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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阵杀人案》--金田一耕助系列--横沟正史自选十大杰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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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24-10-11 15:45
  • 签到天数: 40 天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06-9-15 07:54: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三指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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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开端

      开始写这篇作品时,突然有股冲动,想再去看看发生新婚夜恐怖凶杀案的房子,于是便在某个早春的午后,趁着散步之时,拿着拐杖信步前去。
      这件新婚夜恐怖杀人案件,是去年五月我疏散到冈山县的这座农村以来,几乎所有认识我同时也认识一柳家的每一位村民,都对我说过。
      我很少主动对别人说自己是写侦探小说的,通常人们只要知道我是侦探小说家,一定会主动告诉我一些他们曾经见闻的杀人事件。尽管人们并不明白这桩案件的真正恐怖之处,但,大家仍成天议论着,可见,这件凶杀案在村民印象中有多深刻。
      我很少以别人告诉我的杀人案件作为自己小说的题材,但,这桩案件不同。我刚听到有关案件的只字片语时,就感到非常好奇,不久,又从对此案件有极深入了解的F医生口中得知事情真相,更加挑起我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亢奋。因为,这和普通的杀人案件完全不同,其中不但有凶手缤密的计划,同时又具有我亟想创作的“密室杀人”技巧。
      想想看,在一间完全无法进出的房间内发生的命案,却又能合理且圆满的侦破,这对作者而言,是何等令人着迷的魅力啊!因此,依我所敬畏的朋友井上英三的说法:大多数的侦探小说家一定会尝试创作像狄克森·卡擅长的“密室杀人”的作品。
      我既然也是侦探小说家的一员,当然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向密室诡计挑战,幸运的是,像“密室杀人”这类题材,我却在无意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现在想来,我或许应该向凶手致谢才对,如果不是凶手以那种罕见而又残忍的手法砍杀两个男女,也许,就不可能有这篇作品了。
      刚开始听到这桩案件的真相时,我立刻仔细回想以前读过的作品中,是否有类似的事情。首先,我想到了鲁诺的“黄色房间”,然后是鲁布兰的“虎牙”、瓦泰恩的“金丝雀杀人事件”和“大屋杀人事件”、狄克森·卡的“普莱格·柯特凶杀案”,还有史卡雷德的“天使家的凶杀案”,这些作品都是“密室杀人”的典型之作。
      但是,这个案件不同,我始终觉得凶手也许读过这些作品,虽然不完全模仿其中的诡计,但,至少凶手是撷取各篇精要再配合现场情势,拼凑出另一种新计谋。
      若真要探究,我想,也许和“黄色房间”约略相似。不过,并不是与事情的真相相似,而是现场的气氛酷似。
      发生命案的房间,无论柱子、天花板、承尘、遮雨窗,全都漆成黄中带红的颜色,取代黄色壁纸。当然,在冈村一带,漆这种颜色油漆的住家不少,甚至,我所住的房间也是如此。
      但,我住的房子已经相当老旧,那些原本是红色的部分,都泛出黑色的光泽。然而发生命案的房间,却是刚重新油漆过,因此才呈现出鲜艳的红色。再加上房间里崭新的榻榻米。纸门和金色的屏风,使得倒卧在血泊中的一男一女,给人一种极其惊怖的印象。
      这桩案件里还有另一项使我亢奋异常的要素,就是那张古琴。据说,每次出事时,人们一定会听到一阵粗矿的琴声。想想看,密室杀人、涂红漆的房间、琴声……这些难得的条件平常求都求不到,如果我不把它写下来,那才真的有辱侦探小说家之名。

      一柳宅邸

      从我住的地方到发生这桩“密室杀人”案件的一柳宅邸,步行大约十五分钟。这里是个三面环山名叫冈村的小村庄,低矮的山脊如海星爪似的向平地伸出去,一柳家广阔的宅邸就正好在爪尖的位置上。
      在山脊西侧有条小河,东侧则有一条小路越过山顶通往久村,而小河和小路延伸至平地后不久就会合厂,一柳家就占据这块由小河和小路包夹成约二千坪左右的不规则三角地带换句话说,一柳家北靠山边,西隔小河,向东是通往久村的小路,正门对着东侧小路。
      从正门看过去,自小路略往上走,有两扇钉着铁环的黑色大门,一左右筑有延伸约一百公尺的高大围墙。从门外往里看,外墙里面似乎还有一道内墙,颇有大户人家的气派。但是,站在内墙边上却看不见墙里面的情形。
      宅邸西侧,沿着小河往北走,在一柳家围墙的尽头处有座坏掉的水车,水车北侧有一座土墙,绕过了土墙,钻入宅邸北侧低崖上的茂密竹林内,从低崖边缘往厂看,大致能完全俯瞰宅内的概况。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正下方偏院的屋顶,在这屋顶下就是新婚夜发生那桩恐怖案件之处。听村民们说,这是一柳家前代祖先所建造的隐居处所,里面有八张榻榻米和六张榻榻米大小的两个房间。建筑物的规模虽小,庭院却砌建得非常精致,从南向西,有许多精雕细琢的庭园和树石,花木扶疏,清幽雅致。
      偏院的详情以后再提。
      越过偏院再往远处看,是一柳家的主屋,巨大的平房向东矗立。再过去就是二房一家的住处及谷仓。储藏室等排列较不规则的建筑物,主屋和偏院被建仁寺的墙壁隔开,只靠一扇小柴门连接。这道墙和柴门现在虽已被拆毁,但在事发的当时,却是既新又坚固的,所以当主屋的人听到案发惨叫声而赶来时,中间隔了一段很长的时间。
      到这里总算介绍完一柳家的大致格局。
      找穿出竹林,走到村口,那里是冈村的村办公室。办公室在冈村的南端,由这里往南到对面的川村为止,放眼望去尽是田地,中间有一条笔直的十二米道路,沿这条路步行约四十分钟,即可抵达火车站,因此,搭火车来冈村的人,要进入村内,不但必须走这条路,而且必定会经过村办公室。

      神秘的三指男人

      村办公室的对面有一户门户很宽,却装饰粗陋的住家。这里原本是马夫小贩和旅人过客喝杯酒、吃顿饭的小吃店,而且也是与一柳家杀人事件有重要关系的那个神秘的三指男人最初的落脚处。
      案发的前三天,也就是昭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傍晚——
      小吃店的老板娘坐在门外的帆布椅上,正与相熟的马夫和村办公室的职员闲聊,看到一个男人从川村的方向沿刚才提到的那条十二米道路走了过来。
      男人来到小吃店前,停下脚步问道:
      “请问要去一柳先生的大宅怎么走?”
      正在聊天的老板娘、职员和马夫们不约而同地望着他,然后面面相觑,因为那男人一身褴褛的外貌和财大势大的一柳家实在太不搭调了。
      那男人戴了顶皱巴巴的圆顶帽,大型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蓬乱的头发自帽沿伸出,腮边留着杂乱的络腮胡,上衣和长裤沾满了污垢,手肘和膝盖处都已磨损得发亮,皮鞋的前端全部绽开了,同时还沾满了灰尘。
      这人看起来像是三十岁左右,在这初冬的黄昏里,由于神情疲惫,又穿着单薄的衣服,给人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一柳先生的家就在对面,不过,你找一柳先生有什么事?”
      老板娘带着防御的语气盯着他问。
      这个男人眨了眨眼,隔着口罩模糊不清地咕叽了两句。
      这时,恰巧有辆人力车从这个男人刚才来的方向奔来,小吃店的老板娘立刻说道:
      “你要问的一柳先生正好从那边来了。”
      坐在车上的男人大约四十岁,身穿黑色西装,肤色浅黑,配上高挺的鼻梁和紧闭的双唇,神情肃穆,两眼直视前方,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给人种难以亲近的印象。
      他就是一柳家的当代家主贤藏。
      当人力车带着贤藏从众人面前经过,消失在对面的转角处后……
      “老板娘,一柳先生要娶新娘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
      “怎么会这么急?”
      “再拖下去,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差错呢,也只好一切从速进行。其实一柳先生一旦下了决定,一定会坚持到底的。”
      “是啊,要不然怎么会成为那样有成就的学者嘛,对了,隐居老夫人同意吗?”
      村办公室的职员接着问。
      “当然不同意,但是,事到如今,听说也只好认了,因为愈是反对,一柳先生愈坚持。”
      “一柳先生几岁了?”
      “正好四十,而且听说是第一次恋爱呢!”
      “中年男子的恋爱通常都比年轻人来得激烈。”
      “听说新娘才二十五、六岁,是果园园主的女儿,对她来说,这样应该算是钓到金龟婿哩!老板娘,新娘真的那么漂亮吗?”
      “大概不会太漂亮吧!不过,她在女校担任教师,相当有才华,所以才会被一柳先生看上。我看将来女孩子不接受教育是不行的。”
      老板娘有感而发地说。
      “老板娘,你也想去读女校,找个有钱丈夫吗?”
      “没错!”
      老板娘爽朗的回答,惹得大家忍不住大笑出声的时候,刚才问路的那个男人畏怯地打岔:
      “老板娘,对不起,能给我一杯水吗?我好渴……”
      三人讶异地回头望向这个男人,他们仿佛早已忘掉这个人的存在了。
      老板娘盯了男人一眼,但还是立刻去瑞一杯水来,男人道谢之后,接过杯子,把口罩稍微拿开。就在这时,三人情不自禁地互望了一眼。
      这男人的右边脸颊上方,由嘴唇右端至脸颊有一道又长又大的疤,那疤痕大概是受伤后缝合所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好像裂了一道缺口似的。然而更令三人心里感到毛毛的是,男人拿杯子的右手只有三只指头,小指和无名指各断掉一节,只有拇措、食指和中指完好无缺。
      三只指头的男人喝完水,诚挚地道谢后,转身朝向一柳家走去。
      当他离去后,三人木然相视。
      “那个人究竟……”
      “他找一柳先生有什么事?”
      “你们看他的嘴巴,怪恶心的,我再也不会用这个杯子了。”
      老板娘果真立刻将那个林子放进橱架的角落。想不到因她这么一放,对日后案件的侦查上有非常大的帮助。
      读到这里,各位读者应该已经清楚我接下来想叙述的事,必然是和三只手指头有关。只要有三只手指头,就能够弹琴,所谓的琴就是那种只须用拇指、食指和中指就能弹奏的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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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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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一柳家族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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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家族简介

