而且我也不怀疑你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维拉。你
    还真使我感到你是我所见到过的最稳当、最冷静的姑娘呐!我敢担保你精神正常。”
    维位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说道:
    “谢谢你。”
    他说道:
    “来吧,维拉克菜索恩小姐,你不打算回敬我几句吗?”
    维拉稍许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
    “你清楚你自己说过,你并不主张人生在世非得吃素念佛、奉公守法不可。这个不去管
    它,反正我看不出来你会象——象灌唱片的那个人。”
    隆巴德说道:
    “一点儿不错。如果我非得害死个把人,无非只是为了使自己能脱身。象这一类的大规
    模清算,本人并不在行。好吧,这样我们就不算自己,集中来谈谈其它五个同狱犯。谈谈哪
    一个才是不知何许人也的尤纳欧文吧。嗯,依我猜,可是一点根据也没有啊,我说他就是沃
    格雷夫!”
    维拉大吃一惊。她想了一两分钟才说:“为什么?”
    “很难说得清楚。但是,先拿这一点来说吧,他是个老油条,主持庭审可有年头儿了。
    也就是说,哪一年他都得充当好几个月至高无上的上帝。人而入之,肯定他就自以为真是上
    帝了。权高一切,生杀由己。他完全可能一下子心血来潮,越走越远,又想当一名巡按大
    人,替天执法了。”
    维拉慢慢地说道:
    “是啊,我看这倒也可能……。”
    隆巴德说道:
    “要你说,你说是哪一个呢?”
    维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阿姆斯特朗大夫。”
    隆巴德轻轻地吹了一个口哨:
    “那个大夫,呃?我跟你说,我是把他摆在最后一个的。”
    维拉摇摇头:
    “喔,不!两起命案都是毒死的。还不足以说明那和大夫有关吗?而且你不能不考虑这
    个事实:我们唯一有绝对把握的,就是罗杰斯太太吃的安眠药是他给的。”
    隆巴德同意这一点:
    “是,这没错。”
    维拉坚持说下去:
    “要是大夫搞鬼,一般人是很难发觉的。而且大夫往往由于工作太累、过度紧张而出
    错。”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可也是。不过我怀疑他杀得成麦克阿瑟将军。他时间不够用的,我只跑开了一会会儿
    ——决不可能,除非他一去一回都跑得象兔子那样快。我不相信他会早有这种训练,竟然干
    得如此干净利索,一点也瞧不出来。”
    维拉说道:
    “他不是在那个时候干的。他后来还有一次机会。”
    “什么时候?”
    “他去叫将军吃午饭的时候。”
    菲利普十分悠然地又吹了一声口哨,说道:“这样说,你认为他是在那个时候干的啦?
    那非得有点沉着劲儿不可!”
    维拉有点不耐烦了:
    “那怕什么?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懂医道。他满可以说此人至少已经死了一个钟点,谁又
    能反驳得了他?”
    菲利普若有所思地看着维拉。
    “有你的,”他说道,“这个想法挺高明,我怀疑……。”
    “他是谁呢,布洛尔先生?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一点,他是谁?”
    罗杰斯的脸抽搐着,双手紧紧攥着正在擦的皮鞋。
    前探长布洛尔说道:
    “对,伙计,就是这个问题!”
    “我们中间的一个。法官老爷是这么说的。哪一个呢?
    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一点。谁是化成人形的恶魔呢?”
    “这一点,”布洛尔说道,“是我们全部想知道的。”
    罗杰斯显得挺精明地说道:
    “但,你是有数的,布洛尔先生。你是有数的吧?”
    “我可能有点数,”布洛尔慢吞吞地说道,“可是要说准,还差得远呐。也许我还是错
    的。我只能说要是我说对了地话,这位有问题的人物可真够沉着的了——确实称得起沉着透
    顶了。”
    罗杰斯抹去前额冒出的冷汗,喘着粗气说道:“真象一场恶梦,就是!”
    布洛尔好奇地瞅着他说道:
    “你白己也有点看法吧,罗杰斯?”
