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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斩龙》--风水命理小说(第一部第二部连载完)--作者: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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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5:44:0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九)指路草蚱蜢

  绿娇娇总算可以睡个好觉,醒来时发现李小雯比她还能睡,居然还在熟睡中抱着自己。

  绿娇娇搬开李小雯的手,摇醒她一齐起床梳洗,然后走出房门到隔壁的房间找杰克和安龙儿。

  天色已经大亮,站在客房门前就可以听到街外车水马龙人声吵杂。绿娇娇走到杰克的房间敲门进去,看到杰克正在装子弹和擦枪,安龙儿在压腿打拳放松筋骨,大家都象在剧烈运动之前热身一样战意高昴。

  床上放着几张大网,还有几捆绳子。一问之下,原来是杰克偷偷向客栈老板买了绳子,连夜和安龙儿在房间里编织出来,为今天的擒拿计划做了充份的准备。

  绿娇娇向安龙儿要了两套干净衣服,叫大家准备出发,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李小雯和绿娇娇都换上了安龙儿的衣服,一身男装打扮,头上包着头巾遮住头发,再和包起黄头发的安龙儿站在一起,远远一晃眼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绿娇娇向店家问了许多路线,了解过附近的地理地形之后,四人打包行李上马车,向棺材铺出发。

  走出冯村后,杰克放马车慢慢地自由前进,李小雯依然坐在马车前面假装赶车,绿娇娇在车厢里给大家安排任务:

  “我们就在这个白天捉人,因为白天光线好,那家伙逃跑的话也没地方躲……一会走到狮岭镇会有分岔路,一条路南下去棺材铺,一条路北上到双龙岗,双龙岗那边是荒山野岭,我们把车赶上去。”

  “到了荒凉的地方我们就下车埋伏,让小雯自己跟车向山上走……等那家伙一经过我们就捉住他,然后龙儿你去把马车赶回来,我们把他绑上车转头到棺材铺去。”

  “都明白了吗?”绿娇娇左右看看两个男子汉,他们很认真地点点头。

  绿娇娇把自己的左轮枪斜背在身上,接过杰克给她做好的子弹,一颗一颗插到宽大的枪皮带里;杰克和安龙儿身上都背着一捆绳子,昨晚编好的网放在身边;杰克的鞋子里插着一把匕首,他拔出来擦了又擦;绿娇娇发现安龙儿的绳镖换了绳子,新的绳子用钓鱼丝线编成,比原来用的棉绳更细更坚韧,因为身上跨了大捆绳索,他不能再象过去那样把绳镖的绳子缠在身上,而是把镖绳一圈一圈地往手臂上缠……

  马车走了快有两个时辰,他们经过一个市镇,一问之下原来已经到了狮岭镇,绿娇娇叫安龙儿出去赶车,把李小雯换进车厢里。

  安龙儿坐到车夫位置后,拉转马头就向北方的小路前进。他赶着马车越跑越快,不断用马鞭抽打着马匹催促马儿加速。两匹大马几天没有飞跑过,正憋了一肚子气,现在主人家打屁股让他们跑,开心到不得了,撒开八只蹄子在路上带起一道烟尘。

  马车跑得很快,转眼就跑到荒无人烟的小路,再向前去就是双龙岗。叫双龙岗是因为从山下的田野往山上看,有两座瞩目的龙头峰,双龙岗后其实连着完完整整一行山脉,上山的路自然窄小,马车要继续这样飞奔上山是不可能的。而这种地形,正是绿娇娇心目中最好的伏击地。

  绿娇娇看看车后没有人跟来,田野四周也没有闲杂人等,大声叫安龙儿:“龙儿,渐渐放慢速度吧!”