      据村里老人家说,一柳家是附近一带的大财主,由于原本并非本村的人,因此有些思想偏执的村人并不太愿意提起他们。
      一柳家本来是对面川村人氏。川村在江户时代旅店极多,而一柳家就是那儿的本阵(旅馆总店)。不过在明治维新的时候,当时的店主人能洞悉时代的趋势,不再经营本阵,举家迁到目前居住的冈村,同时趁着动乱的时局,大肆搜购田地,也因此,村人们都轻蔑地说一柳家是河童上岸成精,意思是说从河町爬上山谷后,即使是小小河童都有了法力。
      发生那桩恐怖案件的当时,一柳家的大宅里的居住者有:
      第一位是上代家主的遗蠕系子刀自,五十七岁的她,不管在任何场所总是盘着超过年龄的大发害,始终以本阵后裔自居,是个既威严又骄傲的老妇人,村人们称她为隐居老夫人。
      系子刀自有五个子女,案发时只有其中三人住在这里。最大的是长男贤藏,毕业于京都某私立大学哲学系,年轻时曾在母校当过两、三拜的讲师,非常用功上进,因呼吸器官毛病而回乡静养,仍孜孜于研究著述工作,在杂志上经常看到他的论著,是相当知名的学者。
      他年过四十仍未娶,与其说是考虑到健康的问题,倒不如说是忙于研究工作,而忽略了婚姻大事。
      贤藏底下有一个妹妹名叫妙子,一个弟弟名叫隆二。妙子已嫁人,那时正随丈夫前往上海,和这桩事件毫无关系!隆二,三十五岁,医师,任职于大吸某大医院,案发当夜虽不在家,不过却在案发后不久就出现了,在这桩“密室杀人”案件里,他的立场与角色很难说得清楚。
      系子刀自生下隆二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未再怀孕,本以为不会再生育了,没想到隔了十年却又生了一个儿子,那就是三男的三郎,之后又经过八年,再生下一个女儿名叫铃子。当时三郎二十五岁,铃子十七岁。
      三郎是兄弟妹妹中最不长进的,中学被退学后,以同等学历资格在神户的某私立专科学校就读,仍以退学收场。案发当时,他待在家里,整天无所事事。三郎头脑灵活,只是缺乏耐心,加上个性狡猾,因此,在村里,他也最让人瞧不起。
      至于么女铃子,或许是双亲迈入老年后才生她的缘故,不但体弱多病,智能发育世较迟缓(但并不是智障者),略带神经质,仿佛晒不到太阳的花朵,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她偶尔也会做出一些让人膛目结舌的灵巧事情,甚至可以无师自通,譬如弹琴,不过,在日常生活与行为上,她比七、八岁小孩还不如。
      一柳家大房只有以上几个人,但当时一柳家的宅邪内还住着二房一家人,这一家的家长是贤藏他们的堂兄弟,名叫良介,当时三十八岁,他和妻子秋子育有三名子女,不过这三人和这桩恐怖案件无关,在此省略不提。
      良介和贤藏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只有小学毕业,却精通算术,又深请人情世故,甚得隐居老夫人欢心与信任,家中大小事情系子刀自都会征询他的意见,但他却是个不受贤藏兄弟欢迎的管家。至于良介的太太秋子,是个对丈夫百依百顺的平庸女人。
      一柳家大房和二房共六人:系子刀自、贤藏、三郎、铃子、良介和秋子。在封闭的农村中,贤藏的婚事,让平静的岁月掀起了汹涌的波涛。贤藏打算结婚的对象名叫久保克子,在冈山市的女校教书,全家人反对这桩婚事,并非克于本身的问题,而是克子的家世。
      在城市几乎被唾弃的“家世”门第观念,在这个封闭守旧的农村里,依然顽强地存在,并且支配着各种事物。
      自从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农民对地位、身分、财产等表象的看法,在战败阴影下,也不像以前那样讲究了。但,守旧的家世观念始终存在,对于良好家世的憧憬、敬慕、自负,仍主宰着农民。
      所谓的家世,不是以优生学或遗传学的角度来评断,而是指旧幕府时代服侍过明主或曾当过村长等略有权势职务者,不管家中是否有残疾者、癫痫患者或疯子,也无损于“家世”的名声。这现象即使到今天仍旧如此,更何况惨案发时的昭和十二年;对一柳家族而言,“家世”可是比什么都重要。
      久保克子的父亲曾是一柳家的佃农,他却相当有远见,看到战败后凋敝的农村毫无前景可期,就和弟弟一同渡海前往美国,一面在果园工作,一面努力存钱,打算积存了数万圆之后就回国,在距离村庄十里之处,买了一片土地,经营果园。
      兄弟二人因为在美国奋斗而晚婚,当克子出生后父亲就去世了,母亲丢下克子返回娘家,克子等于是由叔叔一手抚养长大的。她是个很喜欢读书的少女,叔叔也竭尽所能的教育她,在战败初期的日本社会,克子的学历算是女性中的佼佼者了。她自东京女子高级师范学校毕业后,就进入故乡附近的冈山市女子学校开始教书生涯。
      她父亲和叔叔共同经营的果园非常成功,叔叔也把她应得的利润分给她,因此克子在女校教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生活,而是出于她对自己的期许。悯,以一柳家族的高傲的门第观念而言,不管她受过多少教育,也不管她是否聪明、有财产,佃农之女就是佃农之女,永远不会变成“世家”之女!
      贤藏团为曾在克于筹组的年轻知识份子集会中演讲后才和她交往,之后,克子每遇到深奥的外文,使前来请教,两人就这样交往了一年,贤藏忽然向家人表示要和她结婚。
      一柳家族里反对这门婚事最激烈的就是系于刀自和良介。至于兄弟姊妹之中,妹妹妙子写了一封措词强烈的信给哥哥;弟弟隆二则写了封信劝母亲,信中提到贤藏个性果决,且言出必行,为了家族形象,就依他好了,不过这些话他并未直接对贤藏说。
      贤藏始终以沉默、绝不反驳的态度面对一切,终使反对者逐渐妥快,并以苦笑收场。
      就这样,他们决定在这一年的十一月二十五日举行婚礼,没想到当天夜里却发生那桩恐怖的“密室杀人”案件。

      母子争执

      首先,我想说的是案发前的二、三件琐事。
      案发前夕,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四日的午后,在一柳家的饭厅,系子刀自和贤藏满脸不高兴的各自喝着茶,铃子则在一旁神情专注地替洋娃娃穿衣服,她无论在何时何地,总是静静地独自玩耍,从不打扰旁人。
      “可是,那是我们家族历代祖传的家规……”
      在这桩婚事上,贤藏完全不听她的,因此,系子刀自略带赌气地说着。
      “隆二结婚时你并没有反对呀!”
      贤藏不理会母亲递过来的养麦馒头,径自憋着眉头边抽烟边回答。
      “他是次男,不能跟你比,你是我们家族的继承人,克子是你太太……”
      “但是克子一定不会弹这种古琴,如果弹钢琴或许还有可能。”
      母子二人之间争执的焦点是:一柳家有一项历代相传下来的家规——凡是要成为继承人的妻子,在婚礼上必须弹琴,且是一柳家祖先传下来的这张古琴,曲目当然也是有典故的,这些后面会提到。关键是新娘克子是否会弹古琴。
      “妈,现在讲这些都是多余的,你如果早点说,我或许能叫克子事先练习一下。”
      “我不是故意破坏婚礼,也不是有意要羞辱克子,但,家规毕竟是家规……”
      二人互不相让,火爆气氛一触即发的当儿,专注于玩洋娃娃的铃子突然开口:
      “妈,能不能由我来弹琴?”
      系子刀目惊讶地望着铃子,贤藏的唇边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那样最好,就请铃子帮忙好了。妈,相信不会有人反对铃子弹琴吧?”
      系子刀自似乎也有点同意,这时,良介突然出现。
      “铃子,原来你在这里,你要的箱子已经做好啦!”
      那是一口创工精细像橘子箱大小的白木箱。
      “那是什么?”
      系子刀自皱着眉头问道。
      “是阿玉的棺材,我本来说用橘子箱就行了,但是铃子不高兴,说用那么粗糙的箱子装阿玉,未免太可怜了,我只好特地做了这口木箱。”
      “阿玉本来就很可怜嘛!堂哥,谢谢你。”
      阿玉是铃子心爱的猫,可能是食物中毒,连续呕吐两、三天之后,就在这天早上死了。
      系子刀自锁着眉头盯了白木箱好一会儿,终于改变心意说道:
      “良介,你认为让铃子在婚礼弹琴可以吗?”
      “那应该没问题。”
      良介说着拿起养麦馒头咬了一口,贤藏嫌恶地把脸撇开,自顾自地抽烟。
      这时,三郎进来了。
      “啊,铃子,这口木箱好漂亮唁!谁帮你做的?”
      “三郎哥哥最坏,就会骗人,从来不肯帮我一点小忙。这是堂哥帮我做的,很漂亮耶!”
      “哼!你就是不相信我。”
      “三郎,你理过头发了吗?”
      系子刀自望着三郎的头。
      “是啊,刚才回来。对了,我在理发店听到一件怪事。”
      系子刀自没吭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三郎转身对贤藏说道:
      “大哥,昨天傍晚你是不是坐车经过村办公室前面?当时你有没有看见小吃店前站着一个奇怪的男人?”
      贤藏双眉微挑,诧异地望着三郎却未回答。
      “奇怪的男人?这话怎么说?”
      “那是个看起来阴阳怪气、令人恶心的家伙。由嘴巴到脸颊有一道大疤痕,右手只有三根手指头,拇指、食指和中指……他向小吃店的老板娘询问我们家的事。对了,铃子,昨天晚上你有没有看到这样的人在附近走来走去?”
      铃子抬起头,默默看着三郎,片刻,她喃喃地念着“拇指、食指、中指”,同时将手指一根根伸出,好像弹琴一般。
      系子刀自与三郎默默望着她的手势,良介则低着头剥养麦馒头的硬皮,贤藏依旧不停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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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1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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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鸳鸯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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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前的混乱

      所谓本阵,是旧幕府时代轮流进京觐见将军的诸侯,在前往京城途中住宿时指定的旅店,因此宅院宏伟堂皇。当然,同样是本阵,这里和东海一带略有不同,这一带往来的诸侯较少,规模自然就小多了。
      一柳家既以本阵的后裔自豪,当代家主的婚礼当然也必须极尽铺张奢侈之能事。
      以一柳家的家世,再加上是继承人的婚礼,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乡下都比城市更铺张,新郎新娘穿着传统礼服,客人来个五十、一百也不足为奇。
      事实上,这一场婚礼简单到只有双方至亲参加。新郎方面除了家族外,只有住在川村的叔公一人出席,甚至连贤藏的二弟隆二都没从大皈回来;而新娘方面,只有叔叔久保银造一人而已。
      婚礼可以说极端冷清,但是婚筵可不能这样,一柳家既是附近的大地主,往来的朋友和底下的佃农。仆人自不在少数,依这一带的传统习惯,这些人有权畅饮通宵的。因此,婚礼当天,佣人们来来往往穿梭不停,使得一柳家的大厨房一片混乱。
      傍晚六点左右,正是厨房最忙最乱的时刻,有个男人擅自进入厨房。
      “对不起,一柳老爷在吗?如果在,找麻烦你将这东西转交给他。”
      在灶边忙碌的阿直婆婆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一个头戴圆顶帼,帽沿盖住眉端,全身的衣服到处磨得发亮,戴着一副大口罩,几乎把整张脸遮住的男人。
      “你找老爷有什么事?”
      “啊,没、没什么事,我只是想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
      男人左手拿着一张折叠的纸。
      事后阿直婆婆向警官说明当时的情景,她说:
      “他的姿势很怪异,所有的干指都弯曲着,食指和中指之间快着一张纸,好像麻风病患们的……对了,他的右手插在口袋里,我也觉得奇怪,虽然很想看清他的脸,但是他马上转过头,随手把纸条塞给我,就慌慌张张地冲出去了。”
      当时厨房里还有其他的人。但是阿直婆婆做梦也没想到这男人在这件案子里会如此重要,因此,在当时并没有对他特别注意。
      阿直婆婆拿着纸条愕然地伫立在原处,这时二房的秋子匆忙也走过来:
      “对不起,有谁知道我丈夫在哪里?”
      “良介先生好像刚出去。”
      “真拿他没办法,这么忙的时刻,不知道他究竟在磨蹭些什么?待会若看见他,麻烦告诉他赶快换衣服。”
      阿直婆婆叫住秋子,将招叠的纸条交给她,并说明刚才的事。
      “交给大哥?是吗?”
      秋子拿着那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蹙着眉头,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
      她走到饭厅见到系子刀自一边和女佣谈话,一边换衣服。旁边站着的是身穿长袖和服的铃子,正抚弄着给有金刚圆桌的琴。
      “伯母,大哥呢?”
      “贤藏吗?可能在书房吧!哦,对了,你也该系上腰带。”
      系子刀自穿好和眼看了秋子一眼,此时,穿着棉袍的三郎悄悄走了进来。
      “三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穿那种衣服……你,你刚刚到那里去了?”
      “在书房呀!”
      “一定又在看侦探小说。”
      “在书房呀!一定又在看侦探小说。”
      铃子配合琴韵说道。
      三郎对侦探小说非常狂热,是个标准的侦探小说迷。
      “看侦探小说有什么不好?喔,铃子,猫的葬礼举行过了没?”
      铃子不作声,只默默地弹琴。
      “如果还没,就得快些;猫的尸体放久了,就会变成妖怪的。”
      “三郎哥哥最坏,我才不怕呢!阿玉的葬礼早上已经举行过了。”
      “大喜的日子干嘛说这些?三郎,给我小心点,少胡说八道。”
      系子刀自蹙着眉头唠叨个没完。
      “三郎,大哥在书房吗?”
      “没有,可能在偏院吧!”
      “秋子,你若见到贤藏,要他快些准备,新娘就要到了。”
      秋子走出饭厅,打算到偏院,刚弯腰穿好庭院用的木屐时,见到丈夫良介仍穿着家居服,从二房那儿慢慢走了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再不换衣服就来不及了。”
      “新娘八点才进门,没什么好慌的,倒是你要去哪儿?”
      “到偏院找大哥。”
      贤藏果真站在偏院侧廊,茫然望着天空,一见到秋子,便问道:
      “天气好像要变了……啊!这是给我的?”
      贤藏将纸条拿到电灯下展读。
      “秋子,这是谁送来的?”
      秋子正把装饰神龛的鲜花重新插妥,感觉到贤藏的语气不寻常,一回头,只见贤藏嗔目怒视地瞪着她。
      “这……是阿直婆婆从一个像流浪汉的人那儿转来的,叫我交给你。有什么不对劲吗?”
      贤藏瞪视了秋子好一会儿,才将脸转过去,再望了纸条一眼,登时将纸条撕成粉碎,看了看四周,好像要找个地方把它丢掉,却发现无处可扔,只好将碎纸片放进衣袖内。
      “大哥,婶婶要你赶快准备。”
      “喔,好,待会麻烦你将遗雨窗关上。”
      贤藏说完便快步离开偏院。
      这是七点左右的事,大约过了一小时,新娘由媒人夫妇陪同前来,婚礼正式展开。
      刚才说过,参加婚礼的只有系子刀自、三郎和铃子兄妹、良介夫妻、川村的叔公伊兵卫(七十几岁的老人),以及新娘那边的叔叔久保银造等这些人。另外还有一位是村长,当然也只是名义上的媒人。
      一切仪式完成后,那张黑底给金饰图案的古琴被搬出来,铃子在其他方面也许比同年龄的人略显迟钝,但在弹琴方面,她可称为天才。精致的琴和弹琴的人,在这场婚礼上真是相得益彰。

