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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盗墓迷津之佛光碑——文山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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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3 09:01: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楔子
  
  2007年7月11日,江西省鹰潭市。

  中午一点来钟,火腾腾一轮日头当空照,此时正是气温趋向最高的时候。灼热的阳光透过玻璃射入黄梅酒家的餐厅内,在窗户上形成了一片刺眼的反光,使厅内更显得躁热。  

  马二虎被晒得直冒汗,便丢下酒杯,抹了一把油光光的脑门,咒骂道:“他娘的,什么狗屁馆子,空调舍不得买,窗帘也舍不得买?这么热的天儿,火一样的太阳……”

  这时一个服务员从旁边走过,马二虎便对他吼道:“哎!你们怎么做生意的!”

  服务员只有十八九岁,还是个小男孩,登时被吼地一哆嗦。马二虎欺生,便用更狠的语气喝斥道:“龟儿子,看把马爷热的,还不过来给我搧凉扇!”

  服务生是个乡下孩子,没见过坏人,愣在那里不知所措。马二虎身边的六七个小厮便跟着大叫大嚷:“过来过来,给马爷搧扇子!”

  老板娘忙赶过来,堆满笑脸说:“老板别动气嘛,有话好说。”

  老板娘三十来岁,生得特别白净,细看之下还真有几分姿色。马二虎一见,顿时眼一亮,气也就消了一半。但他仍虎着脸,很横地说:“老子喝酒,连毛毛汗都不能出,今天让你这芝麻小店弄了个通身透,你看看,怎么办吧!”说罢把酒杯往桌上狠狠一撴,震地杯里的酒溅了一桌。

  老板娘也是见过世面的,并不慌张,先推了一下小服务员:“你赶紧去吧。”然后走到马二虎身边,亲自给他重新斟满酒,双手端到马二虎面前,带着职业性的笑容说:“哟,老板这么大火气,怪吓人的。来,妹妹敬你一杯,消消气。”

  马二虎得意地接过酒杯,呡了一口。老板娘又给马二虎点上一根烟,陪着笑说:“老板别生气,我这是小店,哪见过您这么大的老板。”

  旁边一个小混混说:“那是,俺们马哥,那可是‘胖头老虎’马四爷的嫡派传人,在江湖上……。”说着竖起大拇指,“响当当地!”

  老板娘不知道“马四爷”是何许人,便只一味陪笑。马二虎更加得意,假装生气地对小混混斥道:“瞎显摆什么,我说过多少回了,注意素质!”

  小混混涎着脸接着说:“老板娘,我可不是吹,我们马哥可是‘一锅儿’里的‘掌眼’, 鹰潭这地面儿上,谁要是想来认坑,没马哥点头那绝对不行!”

  老板娘哦哦地应付着,小混混以为她不信,便又道:“你别不信,我同你讲,现在我们马爷手里就有一个大活计,老有来头了……。”

  一听小混混把这事说了出去,马二虎这回真生气了,一个嘴巴就搧了过去,“混帐东西!就你长着嘴!”小混混被打得很委屈,捂着火辣辣的腮梆子闭了嘴。

  马二虎恼怒地想再教训他两下,可一下瞥见斜对面的一张桌子,坐了三个外地人。其中一个高大威猛的,正盯着自己在看。马二虎正想开骂,老板娘说道:“马老板您慢慢吃,我去再给您加俩菜。”

  马二虎想拉着她,可老板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闪身走了。马二虎有点气不顺,便边喝边又骂了刚才的小混混半天,方才结帐走人。

  马二虎到吧台买单,老板娘说:“马老板,您的帐有人结过了。”

  “结过了?谁?”马二虎一愣,四下张望着,没有什么熟面孔。老板娘指了一下大厅一角,“呶,就是那位。”

  马二虎顺着手指一瞧,咦?!竟是那才盯着自己看的那个外乡大个子。而且现在这个大个子,竟还叼着香烟,仍旧“放肆”地瞅着自己。

  马二虎冲马仔们使个眼色,来到外乡人桌前,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坐,说道:“朋友,什么意思?”大个子一笑:“没别的意思,交个朋友。”

  马二虎牛眼一瞪:“非亲非故,水米无交,有什么朋友可交?”

  大个子弹了一下烟灰,“听说老大是马四爷的嫡传?”

  马二虎面色一变,一拍桌子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他的六七个马仔立刻唿啦一下都围了上来。

  大个子面不改色,瞅了一遍几个小混混,笑道:“老大,紧张什么?鹰潭的朋友就这么招呼道友的?”


      “道友?”马二虎一怔,眼珠转了两转,“你是什么盘头?山路水路?”

  大个子捻灭烟蒂,从桌边拎起一个背包,打里面掏出了一个歪了半边的铜壶搁到桌上,“老大,您给掌一眼,这个值几个钱?”

  马二虎斜睨了一眼歪铜壶,冷笑道:“好小子,敢在老子面前耍二把刀!你也不看看爷是什么人,拿这么个破尿壶来混水,瞎了你的狗眼!”

  大个子仍旧不温不火地说:“老大你别急着发火,这是尿壶不假,可您瞧仔细了,这是什么尿壶。”

  马二虎鼻子差点都气歪了,两眼冒火四下睃遛,就要瞅家伙动手了。这时他手下马仔里的一个“腿子”(盗墓团伙中的“技术人员”,一般具有很强的业内知识)凑上来道:“马哥别忙,这壶还真有门道。”

  这个“腿子”大号叫陈通,因为会鉴宝,人称“一眼通”。马二虎平日里很倚重他,现在听他这么说,就暂时压住火头,问道:“一个破尿壶,还歪了半拉,能有什么门道?”

  “一眼通”没回答,先凑近铜壶仔细看了几遍,然后很有把握地对大个子说:“这是宋朝或者宋朝以前的,对不对?”

  大个子说:“对,你再接着看。”陈通边看边说:“这上面原来还镶了珠宝……还有铭文,啧啧,夜壶还刻字……明德二年。咦,明德是哪朝的年号?”陈通挠着脑袋自语道:“明德……明德……啊!难道是五代后蜀孟昶的年号?”

  大个子笑道:“对,对极了,就是那败家子的年号。你还真是专家,连这都知道。”

  “一眼通”这下变成了“两眼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死死盯住了这个歪铜壶,就好像它不是藏污纳垢的秽器,而是盛肴列馔的食具,就差流口水了。

  “这个、这个难不成是……。”陈通说:“是七宝……。”

  “对,这个就是孟昶的七宝溺器。”大个子大方地说。

  “可是……。”陈通道:“七宝溺器不是被宋太祖给砸了吗?”他说着就想去摸铜壶,大个子一下子用手捂住。

  陈通愣道:“咋地了?”大个子笑着说:“买前眼,买后手。咱都是这条道上混的,得讲规矩是不是?”

  陈通已被眼前的尿壶给迷住了,点头道:“是是,那是。”

  马二虎一巴掌搧在他后脑勺上,“是什么是,我马爷说了才是!”说完他转头盯着大个子,大嘴一咧:“说吧,你想兑多少钱?”

  大个子一听,竟打开背包把溺壶装了回去。马二虎道:“你这是干什么?”

  大个子笑笑,低声道:“如果老大真以为兄弟是来‘出苞米’的,那算兄弟走错了门,兄弟这就走,绝不再老大一句。”

  马二虎来火了,一拍桌子道:“他娘的,你不出货找老子干什么,耍老子?!”

  大厅内本来就没有几个人,马二虎这一咋呼,剩的几个急忙也跑了。

  马二虎说:“他娘的你个王八羔子,想找练啊你!”

  大个子不慌不忙地说:“老大,你先别着急动手,我们三个反正也跑不了。这样,我先给您瞧件东西,您看过了咱再说话。”说完自左手上褪下一个翡翠扳指来。

  马二虎这才注意到大个子的手上还戴着个扳指,现在再看,顿觉眼熟。他接过来一看,扳指内圆内方,表面六面六棱,每一面都雕镂成透空花形,其中一面上面还镌了一个极难辨认的字形。

  但这字形马二虎太熟悉了——这其实是两个叠加在一起的异体字:东方。
  马二虎的脑门上一下子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您、您是九老的门下?”

  大个子没说话,只笑笑。马二虎便在心里确认了,连忙把扳指恭敬地递回去。然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接着把头凑得很近,大嘴里喷着酒气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大哥赏光,到我那搭儿歇歇。”

  大个子见马二虎在早无旁人的空荡大厅里四下张望,还说什么“人多眼杂”,心里便直想笑。他于是也学着马二虎的样子,压低声音说:“还是兄弟你想得周到。也好,那就打搅了。”

  大个子三人上了马二虎的别克商务,其他小厮分乘两辆桑塔纳。马二虎本来想回家谈,但他想起家里有个前两天刚勾上的小蜜,怕她嘴不严,就干脆去了公司。


      到了他的“马氏古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把大个子三人让进办公室,马二虎叫小厮门各自散了,只留下了“一眼通”。

  马二虎亲自沏上刚从云南带回来的普洱,又是点烟又是递水,待大个子受用够了,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怎么称呼,和九爷啥关系,可是九爷的家里人?”

  大个子吐了口烟,慢悠悠地说:“这个嘛,你最好别问,也别打听,对你没什么好处。”

  马二虎面露难色,迟疑着说:“这个、这个……。”

  大个子鼻字里哼了一声,冷下脸来说:“看来你马老大是信不过我呀。也好,那就请你自个儿问问吧!”说罢摸出手机吡吡吡吡按了一通,一把甩给了马二虎。

  马二虎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拿过手机,一看屏幕上的号码,果然是九爷东方冉的,心里顿时一真发虚。他连忙把手机合上台,恭恭敬敬地捧还给大个子,陪着一副含糖量百分之百的笑容说:“哪儿的话,兄弟再信不过谁,还能信不过您和九爷?九爷可是马四爷的门里人啊。”

  大个子道:“哦对了,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你刚才在饭店里说,你是‘胖头老虎’马四爷的嫡传弟子?”

  马二虎一听慌了,连忙解释说:“不是不是,那可都是底下人乱讲的。您想想,九爷是马四爷的弟子,我连拜到九爷门下都没成,哪还敢往他老人家头上攀附?”

  大个子道:“我还听说,你现在有一宗大活计?”

  马二虎心里一惊,难道是冲着“那个”来的?最近马二虎看准了一个“新坑”,就在郊区一座土山上,他号了好几天,看出应该是个明墓,这天把就准备动手了。

  马二虎眼珠一转,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瞧您说的,我这儿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来的什么大活计?”

  大个子冷笑一声:“哼哼,你今天中午这一餐就吃掉两千多,揭不开锅?”

  马二虎反应过来,急忙从兜里翻钱出来,抽了一沓递给大个子。大个子用手一推,“不必了,我不是说过了吗,交个朋友了嘛。”

  马二虎陪着笑说:“是是。”

  大个子掐灭烟蒂,伸手拍了拍装着“七宝溺器”的背包,“你知道这东西从哪儿来的吗?”

  马二虎摇着头说:“不知道。”

  大个子说:“那你想知道吗?”

  马二虎嘿嘿笑着说:“您的事儿,我哪敢打听啊?”

  大个子笑笑:“都是自家门墙,不要外气。我也不瞒你,龙虎山!”

  马二虎的喉头咕噜了一下,颤抖着说:“是、是从上清宫里面……?”

  大个子道:“对。不过确切地说,应该是上清宫下面。”说着用手指了指地下。

  马二虎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您已经进去过了?”

  大个子道:“我说你用脑子想想啊,进去过了我还找你干什么?”

  马二虎不明白了,用手指指背包,“那这个东西……?”

  大个子说:“这个不是刚出水的,是民国时候就被人弄上来的。只不过现在到了我手里。”

  马二虎试探着说:“那您打算……?”

  大个子道:“也没啥,借你一方宝地,几个弟兄,我要下上清宫。”

  “这、这……。”马二虎为难地说,“那可是重点文物保护部门,而且里面大得很,咱怎么知道从哪儿动手?”

  大个子一摆手,“这个你甭担心,我早有计划,你听我安排就行了。”

  马二虎想了一会儿,牙一咬:“成!我干了,您就吩咐吧。”

  “好,痛快!”大个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接着说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 本帖最后由 jach 于 2009-2-23 09:0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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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3 09: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夏文卫的故事

    2008年的阳春三月,到处洋溢着奥运的气息,就连我们文物局的院子里也树起了“距北京奥运会ⅹⅹ天”的倒计时牌。

    我开车经过二层楼高的倒计时牌,照例停在北墙下的车位内,锁了车匆匆上楼,此时已是8:55分了。但这个时候却是机关人员上班最集中的时段,早五分钟没有人,晚五分钟人没有。我乘电梯来到三楼,走廊内人来人往,各处室都在忙着打扫卫生。

    我迎面就撞见了人事处高处长,他显然也早就看到了我,却装作没瞧见,黑着脸从我身边过去了。唉!看来上次不接电话的误会,仍没被谅解,副作用到现在还在!