  车速慢下来,她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娃娃。

  布娃娃用碎花布缝制而成,用小扣子钉出两只大眼睛,身上穿着一件小旗袍,一眼看去真有几分象绿娇娇。

  杰克从来没有见绿娇娇还有这种女孩子玩具,他伸手去摸布娃娃说:“娇娇啊,你还有这种小玩意,这娃娃可爱,样子长得真象你……”

  绿娇娇一手拍开杰克的手说:“别碰,这是我从广州带来的,有正经用……不要说话了,要做正经事……”

  说完从身后摸出一张符纸压在布娃娃身上,只露出一个娃娃头;右手提起朱砂笔,闭上眼睛定一定心神,然后右手食指和拇指夹住朱砂笔捻成道诀立在布娃娃面前,开始喃喃念咒。她要使用八字替身符把自己的八字转移到布娃娃身上,让这个布娃娃引诱那个使用阎王吊魂咒的跟踪者。

  杰克和李小雯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听不清绿娇娇的咒语,因为这一片咒语中,绿娇娇要念出自己的真正姓名和生辰八字,她不想再有人知道这些,最好的方法就是压低咒语的声音。

  虽然听不清咒语,但是杰克和李小雯却看到绿娇娇拿着布娃娃的手开始轻微地抖动,她手上拿住的好象不是一个布娃娃,而是拿着一只不停扭动的小猫。

  绿娇娇的咒语还在念着,朱砂笔开始在布娃娃身上的黄纸上写符,很快符纸写好,绿娇娇的咒语也喝出声音:

  “无刑无煞唵……敕神兵火急如律令!去!”

  从绿娇娇身体前面,分离出一个透着青光的人形幻影,随着绿娇娇那一声“去”,突然而快速地向布娃娃撞去,马上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杰克和李小雯看在眼里,心惊肉跳地贴在车厢两旁。仔细看看那个布娃娃,正被一团灵艳艳的青色气焰包围着,那两个钮扣眼睛象活过来一样,正好奇地看着绿娇娇。

  绿娇娇不管两个观众,自顾从角落提出藤箱,用衣服把布娃娃包了又包,然后重新关好箱子,放入几个行李箱的中间。

  她看看窗外,马车已经走在小斜坡上,安龙儿也配合地放慢了车速,她对李小雯说:

  “小雯,你到前面去把龙儿换下来,然后你自己坐在车头位上,沿山路慢慢走,不用管我们……听到第一声鞭炮响你就拉停马车,我们很快会来找你……”

  李小雯看不懂绿娇娇在干什么,但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她知道绿娇娇不是一般女孩子,尽可能不要惹她是最好的相处办法。听了绿娇娇的安排不住点头,手拉着她的手说:“娇姐你一定要回来找我啊……”

  绿娇娇笑一笑拍拍她的手:“你要是跑了,我死都要追你回来呢,好了,去吧。”

  李小雯把安龙儿换进车厢,绿娇娇对两人说:“我躲在路的最前面,安龙儿爬到中间的树上,杰克拦住上山的路……那个人经过我之后,我就会向天开枪,安龙儿从树上撒网,我和杰克一前一后围捕他……明白了?”

  三人合计好之后,马上带齐工具跳下马车。

  没有人催赶的马车正在上山,越走越慢。安龙儿一跃跳到路边的大树上,杰克和绿娇娇则分别滚入安龙儿前后三四丈远的路边草丛里。

  烈日当空,山下的小路却寂静异常,最近的村庄都在视线可见的最远处,偶而一两声鸟鸣。江南的秋天是绿色的,如果不是风变得凉快起来,用眼睛根本看不出和夏天有什么区别。

  天气不算很热,就算是曝晒下的秋天,也会有阵阵凉风,但是绿娇娇的鼻尖仍是紧张得冒汗。

  等了半个时辰,远远走来一个挑着柴的农夫,农夫头戴斗笠,短衣长裤,一身打扮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绿娇娇看他的担子,有两捆不大不小的柴枝。农夫的脚步走得很急,担子不断地上下跳动。

  绿娇娇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他,心里寻思着:只有人从山上打柴下来,还会有人从山下挑柴上山的吗?手慢慢地摸向背在身后的手枪。

  农夫很快走到绿娇娇面前的路,从绿娇娇身边擦过时,绿娇娇闻到一股药材的味道。

  不,这不是跟踪者,担子里的也不是木柴而是药材,这是给山上送药的药材铺杂工。待杂工走过去后,绿娇娇从他背后远远向双龙岗上看去,隐约看到一座庙建在山中,可能那就是杂工要去的地方。