      琴与曲的典故

      在结婚仪式上弹琴终究是少见之事,而铃子所弹奏的曲目更是一般人连听都没听过,因此,新娘克子觉得很不可思议,系子刀自便说出琴与曲的典故。
      “一柳家前几代有一位擅长弹琴的女主人。有一次,一位诸候的女儿要到西下这个地方去,投宿于本阵,当时,那位女主人弹奏自己作词作曲的‘鸳鸯歌’替她助兴,诸侯的女儿非常高兴,后来派人送来一张命名为‘鸳鸯’的琴。从此以后,一柳家继承家业的人结婚时,新娘必须在席上弹琴,刚才铃子弹的就是那首鸳鸯歌,琴当然就是‘鸳鸯’琴。”
      听完这条家规的由来,克子沉默了一会,说道:
      “那么,刚才应该由我弹琴才对。”
      “不错,由于不知道你是否会弹琴,因此,在不为难你的情形下,才请铃子代弹。”
      这时,银造开口了:
      “如果亲家母事先说明,克于是能亲自弹琴的。”
      “啊,嫂嫂也会弹琴?”
      铃子兴奋地说。
      “小姐,以后你嫂嫂就可以陪你一块弹琴了,她的程度可以当琴师的呢!”
      银造和蔼地说。
      系子刀目和良介彼此意味深长地互望了一眼。
      这时,贤藏说:
      “那么,这张琴就交给克子吧!”
      系子刀自没有马上接腔,现场一片寂静,幸好村长出来打圆场。
      “如果新娘有那么好的才艺,是应该请她弹奏的,隐居老夫人,待会在偏院不是还有另一场酒宴吗?不妨请她弹奏吧!”
      “好,就这么决定,‘鸳鸯歌’铃子已经弹奏过了,接下来弹什么曲子都好,只要是你擅长、又有喜气的……毕竟婚礼之夜由新娘弹琴是我们的家规。”
      克子后来会再弹琴,就是因为有这段插曲。
      婚礼在九点过后顺利结束,紧接着在后院和厨房的另一场盛宴展开了。
      通常在婚礼之夜,新郎新娘必须轮流陪待两组酒宴到午夜过后。这项传统习俗,在保守的乡下尤其严格。
      厨房这里,很快就酒酣耳热起来,有人开始唱起淫荡的歌曲。偏院那边虽然无人如此越轨,但伊兵卫叔公却早已烂醉如泥,说起醉话来了。
      他是贤藏和良介的祖父的弟弟,以斗嘴和酒品恶劣出名。两家很早就分家了,贤藏兄妹称他为川村新家的叔公。
      他也是始终不赞成这件婚事的人,这时籍着几分酒意,开始发牢骚。对新娘的家世唠叨了好一阵子之后,不顾众人的劝阻,在午夜十二点过后吵着要回家。
      “三郎,你送叔公回家好了。”
      贤藏对伊兵卫的咦叨并不在意,在他坚持要回去时,仍担心夜路危险,交代三郎陪他回去。
      “送我回去,如果时间太晚,你可以睡我家。”
      伊兵卫对三郎说道。
      当大家送伊乒卫走出玄关时,才发现外面正下着大雪,个个都惊讶不已。
      这一带冬日很少下雪,但是当夜却有三寸左右的积雪,这当然令人感到惊讶,况且,事后回想起来,这场雪对那桩恐怖罪行产生相当微妙的作用。
      午夜一点左右,新郎和新娘返回偏院喝交杯酒。
      关于当时的情形,良介的妻子秋子说:
      “因为要在偏院喝交杯酒,我和女佣阿清把琴送过去。但是席上只有伯母和我们夫妻三人,三郎送新家的叔公回去,铃子也已经睡了。喝过酒之后,克子弹奏了千鸟曲,后来我把琴竖起来,放在神龛上,并将指套放在神龛角落,我不太清楚当时那把刀是不是放在刀架上。”
      凌晨两点左右,喝完了交杯酒,所有的人回主屋去了,偏院里只有新郎和新娘,当时仍然飘着大雪。
      两个小时之后,人们听到可怕的惨叫声,以及一阵难以言喻的奇妙、凌乱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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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惨剧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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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造的心惰

      久保银造在一柳家替他安排的房间躺下后,忽然感到非常疲惫。
      这也难怪,这桩婚事的确花了他太多的心力,同时他也非常清楚农村的封建思想和习惯。说实话,起初他也不同意这门婚事,他更担心佃农之女的克子,嫁到一柳家会幸福吗?
      但是克子对这门婚事很积极,同时,银造的妻子也说:
      “如果大哥还活着,看到克子成为一柳家当代家主的妻子,一定会很高兴的,毕竟,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能结成这门亲事,也该算是很有成就的了。”
      银造比谁都清楚,克子的父亲生前就对日本的古老思想和门第观念充满强烈的憧憬,因此一听到“如果大哥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这样的说法,就只好答应这门婚事了。
      银造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会毫不犹豫实践到底的人。
      他心中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不能叫克子受到丝毫委屈,更不许有任何话柄让人捏住,让克子被一柳家的亲戚在背后指指点点。幸好,以他在美国的历练,学会了踏实并有效率地进行大小事情,这场婚礼总算风光体面地办完了。
      “哇!叔叔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该怎么办哪?”
      看到克子既惊讶又感激的样子,让银造觉得没有白疼她。
      当克子穿着新娘礼服从媒人的村长家出发,进入一柳家时,她的美丽吸引了所有人。那些罕见的奢华嫁妆,始终是村人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银造一想起连高傲的一柳家人看到这样的排场,也忍不住目瞪口呆的样子,就深深感到心满意足起来。
      “哥哥泉下有知,应该也会感到满意欣慰吧!”
      银造边想边喃喃自语,不觉眼眶发热,眼泪夺眶而出。
      厨房那边仍有人在继续畅饮,一阵阵猥亵的歌声,吵得银造无法人睡,在几番辗转反侧之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似睡似醒中,银造仿佛听到不寻常的惨叫声而吓醒过来。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他确知这不是梦!
      分不清是男人或是女人的恐怖悲鸣声持续了一、两下,划破了深夜的沉寂。在这同时,他听到用力踩地板的脚步声。
      ——声音是从偏院传来的。
      惊觉到情况不妙的那一刹那,银造已经迅速穿好衬衫,又匆匆披上睡袍,顺手扭亮灯,看看表,指针正好指在凌晨四点十五分上。
      那阵琴声就在这时传来。
      叮叮咚咚——杂乱嘈切就好像十三条弦同时被拨动一般,紧接着是纸门倒下的声响,之后,一片死寂。
      银造不安地打开遮雨窗外外面看了看,大雪已经停了,月亮在天空中放出冷冷的寒光;庭院被积雪覆盖,看起来像棉花般轻柔、蓬松。四周静悄悄的,看样子,厨房那边的宴会也结束了。
      这时,他见到有个人影踏着积雪朝这边走来,他立刻大声问道:
      “是谁?”
      “老爷,您也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吗?”
      源七立刻回声,并反问了一句。
      银造不认识这个佣人,仍唤住他: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他在睡袍外再加件大衣,踩着庭院用的木展走到雪地上。同时,有好几扇遮雨窗纷纷打开,系子刀自也探出头来。
      “是源七吗?还有谁在那边?刚刚是什么声音?”
      系子刀目连珠炮似地问着。
      “妈,是琴声。”
      铃子从母亲的衣袖底下探头出来向窗外偷窥。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恍惚中好像听见有人喊救命。”
      源七边回答身体边不住地颤抖着。
      银造慢慢往柴门走去。良介一面系衣带,一面从南端二房的方向跑过来。
      “伯母,刚刚是什么声音?”
      “良介,你去偏院看看。”
      银造摇了摇柴门,但门锁从里面拴上了,怎么推都推不开;良介也用身体狠狠地撞了两、三下,看似脆弱的柴门,牢固得根本撞不开。
      “源七,你去拿斧头来。”
      银造对源七八命令道。
      “好。”
      正当源七转身之际,偏院那边又传出几声拨动琴弦的声音,接着像是琴弦断了般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那是……”
      在雪光反射下,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源七,你还拖拖拉拉地干什么?快去拿斧头来。”
      银造又大喝了一句。
      源七找来斧头时,系子刀自、铃子、女佣和男佣们都聚拢了过来,秋子也提着灯笼来了。
      一下、两下……源七挥动斧头,不久,门和柱子的搭链扣钮扮开了,柴门向侧边倾斜。银造一把抓住正想率先冲入的良介的肩膀,将他往后拉回原地,然后,自己站在柴门前环视着偏院的庭院。
      “没看见脚印。”
      银造回头大声告诉在场的其他人。
      “请各位留在这里,你和这个人跟我来。”
      他指着良介和佣人源七。
      “小心,尽量别将积雪踩乱;太太,麻烦你把灯笼借给我。”
      在这样紧急时刻,大家都被银造那股不可摇撼的气势震慑住了,谁都不会在意身分和地位,只有良介觉得十分不是滋味。如果他当时知道银造已不是过去的那个佃农,并且还拥有美国的学士文凭,也许心里的不平衡会稍微减轻些也说不定呢。
      三人进了柴门。左侧是一道往前延伸的矮墙,隔着墙可见到偏院庭院里也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地上没有任何足迹,只有幽微的灯光从偏院的遮雨窗上的栏间流泻出来。
      偏院的玄关门朝东,三人向玄关跑了过去,发现玄关的红黄格子门和木板门都关得牢牢的,格子门自内上锁,不管推或拉都文风不动。良介和源七一面敲打格子门,一面大声叫唤贤藏。但是里面一片死寂。

      密室的惨案

      银造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离开玄关,翻过矮墙,进入南侧庭院,良介和源七也跟在他后面,这边的红黄色通雨富也紧闭着,良介和源七轮流敲窗叫唤贤藏,依然无人回应。
      三人一面走一面敲遮雨窗,终于绕至偏院西侧,突然,良介的喉咙发出奇怪的声音,愕然呆立在原处。
      “怎么回事?”
      “你们看那个……”
      良介吞吞吐吐地说着。
      随着良介手指的方向望去,银造和源七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从偏院向西距离约六尺左右,有座大型石灯笼,在石灯笼底下,插着一把亮晃晃的日本刀。
      源七急忙走过去,被银造立刻拉了回来。
      “不能触碰!”
      银造厉声斥道。
      他高举着灯笼,在黑暗的树丛下仔细检视,企图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但是依旧是没有任何线索。
      “老爷,从栏间看看里面的样子吧!”
      源七说。
      “好,你看吧。”
      偏院西侧凸出来的地方是厕所,在厕所和藏放窗板的仓库之间的空地上有个大型的石制洗手台,源七站在洗手台上,从遮雨窗上的栏间往屋里看。
      这个栏间后来成为破案的关键。所谓的栏间就是在门槛上的横木上再加根粗梁,这根粗梁剥去树皮,保留了木材的自然形状,只在必要部份予以刨平,由于不是方形的,因而造成某些部份和横梁之间有相当宽的缝隙,又有些部份则和横梁完全密接,最宽处也只有五寸,一般人绝对不可能由此进出,因此,该部份并未嵌装遮雨窗或纸门。
      源七一边从栏间往里看一边说道:
      “靠这边有一扇纸门是敞开着的,铺盖套书院窗的一扇纸门和屏风斜倒向这个方向……我看不见屏风后面。”
      三人站在栏间外继续叫唤藏贤和克子的名字,但还是没有回应。
      “看来只好破坏遮雨窗了。”
      银造焦急地说。
      遮雨窗的窗板是一块叠一块钉起来的,必须一块块的敲下来。
      源七又跑去拿斧头,银造和良介留在原地等候。这时。由低崖上靠厕所方向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急忙冲了过去。
      “是谁?”
      良介急急问道。
      厕所前面有一棵大樟树,声音从树荫后传来。
      “是二房的老爷吗?”
      “哦,原来是周吉,你在那里干什么?”
      “刚才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我就慌忙赶了过来,走近了才听出是老爷的声音,所以……”
      “周吉是谁?”
      银造问道。
      “是到水车小屋春米的佣人。”
      先前说过,一柳家的西边有条小河,河边有一间已废弃的水车小屋,当时水车小屋尚未毁坏,周吉每天一大早就到这里春米。案发后周吉的证供让整个事件更离奇。
      “周吉,你刚才说听到声音,马上冲出小屋,当时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
      “没有,没见到任何人。我一听到声音,马上冲出小屋,在土桥上站了一会,这时又听到第二次叮咯叮鸣的琴声,就匆忙爬到低崖上,结果还是没看到什么人影。”
      这时,源七已经把斧头拿来了,银造便吩咐周吉在四周警戒,三人转身回到遮雨窗前。
      在良介的命令下,源七用斧头猛砍最靠近藏放窗板仓库的遮雨窗,登时出现了一道大裂痕,良介伸手进去,拉开里面的栓锁,总算打开一扇遮雨窗。
      三人好不容易进了屋内,触目所及,那种无法形容的凄惨、恐怖的景象,登时让大家呆若木鸡!
      贤藏和克子都被砍了好几刀,浑身是血倒卧在房内,崭新的鸳鸯枕和被褥,以及刚换的新榻榻米与倒在枕畔的金屏风上,都溅满了鲜血。那原本该是快乐、欢愉的初夜,竟成了令人毛骨惊然的地狱!
      源七吓得双腿发软,银造立即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出房间。
      “你快去找医师和警察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从柴门进来……”
      源七离去后,银造紧闭双唇望着两具尸体,随即转身检视整个房间。
      他最先看到那张黑底绘金色图案的琴,仿佛在凭吊死者似的放在克子的枕畔,琴上像是有人以沾了血的手指弹遇一般,十三根琴弦里有十二根的弹奏部份都沾有血丝,最后的那根弦索断了被卷到最边边,奇怪的是这根琴弦的弦柱却不见了。
      琴弦断了,弦柱也不见了!
      银进又仔细检查了门窗,发现玄关和遮雨窗没有任何人进入的迹象,他甚至慎重到连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里的壁橱,及厕所前的小储藏室都—一打开查看。屋外两侧走廊的转角处有一扇小窗,窗锁也没有丝毫异状。
      他再回到八个榻榻米大的房间,望着愕然呆立在原处的良介,喃喃自语:
      “真不可思议,到处都找不到可疑的人影,也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通路,说不定……”
      银造欲言又止。
      说不定……良介一定知道这句话的含意,他用力摇摇头。
      “不可能!你看那屏风!”
      金屏风上面留着拇指、食指和中指三根手指印,那指印着不出指纹,而且血迹还没干呢!在崭新的金屏风上,这样的血指印既突兀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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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13: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指套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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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地无痕