    上一次电话我始终没接,弄得高处长在市委组织部面前很没面子,我算是把他得罪透了。可话又说回来了,这能怪我吗?锁龙冢是什么样的所在,那鬼地方可不管你是联通还是移动,一律是青蛙跳水——不(扑)通。

    我想着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前,桌上的便笺记着我昨天写好的今天的日程安排。九点半局机关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十一点回处室开处室工作会,传达局会议精神;下午2:30和镜湖县文物局蔡局长见面,商谈下月中旬“古州市文物展六县行”镜湖站的活动安排;4:00去古州博物馆调研,参加“江北地区古迹保护论谈”研论会。最后,晚上七点,到夏老师家去。不过这次不是夏雪约我,而是夏教授有事专门找我。

    我边看便笺边想,上次皇母山这一趟可把老人家折腾地不清,又吃枪子儿,又被鬼上身。

    我正想着,手机响了。我打开一看,竟是海哥的。说起来可真是的,自打从武安回来,就快小一年了,我这大舅子音信全无。我接通电话,没等海哥说话就先数落开了:“哎,真稀奇啊,失踪人口又出现了!”

    电话里夏文海说道:“小生,我也是有难言之隐嘛。怎么样,我爸他好吗?”

    我奇怪了,“你干嘛不直接给夏老师打电话?来一趟看看也可以呀。”

    夏文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小生,有些事儿现在我正在寻找答案,不方便和我爸说。他也有些事儿没对我说。”

    我心里一下想起了“夏文卫”和那本古书,口中道:“难道你们就这么不见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夏文海说:“行了,不说这个了。晚上有时间吗?”

    “晚上?”我一怔,“干什么?”

    “喝酒呗。”夏文海道,“你提拔了,我不得腐蚀腐蚀你?”

    “你在古州?”我不由得惊喜道。

    “还没到,还得十来个小时,车在路上了。”

    “可我晚上要去夏老师那儿,他找我的。”

    “这样……。”夏文海想了一下,“那这样吧,晚上十点,在‘古都茶楼’,能出来了吧?”

    “行。”我答应下来,“我请客,算给你洗尘。”

    互道再见之后合上电话,我不由猜测起海哥找我的来意。距这儿还有十来个小时的车程,那已不在省内了。从那么老远跑来,不可能是只为了喝杯酒那么简单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武安一别,我也挺想他的。况且他当时到底是如何脱险的,“水颜珠”究竟夺回来了没有,他一个字都没有讲。其实我猜珠子他一定拿到了,之所以只字不提,一是怕夏老师逼他上交,二是怕引万山海等同门来明争暗夺。

    下午博物馆的研论会开完,我没有留下吃饭,直接开车去了夏老师家。

    到了门口我按门铃没人应,又隐约听见里面有哭声,急忙使劲敲门。又过了一会儿夏雪才把门打开,我一眼瞅见陈姨一边抹眼泪一边躲到里屋去。我再看夏雪,眼圈也红红的,心里暗暗吃惊,便向夏雪做了一个询问的表情。

    夏雪用嘴角呶呶书房,我这才发现书房里烟雾缭笼,看来夏教授在里头老半天了。我低声问夏雪:“是不是吵架了?”

    夏雪分别看了看书房和卧室,老两口一个使劲吸烟,一个低声呜咽。她对我说:“我回来时两人就已经这样了,我听到他们好像提到了……我哥。”

    “因为海哥?”我说,“海哥也真是的,不回来看看。”

    “不是。”夏雪掐了我一下,小声说:“不是我这个哥哥,是……是原先的那个哥哥。”

    “文卫?!”我吃了一惊,看来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夏雪把我让进屋,我说:“怎么回事儿?”夏雪还未开口,夏教授在书房里说:“是潮生吧,你过来。”那声音沙哑的可怕,听起来都让人瘮得慌。

    我哦了一声,看看夏雪,便放下皮包走进书房。书房里满是烟雾,而且夏教授都抽外国进口烟丝,味道格外呛人。我强忍住咳嗽说道:“夏老师,我来了。”

    夏教授坐在一片烟雾之中,烟斗上的明光一亮一暗。半响,他才开口道:“潮生,坐。”

    我拉椅子坐下,没话找话道:“夏老师,您少抽点儿吧。”

    夏教授并没有放下烟斗,但也没有再抽,咳嗽了两声说:“潮生,我今天找你来,有两件事同你说。”

    “哦!”我应着,心里在想难道真是“文卫”和古书的事情?

    夏教授说:“你关上门。”我起身去关上门,夏雪在门外满是担心的神情。

    我重新坐下,夏教授慢慢说道:“潮生,你今天知道我要说什么吧?”我摇摇头。

    夏教授看了看我说:“潮生,你可能也已经知道,小海还有个哥哥,叫文卫。”

    我心里早有准备,没有出声。夏教授也没有立刻说下去,闷闷地吸着烟。

    我们俩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夏教授开口道:“文卫比小海大十来岁,要是活到现在,得四十多了。”

    我小心地问道:“海哥和小雪知道这件事吗?”

    夏教授搁下烟斗,“小雪不知道,小海恐怕知道一点。”

    我便等他说下去,夏教授接着说:“潮生,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之一,也是我的孩子。在我眼里,你和小海、小雪都是一样的。今天我对你讲的话,对小海和小雪都从来没有讲过。”

    我说:“夏老师,关于‘文卫’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先和海哥、小雪说说?”

    “不!”夏教授说道,“小海在某些方面不能够信赖,我不能完全相信他。至于还是个孩子。”

    我惊讶地说:“可是……海哥是您的儿子呀。而且,他也是‘文卫’的弟弟,您应该告诉他呀。”

    夏教授摆着手说:“你不要再讲了潮生,听我说吧,我马上告诉你为什么。”

    我只好住了嘴,听他把话讲下去。夏教授磕磕烟斗,重新填上金黄的烟丝,我给他点上火,他连吸了几口,慢慢吐着烟雾说道:“关于‘文卫’的事,还得从那本书讲起。那是1969年冬天……。”

    1969年,隆冬腊月,广袤的秦晋大地上一片苍凉萧索。这片曾经蕴育了中华文明的古老土地,如今是多么的贫瘠和荒芜。

    十几个男女各持犁耙,正在布满沟壑的黄土地上艰难地耕作。这是一支下乡支农的知青队伍,来自五湖四海。队伍中有一对青年夫妇,男的名叫夏光普,高高瘦瘦,因为带着一副啤酒瓶底样厚的近视镜,故在支青中有“二饼”之称。女的名叫陈芸,面容清秀,个子较矮,由于营养不良身材十分削瘦,所以更显得娇小。

    此时陈芸正和另外三个女知青一起拉着一具土犁,和别人不同的是,陈芸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这孩子拖着两条青鼻涕,一边跟着妈妈一边玩泥巴和石块。因为当时时兴“文攻武卫”,所以就起个名字叫“文卫”。

    十几个人一直干到天近黄昏,乡党支部赵书记招呼道:“娃娃们,都歇了吧,回去哩!”

    夏光普便停下手里的活计,开始收拾工具。他先把盛肥土的编筐收集在一起,然后生疏笨拙地用麻绳拴起来,用铁镐挑在肩上。回往村里的路上,陈芸抱着孩子累得真喘,她身子骨实在太弱了。夏光普便把孩子接过来,边抱着孩子边走路,还边看着当时流行的励志小说《生命的呐喊》。

    可是孩子总不让他安心,老是伸手去翻书页。夏光普不耐烦地把孩子放下,说道:“自己走!”孩子也不在乎,边揪着路边野地里的花花草草边跟着爸爸。

    其实这本小说夏光普已经读了不下十遍,可一来确实喜欢,二来也是物资匮乏,能读到的书实在是太少,所以夏光普一有空儿还总是读它。

    眼看就到村口,天将将要黑,夏光普正读的起劲儿,妻子陈芸的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思路。

    孩子!孩子哪儿去了!陈芸惊叫道。夏光普也吃了一惊,急忙四下一看,孩子早已没了踪影。

    孩子呢!小宝呢!陈芸使劲地摇着夏光普的肩膀,你说啊、你说啊!

    夏光普也有点呆了,刚才还在哪……!陈芸又气又急,眼泪都流下来了。

    赵书记道,你们城里人可真沉的住气,现在还吵什么,还不快去找!

    小两口连忙丢下锄头耙子,沿着原路往回去找。两人边走边喊,一直找出三四里地,眼看就要回到耕田里,还是没见文卫的身影。

    陈芸急得直哭,夏光普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在快到林子时把他放下的,是不是跑到林子里去了?陈芸气得直捶他,你怎么不早说?

    两人重新往回去,一遛小跑赶到树林外。这是生产队和知青们一起栽的防沙林,也没有多深。大概进去一半,两人发现一块小空地上有一个地洞。陈芸一眼看见孩子趴在地洞边上。两人跑过去一看,原来趴在地上睡着了。

    陈芸这才松口气,忙把孩子抱在怀里。夏光普说,总算找着了,没事就好。陈芸瞪了他一眼,文卫找着了,可这件事还没完,回去我再治你!夏光普说,是我不对,我认打认罚,今晚上的毛主席语录我替你抄。那时候的下乡知青白天要下地劳动,晚上还得政治学习,不是批林批孔,就是学毛主席语录。

    现在孩子找着了,陈芸的气也渐渐消了。她白了夏光普一眼,我早晚得让你给气死!夏光普转移话题道,这孩子也真是,不吱一声就一个人跑到这儿来玩,掉到坑里怎么办?说着他四下一看,方才发现他们三人正处在一片奇怪的黑色松林之中。

    栽这片防沙林的时候夏光普没参加,但他清楚的记得栽的是桦树,哪儿来的这么些黑松树?而且这些松树的样子也太怪了,主干虽然也很高很直,但枝杈太乱,简直就痒一双双抓向天空的黑手。

    生产队怎么栽这种树,还栽成这样,夏光普自语道。陈芸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景象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再加上天色擦黑,不由得有些害怕,便对夏光普说,咱们快回去吧?

    夏光普说行,回去以后给赵书记说说,这块地方的重整。两人抱起孩子就走,可小孩儿还睡着。夏光普说把他叫醒吧,这么睡别受凉了。

    陈芸边走边轻轻拍着孩子的脸蛋,温柔地说,小宝小宝,别睡了,妈妈来了……啊!老夏,他的脸怎么这么凉!夏光普伸手一试,孩子的脸蛋果然冰凉。再试小手,也凉的吓人。夏光普也慌了,使劲晃着小文卫,可孩子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芸哭起来,老夏,这孩子是怎么了?文卫文卫,你醒醒啊,你可别吓妈妈呀!夏光普说别哭了,快!赶快回村里,到卫生室找老吴!

    两人疯一样地跑回村子里,到了乡卫生室,夏光普几乎是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卫生员老吴正和乡妇女主任在一块儿磨咭的热乎,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他还以为是妇女主任的丈夫来了,吓得从板凳上一下蹦了起来。等他定神再一看,原来是“二饼”两口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嚷道你慌个什么,是帝国主义突然袭击了还是怎么的了?

    夏光普还没来的及开口,陈芸抱着孩子先哭起来,哎呀老吴啊,快救救我们文卫吧!

    老吴一愣,咋的了?陈芸哭哭啼啼地说不清楚,夏光普急着道问这么多干啥,你还是先看看孩子吧!

    老吴让把孩子放到床上,一试身上烫的跟火炭一样。发烧了,老吴道。

    不可能!夏光普边说边用手去试孩子的额头。咦?!竟真的滚烫。这可怪了,夏光普说,刚才明明冰凉冰凉的。

    老吴取出针管药水说,什么冰凉冰凉的,冰凉的话人早就完了。说完就给小孩儿打了一针,然后对夏光普道,回去吧,多喝点儿开水就没事了。

    夏光普迟疑着说,这、这就能行了?老吴用手指敲敲药瓶,你看清楚了,这可是苏联进口的,一般人我还不给用哩!

    陈芸无奈上去把孩子抱起来,刚走到门口,她下意识地贴了贴孩子的脸,不由惊奇地说,哎呀!老夏,真不烫了、真不烫了!

    夏光普上前一摸,果然不烫了。他回头对老吴连声说,谢谢谢谢,药到病除,老吴你真是神医啊!

    老吴自己也愣了,支吾着说,这个这个……我就说嘛,这、这药可是进口的。话音刚落,陈芸又惊呼道,不对不对,这孩子又凉了!