    管家摇摇头,还是粗声粗气说: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正因为这个缘故,我才害怕得要死,要是能知道点儿的
    话……。”
    阿姆所特朗大夫非常激动地说道:
    “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一定要!豁出去也要!”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沉思地望着吸烟室的窗外,手里捻着拴眼镜的带子说道:“不是我自
    己炫耀自己能识天知时,但我还得说二十四小时之内决不象会有船开来的,哪怕他们已经了
    解到我们的处境,也得看看二十四小时以后风停不停。”
    阿姆斯特朗大夫低下头,用双手捂着脑袋,嘴里哼哼卿唧地呻吟着说:“难道说,在此
    期间,就光躺在床上干等着人家把我们全都宰了?”
    “但愿不是,”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我打算采取一切措施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阿海斯特朗大夫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觉得象法官这种老年人的求生欲望远比年青人
    要强烈得多。他行医多年,对这一点深有所感。他比法官可能要小上二十岁,但在自我保存
    的精神方面却不知要差多少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也在想着:
    “躺着等死!这些大夫都是一路货色——脑子不开窍。
    实在是俗不可耐。”
    大夫说道:
    “已经报销三个了。忘了?”
    “忘不了。但是你也别忘了,他们全是一无准备,猝不及防的,而我们却预先有了警
    告。”
    阿姆斯特朗大夫愁眉苦脸地说道:
    “我们有什么办法?迟早——。”
    “我考虑,”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我们还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阿姆斯特朗说道:
    “到底是哪一个人,我们甚至连一点数儿都没有。”
    法官摸摸下巴颏,低声道:
    “可你得知道,我不这么想。”
    阿姆斯特朗瞪着他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知道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小心翼翼地说道:
    “要说确切的证据,例如开庭所必需的那些,我承认我一点儿也没有。但是把事情前前
    后后串连起来,我看,就是有这么一个人,那简直是太明显了。确实,我就是这么想的,”
    阿姆斯特朗仍然瞪着他说:“我不明白。”


    布沦特小姐在楼上自己的卧室里。
    她拿起圣经,走到窗前坐下。
    翻开圣经,但是,犹豫了一会儿,她又把圣经搁下了,走到梳妆台俞,从抽屉里取出一
    本黑面笔记本。
    她打开本子,开始写道: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麦克阿瑟将军死了。(他堂兄娶的是埃尔西麦克弗森。)他无疑
    是被害死的。午饭以后,法官对大家作了一次挺有意思的讲话。他认为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这意思就是说,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是替魔鬼当差的。这一点我早有怀疑。究竟是哪一个呢?
    他们都在问自己,而独独我是知道的……。”
    她坐在那里,有好一阵子一动也不动。她的双眼渐渐模糊了,眼前是一片迷悯。铅笔在
    她手指中间象人喝醉了酒似地乱晃起来,她歪歪斜斜、稀稀拉拉地用大楷写道:凶手的名字
    叫做比阿特丽斯泰勒。
    她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一惊,醒了。低头看看笔记本。她一声怒叫,把最后一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字
    全都划掉了。
    她轻轻地说道:
    “是我写的吗?是我吗?我一定是快疯了……。”


    风暴更厉害了。狂风在楼房的四周吼叫着。
    大家都在休息厅里,六神无主地凑在一块儿,而且偷偷摸摸地彼此打量着。
    当罗杰斯端着茶盘走进来时,他门全都蹦了起来。
    “把窗户帘子拉上吗?这样会更舒服些。”
    大家同意了之后,他把窗帘拉上了,又扭开了电灯,屋里确实显得舒服多了。愁云被抹
    掉了一些。肯定,到明天,风暴就会过去,会有人来的——小船也会到来……。
    维拉克莱索恩说道:
    “您来倒茶吧,布伦特小姐?”