      在那样的年代,封闭的农村依然维持子承父业的传统,F君在案发时已经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开始行医救人的工作。
      F君对一柳家这桩古琴杀人案件相当感兴趣,曾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及其侦查过程仔细记录下来。
      我现在写的这个故事,主要就是根据他的记录。
      这份记录里面还夹着一张一柳家偏院的俯瞰图,在本文里具有相当重要的参考价值,因此我依原图描绘了一份。
      F君和派出所巡佐接获源七的报告赶到时,已是清晨六点左右。巡佐一到现场,感到事态严重,立刻打电话向总町的警察局报告,总町警察局又向县警局报告,案情层层上转,办案人员陆续赶来。
      这里毕竟是交通不便的乡下,等到全员到齐,已接近中午了。
      办案人员必定会进行现场搜证,侦讯有关人等,为了节省篇幅,这些冗赘内容此处不录。
      矾川探长是上午十一点左右到达的,当时积雪已经开始融化。
      根据银造、良介和源七的证词,可以确定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脚印,这一点令矶川探长深感困惑。但,若说完全没有任何脚印也不合理。
      请参看前面的俯瞰图,偏院北侧是低崖,低崖和偏院之间约有六尺宽的空地,因有崖上竹林的遮蔽,所以并未积雪,面这片空地上留有散落的鞋印。不仅是鞋印,背后的低崖上也有人滑下来的痕迹。由这些迹象看来,最近曾有人从后面的低崖跳到这片空地上。脚印如俯瞰图所示,是向东的,一直到交关前面,才被雪掩盖。玄关上的水泥地面上也留有同样的鞋印,看来,自低崖跳下来的人很可能绕向东侧,由玄关进入偏院。
      而且,这些鞋印的前端内凹,鞋跟磨损,任谁都可以一眼看出是双破鞋所留下的痕迹。一柳家没有人有这样的鞋子,因此,可以判断是凶手留下的脚印。由此推论,凶手是从后面的低崖跳下来,再从玄关潜入屋内。至于凶手潜入的时间,那场雪具有关键性的作用。
      雪是昨天晚上九点前后开始下的,凌晨三点左右才停,因此,凶手进入偏院不是在九点以前,就是半夜两点左右。从玄关的水泥地面上残留的泥迹来看,不像是踏雪而来的样子。因此,可以判断凶手是九点之前潜入的。
      再根据秋子的证词,她是七点左右关闭偏院遮雨窗之后才离开的,当时玄关并没有那样的脚印,换句话说,也就是秋子离去之后七点至九点这段时间,主屋正在举行婚礼,凶手利用这个空档潜入偏院。
      凶手潜入偏院后,接下来做什么?请重新看一下俯瞰图。西侧厕所前有壁橱,那里面放着棉被及枕头等寝具,凶手可能藏身在壁橱内,这可从棉被上明显留着被人斜靠过的痕迹看出,甚至连作案的日本刀的刀鞘也掉在这里。
      这把日本刀是一柳家的传家之宝,当天晚上摆在偏院的刀架上,凶手可能在躲进壁橱时顺手带人的吧!刀架前有座金屏风,午夜过后喝交杯酒时,没有人发觉刀架上的刀已经不在那儿了。
      即使这样,新郎新娘午夜雨点应已就寝,凶手为什么会在凌晨四点才行凶呢?关于这点,虽众说纷坛,比较合理的推测是新婚之夜,贤藏和克子可能都难以入睡,凶手必须要等两人完全睡院之后才采取行动。
      请各位再注意一下壁橱的位置。
      壁橱和新郎新娘就寝的八个榻榻米大的房间隔着一面墙,因此,凶手对二人的一举一动、亲况交谈、急促呼吸等都一清二楚。

      半夜琴声

      这件事最叫人感到难过的就是这点,当银造听到这些推断时神色黯然。这暂且不提,凶手确定二人已熟睡之后,从壁橱爬出,打开西侧纸门,再拔出日本刀进入八个榻榻米的房间。在这之前,凶手还做了一件奇妙的事。
      卧铺旁是书院窗,凶手将书院窗最靠近神龛的纸门拉开一条缝隙。前面已经说过,二房的秋子把克子弹琴之后脱下的指套放在神龛边,指套放置的位置就在被拉开一条缝隙的纸门的正下方,凶手从缝隙中一伸手就能拿到指套,套进自己的手指。
      根据前面曾提到这些怪异的指痕是因为它们没有指纹,只留下指套的痕迹。因此,才判定凶手是先戴了指套再杀人的。
      请各位想一想,指套是套在指腹上,戴上指套后,指纹会被盖住,凶手似乎早就知道这点,才会在行凶前先戴上指套。在厕所的洗手台上发现三个沾满血迹的指套,因此更肯定了凶手行凶前的计划镇密精细!
      凶手戴着指套手握日本刀,偷偷潜入八个榻榻米大的房间,先砍杀睡在下方的克子。从微弱的挣扎痕迹看来,三两下就被砍死了。
      一连串的声响使贤藏从梦中惊醒,他掀开棉被,奋身而起,却也在那一瞬间,凶手从贤藏左肩至臂膀一刀砍下,但贤藏仍跨站在克子身上奋力抵抗,不幸又被刺中心脏,终于倒卧在克子的身上死了。
      这是矾川深长根据现场状况所做的判断,至于凶手的杀人动机就无法推测了。
      比方说,凶手为什么要在尸体旁边弹琴?偏院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那断掉一根琴弦的弦柱究竟到哪里去了?
      偏院所有的门窗全部上锁,也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让人爬出的空隙,叫人想不透的是,凶手从什么地方脱身?
      前面也说过,厕所内有三个沾满血你的指套,良介和源七他们欧坏的遮雨窗内侧也有沾有血污、搓成一团的手巾,可以证实凶手在杀害贤藏夫妇又弹了琴之后,的确来过西侧回廊。而且,遮雨窗内侧还留下清楚的未戴指套的三只指头的手印。
      由这些蛛丝马迹看来,凶手不是打开这扇遮雨窗逃走,就是怪圈打开遮雨窗逃走。问题是:良介和源七破坏这扇遮雨窗时,窗板的栓扣是否扣上?
      “栓扣确实是扣上的,源七用斧头砍开一个仅容单手伸进去的裂缝后,我才伸手把栓锁打开,我认为凶手根本不可能从这里出去,否则为何没留下脚印?不仅我和源七没见到雪地上有脚印,银造先生也可以证明。”
      银造默默地点头,并深深地看了良介一眼,心里确实存有相当的疑惑。
      和良介四目相对,在尸体旁忍受寒冷到天亮的银造,在上午七点多之后,见到办案人员陆续赶到,才放心离开偏院。
      天气看起来似乎非常晴朗,一柳家主屋屋顶上的积雪,在朝阳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沿着屋檐滴落的融雪水声逐渐加大。
      银造从偏院回到主屋时,见到昨夜送川村叔公回家的三郎还带着一位令人意外的同伴一块儿回来。
      那人有着一张蓄着胡须的圆脸,外表看起来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副绅士派头。系子刀自一见到他,立刻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
      “隆二,你怎么回来了?”
      “妈,我刚刚听源七说家里发生了大事。”
      那人状似惊讶,语气却很镇定的回答说。
      “出了这样大的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刚刚到家。会议提早结束,就想早些回家向大哥祝贺,从福冈上车,一抵达清车站,就顺路转到川村叔公家,想问问婚礼的情形,没想到却听到源七……”
      银造原本在一旁默默注视着隆二,一听此话,陡然睁大眼睛瞪视着对方,由于此种举动太过于突兀,隆二似乎也警觉到了,神色不安地回头问系子刀自。
      “妈,这位是……”
      “这位是克子的叔叔,银造先生,他是我的二儿子隆二。”
      银造默默点头,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在房间中央站了很久,说了一句:
      “那个人说谎!”
      他从行李箱内取出信笺,沉思了一会,写下“克子死了,叫金田一来”一行文字,亲自到川村的邮局拍了一通电报给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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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棘手的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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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告信

      “这桩案件不但棘手难办,而且恐怖诡异极了。以我做这行业多年的经验,见识过不少残暴血腥命案,却很少有让我震惊的案子。但一想到这件事,我就觉得恶心,甚至有点毛骨馆然。木材,整个案件有凶手潜入的脚印,却无离去的脚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研川探长面对着偏院回廊的桌子,边小心翼翼地排列被撕裂的小纸片,边把心中的疑惑对木村刑警说。
      “探长,关于这点,难道没有更单纯的想法吗?”
      木村接着问。
      “怎么单纯?”
      “比方说,那个叫良介的人说谎,问题就单纯多了。只有他才知道木窗是否锁上栓扣,他若说谎,谁也没辙。”
      “你的想法虽然不错。但是,这么一来,脚印又无法解释了。”
      “探长,一心不可二用,脚印的事以后再仔细勘察庭院;问题是,良介说谎,他有什么企图?”
      “你有什么看法吗?”
      矶川探长意味深长的问。
      “我猜他可能知道某些内情,譬如凶手是谁,或行凶动机等等。”
      “知道凶手和挂扣是否锁上,本来就是不同的问题,不是吗?”
      矶川探长反问。
      “他要是存心撒谎,只会让案情更复杂。唉呀!反正我对那男人没有好感,总觉得他鬼鬼祟崇的,不知道安什么心眼。”
      “喂,你不能凭印象论断别人,这样会误导侦查方向的。”
      矶川探长虽然嘴里这么说,其实心里对良介也没有好感。
      一柳家的兄弟个性各异,即使是最不成材的三郎,虽然懒散,仍旧有公子哥儿的架式,就算报出本阵后裔之名,也不会让家世蒙羞。相形之下,良介就显得鄙俗多了,短小的身材,樟头鼠目,外形猥琐;咕噜噜的眼睛飘呀飘的,给人一种始终在窥视别人的感觉,乍看似乎很怯懦,其实却有着令人不得不防的阴险。
      “那家伙是二房的?”
      矶川探长随口问了一句。
      “对,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被杀的贤藏是学者,不擅理家。隐居老夫人叫良介管家,听说他暗中得到不少好处,真相如何就很难说了。”
      木村把心中的看法说了出来。
      “那隆二呢?据说他今天早上才回来,我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
      “哦,他呀,村里的人对他的评语不错,他在大贩附设医院任职,这次是去九州大学参加会议,这种事一查即知,不可能说发慌。”
      木村有把握地答。
      “哦,照你刚才的说法,要是良介庇护凶手,那他应该认识那个三指男人才对。可是照川田屋老板娘的说法,那男人看起来像流浪汉,既恶心又肮脏。”
      直到此刻,矶川探长已讯问过一柳家所有的人。三郎一听到偏院留有三只手指的血手印,立即想起前一天在理发店里听到的事情,便对矶川探长说明,因此认定那三只手指的怪异男子就是凶手。
      机川探长听了三郎的证词,马上派刑警到川田屋,从老板娘的口中详细问出那男人的长相、体态,同时还带来了三指男人当时喝水的杯子。
      前面说过,老板娘无意间瞥见三指男人的面貌感到很恶心,后来便不再使用这只杯子,所以杯上才留下三只明显的指印,因此,探长立即将杯子送往鉴定课。
      听到三郎的供述,二房的秋子也想起婚礼前不久来到厨房的那个怪异男人,于是阿直婆婆和当时在厨房工作的人都接受警方的讯问。
      依他们的说法,那男人和三指男人应是同一个人,当时他交给阿直婆婆一张从笔记本撕下来的纸条,贤藏着过之后,随手放入衣袖内。
      听秋子这么一说,探长马上找出贤藏当天穿的和服,在衣袖内搜寻,果然找到了碎纸片。此刻探长在木村刑警帮忙下努力拼凑纸片。
      “木村,再加把劲,就快完成了。这里缺了一块,我看看有没有可以拼在这里的?不,不是那片,那片好像应该放在这里……嗯,只剩下两个地方了……哈哈哈,完成咯!”
      幸好撕碎的纸片一片也没丢掉,才能拼凑完全。这时可以清楚看见上面有用铅笔写着歪七扭八的字迹。
      “这些字还真难认呢!木村,第一个字你看得出写的是什么吗?”
      “探长,那应该是岛字吧!”
      “岛……是吗?看起来是像岛。岛的承诺……不错,是岛的承诺,但接下来呢?”
      “好像是近日……”
      “哦,没错,是近日实现……下面又着不清了。”
      字迹实在太潦草、太拙劣了,再加上是被撕碎后再拼凑起来的,想要认清原貌,还真要费一番功夫。不过在木村刑警的协助下,终于看出全部内容:
      %%近日既将实现岛的承诺,请记住那是可以不择手段的承诺。
      你的“毕生仇敌”上%%
      读完之后,探长和木村刑警不由得对看了一眼。
      “探长,这简直就像杀人的警告信一般。”
      “不是像,根本就是真的,因为这张纸交给对方数小时之后,就发生了杀人案件。真可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探长拿起那张背面已经用一张纸贴起来的纸片,站起来:
      “我去主屋问问看,既然写着‘岛的承诺’,一柳家的人应该知道贤藏什么时候曾去过哪个岛。”