    老吴过去摸摸,就这一会儿工夫,竟凉的跟死人似的。他这才知道严重了,忙把能用的器械药品一股脑都找了出来。可任他又掐人中又按胸口,又灌药水又打针管,就是没任何效果。孩子不仅没有好转,而且渐渐地就连仅剩的一点微弱呼吸都要停止了。

    夏光普两口急地直掉泪,老吴也一头大汗,可小文卫就是不见好。

    这时候一直看着的妇女主任开口了,老夏,这孩子别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了吧?快把刘奶奶请来吧。刘奶奶是乡里的神婆,一贯“颇有法力”。

    夏光普是大学生,哪儿信这个呀?压跟儿就没理会她。那会儿都讲反封建反迷信,妇女主任也怕被当成“牛鬼蛇神”打倒,当然更怕丈夫知道了问起自己,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到老吴这儿来干什么了,于是借故就跑了。

    一直折腾到下半夜,老吴说不行,得送县医院,不然孩子就完了。陈芸说这里离县城七八十里地,别说汽车,生产队连辆自行车都没有,怎么去呀!说完抱着孩子就放声大哭起来……。

    讲到这里,夏教授已是老泪纵横。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只有干巴巴地劝道:“夏老师,您别难过了,都、都过去了……。”

    夏教授又哽噎了一会儿,渐渐平复了情绪。他掏出手帕擦擦双眼,对我说道:“潮生,关于文卫的事这么多年来你陈姨都不能原谅我。不过她有道理,这件事情确实怪我,我有责任……。”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又怕夏老师太难过伤身体,便还是劝道:“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很难过,何况这也不能全怪您哪,文卫的病来得这么突然,那是天灾人祸……。”

    “不!”夏教授突然间激动起来,“这不是天灾,是人祸!而且当时文卫的死也不是因为得病,他是被那条盗洞排出的毒气毒死的!”

    盗洞?!我不由大吃一惊,“那个地洞是盗洞?那、那防沙林下面难道有古墓?“

    “对,有一座古墓。”夏教授说,“我刚看到那地洞时没注意,只顾着孩子了。后来文卫……之后我又去过那个地方,那是出殡的那一天。把文卫安葬后,因为内疚,我精神上实在控制不了自己了,一个人发疯一样地跑回防沙林中找到文卫的地方,在那里大哭了一场。等我情绪恢复之后,我才注意到那个地洞有古怪。我一观察,从洞里挖出来的泥土的色泽和质地都表明这下面在很就以前就是翻挖过的,这说明下面曾经施过工,埋了东西。我这才醒悟,这是个盗墓贼留下的盗洞,而且从土的干燥程度来看,当时只挖了两三天。”

    “那是什么人干的呢?”我问道。

    “不知道。”夏教授说,“我只能肯定不是普通人,是职业的盗墓贼,因为挖洞的手法很专业,洞口找的也很合理。”

    夏教授抽了两口烟,接着说:“我这时才想到,文卫可能是被地下久不流通的有毒空气毒到了。当然,为了防盗,有些古墓里本身就留有特制的毒气。一想到这个,我当时几乎要疯了……从此,我就更恨盗墓贼了。”

    我听了心想,怪不得你这么反感海哥的所作所为了。不过我猜文卫未必就是被洞中的毒气害死的,听你说的那些黑松,怎么听怎么像是上次在皇母山见到的“黑阴松”。如果真是那玩意儿的话,文卫的怪病就好解释了。

    我想着问道:“那么这古墓……?”

    夏教授说:“后来生产队向上级报告,县里说没人可派,让我们自行解决。因为我是学考古的,赵书记就让我来处理。结果我下去之后,发现里面早被破坏的差不多了。但我不甘心,于是把残存下来的一点一点仔细收集起来,最后还是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发现。后来因为这些发现,上级特批,把我们夫妇调回了城里。”

    我心想,上级之所以这样做,其中恐怕也有因为文卫的死而照顾和补偿你们夫妇的意思。

    夏教授继续说:“就在临走前几天,我最后一次下到墓里去,很偶然,在棺椁里发现了一个极其隐密的腹层。就在腹层之中,我发现了一本书。”

    “什么书?”我脱口而出。

    夏教授看了看我,起身到卧室,取来了一个旧式的麻布包,递给我说:“就是这个,你可以打开看看。”

    我的心不由怦怦直跳,难道这就是那本海哥想了多年都没到手的古书?我解开麻布包,只见里面包了一本不知用什么皮革制成的窄版薄书。

    封面右侧竖写了书名,我一看,不觉吃惊到了极点———这书名所用的文字,竟和无字虎符上出现的神秘符号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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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3 09: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难译天书

    “这、这些字……。”我拿着皮子做成的古书,张口结舌。

    夏教授看着我说:“潮生,我知道你的疑问。我刚见到虎符的时候也十分惊奇,也以为是同一种文字。”

    啊?!竟然不是一种文字?我疑惑地看着手中的古书。

    夏教授说:“这本书上的文字和虎符上的确实不是同一种文字,尽管很像。经过这近四十年的研究,这本书我已经翻译的差不多了。按我分析,虎符上的文字有可能与书上的文字源于同一种文化,或者同一个语系,但绝不是同一种文字。它们的笔体结构近似,但语意语素还是有明显差别的。”

    我问道:“那么这本书究竟记载了什么?”

    夏教授抽了一口烟,盯着我说:“潮生,你能保证不把书中的东西用到歪路上去吗?”

    我说:“夏老师,我可以保证不去做不该做的事情。但是我想这本古书,是不是应该先交给海哥或者小雪?”

    夏教授慢慢摇了摇头,“潮生,我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我说,“夏老师,也许海哥不是您想像中的那个样子。”

    夏教授说:“潮生,你还不真正了解小海。”

    我一惊,夏老师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海哥身上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夏老师曾经发现过海哥的什么事情?

    “好了,潮生,这本书你拿去吧。”夏教授疲倦地靠到椅子背上,“这本书里的东西有许多都没得到论证,但很惊人。我已经没有力量做下去了,以后的工作就要由你来做了。”

    我不知该不该接,随口道:“可我不会翻译啊?”

    夏教授说:“你带U盘了吗?要容量大的。”我说:“我有个移动硬盘,40G的。”说着起身出去。到客厅我打开皮包找移动硬盘,夏雪上来问:“我爸跟你说什么,这么长时间?”

    我小声道:“嘘,回头同你讲,你爸不让我对你说。”说完我取了硬盘,又回到书房。

    我把硬盘交给夏教授,他连上他的电脑,给我拷了些什么。我取回硬盘,他也不再留我。

    我离开夏教授家的时候大约八点多钟,我先给海哥挂了电话,他说他已经到了。我便说那提前些吧,9点见。约好后,我又给夏雪打了电话,告诉了她一个大概,要她在家好好照顾爸妈。夏雪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先这样了。

    我接着就去了“古都茶楼”,要了个单间,服务员问我要什么茶,我说茶不慌,先给我来点吃的。

    过了一会儿,海哥来电话说到了,我告诉他房间号。海哥一进门,我一眼看见后面还跟着畜生,就笑道:“不许带动物进来。”

    郑楚生立马转身指着我对服务员说:“不许带动物那这家伙怎么进来的?谁放进来的?让他立马下岗!”

    服务员被逗得捂着嘴直笑,我说:“你别笑了,快给我上菜吧,我快饿穿了。”

    夏文海说:“哟,去老丈人家还没管饭?少见呐。”

    郑楚生说:“那是,这家伙顿顿去吃,谁家经得起这么蹭啊?”稍停一停,他又冲我挤眉弄眼道:“是和小雪感情有危机了吧?别捂着瞒着呀,是不是上一次在皇母山你表现太差,小雪对你失望了,决定另觅佳偶了?”

    我说:“嘿嘿,另觅佳偶也轮不着你,你就死心吧,小雪可是专一型的。”

    郑楚生一边坐下一边“一本正经”地摇着大头道:“唉,多么盲目的爱情观。小雪啊小雪,你为什么看不见真金呢?唉,女人哪就是死心眼!”

    这时服务员上来了一盘辣子鸡,我对海哥说:“海哥,不好意思了,我可得先吃点儿了。”说着就拿起筷子。郑楚生拦着我道:“哎,你怎么不问问我俩吃没吃,独食难肥。”

    我说:“怎么,这么晚了你们也没吃?”郑楚生说:“还不是为了拼命往你这作赶呗。”

    我忙说:“那正好,一块吃吧。服务员,来来,给我们多添几个菜,再搬一箱啤酒上来!”

    一箱啤酒喝光,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但“古都茶楼”营业到凌晨两点,所以服务员招待得还很好。

    我喝着茶问夏文海:“海哥,你倒是也跟我说说,你上回是怎么从那怪物手里逃脱的,还有那颗什么‘渥珠’,你到底抢回来了没有?”

    海哥抽着烟,“小生,这其实很简单就能猜到。你还记得万山海说过吧,这颗珠子是佛珠,只要有它在身上,邪魔不侵。那只朝天犼本来是瑞兽,但受了冥河水的毒蚀,又吃了带尸毒的花土,早成邪兽了。这孽畜不知死活,竟然一口吞了佛珠,结果没等我动手,它就五内俱焚,自己挂了。”

    “就……这么简单?”我瞪大眼睛不相信。

    郑楚生不屑地说:“要不怎么我说你不省事呢,怎么样,这回知道自己理论脱离实际了吧?”

    我又问夏文海:“那你当时是怎么找到出路,又为我们打开了石门的?”

    夏文海说:“我说小生,你脑子怎么了,以你的聪明,应该一下就猜到了呀?你想想,布里德尔是怎么进来的?”

    “啊!”我一拍脑门,就是嘛!那间石室里有两条秘道,我们是从山猿的那一条出去的,海哥必定是从布里德尔他们的那条通道出来的,我真是蠢!

    “可是……。”我还是有不解,“那你怎么发现我们被困的?”

    夏文海说:“我从秘道出去后,发现有一个布里德尔的手下和一个‘地瓜’在出口守着。我瞅机会撂倒了那个老外,通过他的卫星光谱设备找到了你们出路的出口位置,然后让‘地瓜’带路把我引到了瀑布后你们的出口处。”

    “那……那你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我说,“我们很担心你呀。”

    夏文海笑笑,“我老爸知道我活着就行了,我做的事他不会乐意知道。”

    “那你这小一年……?”我心想你是不是又去搞你的“专业”去了?

    夏文海看了郑楚生一眼,对我说道:“我又跑了几个地方。”

    这等于证实了我的猜测,我郁郁地问:“都去了哪儿?”

    夏文海海觉察出了我的意思,但并没介意,他说:“小生,你不要误会。我和小郑他们是未经批准进了几座古阁子,但我们没有拿任何一样东西出来。”

    进去却没拿任何东西?我半信半疑地说:“那……你们去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求证一些事情。”夏文海说。我问道:“是哪方面的?”

    “都是我向我爸问而他不说的。”夏文海说,“也有很多是和皇母山的锁龙冢有关的。”

    我问:“那你都去哪儿了,有什么发现?”

    夏文海说:“关于我想问我爸的那部分基本没什么大发现,关于李君羡和‘渥珠’的倒有不少,但却不是我最想知道的。所以,小生今天我找你来,想请你帮个忙。”

    我心想难道是想让我替他去向夏教授问?这可就难了,夏教授不会说的。而如果海哥想问的是有关“文卫”和古书的事,我该不该告诉他呢?这可真让我犯难。

    我思索着说:“海哥,我能帮你什么忙啊?”

    夏文海看着我说:“小生,我想要那本书!”

    “什么书?”我本能地反应道。

    “就是我爸一直收藏研究却不愿给我的那本书,是皮子制的。”

    “皮子制的?你见过?”我惊奇地问。

    夏文海说:“我见过几次,还偷过一回,又被我爸搜回去了。”

    “那里面的内容你读过了?”

    “粗略读过一些,基本看不懂。”

    我迟疑着说:“你要这本书究竟有什么用?”

    夏文海说:“小生,考古界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据我的分析,只要翻译好这本书,许多历史悬案的千古谜团都能得以破解。”

    我想这你夸大其辞了,夏教授已经翻译的差不多了,也没见他解开哪个谜团和悬案。我于是说道:“如果真那么神,夏老师自己干嘛不去研究不去论证?”

    夏文海说:“我爸他根本不信,他是古板的老式学者,超出他知识结构范畴的东西他轻易不会接受。那本书在他手里,如同废纸,顶多就是一件文物,不会有任何发展的余地了。”

    我一想海哥说的也有点道理,夏老师就是这么一个人。但我还吃不准该不该向海哥交底,就说道:“海哥,你不是有关于李君羡和‘渥珠’的发现吗?给我讲讲吧。”

    夏文海明白我的意思,就对郑楚生说:“我有点高了,小郑你说吧。”

    郑楚生喝了口啤酒,说道:“去年夏天,我跟着海哥去了趟江西龙虎山。在鹰潭我们就先踩好了盘子,找了个当地的傻冒‘地瓜’来趟水。你不知道,那个家伙真是土的掉渣,整一土条儿,问啥啥不懂。海哥找了个前清的破铜壶,镌了几个字,用酸水一做旧,说成是后蜀孟昶的‘七宝溺器’,愣把那家伙唬的跟什么似的。”

    “龙虎山?难道……。”我说,“难道你们去了天师府?”