  再等一刻钟,远处有一架马车慢慢走来。

  从看到马车开始,到马车接近到眼睛可以看清的距离,绿娇娇等得心头发慌。

  慢慢地看清马车的情况,一匹老马拉着一架平板车,车上架着拱形的草席顶蓬,赶车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因为距离还是太远,绿娇娇看不到车蓬里有什么。

  粗布衣服,脚穿草鞋,脏辫子盘在头上,一脸邋遢的胡子根看见就恶心,这个男人是跟踪者吗?绿娇娇看不出一点证据。

  马车越走越近,当马车掠过绿娇娇的身边,绿娇娇从草缝里看到马车的拱形草席蓬里,有一支小竹子伸出来,竹子头上栓着一条线,线下吊着一只用草编成的蚱蜢,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马车在慢慢地边摇边走,小竹子吊着的蚱蜢摆动的节奏却与马车不同,象被一只手小心地提着……

  如果草蚱蜢里包着吊魂的银针,那么这个只蚱蜢就会永远指向绿娇娇的八字,现在应该指向双龙岗上,李小雯马车里的替身布娃娃……事实上,这只草蚱蜢的头一直稳稳地定向双龙岗,从来没有转动过。

  对!就是他!

  等马车走到安龙儿的树下,绿娇娇右手从枪皮套中抽出早已拉开扳机的左轮枪,从草丛中蹲到路边,双手举枪过头顶,向天打了一枪,发出捉人的信号,随即再拉起枪扳机,双手抬着枪指向马车。

  李小雯正坐在马车上,由得马车自由逛荡看风景,听到一声鞭炮声,马上拉停了马车。

  安龙儿手上的大网几乎在枪响的同时,从树上向赶车的汉子罩下去;杰克手里提着另一张网,从草丛中跳出来冲向马车……


[ 本帖最后由 半夏 于 2009-3-17 15: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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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5:44:2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棍杀

  赶车的男人听到车后一声巨响,吓了一跳,正要回头望去,头上就罩了一张大网,他慌忙用手掀起网从头上扯下,人在网里才刚刚举手过头,手上就狠狠地中了一棍,一阵刺痛传向全身,这个男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原来安龙儿从树上罩下大网后,人就随着大网从树上落下,人在空中却看到这男人想挣脱,于是从背后抽出木杖照他手上就是一下。

  这个男人被大网一罩,手上再莫名其妙地中了一棍,在极其慌乱中从马车上摔到地上,安龙儿正好落在他刚在坐着赶车的位置。

  安龙儿脚未站稳,从马车的草蓬里伸出一根棍子,棍头象毒蛇吐信一样,极快极准地点中安龙儿的脚踝,安龙儿脚踝上马上感到猛烈的剧痛,同时好象被铁棍扫中一样失去重心,人从站立的地方被凌空抽起,整个身体横摔在马车上。

  摔落在地上的男人又痛又慌,从地上抬头一看,在马车前方还有一个高大的洋人拿着网正在冲向自己,他条件反射地大喊:

  “抢劫啊!!有山贼啊!!”

  他一边叫着救命,一边爬起来就往过来的方向原路跑回去。

  这时杰克已经追近他的身边,看到安龙儿摔倒,只道是他跳在车上不小心摔倒了,并不理会安龙儿,自己乘着去势把手上的网也向个赶车男人罩去;杰克的飞网技术非常好,网分毫不差发罩到男人头身上,再用力向后一扯,这个男人马上摔倒在地,杰克正要扑到他身上,听到身边的马车上“嘭”的响了一声,安龙儿从马车上远远的摔出车外。

  杰克管不得这么多,继续从身上摸出绳子,三两下绑起地上惨叫着的男人,再抬头看车上,只见车上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这女人体形瘦削,中等身材,长得不美也不丑,脸上没有什么特点,看过一眼她的脸之后,好象总也记不住她的样子,这是一张会让人忘记的大众脸。