      发现弦柱

      探长穿上庭院用的木屐走下庭院时,一位在偏院西侧侦查的年轻刑警从背后叫住他。
      “探长,待会儿忙完了后,请来这里一下,有一件奇怪的东西要给你看。”
      “有什么新发现吗?”
      刑警把他带到偏院西侧的厕所前。
      “你看这个!”
      探长一看,不觉睁大眼睛。
      “啊!那不是弦柱吗?”
      “是,正是失踪的弦柱,在这里找到了。探长,由此可知凶手是从这边逃走的,我原来猜想,会不会是凶手从厕所窗户丢出来的?我仔细察看,发现厕所的窗户都围有细格铁丝网,弦柱不可能从这里丢出来。再说,从这个角度看也不可能由遮雨窗上的栏间丢出来。这个弦柱被埋在落叶堆里并不太久,所以仍可看出沾血的指痕。”
      探长向厕所的窗户看了看,又看看遮雨窗,的确像刑警说的那样。
      “请小心把它送到鉴定课去。哦,对了,你只发现这个吗?”
      “还有一个地方,请到这边来,你看!”
      刑警向上指着大樟树枝干之间。
      “从下面往上数第三根树枝,有一把连我都拔不出来的镰刀。刀柄上烙有‘植半’两个字。”
      “可能是园丁忘了带走的。”
      “照庭院情况来看,最近园丁的确修整过,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大铁剪忘在那儿,或许还有可能,一把镰刀嵌在那地方实在很荒谬。”
      “说的也对。”
      探长沉吟了片刻:
      “别移动镰刀,其他……喔,对了,你先把弦柱送到鉴定课,为了慎重起见,再仔细搜查这地方。”

      岛上仇敌

      探长来到主屋时,一柳家的人已经在饭厅集合了。
      银造今天早上从邮局回来后,就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个位置,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烟,专注地听大家交谈,同时毫无顾忌地注视所有人的眼神和动作。
      对一柳家而言,银造的存在,简直就像梅雨季节漫天覆盖的乌云一样,叫人感到沉闷与一股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尤其是良介和三郎,每次眼神和他交会的时候,都慌忙移开视线。
      不知何时起,铃子已和这位乍看严肃,事实上却很亲切的叔叔熟稔起来,现在正撒娇地坐在他的膝上。
      “叔叔!”
      她摸着银造关节粗阔的手指叫道。
      银造没有答腔,咬着烟斗,默默注视着铃子的脸。
      “昨天半夜里的琴声,先是戴着指套用力拨弦的叮咚叮咚声音,后来拨动的力量较轻,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又怎样?”
      “我前天夜里也听到相同的声音。”
      银造的眼睛一亮,再度凝视着铃子。
      “真的吗?”
      “嗯,是真的,而且也是从偏院传来的。”
      “也跟昨晚一样,是那种叮咚叮咚用力拨动琴弦的声音吗?”
      “或许也有吧,我不知道。我睡得很熟,所以只听到后来较轻的声音。”
      “前天晚上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因为当时偏院没有人,琴也放在这里。我很害怕,就把头蒙在被子里。叔叔,猫死了之后真的会变成妖怪吗?”
      铃子的话总是这样,起初听她说得条理分明,半路上却突然来个大转弯。
      铃子说前天夜里也听到琴声,或许真有某种重大的意义……,银造正想继续下去时,矶川探长进来了,铃子和银造的谈话也就此中断。
      “有件事想请问各位,贤藏先生生前是不是在某个时间曾去过哪个岛?”
      一柳家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探长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这……良介,你还记得吗?最近贤藏几乎足不出户。”
      系子刀自略带困惑的看着良介。
      “不一定是最近,多久以前都没关系。他是否曾经到过某个小岛旅行或停留?”
      矶川探长马上强调。
      “应该是有,大哥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外出旅行,但是,那和这次的事情……”
      隆二皱着眉头注视着深长。
      “嗯,和这次事情有重大的关系。只要知道那个小岛的名称就行了,事实上……”
      探长拿出那张纸条给大家看。
      “这里面的内容叫人猜不透,请各位仔细想一下这封警告信的涵意。”
      探长开始念出里面的内容,当他念到“你的毕生仇敌”时,三郎发出一声惊叹的轻呼声!
      在探长诘问的眼神和众人的注视下,三郎的脸色变得苍白,并且坐立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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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15: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毕生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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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记的秘密

      三郎的态度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你对纸片的内容有什么看法?”
      隆二皱着眉头问道。
      三郎见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我……我……”
      他不断拭去额头上冒出的汗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探长的变得严厉起来。
      “如果你知道什么,最好老实说出来,因为这件事非常重要。
      “我……记得纸片上的最后那几个字……毕生仇敌……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这几个字。”
      三郎好不容易才断继续续把话说完。
      “在什么地方看过?”
      矶川探长紧紧追问。
      “大哥的相簿里,有一张旁边只写着‘毕生仇敌’这几个字而没写姓名的相片,令我印象深刻。”
      系子刀自和良介悄悄地对望一眼,隆二一副大惑不解地铁着眉头。
      银造则默默地注视着对面的三张睑孔。
      “相片放在哪里?”
      探长厉声问。
      “应该在书房。大哥不准别人碰他的东西,我是在偶然的机会里见到那张照片的。”
      三郎急忙解释着。
      “隐居老太太,可以去书房找找着吗?”
      “请便,三郎,你带他们去。”
      “我也一起去。”
      隆二站起身,银造也默默地跟着站起来。
      贤藏的书房在玄关左侧,也就是在主屋东南边的十二张榻榻米大小的西式房间,有一道自南侧凸出约三尺长的墙壁把房间隔成两部份,较窄的是三郎看书的房间,房门在北侧。
      贤藏书房的面积大约有八张扬榻米大小,东边和北边的墙壁书架上,从地板到天花板,排满了原文书,靠南侧的窗边有一张大书桌,在两个房间的中央摆着铁制的大暖炉。
      “三郎,你说的相簿在哪里?”
      “书架的……这边……”
      最靠近桌面左侧的书架,放着贤藏日常生活的随身物件,相薄、日记簿、剪贴簿等,整理得非常整齐。三郎正想从中抽出相簿,探长慌忙按住他的手。
      “慢点……”
      探长站在书架前,非常仔细地查看那一层书架。
      看来贤藏似乎是位一丝不苟的人,从大正六年开她至昭和十一年,每年都有一本,一共二十册,都依年代顺序排列。由这些大小相同、装订一致同样纸质、陈列整齐的日记,即可知他的为人如何了。
      探长将脸孔贴近书架,仔细看日记本,旋即回头皱着眉道:
      “最近有人动过这些日记,你们看,其他的日记本上都有一堆淡淡灰尘大正十三、十四、十五年的这三本不但没有放整齐,而且也没有灰尘。咦,怪了……”
      探长小心翼翼取下这三本日记并仔细查看,银造看了也不禁感到好奇因为那三本日记有许多页被拆走,尤其是大正十四年的那本,几乎大半都不见了,整本日记显用支离破碎。
      “你们看,剪掉的切口还很新.可见是最近才发生的事。对了,大正十三、十四、十五年,是贤藏先生几岁的时候?”
      矶川探长机警地问。
      “大哥今年四十岁,大正十二年,他应该是二十七岁。”
      隆二含着指头数算着。
      “这么说,这是二十七岁到二十九岁之间的日记,当时贤藏先生从事什么工作?”
      “大哥二十五岁那年自京都大学毕业后,在学校担任两年讲师,因为罹患呼吸器官疾病才离职,有三年多的时间因为要调养身体而无所事事。这点看日记的内容应该就可以明白。”
      “那么,这应该是辞去讲师工作静养期间的日记哮!问题是,谁把日记拆掉了?又如何处理掉那些东西?我刚才也说过,这是最近才发生的事。咦?有什么问题吗?”
      银造意味深长地咳了好几声,还用手上的大烟斗敲打暖炉,深长突然转头望向银造,马上便明白他的意思,慢步踱向暖炉旁,打开铁门的那瞬间,不禁惊讶得大声叫了起来。从他的表情可以很明显看出,被拆掉的日记是在这里烧掉的,因为炉内仍堆着一大叠保持原状的灰烬。
      “谁……什么时候打扫过这个暖炉?”
      “昨天傍晚之前还没有这些,我七点左右在这里读侦探小说,当时我还添了两、三次木炭,绝对不会错。”
      三郎指天誓地地说着。
      三郎不解地盯着炉中的灰烬。银造以同样漠然的神情看着三郎的侧面,不知何故,三郎倏地胀红了脸。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再详细调查。任何人都不准碰这堆灰烬。对了,三郎,你说的相簿是这些吗?”
      相簿总共有五册,背面都用红笔写上年代。探长从中抽出一本写着“自大正十二年至大正十五年”的那本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翻开扉页。翻不到六页时,三郎立刻插嘴。
      “探长,就是那张照片。”