    “不,是上清宫。”夏文海说。

    “可是上清宫不是早毁了吗?”我说。

    “地面上的是毁了,可地底下的还在。”

    “地底下!”我心里一咯噔,“那……那你们进去了?”

    郑楚生神秘地一笑:“你猜猜,我们找到什么?”

    我说:“我怎么能知道,我又没去。别卖关子了,你还是赶紧说吧。”

    郑楚生扭头看看夏文海,夏文海冲他点点头。郑楚生便从包里掏出一个大牛皮纸档案袋,打里头抽出几张照片,递给我说:“呶,你看。没骗你吧,我们只采集证据,不拿东西。”

    我接过照片一看,第一张竟不是地下墓室,而是龙虎山“三绝”之一的崖墓悬棺。

    “你们拍这个干什么?”我问道,“难道这个也和李君羡有关系?这些悬棺可是春秋古越国时期的呀。”

    “正是因为这个我们才要研究它。”夏文海说,“你先看看下一张照片再说。”

    我再看下一张照片,只见照片拍的是一块木板上的几排古代文字,其字形简直就是无字虎符上的神秘符号的翻版(当然也可能是夏教授给我的皮书上的文字,这两种文字太像了,我现在还分不清)!

    “这个是……。”我惊讶着说。夏文海说:“小生,你可能以为这是那只无字虎符上的神秘符号吧。我告诉你不是,这是我爸那本书上的,那本皮书就是用这种文字写成的。”

    我心里更加吃惊,便试探着问:“你翻译得出吗?”

    夏文海摇摇头说:“不行,这方面我爸才是真正的专家,我只认得这里面的个别字词。”

    “那你凭什么断定这些字……。”说着我翻到第三张照片,不由吃了一惊,“啊!这是……!”

    原来第三张照片上是一具安放在棺木内的木乃伊,木乃伊的头上,竟戴了一具与鬼洞人一样的黄铜头箍!

    “啊!”我发出一声惊呼,“怎么会这样?!”

    夏文海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了吧?小生,你说说看,我爸那本书该不该拿出来?”

    我沉默无语,现在不是夏教授,而是我该不该拿出来的问题了。

    夏文海说:“龙虎山自古是道教祈禳圣地,它的战国崖墓群,堪称考古界的千古之谜。古越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做,出于何种目的,又是如何做到的。这些未解之谜,小生,你没想到有一天亲手解开它?”

    我当然想亲手解开它,谁不想啊?可是这真的可行吗,把这本书一翻译就都成了?我可不信。更何况,现在我要是决定这样做,就得先把古书交给海哥。如果这样做的话,以后我怎么向夏教授交待呢?

    见我沉默不语,夏文海继续说:“小生,你我都是学考古的,棺木上的文字能不能翻译出来,这其中的重要性不言自明。我猜我爸已经翻译出这本书来了,可我和他是反贴门神不对脸,根本谈不到一块儿去。以我爸的脾气和思维方式,他也不会给小雪。所以现在只有你,小生,能够从我爸手里得到那本书。”

    我说:“你就那么肯定夏老师会把书给我,要是他谁也不给呢?”

    夏文海说:“不会的,我看他随时都可能把书给你。因为他一贯的思维方式,既不会舍得让这本书失传,又生怕所托非人,被坏人利用。所以以他这种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他只会把书交给你———小生,他的得意弟子、未来女婿,更关键的一点是,一个不贪心,性格上没污点的人。”

    我听了不由在心里想,到底是爷俩儿呀,都把对方给咂摸透了,想着我转移话题道:“畜生,你还没讲完哪,你们到上清宫到底怎么着啦,你倒是快说啊。”

    郑楚生道:“你接着看照片吧。”

    我又往下看照片,只见是一道石门,上有兽头石锁,门上尽是看不清的花纹。我疑惑地抬头看着郑楚生,他指着照片说:“就是这道石门堵住了我们的路,当时我们的工具不够,只好又退了出去。”

    我说:“那你们没再进去?”

    郑楚生说:“如果用破坏的办法,用炸药或者钻机打开它也没问题,但我们这趟只想找线索,不想搞破坏,所以一直没再下手。”

    我说:“门上也许有机关?”

    夏文海说:“我们找了两三个小时,没有发现。”郑楚生补了一句:“要是邹春那个贼尖耳朵在就好了。”

    我思索了一会儿说:“也许这道石门本身就是个假像,压根就打不开,造它出来只不过是为了引后人在这里白费力气。”

    夏文海听了与郑楚生对视了一眼,一拍大腿道:“哎,我怎么没想到,这兴许真是道假门。”

    郑楚生说:“那咱们还是得按老法子,开盗洞下去。”

    我听了道:“盗洞盗洞,说来说去,你们搞的不还是那一套?”

    郑楚生道:“什么老一套,咱又不偷不抢。”夏文海说:“小生,你不要误会,我们又不是去盗墓。”

    我说:“可是一旦打开地穴,墓室里的空气发生对流,里面的文物还能保住吗?”

    夏文海说:“小生,这个你根本用不着担心。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是在哪儿发现入口的吧?”

    我说:“我哪儿知道,反正不会是从这儿吧?”说着我指了指照片上的悬棺崖墓。

    我话音刚落,郑楚生笑道:“哟嗬,你还真会猜,一下就让你猜中了。以前夏老师老夸你有悟性,我还不服气。现在一看,不服不行呀。”

    可这下把我给弄懵了:“怎么,你们还真是从这里进去的……?”

    夏文海说:“这个小生你应该能想得到。悬棺是置于山崖上深浅不一的洞穴内的,这些洞穴有的是单向的,有的是互相连通的,更有的甚至纵横错综,像迷宫一样。我经过摸索,也凭多年的经验,找到了一条入墓的隐密通道,但也只到达了这道打不开的石门而已。”

    我又端详着照片说:“海哥,但我看不出翻译古书与打开这石门有什么因果关系。”

    夏文海说:“但是可以译出悬棺上刻绘的神秘文字,而且就像你说的,那道石门也许根本就是假的。”

    我心里总觉着夏文海要这本书一定是怀有另外的目的,但又不好回绝他,就岔开话题说:“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的……哎对了,那珠子呢,海哥你到底拿到了吗?”

    夏文海盯着我看,像是看穿了我心思似的,弄得我心里直发虚。好在他只盯了几秒,开口道:“这个我也不瞒你,珠子嘛,我拿到了。”

    “那究竟是不是佛珠?”我问。

    “我找了很多资料,但都证实不了珠子的来历。后来我请人给作质地分析,竟然看不出是什么物质构成的。”

    “难道……是外星来的?”我惊讶不已。

    郑楚生说:“嗨嗨,你好莱坞大片看多了?怎么一有什么弄不出成份就说是外星的?”说着他竟模仿起夏教授的模样语气来,“潮生,一遇到研究不下去的东西就说cheng是外星的,这是一种对责任的推卸,是一种不科学不负责的行为,绝不是我们考古学者应有的态度。”

    夏文海说:“小生,珠子的事一时不会有答案,当务之急是……。”我一听急忙又打断他道:“海哥,得到这颗珠子可真是代价不菲呀。算上谢来福一干人,十条人命啊!”

    “十条?哼哼,你知道以前历朝历代为这颗珠子死了多少人,我看一千条也不止!”郑楚生抽着烟说。

    夏文海对我的刻意敷衍略有不满,沉着脸没有说话。

    我只好继续装傻下去,就接着郑楚生的话说:“是啊,连雷晓阳这样的高干子弟也算上了。”雷晓阳的事我们一到武安就报案了,只说是塌方没出来,没说是被“金毛犼”咬死的,说出来谁信啊?一讲到这儿我突然想起来,这快一年了,雷晓阳的家里怎么没任何动静,这不合逻辑呀?

    我就对夏文海说:“海哥,你说怪不怪,雷晓阳死了,他家竟然没来闹,他家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郑楚生抢先说:“你不知道?雷晓阳他爹双规了,连他妈都跑国外去了,咱们正要求引渡她呢。”

    “双规了?!”我心说怪不得,“因为什么?”

    郑楚生说:“还能因为什么,腐败了呗。”

    夏文海道:“是跟倒卖国有资源有关,听说也有倒卖文物的事儿。所以雷晓阳和赖克已的勾结不是单纯的,也许是网络化链条式的,皇母山这一次他们也许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我摇着头唏嘘不已,“想不到想不到。”

    接着又说起留在墓里的五具老外尸体,海哥说早让旱地龙啃的差不多了。再说这墓在山肚子里,这么一塌,整个就活埋在山包里了,以皇母山的高险,没几百年再也打不开了。

    就这样喝着聊着,不觉又干光了一箱啤酒。我喝的直吐,最后就醉倒在了酒桌上。等第二天早上一醒,已经在家里了。我一问,才知道是海哥给我送回来的。

    我捂着一阵阵疼痛的脑袋,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抓过皮包一看,夏教授给我的古书,已经没有了!

    我一阵发懵,好几分钟才镇定下来。一定是海哥拿去了!我心里暗想,这下可怎么对夏老师交待啊!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门铃响了,我开门一看,竟然是夏文海和郑楚生。

    我一眼瞅见夏文海手里拿着一个麻布包,他笑着说:“不好意思,我登门谢罪来了。”

    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只好先把两人让进来,夏文海一坐下,就先把麻布包放到茶几上推过来,“我这也是非常事件非常手段,你别生气。这不,完璧归赵。”

    我心想这东西本来也不是我的,或者说本就应该是你夏文海的,归什么赵啊?我便说:“海哥,你这可不怎么仗义啊。”

    夏文海说:“没办法呀,你是认岳父不认弟兄。再说了,谁叫你酒量不行。”

    我正色道:“海哥,这本书本来就应该给你,你既然拿去了,也不必再给我了,只要你像夏老师希望的那样,不用到斜处去就是了。”

    夏文海笑了,“想不到你还真仗义,不过我也不能为难你,我爸那边你还得交待得过去。这书还搁你这儿,我爸日后察问起来,你也好办。”

    我接过麻布包,“那你不用了?”

    夏文海说:“我复印了一遍。要不是昨天太晚了找不到地方复印,昨晚送你回来时就给你放回去了。”

    我听了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拿过皮包把麻布包往里放,拉开皮包的时候我迅速检查了一遍,移动硬盘还在。那么海哥得到书却没有翻译的方法,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派不上用场了。

    夏文海说:“小生,这本书没几个人能翻译得了,我恐怕得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会尽量想办法申请个悬棺的考古项目,以方便我们下一步工作。”

    我没吱声,夏文海又寒喧了两句,就起身告辞了。

    送走海哥后,我先打电话到单位请了半天假,然后就把移动硬盘连到电脑上。打开夏教授拷给我的文件,我才发现竟不是古书的直译本,而是类似拆字的一种字根表。

    我心说夏老师你真行,又不是考试,绕什么弯子嘛。但随即我又醒悟过来,也许他是怕我交给海哥。这老头儿,可真小心。

    但他这一小心可把我难住了,我一上午连个书名也没翻译出来。于是索性又请了半天假,下午在家继续弄。直到夜里十点多,我才勉强弄出了书名的直译,大概应该叫“石头里的故事”。

    我×,石头记?难道是《红楼梦》?!我把书页一翻弄,足有二百多页,算算其码得十几万字,这可怎么翻译呀。夏老师明明翻译的差不多了,却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译文,反而给我这些字根符号,让我在这儿猜字谜?也亏他老人家想得出。

    想着想着我突然悟过来,夏老师是不是对我也并不是绝对信任,所以没有倾囊相授?想想也是啊,他连亲生儿女都信不过。

    我见时间还不太晚,于是给夏教授打了个电话,说了翻译的困难,试探他什么反应。夏老师果然说,到一定时候会全给我的。虽然这让我有点不痛快,但老头儿还算坦诚,我也只好作罢了。后来单位太忙,翻译的事儿就搁下了。

    时间溜溜过去了两个多月,我正渐渐对翻译这本“天书”失去兴趣时,夏文海又找到了我。

    他给我打电话,通知我龙虎山的考古项目他申请下来了,不过不是开山抓墓,是以研究悬棺的名义申报的。他邀请我一同参加,我说得考虑考虑。

    我想了两天,一直犹豫不定,怕夏老师反对,就去夏教授家说了这事儿。谁知道夏教授极力赞成我去,他说我可以监督海哥。

    我给海哥去了电话,说可以去,就怕领导不放行,夏文海说这个好办,他来搞定。第二天,省城博物馆就以“龙虎山悬棺研究小组”承办单位的名义给我们古州文物局发了公函,邀请我加入工作小组。尹局长认为这是个扩大我局知名度的好机会,就批准了。

    于是,我简单准备了一下,向夏雪告了别,第二天就坐火车去了省城。

    坐在南下的火车上,我心里在想,这次龙虎山之行,总该不会再像上次皇母山一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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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3 09:44: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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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3 09:47:19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jach 分享,辛苦了,+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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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4 16:46:35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夜上龙虎山

    我下火车时大约五点钟,郑楚生已经开着大切诺基在出站口等我了。

    我上了车说:“还是郑老板混的好啊,都开上GrandCherokee了。”

    郑楚生边发动汽车边说:“哪儿啊,这是工作组的,我自己还是那辆破捷达。”

    我往宽大舒适的座椅上一靠,“那郑老板打算送我到哪间大酒店下榻?”