  安龙儿从地上爬起来,看这女人身穿铁灰色褂衫,头上用藤钿子盘着一个圆髻,脚没有缠小,只有农村要下地的女人才不缠足,穿着一双黑布鞋,这一身典型的村妇打扮,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能耐可以把自己撂倒,还一脚踢下马车。

  她站在车上看看安龙儿,又看看杰克,然后面无表情地四周环顾,好象在找人。当她向后转看到蹲在路边正举枪指着她的绿娇娇,她的视线和绿娇娇的视线接触上。绿娇娇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平静,好象是认识了许多年每天都打打招呼,又不是很熟络的人的那种平静对视,绿娇娇从这一点百分百肯定她就是跟踪者。

  绿娇娇算过自己的命无数次,她知道自己不是短命的人,但是现在她的八字还在替身娃娃的身上,现在的绿娇娇完全不受命运安排,她完全可能会死在这里,死在和自己的八字分开的短短两个时辰,她不敢走近这个危险的熟人,只是远远用枪指住村妇喊:

  “马上趴在地上,不然我就要开枪了!”

  杰克一听绿娇娇这么喊,马上明白这个女人也不是善良之辈,从腰间拔出手枪,和绿娇娇一起指住高高站在车上的村妇。

  村妇毫无动静地站着,绿娇娇再大声叫道:

  “马上趴下!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

  村妇听了这话,面无表情地说:

  “问我的棍吧!”说话的声音比男声清润,又比女声沉浊,这是一把分不清男女的声音。

  话声未落,村妇的脚在车板上一点,一根齐眉棍从车板上平平弹起。杰克一看村妇有动作出现,指头扣下枪扳机,一枪就向她的膝盖打去。

  那知道棍弹在空中的时候,村妇也跃在半空,她向杰克的方向侧翻过去,在空中接过自己弹起的齐眉棍,顺着侧翻的力量运棍从上而下打向杰克的头顶。

  杰克一枪不中已经惊奇,他都忘了自己有多少年用枪打不中想打的东西;发现村妇躲开了子弹,正要抬枪向空中的身影打出第二枪,马上觉自己头顶风紧,条件反射人向后退缩一步,村妇的齐眉棍没有劈到他头上,却往他拿枪的右手腕弹下去。

  杰克躲得过头顶,但是手来不及收回,齐眉棍硬生生地敲在他的手背上,左轮枪即刻跌落在地。痛感还没有传到他的脑子里,村妇的齐眉棍已经变招;她人还在空中,棍打在杰克的手上并不收回,棍头一抖就向前挺出去,正捅在杰克的胸口。

  杰克这一下才感到痛,是胸口和手背同时在痛,痛得想大声叫出来,但是胸口被棍子重重地捅过透不过气,那一声大叫变成了很辛苦的干咳,随即向后倒在地上。

  这一棍杰克不识好歹,傻傻地就中了招,安龙儿在旁边却看得分明,棍头一弹一捅这种刁钻的棍法,正是以阴、毒、损、滑、奸五种心法创出的猴子天门棍,一度打遍冀东无敌手。

  武林中有“枪怕摇头棍怕点”的说法,所指的就是枪法最精在于枪尖抖出千变万化的枪花,让对手无从捉摸;棍法最精之处在于对手认为棍打一大片的时候,却使出奇兵一路以棍头点击对手一击必杀;村妇击倒杰克的这一招就是连弹带点一气呵成的招式“猴子献蟠桃”。

  安龙儿马上联想到刚才自己在马车上摔倒时,对方使出的也是点棍,看来此人是用棍的行家。脚上仍上剧痛不已,不过见杰克被打倒在地,这时也管不得痛,马上出手救杰克。

  刚才从马车上被村妇踢下车,木杖已经跌到一旁,身上没有兵器,于是从手腕上抖出绳镖就向村妇射去……

  绿娇娇看到情况突变,管不上什么仁义道德了,对着那村妇的方向开了一枪,村妇似乎预计到绿娇娇这一枪必然会打出,打倒杰克后,身形刚刚落地,马上横滚到马车上,也正好巧妙地躲过安龙儿的绳镖。