      指证凶手

      三郎指的是一张约名片大小的照片,不但纸质泛黄,又有严重搓揉过受损痕迹。在这前后的照片似乎都是贤藏自己拍摄的,只有这张像是证件人头照的相片是由照相馆拍的。照片上是个年约二十三、四岁,身穿金钮扣西装的光头青年。
      照片下方写着“毕生仇敌”,那的确是贤藏的笔迹,但因年代略久,红色字体已经变黑。
      “你们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隆二和三郎都默默摇头。
      “三郎先生,你有没有问过令兄这张照片的事?”
      “怎么可能!如果问了,不被大哥骂才怪,我连看过照片的事都不敢告诉他。”
      三郎大声辩驳。
      “你们有谁记得他曾经和什么人结下深仇大恨吗?”
      “大哥是那种绝对不让别人知道他心事的人,就算和人结仇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他会永远藏在心里,成为自己的秘密。”
      隆二肯定地说。
      “这张照片暂时借我。”
      探长想撕下那张照片,但因为浆糊粘得很紧,很难撕下。硬把它撕下可能会撕破照片,因此,探长用剪刀连相簿的纸一起剪下,小心地夹入笔记本内。
      当晚应该是在总町的警察局召开调查会议的吧!
      调查会议如何进行我不太清楚,在F君给我的资料中,只大略记下概要,看起来也不挺完整,但是大致过程可以猜想——
      “从被烧毁的日记中已经查出下述事实。”
      矶川探长首先发言。
      “昨天傍晚婚礼开始前,二房的秋子去偏院找贤藏,当时贤藏叫秋子将偏院的遮雨窗关上,自己先行离开。不久,秋子回到主屋,由于接近婚礼时间,又没看见贤藏,隐居老夫人唠叨个不停,所以秋子四处寻找贤藏,发现他在书房购暖炉前不知烧些什么东西。”
      “这么说,是贤藏自己烧毁日记的吗?”
      “是的,有很多人会在结婚前将旧日记或信件之类的东西烧掉,但在婚礼即将进行的时刻才这么做,显示出秋子拿到偏院交给贤藏的纸条,使他想起从前的事,因而认为有必要烧毁当时的一些记录。”
      “这些是日记的灰烬吗?”
      “是的。烧得非常仔细,几乎可说完全化为灰烬,但其中有五、六页并未完全烧毁,我认为也许和这次事件有关,就将它取了出来。遗憾的是,日期部份已烧掉了,但是应该是大正十四年没错。”
      矶川探长将没有完全烧毁的五张日记放在桌上,不过文字非常具有暗示性,所以F医师特地依照原内容抄录,我也原封不动转录。
      一、……前往海滩途中,经过往常去的地方,发现冬子小姐今天也在弹琴。最近我一听到琴声,就感到非常难过……
      二、……是那家伙,我憎恨那个男人,我终生都憎恨他……
      三、……是冬子的葬礼。寂寞、哀伤的日子!今天岛上也下着细雨。跟着送葬的行列……
      四、……我在想,是否该跟那家伙决斗,一想到因寂寞而死的她,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恨立即涌上心头,即使将那男人碎尸万段仍难消我心头的愤怒。我憎恨那男人,视他为毕生仇敌……
      五、……离开岛屿前,我再次前往冬子的坟前献上野菊,祭拜过后,仿佛有琴声传来,我率然……
      “原来如此。”
      局长仔细读完五张残存的纸条说道:
      “由这些片段看来,贤藏似乎在某个岛上爱上一位名叫冬子的女孩,但冬子和另一个男人有密切的关系,最后更为那个男人而死,因此贤藏把他当做毕生仇敌,这人也是这桩案件的凶手。”
      “大概是这样,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某些纠缠不清的事情,如果能知道那个男人的姓名或岛名就好了。日记已经烧毁了,从年代来推断,大正十四年贤藏二十八岁,当时他罹患轻微的肺炎,正在懒户内海的岛屿之间四处旅行,但遗憾的是一柳家的人也不清楚这事发生在哪座岛屿。”
      “有了这张照片……对了,这张照片你有没有拿给三指男人最初出现的小吃店老板娘看过?”
      “当然让她看过了,小吃店老板娘、村办公室的职员及当时在一起的马夫都看过,三人都指认就是他。当然现在是比较苍老憔悴,而且脸上也多了一道伤疤,外貌改变不少,不过他们一致肯定就是这个男人!”
      “这么说来,应该是不会错了,对了,那个男人离开小吃店之后,就没有人再看见他了吗?”
      “不,还有人见过他。”
      年轻的木村刑警插嘴进来。
      “同一天,住在一柳家附近的农夫田口要助看过那男人,当时他站在一柳家门前,悄悄窥视宅邪内部。要助感到很可疑,一直盯着他,那男人察觉了,就问要助去久村是不是从这里走,然后慢慢地离去。不久,要助再回头看时,见到那个男人爬到一柳家北侧的低崖上。看起来,他是从那里偷窥一柳家的情形。从时间上来说,大约是他离开小吃店之后的五到十分钟之间的事。”
      “那是二十三日傍晚,也就是婚礼前两天的事咯?”
      “是的。”
      “他在婚礼开始前不久,又再次出现在一柳家的厨房。你有没有也把照片拿给当时在厨房内工作的所有人和那位田口要助看了?”
      “当然。但是他们不敢肯定,因为一柳家厨房的光线很暗,那人把帽子压得低低的,几乎盖住眉毛,又戴着大口罩……”

      现场证物

      局长茫然地抽着烟,似乎在思考什么,不久,他的视线又落在桌上。桌上摆着下列物品:

      一、杯子
      二、日本刀
      三、日本刀的刀鞘
      四、三个指套
      五、弦柱
      六、镰刀

      局长逐一望着这些东西说道:
      “这是小吃店的杯子吧!指纹呢?”
      “这点由我说明。”
      不等局长说完,年轻的鉴定课员迫不及待地打开公事包。
      这里有照片,杯子上有两种指纹,其中之一是老板娘的指纹,另一个则是拇指、食指、中指三只手指的指纹,是那三指男人的。从日本刀、刀鞘及弦柱上也检测出相同的指纹,尤其弦柱上只有沾有血迹的凶手指纹。日本刀和刀帕上也留有贤藏模糊的指纹;至于指套,照理说,里面应该留有凶手的指纹才对,但因为沾了太多鲜血,反而检测不出来;至于镰刀,刀柄是木制品,所以没法检测明确的指纹。”
      “这把镰刀是……”
      “是这样的。”
      矶川探长将身体往前倾:
      “这把缴刀嵌在偏院的樟树树干上,经过我们调查,一柳家大约在一星期前曾找园艺工人整修庭院,我们找到那个园艺工人,他表示确实是当时忘了带走的,但绝对没有把刀嵌在樟树的树干上。根据常理推断,带大铁剪爬上樟树或许还有可能,但,绝不可能带着镰刀爬到樟树上干活,因此,园艺工人的话应该可信。”
      探长一口气说到这里,接着他又说:
      “这把磨得很锋利的镰刀为何嵌在树枝上?我想其中大概有某种意义,所以暂把它扣留起来。”
      “看来疑点还真不少,对了,现场的指纹如何?”
      “现场有三个地方检测出凶手的指纹:一个是八个榻榻米房间后的壁橱内,这里的指纹未沾血迹.不过另外两个地方的指纹沾有血迹。一处是遮雨窗内侧,另一处是房间南侧的柱子上。原本这个指纹应该最容易发现才对,就因为偏院全部漆上带黄色的红漆,一时疏忽,最后才被发现。”
      “哦,这么说,不可能是自杀了。”
      “自杀?”
      矶川探长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而是有人认为贤藏用刀刺入心脏自杀,再从栏间将日本刀丢出屋外。”
      “只要是看过现场的人,就不会有那样笨的想法,从插着凶器的现场判断,根本没有这种可能。再说弦柱,确实是雪停了之后才丢到落叶堆的,就算撑开遮雨窗,也无法从室内将弦柱丢到那里。奇怪,谁会有这种想法?”
      “是妹尾。对他来说,这桩命案最好是自杀,因为这样就可以不必支付保险理赔了。”
      “哦,妹尾是那位保险公司代理店的负责人。贤藏到底投保多少金额?”
      “五万圆。”
      “五万圆?”
      难怪探长感到惊讶,以当时的乡下来说,五万圆确实是一笔巨款。
      “什么时候投保的?”
      “好像是五年前。”
      “五年前?单身的贤藏为何要保这么高额的险?”
      “五年前隆二结婚时,兄弟几人就分了家,但是因为三郎最不爱亲戚尊重,因此分得很少。或许为了弥补分家不公吧,贤藏当时投保了,权益让给三郎。”
      “这么说,保险受益人是三郎了?”
      矶川探长的内心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三郎在婚礼当夜送川村的叔公回家,然后在他家留宿,换言之,所有关系人之中,只有他有最明显的不在场证明,这说不定反而隐含着某种重大的意义……
      矶川探长开始焦躁地捻着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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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金田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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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田一这个人

      十一月二十七日,一柳家发生恐怖杀人案件的第二天。
      一个青年在伯备的清车站下车,信步朝川村走来,这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皮肤白皙,身材比中等略矮一些,相貌平凡,身穿碎白点花纹的羽织及和服,细条纹长裤,羽织及和服都皱巴巴的,松垮的长裤下,一双蓝色袜鞋已严重磨损,脚趾头像要穿出鞋面似的。木屐的后跟也快磨平了,帽子变形……总之,和当时的年轻人比起来,显得既不修边幅也无精打彩,他就是久保银造打电报请来的金田一耕助。
      这位青年过了高川,走向川村,右手握着拐杖,左手插在前襟里,前襟里大概放着杂志或记事本之类的东西,看起来鼓鼓的。
      在当时的东京年轻人作这种打扮并不稀奇,尤其是早稻田附近的学生宿舍一带,一些小型剧场的工作室里。多的是像这样的人到处游荡着。
      这位青年的神秘气质,至今仍然鲜明地留在详知事件始末的村民的记忆中。
      “像那么不起眼的年轻人,却轻易地解开了连探长也束手的案件,因此,当时大家都认为东京来的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由这段话可知这位青年是一柳家的古琴杀人案件中,协助警方破案的重要人物。村民们对他的评语,让我觉得这位青年的办宗手法酷似安东尼·吉林加姆。安东尼·吉林加姆是我最崇拜的英国作家A·米伦所写的侦探小说“红色宅邪杀人案”的主角,是个业余侦探。
      米伦初次在他的小说里介绍安东尼·吉林加姆时,是这么写的——
      此人在本故事里具有重要作用,所以叙述故事之前,有必要予以简单说明。
      在这里,我也模仿米伦先说明金田一耕助这个人的来历。
      提到金田一这个少见的姓,大家或许马上会联想到一个同姓的著名暇夷学者,这人好像是东北或北海道人,而金田一耕助似乎也是那一带的人,不但有相当浓重的口音,而且还有点口吃。
      他十九岁自故乡的中学毕业后,怀着豪情壮志来到东京,考入某私立大学,寄宿于神田一带。不到一年的时间,他觉得日本的大学教育很无聊,就独自前往美国。然而,在美国也找不到好工作,边打工洗盘子边四处流浪,不久,又对大麻感到好奇,结果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
      如果就此下去,她很可能成为吸毒者,在日侨间成为不受欢迎的人物,但是那时在旧金山的日侨发生了一桩奇怪的杀人案,始终无法侦破。金田一耕助以抽丝剥茧的推理手法破了此一命案,日侨们都很惊讶,本来有吸食大麻习惯并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金田一耕助,立刻被视为英雄。
      久保银造当时也正好在旧金山。各位一定记得战前常吃的香吉士葡萄干,那是在旧金山的日本人所制造的,银造在冈山经营的果园非常成功,也打算在日本生产这种葡萄干,于是赴美参观考察。在某次日侨餐会中,因遇见金田一耕助。
      “想不想戒掉大麻,好好念书?”银造问。
      “我也希望那样,反正大麻也没什么吸引人的。”
      金田一认真回答。
      “如果你决心这样,我替你付学费。”
      “好啊!”
      金田一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银造不久后回国,金田一又在美国停留了三年,一拿到大学毕业证书后,就立刻回日本。在神户下了船,马上到冈山找银造。见到银造后,银造问道:
      “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当侦探。”
      “侦探?”
      银造瞪大眼睛注视着金田一耕助。
      “侦探这行业我不太了解,他们常使用放大镜或卷尺吧?”
      银造略带好奇的问。
      “我不打算用那些。”
      金田一耕助说。
      “那你要用什么?”
      银造不解地看着他。
      “这个!”
      金田一微笑地拍拍自己的头。
      银造赞赏地点点头。
      “就算用脑,也需要一些资金吧!”
      “是啊,事务所的设备费,大概需要三千圆,此外,还要应付眼前的生活费,不可能一开张马上就声名大噪的。”
      银造毫不考虑地开了一张五万圆的支票递给金田一。金田一接过支票,点头称谢,就回东京去了。没多久,就开始了这项特殊行业。
      金田一耕助在东京的侦探事务所刚开业时,当然门可罗雀,在他写给银造的近况报告中,也尽是整天打哈欠、读侦探小说之类的事情。
      半年后,信的内容开始有了变化。某天早上,银造在报纸上见到金田一的放大照片,十分惊讶,立刻详阅新闻报导,才知道原来金田一侦破了当时轰动全国的某桩重大案件,成为新闻媒体的焦点人物。在那篇报导中,金田一这样说道:
      “搜寻脚印或检测指纹是由警方负责,我的侦探方法只是将这些结果予以理论性的分类综合,最后才下结论。”
      看到这儿,银造想起金田一拍拍自己的脑袋,说要以此代替卷尺和放大镜的情景,不禁发出会心的微笑。
      一柳家发生命案之时,金田一正为调查一桩棘手案子来到大阪,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地迅速解决,因此,顺便到银造家来看望他。那天,送银造和克子出门之后,他本打算住到银道回来才走,却因这件案子,又被银造用电报火速召来。