    郑楚生笑道:“嘿嘿,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我说:“去哪儿都成啊,只要不去你的狗窝。”

    “去我那,你想得美,我还不接待哩。”郑楚生边开车边说。果然,大约开了二十分钟,汽车竟然又出市了。我心想,难道真去市郊的“天元大酒店”,那可是五星级,这工作组够跩的!

    谁知没有十分钟,这车竟上高速了。我急忙问郑楚生:“哎哎,你这是上哪去?”

    郑楚生说:“上哪儿,你不是说去哪都成吗?”我说:“上哪都成你也得说清楚啊。”

    郑楚生说:“去江西,直奔龙虎山。”

    “啊?!”我吃惊道:“怎么回事,不和工作组会合了?”

    郑楚生说:“工作组早去了,海哥现在恐怕已经到了。”我问:“为什么这么急?”

    郑楚生回答道:“马上到雨季了,八哥跟当地气象局联系了,三四天内就有暴雨。到时候下桩开洞不安全,所以得赶快动手,就临时决定提前了。”

    汽车开了三十多个小时,到达了江西省贵溪县境内,距鹰潭市大概二十公里。龙虎山原来叫云锦山,东汉时张天师在此山中秘炼仙丹,经传“丹成而龙虎见”,故得此名为“龙虎山”。

    我们来到山前时已是夜半十点,头顶正飘着一天细雨。我在车内往外眺看,只见一座黑森森的巍峨大山直插云霄,高到极处时,便和夜空相连,在夜幕中渲染融合成了漆黑的一片。

    我下了车,只见河边停有好多竹筏(乘竹筏是这里的一项旅游活动),山脚下的草地上扎了三四个帐篷,停了三辆面包车和一辆客货两用小卡车。

    但这时帐篷和车里都没有人,我疑惑地看看郑楚生。他指指上头,“这时候,准是在山顶了。”

    我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我们已到了一大片崖墓群之下。“我们怎么办?”我问郑楚生。

    郑楚生说:“上去呗,晚了赶不上趟了。”

    我没来过,不认识路,郑楚生便引着我由一条小径开始攀山。山路泥泞,还长满了野草野花,被雨水一打十分湿滑。我们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山半腰。

    此时路两边已都是参天古树,野草荒藤足有膝盖高了。刷刷的雨声之中,偶有猿声传来,使深幽的空山更显得深遂神秘。

    我突然想起《水浒传》来,就对郑楚生说:“哎畜生,这龙虎山还真是山高林深啊。你还记得《水浒传》里怎么说的吗?‘根盘地角,顶接天心……瀑布斜飞,藤萝倒挂。虎啸时风生谷口,猿啼时月坠山腰。”

    郑楚生的脚步似乎停了一下,又接着边走边说:“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我听他声音也有些变了,但只当他累了,便没太在意,“这又怎么了,就想起来了呗。”

    又走了一段,郑楚生突然说:“你相信真有这事儿吗?”

    我给问愣了,“什么事儿?”

    郑楚生没回头,仍旧闷着头边走边说:“就是洪太尉的事儿。”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洪太尉?什么洪太尉?”

    郑楚生放慢脚步道:“就是《水浒传》里的洪信洪太尉,不是刚才你自己先说起来的吗?”

    我一怔,随即道:“我就是随便一说,小说里的事儿谁还当真啊?怎么,你还真以为一百单八将是洪太尉给放出来的?别给我说你信啊,那我可就真要怀疑你的历史系本科学历是不是真的了。”

    郑楚生没作声,只是低着头向前走。我觉得他今天挺怪,想问问他可又想不出该怎么开口,只好跟在他后面一直往山上走去。

    我们大约又走了大半个小时,已经渐渐逼近了山顶。我正要问郑楚生还有多远,就听见前头突然传来一阵马达的轰鸣声。我顺着声音远远望去,只见山顶的林中隐隐有灯光射出。

    我问郑楚生:“是不是海哥他们?”郑楚生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我们俩在雨中快步又走了半个来小时,终于爬上了山顶。

    只见山头上的面积并不太大,也就是几百个平方。山崖边架了几个探灯,还有一台卷履发动机和一副手电两用绞索滑轮。

    发动机旁边站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我一眼就认出了是海哥。

    我快步上前道:“海哥!”夏文海一回头,“来了?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我说,“海哥,干嘛这么急?这么晚在悬崖峭壁上作业,又是大雨天,太危险了吧?”

    夏文海说:“没办法小生,天气预报说明后天还有大到暴雨,我怕到时候更困难。况且要是引起山体滑坡或者泥石流什么的,那没个三五年你就别想动手了。”

    我看了看发动机和绞索,指着道:“这些玩意儿你们是怎么弄上来的?”

    夏文海说:“这些是上一次就搬上来了的,我不是找了一个当地的地瓜头头吗?”

    我说:“可为什么非得在这悬崖上作业?”

    夏文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你忘了,我上一次就是从放悬棺的崖洞里进去的。”

    这时郑楚生过来对我道:“你脑袋是不是秀逗了?这么大的雨,你在地上开洞,没等你把洞挖通,雨水就已经渗进去把地下的墓穴灌满了。到时候你就租套潜水装备下去捞吧!”

    我正准备反驳他,发动机突然又转动了起来,发出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夏文海说:“好,找着了!”说罢转身走到悬崖边,一手抓着绞索倾出身子向下张望。

    马达轰鸣了大概一分多钟,停止了转动。只听悬崖下传来模糊的喊声:“找着了,下来吧,带上橛钉!”喊声夹杂着急促的雨声风声自空旷的夜空中传来,几乎让人无法听出到底说了什么。

    我这才知道原来下面还有人。夏文海冲崖下喊声来了,就让一个人带了几样东西先下去。不一会儿,下面开始传来隐约的金属敲击声。又过了二三十分钟,夏文海边往下看边说:“行了!”

    我说:“你是不是要下去?”

    夏文海听了转过身,有点“挑衅”地看着我,用嘴角向崖下呶了呶,问我道:“你下不下去?”

    我犹豫了一下说:“来都来了,还能不下去?当然下去喽!”

    郑楚生揄抐我道:“得了吧,你小子坐个过山车都不敢,别一会儿下到一半再哭着喊着要上去,我们可没工夫送你。”

    我一挺脖子,哼道:“哼,少瞧不起人,还没有你敢我不敢的事儿呢!”

    夏文海笑道:“好!来,给他安全带!”立马过来了一个人,我一看竟是温八。他和我打声招呼,先给我穿上一件帆布迷彩茄克,然后给我套双肩系腰围,绑了一副专业的尼龙安全带。

    夏文海一边给自己照样弄上,一边对温八说:“老八,小生是第一次,你给他家个兜裆。”温八又拿来一个跟婴儿纸尿裤形状差不多的帆布装备,示意让我“穿”上。

    我照样做好,温八把兜裆系上安全带,这样就好像给我加了个座椅一样。但是我看见夏文海和郑楚生都只系了安全带,没有“穿”这玩意儿。

    夏文海说:“小生,你照我的样子做,别害怕,没事儿!”说完拉着我走到悬崖边,我刚把头略往外一探,一股强劲山风夹卷着雨水自崖底倒贯上来,顿时冲裹地我不能睁眼。

    我连忙后退数步,郑楚生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怎么,这就怕了?”我确实心里害怕,可面子上又过不去,便闭着嘴没说话。

    夏文海说:“你看着我!”说着转过身背向崖外,双手握紧滑索,一步一步慢慢顺着山崖下去。郑楚生摆好姿势对我说:“快点吧,时间不等人,这会儿雨又大了。”说完用与海哥相同的动作也滑了下去。

    我吞咽了一下喉头,慢慢走到悬崖边上,探出头往下一看,吓的连忙又缩了回来。这悬崖下方白天都深不见底,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更是黑漆漆的如万丈深渊一般,着实嚇人。

    我吓得心里突突直跳,正开始后悔,后面一个人道:“哎,你快点啊,绞索可是有长度的,放到150米就没了。你再不下去,等夏馆长他俩用完了长度你就下不去了。”

    我听了一咬牙,也学着夏文海和郑楚生的样子,背对着悬崖外,双手紧握绳索,一步步向崖下滑去。

    初下去时,我还能用双脚撑着崖壁,可大约下了十几米,崖壁已变成大片大片的光滑岩面,加上被雨水一淋,湿滑无比,根本无法用脚支撑。好在我“穿”了兜裆,帮助我保持了平衡。

    我不敢往脚下看,只好尽量平视,双手一点儿一点儿放绳子,晃晃荡荡地继续往下去。不知下去了多少米,突然有人拽住了我的脚。我心知是海哥,便配合着往下去,果然见到已到了崖墓群中,四周都是大小不一的崖洞和悬棺。我心想早听说龙虎山有升棺表演,有一个半人高的崖洞,海哥和郑楚生正拽着我的脚往洞里拉。

    进入崖洞,里面勉强能站直身子。只见洞内共有四人,除了海哥的郑楚生外还有两个二十来岁的后生,我都不认识。洞内架了一个小型射灯,依稀可以看清洞内的环境。黑暗中崖洞大约是个锥形,令我吃惊的是,洞内还另有六七个洞口,不知通向何处。

    郑楚生指着另外两人对我说:“这是赵伟和陈波。”两人冲我点点头,我也笑笑。我问夏文海道:“海哥,接下来怎么办?”

    夏文海用手电往东北边的一个洞口一指:“这就是上次我找到的洞口。”我顺着一看,这洞口比其余的都大不少。我走上前一看,是天然形成的,并非人工打凿。

    我转头问道:“海哥,这次仍从这儿进去?”

    夏文海说:“进去看一下也行,不过恐怕还是打不通那道石门。”

    郑楚生走回到悬崖边,冲上面喊:“老四,放东西下来!”

    几分钟后,郑楚生下来时用的绳索上又滑下来四个背包,都用登山保险扣扣着。

    赵伟和陈波把背包解下来,除了我其余四人一人背上一个。

    我对夏文海说:“海哥,看样你没准备我来啊。”

    夏文海一笑,“说哪儿的话,东西我们背着就行了,哪儿能让卢大处长累着了。”

    我们五人进了山洞,夏文海走在最前面,他个子高,便略有些弯着腰。走了只十几米就转了弯,渐渐也宽敞了起来。又走了十多米,山洞再次转了弯,弯角处有不少碎石。

    我们拐过弯儿来,我顿时觉着四周温度陡降,一股股冷风向我身上裹来,吹得我直打冷战。

    这里怎么回事?进了山肚子就应该如同进了防空洞一样,应该是冬暖夏凉才对,可这三月天怎么山洞里冷得跟冰窖似的?

    我一边拉紧衣领一边问:“这里怎么这么冷?不会是冷库吧?”

    郑楚生说:“说不上来。不过温度低却利于保存尸体,不易尸变。”

    我一听他又来了,就说道:“什么尸变不尸变的,哪儿来的那么多尸给你变?”

    郑楚生回头白了我一眼:“你还不接受上次的教训是不是?你可别成了夏教授第二。”

    又往前走了约二十米,外面的雨声已经基本听不到了。此时洞内简直冷得跟冰柜一样,我们几人都是一身水,冻的牙齿直打架。我实在受不了了,便上前几步扯住夏文海道:“海哥,还得走多远啊,里面要是还这么冷我可不进了。”

    夏文海用手电往前一指,“你想再往前走也不行了,到了!”

    我顺着光柱往前一看,只见前面四五米处赫然立有一道石门,完全封住了去路。石门上面对镌了两尊天神,状貌甚是狰狞。

    我向郑楚生要了手电,用手电把石门照了一圈,确实气魄雄伟,规模巨大。石门高约一丈五,宽也有一丈,不知是如何打磨出来的,表面竟十分光滑,与山洞内其它部分的石壁形成很强烈的反差。

    再看石门上一左一右的两尊天神,雕刻出的表面效果十分粗糙,但在石门光滑底面的衬托之下,愈发显得粗犷威武。这两尊天神红发碧眼,青面獠牙,各自手持金刚杵,裸出全身,缠衣裳于腰部,相甚勇猛威武。

    陈波在后面说:“好一对门神!”