    那位上年纪的妇女回答道:
    “不,亲爱的,你倒吧。茶壶太沉。再说我又把两团灰毛线弄乱了,烦死了。”
    维拉向茶桌子走去。瓷器的碰撞声,听上去使人感到挺高兴的。屋子里又带点儿家常味
    儿了。
    茶啊!每天的家常下午茶啊!谢天谢地!菲利普隆巴德说了句逗乐的话。布洛尔也凑乎
    了一句。阿姆斯特朗又讲了个惹人发笑的故事。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本来是讨厌喝茶的,如今
    也津津有味地啜起来了。
    就在这种松弛和谐的气氛中,罗杰斯走了进来。
    他却是一脸苦相,说起话来神情紧张,前言不搭后语的。
    “对不起,先生,哪一位知道洗澡间的窗帘子到哪里去了?”
    隆巴德猛地抬起了头:
    “洗澡间的窗帘子?你究竟要说什么,罗杰斯?”
    “没了,先生,无影无踪了。我正在各处拉窗帘子,而盥——洗澡间里的那个帘子怎么
    也找不到啦。”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问道:
    “今天早晨还在吗?”
    “啊,在的,先生。”
    布洛尔说道:
    “是什么样子的窗帘?”
    “紫红色地闪光绸,先生。正好配上洗澡间里的红瓷砖。”
    隆巴德说道:
    “那么说是不见了?”
    “不见了,先生。”
    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布洛尔严肃地说道:
    “得——还得问——怎么回事?不可思议——其实全都莫明其妙。算了吧,没什么了不
    起的,总不能用块闪光绸窗帘杀人吧。把它忘了吧。”
    罗杰斯说道:
    “是,先生,谢谢您啦,先生。”
    他走出去了,随手带上了门。
    房间里,愁云惨雾又升起来了。
    大家又偷偷摸摸地互相打量了起来。


    晚饭端上来了,吃完了,拾掇完了。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饭,多数是罐头。
    后来,休息厅里的紧张气氛实在使人受不住了。到九点钟,埃米莉布伦特站了起来,说
    道:“我去睡了。”
    维拉也说道:
    “我也要去睡了。”
    两个女人爬上了楼梯,隆巴德和布洛尔也跟着一起走出去了。他们站在楼梯口,看着两
    个妇女走进各自的房间,关上了房门。他们听见插插销和转动钥匙的声音。
    布洛尔好笑地说道:
    “用不着关照她们锁好门!”
    隆巴德说道:
    “得,无论如何,这一夜她们是太平无事了!”
    他走下楼来,另一个跟着他。


    一个小时以后,剩下的四个人也去睡了。他们是一起上楼的。罗杰斯正在餐厅里为第二
    天的早餐摆桌子,他看着他们上了楼,听见他们在上面的楼道口停住了。
    是法官的声音在说话:
    “各位,用不着我再关照大家锁好门了吧。”
    布洛尔说道:
    “而且,最好在门把儿下面再顶上把椅子。还是有可能从外面把锁打开的。”
    隆巴德嘀咕着说道:
    “我亲爱的布洛尔,你的毛病在于懂得太多了!”
    法官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么,晚安,各位!祝大家明天早晨都平安无事,再见。”
    罗杰斯从餐厅里跑了出来,急步溜上半节楼梯,他看见四个人影消失在四个门洞里,听
    到四把门锁都锁好,四个插销全插牢了的声音。
    “没问题了。”他点点头,低声说道。
    罗杰斯重新回到餐厅。行,明天早晨的一切都齐备了。
    他的眼光落在镶饰在墙壁正中的穿衣镜上,又在七个小瓷人儿上停留了一会儿。
    刹时,有一点儿喜色骤然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嘀嘀咕咕说道:
    “我倒要看看,今儿晚上有谁还能搞得了鬼。”
    他走到房间那一头,把通向小厨房的门锁好,又穿过另一扇门走进大厅,返身把门拉好
    上了锁,将钥匙放进口袋里了。
    然后,他熄了电灯,急急忙忙上楼走进自己的新卧室。
    屋里只有一处可以藏得了人的地方,就是那个高大的衣橱,他立刻查看了一番。接着,
    锁好并插上门,准备睡了。
    他自言自语道:
    “今晚不会再有印地安把戏了。我都照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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