      鲜血的诅咒

      银造经营的果园和一柳家的冈村虽然相距不到十公里,然而交通不便,要到冈村,必须先搭玉岛线,再转搭山阳线的上行列车到仓敷转搭伯备线,到了清车站下车后,再往回走约一公里才到。银造和克子走的也是这条线。
      金田一过了高川,一进入川村的街道,立刻听到吵嚷的叫声,心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脚步也随之加快。紧接着看见人群高声咒骂,使朝向人群跑去。
      一看,原来是有一辆公车在川村村口撞上电线杆,这时,村民们正从车内格出伤者,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他问了一旁的路人才知道,原来公车为了闪避迎面而来的牛车,才撞上电线杆的。
      这辆公车的乘客大半是和金田一搭同一班火车,在清车站下车的人。一想到自己要是也搭上这班公车,肯定和大家一样挂彩,不由得深感庆幸。刚要转身走开时,他忽然瞥见从公车中抬出一位妇人,他还记得她。
      金田一这天一大早自玉岛搭乘山阳线,然后在含敷转搭伯备线;这位妇人看起来好像是搭下行列车来到仓敷,而和金田一面对面坐在同一列车厢里,金田一发现妇人的情绪似乎极端亢奋。
      妇人在中途买了地方报纸放在膝上翻阅,但是金田一发现对方所看的是报导一柳家的杀人案件时,立刻重新打量对方的面孔。她的年龄大约二十七、八岁,身穿图案朴素的和服、紫色长裤,发束的末稍有很多鬈毛,说不上漂亮,外貌看起来相当严肃,浑身散发着一股知性的光辉,看来像是个女校的教师。
      金田一耕助忽然想起这桩命案被害人克子,也是女校的教师,心想,这位妇人和克子也许认识。若是那样,能先和她谈谈,或许可以发现一些参考资料。但是妇人却显得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让他始终无法启齿。就这样一犹豫,火车已经抵达清车站,他也失去和对方攀谈的机会。
      金田一看见被抬出公车外的就是那个妇人,而且在伤者中以她的情况最严重,脸色惨白、神情困顿,让金田一忍不住想跟在她的后面看个究竟。这时他忽然听到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说:
      “三指男人昨天又出现在一柳家宅邱了。”
      “是啊,今天一大早警方又忙成一团,同时,这附近已经布下警戒网,你可得小心些,不要穿得怪模怪样到处游荡。”
      “别唬人!我可是十指齐全幄!不过,那三指男人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大概躲在通往久村的山里,村里的青年团已经进行搜山总动员,看来事情是越来越严重了。”
      “一柳家不会是遭到什么诅咒吧!前代家主作卫死法极惨,二房良介的父亲听说也是在广岛切腹自杀的。”
      “今天早上报纸刊登了‘被鲜血诅咒的家族’这样的报导,其实,这个家族始终让人觉得有点阴森森的。”
      山村的人所说的“被鲜血诅咒的家族”这件事,已在那天早晨的地方报纸上详细刊载,金田一当然也看到了。
      在十五、六年前,亦即铃子出生后不久,贤藏的父亲作卫就去世了。他生前温文儒雅,是极为明理的人,但是耳根子软,容易受外界的影响,一听到什么不顺耳的话,往往会变得不辨是非。铃子出生后没多久,他和村人因田地的事起争执,在互不相让的情况下,有一夜,作卫手持曰本刀到对方家中,虽然砍死了对方,自己也身受重伤,回家后当夜就死了。
      村里的老年人将那件事和这次杀人事件连在一起,又加以穿凿附会地说,作卫砍死人的刀是“村正”,贤藏夫妇也是被“村正”所杀,因此“村正”在一柳家作祟。
      事实上,这个说法是错误的,作卫杀人所用的刀不是“村正”,案发后,那把刀已经被供奉在菩提寺。至于这次事件中凶手使用的刀是“贞宗”。但是,报纸会刊出一柳家是“被鲜血诅咒的家族”这样的字眼,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良介的父亲隼人,也是用日本刀结束自己的性命。
      日俄战争的时候,隼人自愿从军,在广岛服役,却因部队发生违法情事,必须负责,结果他以上尉军官身分切腹自杀。当时一般人都认为以自杀来表示负责确实可敬,却也没有必要采取切腹的激烈手段。由此可知,一柳家族器量狭窄无法容人,自然很容易冲动。
      话说回来,金田一听到三指男人昨晚又在一柳家露出的消息时,心想会不会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便急忙往一柳家赶去。他的心里惦记着受伤的妇人,并且清楚记得她被抬井木内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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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猫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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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田一登场

      金田一耕助抵达山谷中的一柳家时,还不到中午。愈接近村落,四周的人家悠多,也可以看见骑着脚踏车的巡佐们来来往往。
      金田一耕助抵达时,一柳家的人都已经在饭厅里集合了。原本默不出声的银造一听到金田一的名字,马上有了精神。
      “嘿!你终于来了。”
      银造来到玄关迎接金田一,脸上浮现出难得的亲切笑容。
      “大叔,这次很谢谢……”
      “不要说客套话,快来,我介绍你跟大家认识。”
      昨晚银造已经说明金田一耕助要来,因此饭厅里的人都感到很好奇。当大家见到年龄和三郎差不多,又是满尔乱发、相貌平凡、毫不起眼的金田一时,全都愣住了。
      铃子睁大眼睛,天真地问道: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侦探?”
      系子刀自、三郎和良介有点惊讶地注视着金田一,只有隆二礼貌地向远来的客人寒暄几句。
      银造介绍过后,立刻带金田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并将前天晚上到现在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其中有些金田一已经从报纸上看到,但是并不很详细。银造说完案情之后,并谈到自己的发现:
      “目前嫌疑最大的是神秘的三指男人,不过,有很多事情我无法理解,首先是隆二。他在案发的当天一早和三郎一起回家,当时他说他刚从九州回来,事实上,前一天我带克子从五岛搭火车来时,他也在同一列车上。”
      “哦!”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发出轻呼。
      “这么说,他隐瞒了案发时人已经在附近的事实咯?”
      “不错!还好他没发现和我搭同一班列车,不过从二十五日晚上到二十六日早上这段时间,他应该已经在这附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说。既然二十五日晚上人已经在这里了,却不来参加婚礼,实在说不过去。”
      银造冷冷地向餐厅看去,不久又恨恨地加上一句:
      “不只这个人有问题,我感觉到这宅邪的每个人或多或少知道些内幕,却又互相庇护而有所隐瞒,同时彼此之间又互相猜疑。处在这样的气氛下,我都快窒息了。”
      金田一很少听到银造说话如此激动,他仔细地听着,最后好像想起什么似地问道:
      “大叔,我刚刚在路上听说昨晚那个三指男人又出现了,是真的吗?又有什么怪异事情?”
      “这真是怪事,真正见到那家伙的人只有铃子。昨夜,那家伙的确曾来到这里。”
      “真的?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铃子说的,你刚才也看到了,她就是那样。不过,我想她可能罹患了梦游症。”
      “梦游症?”
      金田一忍不住瞪大双眼看着银造。
      “嗯,否则不可能在那时候不睡觉,跑去祭拜猫的坟墓。”
      金田一惊讶的说道:
      “大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梦游,又是猫的坟墓,简直像天方夜谭嘛!”
      “喔,很抱歉,我应该从头说清楚,事情是这样的……”

      猫坟

      昨晚,不,应该是今天凌晨,一柳家的人又被不寻常的惨叫声惊醒。由于有了前夜的经验,银造立刻起来打开遮雨窗,见到一道人影从偏院方向朝向这边跑过来。
      银造马上赤脚跳到庭院,也跑了过去,发现仆倒在他胸前的竟然是铃子。她穿着睡袍赤裸着双脚,脸色苍白,全身不住地颤抖。
      “铃子,怎么啦?你在这里干什么?”
      “叔叔,妖怪出来啦!三指妖怪出来了!”
      “三指妖怪?”
      “对啊!我好害怕幄!在那边,就在阿玉的坟墓旁。”
      这时,隆二和良介也赶来了,又隔了一会,三郎也踉跄地跑过来。
      “铃子,这么晚,你怎么会在这里?”
      隆二略带严厉的口吻问道。
      “因为……因为……我去祭拜阿玉的坟墓,结果三指妖怪就冲出来了。”
      这时,对面传来系子刀自急切地呼唤铃子的声音,铃子一面哭,一面往对面跑去。剩下的男人彼此面面相觑。
      “先去看看再说。”
      银造说罢,迈开脚步就走。
      “我去拿灯笼。”
      三郎说完便往回跑,很快就提着灯笼追上来了。
      那里是宅邪的东北角,正好是隔开偏院的建仁寺的外侧,四周种着高大的樟树和增树,地面上掉满了落叶。在落叶之中,有一处隆起的小土堆,竖着白木柱,墓碑前还插着两、三朵野菊花,柱上写着“阿玉之墓”,大概是三郎的笔迹吧!
      由于此处堆满了落叶,所有人都以这坟墓为中心四处搜寻,并用三郎带来的灯笼检查地面,不但没有人影,也没有发现脚印,大家又分头在宅邪的四处搜寻,还是一无所获。
      “因此,所有人都回到餐厅围住铃子问各种问题,但是我不认为铃子的话可以相信,她说她去祭拜猫的坟墓,凌晨时分去祭死猫的坟墓?这事根本就不合理,所以,我才会认为她有梦游症。”
      银造带着分析的语气,接着说:“从昨天起,她就一直惦记着死去的猫,很可能半夜里下意识去祭拜猫坟,却见到奇怪的男人,才吓醒过来。当时她是在半梦半醒之间,由于猫的坟墓旁边躲着一个奇怪的男人,男人的脸上又戴着几乎遮住整张脸的大口罩,黑夜里乍看之下,仿佛张大嘴巴的怪兽,因此,铃子才会惊叫出声,转身想逃走,但是男人伸出只有三只手指的右手想抓住她……”
      银造顿了顿,说:“前面我也跟你提过,那女孩的脑筋有点不正常,智能低,不过,我总觉得这宅邸里只有她说的话最能够相信,至少她不会故意扯谎。她既然说看见,就绝对有看见,更何况确实有三指男人在附近出现的证据。”
      “证据?我想知道是什么证据?”
      “事情是这样的,天亮之后我们再去猫坟的四周查看,很遗憾,由于落叶堆积太厚,无法发现脚印。虽有点令人失望,可是我们找到了三只手指的指纹。”
      “指纹留在什么地方?”
      “墓碑上……猫的墓碑上清楚的留着三只沾着泥土的指纹。”
      金田一耕助不禁吹了声口哨。
      “那些指纹和命案留下的指纹相同吗?”
      “嗯,今天早上经过警方监定,证实那是相同的指纹。毫无疑问地,三指男人昨夜又回到这宅邸了。”
      银造以坚定的眼神注视着金田一,但眼眸深处却有明显的疑感。
      “那座猫坟究竟何时开始存在的?”
      “好像是昨天傍晚,猫尸是婚礼当天早上就埋在那里的,不过那时墓碑来不及做好,昨天三郎被催着做好墓碑之后,铃子便和女佣阿清在傍晚时分一起去把墓碑竖起来。阿清在接受询问时发誓说,当时墓碑上并没有什么手印,由于是刚刨好的白木墓碑,如果有痕迹,不管阿清或是铃子,应该马上会发现的。”
      “这么说,三指男人昨夜确实又回来了。他回来做什么?又为何要接近猫坟呢?”
      “关于这点,三郎说可能是凶手遗忘了什么东西而回来拿。铃子听到三郎这么说,也表示有人挖过猫坟,因为土堆的形状和昨天不一样。于是警方马上挖开坟墓……”
      “找到什么吗?”
      “没有,橘子箱大小的白木箱内只有一具猫尸……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猫尸是前天早上埋葬的吗?”
      “是的,因为当晚要举行婚礼,不能将猫尸放太久,在隐居老夫人的催促下,铃子说二十五日一大早就将猫尸埋了。我相信她的话。”

      勘察偏院

      不久,金田一开始调查偏院的命案现场。
      通常发生这种事,除了警方的人,其他人是不允许接近现场的。但金田一耕助却例外,令一柳家的人和村民们都感到讶异。告诉我这性命案的老村民更说道:
      “那位年轻人在探长耳边不知道嘀咕了什么,探长马上一副诚煌诚恐的样子,这点让村人们印象深刻呢!”
      正因这位青年带有一种神秘气质,村人们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照F医师所说,那是因为金田一身上带着中央政府某位高官的介绍函,才能受到如此的礼遇。
      “那人在来这儿之前,好像在大阪侦破一桩相当重大的案件,因此某政要才给了他如同身分证般的介绍函;对于地方警察局而言,中央的介绍函远比求神问卜还灵,据说连局长和司法主任都对他唯命是从呢!”F医师说。
      局长和司法主任对这位青年有股说不出的好感,并非只因他身上带着来自中央的介绍函,而是这位青年诚恳的态度,略带口吃的说话方式,在在让人难以拒绝他的请求。
      探长这天上午还在指挥村里的青年团搜山,但是正午过后回到一柳家,见到金田一耕助,马上就被这位青年的气质吸引,立刻将所有调查资料完全告诉他。
      其中最令金田一耕助感兴趣的是贴在相簿上的三指男人的照片,以及在暖炉里发现没被烧完的日记。金田一耕助听到这些证据时,兴奋得一面微笑,一面用手指搔头。
      “那照片和没烧完的日记现在放在什么地方?”
      “在总町的警察局,若有必要,我可以找人拿来给你看。”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能够看看,至于其他的相簿和日记本都还在书房吗?”
      “是的,如果你想看,我带你去。”
      “那就麻烦你了。”
      金田一耕助在探长的带领下进人贤藏的书房,随手抽出相簿和日记本翻看,然后又放回书架。
      “这些等以后再慢慢调查,我先去看现场。”