    我对他说:“你知道这两个是什么人?”陈波答道:“是哼哈二将吧。”

    我点头道:“对。不过‘哼哈’二将只是两人的俗称,左边的叫密执金刚,右边叫罗延金刚。”

    赵伟盯着二将的眼睛自语道:“看这俩眼珠子,瞪得跟牛眼一样,跟要吃人似的。”

    我一看哼哈二将的眼睛个个瞪的凶极,好似要夺眶而出,便对赵伟说:“这就对了嘛。正所谓‘金刚怒目,菩萨低眉’。隋朝时吏部侍郎薛道衡曾游历钟山开善寺,他问一个小僧,金刚为什么怒目,菩萨为什么低眉。小僧回答,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所以这对门神就应该瞪大眼睛,吓阻来人,才算符合身份。”

    夏文海突然说:“小生,你觉不觉着这哼哈二将的眼睛有不对?”

    我用手电照了照,好像真有什么不对,但又一时看不出来,便疑惑地问夏文海道:“有什么不对?”

    夏文海说:“你再仔细看看?”

    我只好又和哼哈二将深情视了一回,看着看着,我蓦地发现,这哼哈二将的眼睛果然有一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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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4 16:51:2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来龙去脉

    哼哈二将的眼睛果然有问题!这四颗珠眼珠子光滑无比,它们的质地与雕像的脸孔、肢体完全不同。应该说,与石门看起来是一样石材的。

    莫非……!我连忙走到石门下,用手电照着仔细看,但雕像在石门上很高处,无法看得很清。我回头对郑楚生说:“嗨,你来托我一下,我上去看看!”

    赵伟说:“我来吧。”便走过来背靠着石门蹲下来,我就踩在他肩膀上。赵伟说声你站稳了,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赵伟的个子有一米七多,加上我的一米七六,摞在一起刚好到那延罗雕像的下巴处。我举起手电照着金刚的眼睛,果然不出我所料,眼珠的石料和金刚的明显不同,而且眼珠与眼眶之间似乎还有一圈几乎察觉不到的缝隙。

    我冲下面喊道:“畜生,给我点水!”郑楚生拧开一瓶矿泉水从下面递给我。

    我把瓶口抵着金刚的头往下倒水,水沿着金刚的头额流过眼睛,但是并没有渗透的现象。我便把瓶子插在裤兜内,从腰间解下瑞士军刀,扳出刀片,用刃尖往金刚眼珠的边缝里插。

    可是这条缝隙实在太窄,可以说是间若发厘,瑞士军刀虽然锋利,可仍然不能切入分毫。

    我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夏文海看出了我的意思。他在下面说:“小生,别费力气了,试试这个!”我低头一看,他丢上来一个小玻璃管。我伸手接住,竟是一个体温计。

    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我把体温计在石门上敲掉下一小截,把里面的水银慢慢滴到金刚眼珠的缝隙之中。果不其然,只几秒钟的工夫,水银便渗入了缝隙之中。

    我回头对夏文海道:“还是你行,海哥。”夏文海说:“还不是你先想到的。”

    这时赵伟在下面哼哼了一声,我连忙说:“行了,小赵你放我下来吧。”赵伟蹲下来,我从他肩上下来。他撑了我半天,累得两膀酸麻,脸都挣红了。

    我对众人说:“水银能够渗进去,说明雕像的眼不是原装的。这石像的眼珠子恐怕就是机关,也许石门可以通过它们来打开。”

    陈波说:“应该是这样。不过,石门打开了,说不定更危险,石门后面也许会有什么陷井。”

    “这当然有可能。”我想了一下说:“海哥,你怎么发现这石门的,这里并不特别隐蔽,这几千年来,不可能从来就没人发现过。难道以前发现这里的人都打不开这道石门?”

    夏文海道:“你错了,小生。这里十二分的隐蔽,你在进来的时候看到拐角有堆碎石了吧?”

    我说是啊,那怎么了?夏文海说:“那里原来有一道人工的假石壁,是用石块一点点垒起来砌上的,连石头的纹路色泽都是排列好的,做工精巧,足可乱真。当时别说是用手电和肉眼,就是用一定水准的仪器,也未必就测得出。

    我不由地奇怪了,“那你怎么发现是假石壁的?”夏文海说:“你注意到了吗?这里的温度自转过了那个造有假石壁的拐弯就变得很低。”

    我点头说是的。夏文海说:“这石壁内外的温差很明显,差不多得有十几二十度。这还只是五月天,等到了八九月份,温差可能都得有四五十度。所以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些石块之间粘合用的粘土承受不了热胀冷缩的压力,出现了很细微的裂纹,结果就被我看了出来。”

    我又问:“那另外几条山洞呢,你也都看过了?”

    “都看过了。”夏文海说,“全是盗洞。”

    “啊?!”我大吃一惊,“全是盗洞?那……那这里早就已经……!”

    夏文海说:“你别慌,也不一定。那四五个盗洞没一个是最终打通了的。”

    我说:“可是这山崖上的崖洞这么多,难保有哪一个就被人找到路径进入墓穴了。”

    夏文海说:“这当然有可能,但可能性也不大。第一,这里有地下墓穴的事史书上从未记载;第二,这里位置险要,不易发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里的低温。”

    “低温?”我惊奇地说,“海哥你别开玩笑了,难道盗墓贼都是怕冷的?”

    夏文海说:“你怎么糊涂了,小生,你刚才进到这里来觉着怎么样?”

    我脱口道:“怎么样?冷呗……啊,是这样!”

    我这才明白过来,海哥的意思是,这里的空气还能保持这么低的温度,那就说明与外界发生对流的时间是很短的。也就是说,墓穴还应该是封闭的。盗墓贼总不至于挖开洞后又给重新补好吧?

    我说:“海哥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这里到底为什么这么冷?”

    夏文海说:“我猜这下面有阴气。可能是前世修墓人故意把风水摆成这样儿。”

    我说:“那为么要这样做呢?”

    夏文海指着石门说:“这也许是为了保存什么东西。这里阴气湿重,恐怕藏有‘极阴至宝’。”

    “极阴至宝?”我问道,“什么叫‘极阴至宝’?”

    夏文海说:“这个怎么解释呢,这样说吧,来龙去脉你懂吧?”

    我说道:“你是说堪舆看势的来龙去脉吧。”夏文海说:“对。古时候堪舆,把山势的起伏叫做龙,如其山连绵则成脉像,也叫山龙或者龙山。古代选堪风水,都以龙山为吉地,而山的气脉集结之处就成为龙穴,在吉地的龙穴建墓地或住宅,可以祝禳祥运。所以风水中说的‘寻龙’,必先‘点穴’。”

    我说:“那么你的意思是,这龙虎山是‘龙山’,而这墓穴则是‘龙穴’所在?”

    “不是这样。”夏文海说:“恰恰相反,这座龙虎山是‘龙山’不假,但此处绝不是‘龙穴’。实际上这座墓穴所在的方位不仅不是‘龙穴’,反而是龙的‘息口’,也就是龙体内的浊恶汇聚之地。所以这里才这样阴冷。”

    我看看石门道:“既然不是善举,那还修个这么厚实的‘防盗门’干什么呀?”

    夏文海说:“打开就知道了。”

    我回到石门前,抬头看着门上的金刚雕像说:“现在看起来,眼珠很有可能就是机关的所在,咱们试不试?”

    郑楚生嚷道:“试!干嘛不试?”夏文海道:“试试当然可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问道:“你怎么知道?”夏文海看了我一眼,笑道:“小生,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我根本就不信这石门能打得开。”

    我一听确实很不爽,压着火说:“海哥,那你领我来干什么?”

    夏文海摆摆手道:“你别误会。我也是后来才这么认为的,上次在古都茶楼给你看照片的时候我还很不确定。”

    我这才想起来上次的照片里石门不是这个样子的,门上有个兽头石锁。我就问夏文海。夏文海解释说:“当时就砸了,发现是假锁,所以我才开始怀疑。我现在领你来,也并不是想你能打开这门。依我的推测,真正的通路是另外一条。”

    “哪一条,在哪里?”我问道。

    “就是刚才外面几个盗洞中偏右第三的那一个。”夏文海往外一指,“那一条盗洞应该是最接近墓室的一个。但不知为什么没完工,也许是被人发现了,或者遇到什么突然变故,例如地震、泥石流什么的。我的计划是从那里继续下去。”

    我咬着嘴唇没说话,心里暗暗盘算。水银可以流入,那么这个金刚的眼珠与眼眶肯定是有缝隙的,况且石像与石门采用了不同的石料,这些足以说明它们并非一体。如果只是一道假门,何必如此耗费力气?想着我问夏文海:“海哥,你肯定吗?”

    夏文海说:“我从两个方面给你解释吧。第一,从堪舆的角度来说,具四象而成脉,即:龙、穴、砂、水。并以此分山势为‘龙真’、‘穴的’、‘砂环’、‘水抱’四大类。其中‘龙真’就是指有生气流动的山脉,主山为‘来龙’,自山顶连延而下的山脊即‘龙脉’,也叫‘去脉’。这个就叫‘来龙去脉’。龙虎山为一脉之尽结,龙气不是很盛,反而‘龙息’偏烈,所以我猜它是条‘病龙’或者‘恶龙’。加上墓穴又选在龙的‘息口’,所以这里冷如三冬。”

    “这代表什么?”夏文海说的这些我原来也略懂一些,但我不明白这有什么联系。

    夏文海道:“这代表这里也许根本就不是下葬死者的墓穴!”

    “啊?!那会是什么?”我不由惊道。

    “可能是为了专门藏匿、封存什么重要东西的处所。”夏文海说,“下葬死者会选这么个风水位吗?”

    我说:“可是……。”夏文海道:“别可是了,我再说第二点吧。你再看看这道石门!”

    我又看了看石门,“怎么了?”夏文海说:“你再仔细看看,这石门有框吗?”

    我看了一眼确实没有门框和门头,“那又怎样啊,古墓里的门,几乎就都没有门头门框。”

    夏文海说:“可你看看,这门与墙壁的位置。”我仔细一看,原来石门竟比石壁凸出了四五公分!这下我可傻眼了。

    夏文海道:“你说说,如果这石门能打得开,那该往哪儿开?是往两边对开还是怎么开?”

    我一想是啊,没门框门枢对开是不可能的,而石门凸出了石壁以外,也就是说向两边收入石壁内也是不可能的了。难道这真是一道假门?可眼珠又怎么解释呢?

    赵伟走过来说:“夏馆长,我倒觉着这位卢哥的话有道理。我想……这石门也许可以向里开。”

    我一听道:“向里开,你是说门向里倒退进去?”

    赵伟说:“有可能,以前我就见过。安徽坉西的訾家祠堂下,有一个类似的。”

    我听了心想,安徽坉西,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考古项目?

    夏文海想了想说:“也有可能,试试吧。”

    我见了心里想,怎么我说再多也不管用,这个赵伟一说就行呢?海哥真是不信我。

    郑楚生早就憋着想动手了,一听海哥吐口,立刻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手钻和一副防风镜。

    夏文海道:“你干什么?”郑楚生一边戴上防风眼镜一边开动手钻,嘴里道:“开门呀!”

    夏文海说:“你疯了?你拿这个开门,万一弄坏了机关,这石门就真的永远打不开了!”

    赵伟说:“是啊,这种机关只能从外面打开,不能碰里面。”郑楚生丢下手钻,嘟嚷道:“那该怎么办?”

    我说:“让我先试试吧?”郑楚生说:“也成,我给你当人梯。”说着就蹲在了石门下。

    我跟他也用不着客气,就蹬了上去。郑楚生慢慢站起来,我够着雕像的头部后,先用瑞士军刀的刀把敲了敲石像的眼珠,没反应。我用刀把抵着眼珠使劲往里顶,还是纹丝不动。

    赵伟在下面说:“卢哥,你别老是硬来,转转试一试。”

    我便把刀子收起来,对着金刚说道:“得罪了,您担待着点儿吧。”说着伸手捏住了两个石像的眼珠,想了一下,先一齐用力往左转,不行。我又发力往右转,一开始也转不动。可我坚持了大概六七秒,只听门内“哐当”一声大响,就好像门闩落地一样。

    我心说成了,便从郑楚生身上下来。我俩退后几步,郑楚生说道:“推推试试?”

    夏文海便和赵伟、陈波一起过来,五个人一齐来推两道石门。

    郑楚生一二三地喊着号子,我不由想起了大巴和他的夯歌来,心想这时候要是那大力士在的话该多好啊!

    我们五个人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可就是推不动分毫。经过了几次尝试后,我终于放弃了。我把后背往石门上一靠,大口喘着粗气说:“算、算了,我看……我看这石门,咱们……一辈子也别想打开了。”

    郑楚生一边擦汗一边冲我道:“你就作吧,老子、老子在丈母娘家都没出过力,今天倒让你给抓了壮丁……。”

    我知道他又在胡诌,就说道:“你倒是想出力,可谁要你呀,你就白日做梦吧!”