      侦探小说迷

      两人走到书房门边时,金田一耕助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停在原处动也不动。半晌,他回头望着探长,脸上浮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神情。
      “探长!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些事?”
      “什么事?”
      “你看!这书架上摆满了书,而且都是侦探小说。”
      “侦探小说?咦?这些侦探小说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联?”
      金田一耕助没有回答,缓缓走到书房门边的书架前,有些呼吸急促地翻看书架上的侦探小说。
      也难怪金田一耕助会如此惊讶,因为这里搜罗了海内外所有的侦探小说作品,像最古老的黑岩泪香的翻译作品,包括柯南·道尔全集,亚森·罗苹全集,或是赤博文馆咸平凡社出版的翻译侦探小说全集。
      至于日本的作品,诸如江户川乱步、小酒井不木、甲贺三郎儿、大下宇陀儿、木口高太郎、海野十三、小栗虫太郎等的作品,应有尽有。
      另外还有未译成日文的原著,像爱勒里·昆恩、狄克森·卡、库洛佛兹和克莉丝蒂等作品,简直可以称得上侦探小说图书馆了。
      “这究竟是谁的藏书?”
      “三郎的,他是狂热的侦探小说迷。”
      “三郎……那不就是你刚才提到贤藏的保险受益人吗?而且他还有最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说到这里,金田一耕助又拼命用手指搔着满头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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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5 08:17: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智斗侦探小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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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勘验“密室”现场

      这桩案子解决后,金田一耕助曾感慨地说:
      “坦白说,刚开始我对这桩案子并不太积极,看了报纸的报导,觉得三指男人和各种谜团与疑问,都和案情的重心毫无关系.只是因为偶然的因素,而造成那样的情况,一旦将偶然的因素—一排除,剩下的只是三只指头的流浪汉路过此处而犯下罪行。
      基于银造大叔对我特别照顾之情,我不得不来,但却无法忍受面对这样平凡的案子。等到看见三郎书架上摆满了海内外的侦探小说时,我忽然对案情开始产生兴趣。这里曾经发生过‘密室杀人’的命案,而且又有许多探讨‘密室杀人’的侦探小说,在这样的条件下,这桩案子绝不能以偶然发生来看待。
      或许这案子的动机并非如我本来想你的那样,但,我相信这是凶手缜密计划后的案件,而这计划的范本就是这些侦探小说。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忽然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亢奋,凶手既以“密室杀人’向我挑战,这一场智慧战争.我岂能逃避?”
      矶川探长却认为金田一耕助这种看法太天真.也根本毫无意义。
      “怎么回事?侦探小说就是侦探小说,你不是想看现场吗?再拖下去,天色马上就暗了。”
      “喔,我倒忘了。”
      抽出五、六本小说随手翻阅的金田一耕助,被探长一提醒,才突然察觉自己的失态,立刻把书放回去,表情看起来像是很惋惜的样子,探长也觉得好笑。
      “看来你很喜欢看侦探小说。”
      “也……也不是那样,只因为可以当案例参考,所以才会大略地看一眼。请带路吧!”
      前面曾说过案发那天有搜山的行动,刑警和警察都不在现场,因此探长只好自己撕开封条,带金田一耕助进入偏院。
      由于遮雨窗紧闭,偏院有些昏暗,只有些微的光线从回廊栏间照入,因此显得特别凄凉。十一月末的黄昏,置身在没有灯光的建筑物里,不管是精神或肉体感觉上都有点寒意。
      “要打开遮雨窗吗?”
      “不,暂时别开。”
      探长打开八个榻榻米大房间的电灯。
      “除了尸体已经移走之外,其他都和案发时的情形一样,屏风就是那样倒在书院和纸门之间,新娘和新郎则倒在一起死的。”
      探长进一步详细说明死者当时的位置,金田一耕助频频点头。
      “原来如此,这么说,新郎的头部倒向新娘的脚边,对吗?”
      “是的,新郎的头靠在新娘的膝盖附近,呈仰躺状,如果有疑问,我等会拿照片给你看。”
      “谢谢你。”
      接着,金田一耕助望着金屏风上沾血的三枚指套痕迹。
      在鲜艳的金屏风上留下的血痕,有如熟透的草幕般已经变色,由血痕到屏风顶端有一道浅浅的割痕,割痕上也略微沾了些血迹,大概是凶手挥刀时,沾血的刀刃碰到的吧!
      金田一耕助扭着查验断了一条弦的琴,琴弦上的血渍像铁锈般发黑。
      “弦柱是后来在外面的落叶堆里发现的?”
      “是的,由此判断,凶手一定向西侧庭院逃逸。”
      金田一耕助察看十二个弦柱,忽然抬起头说道:
      “探长,请看……看……看这个!”
      “怎……怎……怎么回事?”
      “哈哈哈!探长,你真差劲,干嘛模仿我的口吃。”
      “不是模仿,我是受你的影响,到底有什么不对?”
      “你看这个弦柱,另外十一个都刻有海鸟飞翔在波浪上的浮雕图案,只有这个没有任何雕刻图案,也就是说,这个弦柱不是这张琴上的。”
      “唔,没错,我居然一直没发现到。”
      “对了,在落叶堆里发现的是不是和这个相同?”
      “对,都有海鸟飞翔于波浪的浮雕,奇怪,只有这个不同,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说不定也可能没有意义,我想,大概有一个弦拄掉了,只好拿别的弦柱来代替吧!对了,疑云重重的壁橱是在这背面吧?”
      金田一耕助在探长的说明下.看过壁橱和厕所的内部,然后仔细凝视着沾在房间柱子上三只染血的指纹,以及留在西侧遮雨窗背面的沾血手印,这些指纹和手印在漆成黄红色的木头上已变得黑浊。
      “是由于红漆的缘故,后来才发现指纹和手印吗?”
      “是的,那扇遮雨窗最接近存放窗板的仓库,打开西侧遮雨窗时,那扇窗是在最内侧,因此,除非关上全部的遮雨窗,否则无法发现手印。”
      那扇遮雨窗上留有源七用斧头砍的裂痕。
      “事发时的人也都由此入内,当时遮雨窗也被推到窗板的最里面。”
      金田一耕助打开栓扣,推开遮雨窗,眩目的光线全部投射进来,两人不禁眨眨眼。
      “室内调查就到这里为止,能去庭院看看吗?啊,等等,源七往内窥探的是这个栏间吗?”
      金田一耕助站在存放窗板的仓库外侧的大型洗手台上,挺直腰,从栏间往里看。这时,探长从玄关拿来两人的拖鞋。
      两人随即来到庭院,探长指着插有日本刀的石灯笼下方,以及发现弦柱的落叶堆,逐一说明。
      “哦!找不到任何脚印?”
      “正是这样,我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被踩得乱七八糟,不过银造先生也表示雪地上没有任何脚印。
      “就因为雪地上没有脚印,因此,先到的刑警和警察才毫无顾及地踩踏;那就是嵌了镰刀的樟树吗?”
      金田一耕助从庭院的各个位置眺望四周的情形。
      “不错,看来最近有园艺工人来修剪过。”
      西侧围墙的松树也修剪过了,还用五、六根崭新的青竹和绳子绑住松枝。

      “密室杀人”论辩

      金田一耕助跳上庭石,窥视青竹的内部,探长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样?难道你认为凶手躲在竹节里?”
      金田一对于探长的调侃并不在意,带着愉快的神情搔着头。
      “不错,凶手或许是躲进这竹节内逃掉的,因为这根青竹的竹节全部是贯穿的。”
      “什么!”
      “园艺工人不可能将竹节贯通后再来撑住松枝,但是,你看这根松枝用两根青竹撑住,由绳结来看,这根确实是园艺工人绑的,另外一根却是外行人绑的。”
      把长满脸惊讶地走过来,伸头向竹内张望。
      “是的,竹节都贯通了,但,这又说明什么?”
      “我还不太明白,但镰刀嵌入它不该在的位置,撑住松枝的青竹竹节也被贯穿,这些现象很难说是毫无意义……啊,请进。”
      探长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隆二和三郎站在柴门外,两人的背后站着银造。
      “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探长,让他们进来应该没问题吧?”
      金田一趁着探长回头之际.低声对他说道:
      “竹节贯通的事,请暂时保密。”
      说完转身走向柴门,迎接他们三人。
      隆二和三郎好奇地环视四周,银造则板着脸孔跟在后面。
      “事情发生之后,你们没有来过这里吗?”
      “是的,我们不能干扰警方办案,所以没来,三郎,你也是吧?”
      三郎点点头没有出声。
      “当时大致的情形,良介都已经详细告诉我们了,怎样?有新发现吗?”
      “这件事很棘手,探长,可以打开遮雨窗吗?”
      金田一耕助进人刚才走过的西边回廊,打开南侧的两、三扇遮雨窗。
      “请坐!大叔,你也一起坐下。”
      隆二和银造在回廊坐下;三郎仍旧站着,静静向偏院内望;探长则站在稍远处打量这几个人。
      金田一微笑说着说道:
      “三郎先生,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
      凝视着遮雨窗内的三郎听见问话,有点慌张地望着金田一耕助。
      “我……为什么?”
      “你不是狂热的侦探小说迷吗?难道不能籍着小说里的知识,来解开这桩事件之谜?”
      三郎的神情虽显得有点腼腆,但是眼底同时也浮现些许轻蔑对方的神色。
      “侦探小说和实际案件不同,在侦探小说里,凶手被限定于登场人物之中,可是实际案件并不是像小说那么简单。”
      “可以这么说!但是这桩凶杀案的凶手不是已经被限定为三指男人了吗?”
      “这我不懂。”
      “你也是侦探小说迷吗?”
      一旁的隆二问道。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是的,我也看侦探小说,因为那对于案情的侦查有相当帮助,虽然现实和小说不同,可是小说的思考方式、推理过程,对破案多少也有些帮助,尤其这桩‘密室杀人’,我现在正运用所有的脑细胞,搜寻是否有和此案件类似的侦探小说。”
      “密室杀人是……”
      “侦探小说作家称之为不可能的犯罪,那是发生于室内上锁、凶手绝对无出口可逃的房间内的杀人事件。但是,如何让不可能化为可能,却对作家们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所以大多数作家都想创作这样的作品。”
      “哦,听起来似乎很有趣嘛!那么,怎样解决呢?你能举两、三篇这种作品吗?”
      “何不问问三郎先生?三郎先生,依你看,以密室杀人为主题的侦探小说作品,哪一篇最有趣?”
      二郎的脸上浮现一抹轻蔑的微笑,他望了望哥哥,有点畏怯地说:
      “我认为应该是鲁诺的‘黄色房间’。”
      “不错,虽然那已经属于古典作品,却是永远的杰作。”
      “‘黄色房间’写的是什么?”
      “是这样的,在一间从里面上锁的房间里,有一位少女的父亲和佣人听到惨叫声,一起赶过去,破门而入,发现房间里流满了鲜血,少女身受重伤,可是凶手却不在房内。以密室杀人为主题的作品多得不胜枚举,绝大多数都是机械式的诡计,这篇作品因为它并未使用机械式的诡计解开谜底,因此被视为永远的杰作。”
      “什么叫做机械式的诡计?”
      “就是在用门闩或门锁锁住的房间内的杀人事件,其实是凶手以铁丝或绳子之类的工具,在行凶之后将门闩刀门锁锁上,这种方式不足为奇。三郎先生,你的意见如何?”
      “你说的没错,我当然赞成你的说法,不过,像‘黄色房间’那样陷讲重重的作品并不多见,所以也只好忍受机械式的‘密室杀人’小说。”
      “比方说呢?”
      “譬如有一位名叫迪克森·卡的作家,他的作品几乎全以密室杀人为主题,或者是密室杀人的衍伸,在衍伸的密室杀人之中,有相当不错的陷阱诡计,像‘帽子搜集狂的秘密’就有巧妙独创的诡计,严格来说,当然仍是机械式的手法。但是至少迪克森·卡不会在作品中以行凶后用铁丝或绳子将门闩锁上之类的低劣手法愚弄读者。‘普雷格竞技场命案’虽然也是机械式的诡计,作者却费尽心思伪装、安排,因此我非常同情作者的笔法,同时也认为,不能因为是机械式的诡计就轻蔑它。”
      三郎得意洋洋说到这里,突然环视四周,接着说:
      “我只顾说话,没注意天色已经全黑了。真没办法,只要一谈到侦探小说,我就没完没了。”
      说完,三郎似乎有点畏寒地缩编身体,狡黠的目光扫向金田一耕助的脸。
      在这天晚上,一柳家再一次响起了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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