    赵伟点了一根烟,连吸了几口,吐着烟雾低声自语道:“不太可能啊,这眼珠既然能够转动,门就应该可以打得开才对呀……。”

    我掏出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我心里想,这里这么冷,他妈的,滴滴水在地上都能结冰了。

    一想到这儿,我脑子里一激灵。我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咋呼道:“冻住了!是冻住了!”

    夏文海眼睛一亮,“你是说这里温度太低,把机关冻住了!”

    我说:“对对!这里的气温可能历经几千年都这么低,根据热胀冷缩原理,如果有什么机关的话很可能会被冻住失效,而越是复杂精密的越是容易被影响到。”

    夏文海想了想说:“有道理,但有一点解释不通,就是如果冻住了,那眼珠为什么还能够转得动?”

    我一想,是啊,还有那一声“门闩”落地的巨大响声,这都说明了里面应该是没有冻住的,我又泄气了,便蹲在一边搓水取暖。

    这时直赵伟突然道:“哎,我想到了,咱们忘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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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4 19:07: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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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8 10:02:25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地门开
     
    我问赵伟:“什么问题?”

    赵伟用手一指左边一扇石门上的另一尊雕像,连声道:“这一个,咱们漏了这一个!两尊雕像的眼球应该一齐转才对!”

    我一拍脑袋,“对啊!两边的眼球要一齐转动,这才符合逻辑呀!”

    郑楚生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说:“你们倒是早想起来呀,害得我白当了半天人梯。”

    接下来我们分成两组,郑楚生还驮着我,陈波驮着赵伟。夏文海站在门下指挥郑楚生和陈波站起来,我和赵伟分别按住了密执和那延罗金刚的四颗眼珠。我问夏文海道:“我这边的眼球刚才转过一次了,现在还转吗?”

    夏文海还没说话,赵伟先说道:“我先试试吧!”说着捏住石像的眼球用力转动起来。

    他先是和我刚才一样向右转,不成功。便又向左转,只听又是一声大响从门内传来,赵伟说道:“这回应该成了!”

    夏文海双手推了一下石门,摇头道:“还不行。”我从郑楚生肩上跳下来,说道:“这石门太厚重了,就是没门闩你一个人也推不动。”赵伟也下地来,我们五个人又一起用力推石门。

    在我们同时发力的一刹那,石门似乎动了一下,但我们再继续用力,却又推不动分毫。

    明明两扇石门的“门闩”都开了呀,可为什么打不开,难道还有其它的机关吗?我看了看夏文海,他正在看赵伟。

    我不由在心里嘀咕开了,怎么海哥这么看重赵伟,难道这小子大有来头不成?我瞅瞅赵伟,他正盯着石门发愣。我说:“小赵,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赵伟摸着下巴说:“我也不知道,兴许还有其它机关吧?”

    我说:“是啊,两边的眼珠咱们都转过了。”

    这时郑楚生突然道:“要不你们俩一起转试试?分开转不一定行啊!”

    我听了一拍他的肩膀:“你胡说八道这么些年了,就这句靠谱!”说着一按他的肩膀又要上去。

    郑楚生一推我手,嚷嚷道:“哎别别,这回咱也得换换了。该轮到我搁上边儿了吧。”我说:“成成,没问题。”郑楚生就踩着我有肩膀上去了。

    另一边赵伟也由陈波顶着上来,他和郑楚生一对眼神儿,两人同时手上用劲儿,一齐转动石像的眼球。只听喀喀喀一声巨响自头顶上如山崩地裂般迸发而出。我原以为声响会从石门内传出,不觉向上看去,只见头顶上的山洞壁顶噗噗直落泥灰,紧接着两道石门也开始轰隆隆地颤抖起来,令人胆战心惊。

    就在大家愣神的工夫,石门竟忽然轰响着向里倒去!

    赵伟反应机敏,一下跳回地上。郑楚生却慌了神儿,竟一下趴向了石门,不过他正对着雕像,就顺势扑到了雕像上。

    石门倒下的声响虽然大的骇人,但速度并不很快,等我们惊魂初定,也只倒下去一半,大概与地面成四五十度的样子。而奇异的是两尊雕像竟然纹丝不动,仍旧笔挺地站在地上。

    我门正惊奇不已,郑楚生抱在雕像上先看清了究竟。原来石门是由两条自洞顶伸出的铁链拴挂着缓缓向后仰倒,看来两位怒目金刚的眼珠真的是触发铁链放出的机关所在。

    把石门用铁链缚着,由石门顶端自上而下放倒着打开,如此的天开异想,真是让我们五人咋舌不已。石门这样装置,不管外来者向任何方向使力,只要不用炸药,是不可能推开石门的。

    可是两尊雕像为什么能够原地不动呢?原来两尊雕像根本就是从山洞的壁石上生生琢刻出来的。它们身后并非悬空,而是雕成了一个怪异的钩形与地面相连(给大家举个例子吧,大家都会伸出食指做“9”的手势吧?好比弯曲的食指就是这个钩形,那么食指的根部就是地面,而食指指头的横截面,就是雕像了。)而石门是后来加上的,只不过在两扇门上分别刻出了与雕像轮廓一模一样的空洞,当石门立起来的时候,正好镶嵌的天衣无缝。

    大概得有一两分钟工夫,石门才渐渐平落到地上。而门内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无边黑暗。

    郑楚生抱在石像上也看地发呆,我在下面拍了拍他的腿,“嗨,快下来吧!”

    郑楚生滴溜溜滑下来,瞪着大眼说:“哎哟我的妈,竟然是这样的!”说音未落,陈波又一声惊呼:“你们快看,石门两边……!”

    我们闻言一看,只见石门的两边黑漆漆的一片,就好像无尽深渊一样。

    难道……!夏文海扳亮一个萤光棒,一甩手丢入石门边的黑暗中。我小心地走上石门板向外张望,只见莹光棒正在飞速地下坠,只几秒的工夫,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亮点儿。再几秒钟,便被黑暗吞噬,完全消失了。

    我看得后心阵阵发寒,急忙退了回来。原来石门后是一条万丈深堑,这石门平平向后放倒,就好像一座吊桥,横跨于大堑之上。

    那么石门前方是否有路?能看到的只有黑洞洞的一片,莫不会也是虚空的陷井吧?郑楚生用手电照过去,光柱的尽头仍旧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漆黑。我们不由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言继续。

    夏文海把烟头狠狠往地上一摔,冲我们几个道:“你们怎么了,有什么可怕的?这条深沟是天然形成的,并不是有意设造的陷井,试问有谁能够挖出这样一条万丈深沟?何况如果真是陷井,那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工夫造这道石门?”

    我和郑楚生对视了一眼,仍旧心里打鼓。夏文海便又掏出一个莹光棒说:“好,我证明给你们看!”说完一招手,奋力把莹光棒掷向黑暗深处。

    莹光棒在空中飞行了约二十多米,啪嗒落在了“地上”,骨碌碌在滚动着。

    夏文海回头对我们说:“怎么样,看到了吧?”可他话音刚落,那支莹光棒竟然倏地一下不见了!

    “怎么?!”我们几个大吃了一惊。我两步跑到石门边缘处,探头往莹光棒消失的方向一看,只见一点莹光正似流星般飞速坠落,片刻间就完全消失于黑暗之中了。

    前方有的地方仍然是深渊!我回身对夏文海道:“海哥,你看见了吗?”

    夏文海显然也看到了,不过他并不慌张:“这有什么?这恰恰说明前面有路,走的时候小心点就是了,你就放心吧。”

    可我的心哪儿放得下来呀?就只剩下慌了。夏文海上来推了我一把,“你慌什么慌,没事儿!”说完他用手电照着便大步踏上石门。

    我心里害怕不敢跟,可旁边一人唰地就跳上石门,跟在了夏文海身后。我一看,竟是赵伟。我不由得有点儿佩服这小子了,有胆量。

    我又瞅瞅郑楚生,他见赵伟已经上去了,一咬牙:“海哥说了没事就没事,我还怕个什么!”便回身收拾了背包也跟上石门。

    我一看没辙了,便只好也跟着。陈波也背着包过来,海哥在前面回头道:“小波,你留下!”

    我一听有理,万一这石门突然再关上了可怎么办?陈波便解下他的背包递给我,说:“你拿着吧。”我便接过来背在肩上。

    这背包又大又沉,足有四五十斤。我不由想,这里边儿都装了些啥?该不会是上次见过的开山锤、软尸香一类新奇玩意儿吧。我正想着,突然觉着一股刺骨的寒气冲裹了我了全身,顿时如坠冰窖一般。

    我不由停下脚步,抱着双肩喊道:“不行,海哥,太冷了!”

    夏文海在前面答道:“没事,过了石门就好了!”我将信将疑,咬牙强忍着继续向前走。

    又走了几步,我感觉出寒风是来自石门下的深渊之中。那万丈黑暗之下就像有台巨大的鼓风机,将地底的极寒尽数吹涌而上。不过就像海哥说的一样,等过了石门,温度开始明显回升。

    我用手电照在石门前端,发现石门似乎搭在了一条石质的路面上。

    我想这路的两旁仍是深渊,难道这是座石桥?但我来不及细想,只能跟在郑楚生身后。

    走在一条看不见的石桥之上,四周根本没有任何参照物,可以说是处于完全的黑暗之中,你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方位感,要不是前方有夏文海三人的手电光线在,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外太空之中了。

    走了约几分钟,我突然觉着脚踩着了什么东西,我用手电一照,我的妈——地上竟有一只伸出地面的人手!我再往前照,前方的路面上竟布满了人的手、足,甚至是人脸!

    我大声惊叫:“这、这是……!!”夏文海停下脚步,回头对我道:“你怎么了?”

    “你、你的脚……!”我惊恐地用手电照着夏文海的脚,他的脚下,正踩着一张五官扭曲、表情狰狞的可怖脸孔!

    夏文海低头一看,满不在几乎地抬起头来,“小生,你别太紧张了,你再仔细看看,这些是什么做的?”

    我一听壮着胆子举着手电又看了一眼。只见这只手呈灰青色,骨骼指节十分突出,显得很瘦,正奋力扒在一块石头上,似乎地面之下手的主人正要奋力破土而出。我虽然害怕,但还是看出了门道——这只手的腕部和地面是一体的。也就是说,这只手是由地面上的石头雕出来的。

    我这才略略放心,不过我也不敢盯着总看,这手雕的委实太过逼真了!

    夏文海这时说:“小生,刚才怕吓着你,所以没对你说,这桥上雕有人的残肢,应该就是‘夜叉渡’了。”

    我听了不禁一哆嗦。“夜叉”我知道,原是梵文“Yaksa”的音译,也译成“药叉”或“夜乞叉”。佛经里的“夜叉”是指吃人之恶鬼,所以也意译成“能啖鬼”和“捷疾鬼”。不过“夜叉渡”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夏文海接着说:“传说夜叉因为嗜啖人肉,所以便伏于落魂河前,专门捕食孤穷之鬼。所以世人超渡亡灵,需造桥以过落魂河,免遭夜叉利口。这桥就叫做‘夜叉渡’。”

    我听得心里发毛,但说道:“既然是传说,那就快走吧!”

    我们于是继续前进,又走了约几十米,温度越来越趋于正常。我却有一种空间被压缩了的感觉,我随手把手电往右面一照,竟然照到了石壁!

    我一看,石壁距离我们不过七八米,我不由心想,是不是快到尽头了?我一边想着,一边用手电照着一侧的石壁一边往前走。蓦地,一个人影自我的手电光柱前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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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8 10:08:45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夜叉引路

      那人影只在我眼前极快地一闪,旋即便消失在了黑暗中。我心中惊恐惧到了极点,手电差点都拿掉了。

      愣了几秒种,我大声喊道:“海哥!那边儿……有人!”

      前面的三个人顿时停下了脚步,夏文海快步跑回来,“在哪里!”

      “在那儿!”我用手电往右侧的石壁上一扫,那个人影再次飞快地闪现。因为这次我已有准备,虽然那“人”只是在手电光柱一前即过,但我仍是一眼瞥见,那是一个犬齿獠牙、坦胸露乳的凶恶女鬼!

       夏文海眉头一皱,用手电往“女鬼”刚才出现的位置照过去,只见光柱在石壁上慢慢移动,一个背靠石壁的“女鬼”便进入了光圈之中。

      只见这“女鬼”的身形远高于常人,头大如鼓,且头顶上全是一小卷一小卷的卷发。她双目圆睁,血口大张,一条长舌甩出嘴外,搭配着满口乱长的利齿,显得格外凶狠贪婪。她周身基本赤裸,只有一条衮云罗裙乱裹在腰际,左手持弯刃庳刀,右手拿一柄骷髅叉,正在做着一个持叉向前扑跃的攻击动作。

      这时我终于看清,这是一个刻于石壁之上的女鬼雕像!

      郑楚生笑我道:“卢处长,你也就这么点儿胆子了。”

      我心里尴尬,正想辩解几句,赵伟道:“这个……好像是夜叉!”

      “夜叉?”我问道,“你怎么知道?”赵伟指着“女鬼”说:“你看她的手脚,都戴着铸纹镯子,还有耳朵、鼻孔也是,这是典型的印度半岛习俗。还有她的发式、五官,也都带有印度斯坦人种的明显特征。”

      我一听心想,这“娘们”长成这样一副尊容,亏你还能看的这么仔细。

      赵伟又接着说:“关键是她的颈饰。你们看!”说着他手一指,“她的颈圈上有三朵并列的花。”

      夏文海看道:“是莲花?”赵伟说:“对,是莲花。”

      我说:“莲花是印度的国花,你是意思是……。”

      赵伟说:“这个雕像各方面体现出的特征都是印度期坦的,莲花在印度又是圣洁的代表,所以这个雕像应该是源自于印度神话中的形象,也就是夜叉。”

      我说:“就她这副‘鬼样子’,还圣洁?况且夜叉不是吃人的吗?”

      赵伟说:“佛经里的天龙八部不也有夜叉吗?夜叉并非都是恶的。”

      我说:“这个我也知道。佛教传说中夜叉与罗刹同为大梵天的脚掌中生出,因父贵而母贫,所以生来具有双重性格,既吃人也护法。还有的传说甚至说夜叉与人友善,被称为‘真诚者’。但是这个雕像可太凶恶了,和‘圣洁’不太搭得上吧?况且你看她,还是个女的。”

      “是女的就对了。”夏文海说道:“这是个母夜叉!”

      “母夜叉?”我说,“海哥,你还真会想。”

      就在我们三个讨论时,郑楚生突然喊道:“你们快看这里!”我们一扭头,原来他遛跶到了最前面,正用手电照着石桥的前方。

      我们走过去一看,登时也吓了一跳。原来石桥在前面不足五米处,骤然向左拐了出去,形成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直转弯。

      夏文海刚才走在最前面,顿时出了一头冷汗,连声道:“好险好险!小生,要不是你喊着看这母夜叉,我一准儿就下去了!”

      我也挺后怕,自语道:“还真亏了这鬼娘们儿……。”说到这儿我心里一动,再看石壁上的雕像,那母夜叉右手持着钢叉所指的方向,不正是转弯处吗?难道……?!

      我斜着移动了几步,与夜叉和转弯站成一线,在中间两边对着一比较,果然如此——这个母夜叉之所以雕在这里并非无意之为,这是个转向标志!

      夏文海说:“这样看来下面还会有转弯的,这可就不好办了。”

      郑楚生说:“海哥,咱们小心点儿不就行了?要不我走前头。”

      夏文海说:“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如果前面不断转弯变换前进方向的话,我们很容易迷路。”

      夏文海一语点醒了我们,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山洞里漆黑一片,又没什么参照物,太有可能迷路了。

      郑楚生说:“那咱们用萤光棒,隔一段距离在地上放一个,不就可以了吗?”

      夏文海说:“这办法可行,但你有多少萤光棒?我看这山洞深不见底,还不知有多少路呢,得多少萤光棒才够?”

      我回头往来路看,只见洞口处光线微弱,只有陈波的手电光亮,依稀看得出是个洞口模样。我不由也担心起来,万一真的迷了路,怎么出来?

      这时赵伟说道:“大家放心,我看咱们不会迷路。不管这石桥转多少弯,我们都可以照样走,只要在进入下一个空间时停下做标记就行了。”

      夏文海说:“你是说山洞不止这一个?”

      赵伟说:“我想肯定是,也许一个山洞分许多层,或者这个山洞与其它的相互连通。我们只要在进入下一个山洞前留下标记就可以了。”

      我想了一下,也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那可太下不来台了。我于是说道:“小赵说的有道理,咱们是有退路的,陈波不在外面守着的吗?”

        夏文海当然是不害怕的(他外号叫“吓跑鬼”嘛),他说:“那就接着走吧。”我们于是继续往山洞深处走去。

      走了没多远,夏文海猛地一停,原来前面又转弯了。再走二三十米,夏文海又停下来。

      郑楚生问:“又是转弯?”夏文海摆摆手,用手电照着前方说:“大家小心了,前头是个下坡,陡的很。”说完他便侧着身子先下去了。

      我走在最后,见前面三人下得极慢,知道必定是相当之陡了。等我到了下坡处,只见前面的郑楚生只向下走了几步,就已经变成是在我“下面”了。我用手电一照,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脚下的石桥已变成了一条倾斜度达60°以上的陡峭下坡,连往下看一眼都要发晕。

       我咽了一下喉咙,把手电别在腰带上,紧了紧背包,开始侧着身子往下去。手电灯头朝下绑在腰带上,虽然勉强能照着脚下,但抬腿落脚之间总还要是受影响,没法看清。有几脚没踩好,还蹬到了郑楚生头上肩上。

      郑楚生没好气地说:“哎哎,上面的,你干什么?拿我当脚踏子啊!”我连声说对不起,然后加倍小心落脚。

      苦挨了近二十分钟,脚下终于又踩上了平地。我再回头看来路,真不敢想像是怎么下来的。

      这时夏文海在前面说:“大家都没事吧。小心点,打这儿又得往上了。”我顺着他的方向一看,只见一条往上的斜路就在侧前方几米处。我一看这上坡的角度不亚于刚才的下坡,心里暗自叫苦,只好把背包移到胸前倒背着,跟着走了过去。

      我们开始向上攀爬,因为路面不平,有不少凹凸的地方可以当扶手、台阶,反倒省了不少手脚。只是这山洞里发闷,又背了几十斤的大包,所以很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上坡倒也不长,七八分钟我们就爬到了顶。我用手电左右一照,黑洞洞空无一物。

      接下来我们又走了一段平路,然后左右转了几个弯,夏文海又停下脚步道:“等等!”

      我心里一惊,在最后面问道:“出事了?”

      夏文海沉默了几秒,说:“你过来看看!”我侧着身子挤到前边,夏文海往前方一指,我顺着望去。前方很远处,竟然有一个透着微光的巨大洞口!

      “这个是……?”我低声道:“难道到出口了?”就在这时,那洞口竟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探头探脑地往我们这边窥看。

      “是戗行的!”郑楚生低声道,说着从背后抽出了一柄工兵铲。这柄工兵铲是四合一型,能分别组合成铲、刀、锯、斧,平时刀和锯就隐藏在铲柄里。

      郑楚生把铲子从柄上拧掉,换上斧头拧上。夏文海拦着他说:“别慌。”

      赵伟上前两步,“夏馆长,你不觉着眼熟吗?”

      夏文海显然也看出了什么,说道:“那好像是我们进来时的洞口吧!”

      啊?那么那个人影不就是陈波?我定下心神仔细看去,那洞口的形状轮廓确实和我们进来时的很像,而那个模糊的人影也与陈波颇为相似。

      夏文海大声喊道:“陈波——!”

      那人影动了两下,似乎也在向我们这边呼喊。果然,几秒钟后有喊声遥遥传来:“你们是谁——?”

      这声音于其说是传来倒不如说是飘来,在山洞里忽忽悠悠地尽是回声,听起来有些像陈波,又有些不像。

      “我是夏文海——!”夏文海又大喊。

      “啊——?你们怎么在那里——?”陈波回应着。

      夏文海听了回头道:“这是怎么回事?”赵伟摸着下巴说:“走回头路了呗。”

      夏文海说:“难道这里绕来绕去的只是兜圈子,根本就没有出路?”赵伟说:“有没有出路,只有走下去才能知道。”

      郑楚生说:“要是真迷路了怎么办?”

      我说:“不会的。咱们虽然转了许多弯,又向上又向下的,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平面上。应该不会有事的。”

      赵伟说:“夏馆长,还是继续吧。”夏文海想了想说:“小郑,在这儿留个标的。”

      郑楚生便拿出个萤光棒扳亮,夏文海说:“不行,目标太小,而且也太矮了,没法做标的。”

      郑楚生摸着大脑袋想了一会儿,说:“有了!”说完从包里拿出风钻,在地上打个小洞,然后抽出三节螺纹钢管拧成一根,插入小洞里,最后把萤光棒用力插在钢管上端。

      我说:“你还真行。”郑楚生说:“你等等再夸。”说完竟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来。他把纸巾抽出三张,很快叠成了一个伞状,然后往萤光棒上一卡,竟做成了一个简易灯罩,使光线顿时加强了许多。

      郑楚生弄完后,得意地说:“怎么样?”我瞅了他一眼,说道:“是陈妍教你的吧?”

      郑楚生脸色一变,没回答,背起包闷头向前走去。

      陈妍是我和郑楚生同校不同系的校友,小我们一届,新闻综合系的。当时郑楚生和她一直挺暖昧,有一段时间我感觉畜生是动了真感情的。但后来不知为什么,两人又疏远了,甚至我在他面前提起陈妍,他都会不高兴。其实我一直觉着陈妍不错,和畜生挺配,不知什么原因搞成这样,真替两人惋惜。

      我边走边回头看了看那个纸巾“灯罩”,原来陈妍就非常喜欢做手工,经常能做出精巧的小纸艺来。

      就在这时,夏文海的惊呼打断了我有回忆。“这个是……!”夏文海用手电照着左上方,“我们又回来了!”

      我顺着他手电的光柱看去,原来距我们上方十几米的地方,那个母夜叉的雕像又出现了!

      郑楚生说:“净这样瞎绕圈子,啥时候能找着出路呀!”夏文海盯着雕像一言不发,我也觉着挺泄气。从位置上看,我们是来到了刚才发现母夜叉时所处的石桥的下方,只不过方向相反。

      这时赵伟说:“夏馆长,这也没什么,接着走就是了。”夏文海瞅瞅他:“小赵,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赵伟笑笑说:“您别这么想,您都没看出门道来,我就更别提了。在您和郑哥面前哪轮到我充大呀?”

      夏文海盯着他道:“小赵,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不提香火之谊,就只说咱们这行儿里的规矩,一入阁门,三魂归一,五体连心。谁要是三心二意,谁就莫要搭伙儿,这你总明白吧?”

      赵伟没哼声,夏文海显然也来火了,哼了一声:“哼!小赵,既然你老留一手,打小算盘,那咱这就拆伙,何必硬凑一起,大家置闲气!”

      赵伟见夏文海真生气了,忙陪笑道:“哎哎夏馆长,您别生气啊。我有几个胆子也不敢跟您起腻呀?我这不是拿不准,怕说错了耽误事儿吗?”

      夏文海冷哼了一声,没应声。

      赵伟有点尴尬,讪笑道:“得,夏馆长您既然问到了,我就显摆一回,您别见笑。”

      我见了赵伟这副老于世故的老练做派,加上夏文海一路上对他的格外倚重,不由更加深了我对他的猜疑。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赵伟咳嗽两声,开始说道:“夏馆长,刚才自打咱们进入石洞,一共左转了九次,右转了十一次,向上一次,向下两次……。”

      我的妈,这黑咕隆咚的,这小子是怎么记住的?何况向下不是只有一次吗?

      这时赵伟解释说:“有一个右转弯,略向下倾,坡度很缓,加上太黑大家可能没注意到。咱们走到这里,算是一个进出,不过离开了原来的水平位置。夏馆长,现在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依您觉着……这是个什么局?”

      “局?!”我没明白。夏文海若有所悟,慢慢道:“你是说,这是个风水局?”

      赵伟说:“不一定是。我觉着更像个奇门卦阵,或者是……卜局!”

      “卜局?!”夏文海面色一变,“什么人会在这里下卜局?”

      赵伟道:“一定是开凿这地宫之人。”

      “地宫?!”我吃惊地说:“这下面有地宫?”

      赵伟说:“九成九有。卜局应该就是开建地宫时布下的。”

      “那……卜局是什么?”我问道。

      赵伟略感吃惊,“卢哥,这你不知道,不可能吧?你前一阵子大破天罗地宫,江湖上都传开了,连万二爷都亲口夸过你,你……不是要考我吧?”

      我没想到经过皇母山“一日游”,我还成了“业内”的知名人物了。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不做声。

      夏文海于是替赵伟解释道:“卜局又叫轮回局,是藉所布之地的风水位,按生死八门变幻出二十四折。卜局总共要折向三八二十四回,意为三度轮回,即从原来的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折向二十四回?”我心里计算着,“可刚才上下左右转向加在一起才二十三回呀?”

      赵伟说:“到这里二十三回不假,可自这个夜叉处应该马上还要转一次弯,正好二十四次。”

      我说:“那么,如果我们过完这二十四次转弯……会到达什么地方?”

      赵伟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刚才夏馆长说过了,轮回局连接的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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