  绿娇娇的子弹打空,她马上拉起扳机举枪冲向马车。

  村妇看准了绿娇娇冲过来的方向,在马车草蓬遮掩住绿娇娇视线的角度,压低身形提棍就向安龙儿冲去。安龙儿的绳镖刚刚收回,见村妇冲向自己,马上借力转身一抡镖绳,把钢镖从自己身后重新发出,向前村妇的脸飞去。

  村妇面对迎面刺来的钢镖不闪不躲,依然板着毫无表情的脸向安龙儿扑来,安龙儿心头不禁一寒。直到钢镖快到刺到村妇的脸,村妇才把头很快的偏一下,让过飞速刺来的钢镖,人却没有减下速度,沿着钢镖拉直的绳子冲到安龙儿身前,提棍如枪向前就刺向他的胸口。

  安龙儿的钢镖飞到村妇的身后无法马上收回,齐眉棍已经刺到胸着,以猴子天门棍的凌厉狠毒,左右闪避只会引来齐眉棍的连环扫击,安龙儿唯一可逃的方向就是纵身向上跃起,从村妇的头上翻滚到她的背后再图出招。

  村妇果然从安龙儿身下连人带棍穿过,可是不等安龙儿出招或是落地,村妇已经流畅地转过身,双手把刺过的一棍往回劈落,打在还在空中的安龙儿的腰上,安龙儿再次中棍摔倒,腰间又多了一阵剧痛。

  村妇原地小翻身舞出一个棍花,把棍力运足,棍锋对着安龙儿的头正要来一招“力劈华山”,用全力一举击杀安龙儿,眼尾余光却看到有枪指住自己,连忙收回棍势,向横里打一个鹞子翻;果然随即响起五声枪响,村妇的鹞子翻也连打三次,落地滚到马车的另一边。

  能一次打出五枪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杰克。

  杰克这时已经重新捡起掉在地上的左轮枪,站在路边的草丛中,绿娇娇也跑到他身后,这样两支枪就不会产生交叉火力而伤害到自己人。

  杰克五颗子弹打完,绿娇娇马上把自己的左轮枪递给杰克,而自己则拿起杰克的手枪麻利地重新装填上六发子弹。

  杰克的手依然很痛,村妇那一棍把他的手打得皮开肉绽,他在开枪时右手一直在抖,这五连发只是一种威吓,只求逼开村妇,把安龙儿从险境救出,杰克自己根本没有信心可以打中村妇。

  幸好在那个年代的左轮枪,要连发的话并不须要用右手指不断地勾扳机;正确的做法是右手拿稳枪,食指一直勾压着枪扳机,左手压在枪的后上方,不停地拨动击发子弹的扳机就可以进行连续射击,所以杰克的右手受了伤,子弹还是打得飞快。

  村妇见无法击杀安龙儿,转过目标再对杰克下手,她滚到马车另一边之后,绕着马车象鬼魅一样快速移动,要从马车后绕向杰克身边。

  她很明白现在逃跑只有死路一条,她在逃跑时难免走成直线,难免背对着杰克这个神枪手,而她逃得再快,也快不过洋枪的子弹,所以,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把绿娇娇之外的人全部杀掉,自己才可能全身而退。

  村妇身形一晃已经马车后部,杰克手上刚刚接过绿娇娇的左轮枪,看到村妇的身影,虚着眼睛沉住气,感觉着村妇身形移动的方向,快速地计算出提前量。

  村妇从马车后闪出来,距离杰克还有两丈,杰克的枪就响起四连发的枪声,村妇一阵鬼影般的横闪,子弹全部从她的身边和脸边擦过,其中一颗子弹擦过村妇的头发,把她束髻的藤钿子打碎,散落得一脸都是乱发。

  村妇见杰克子弹打完,冷笑一声,挺棍就扑向杰克。

  杰克和绿娇娇惊得向后倒退几步,绿娇娇手上的枪正在换子弹,村妇的身形已经飘到两人面前,只听得头上嗡嗡的棍风,这是一种让人听到死亡的声音,抬头看去,是村妇披头散发又没有表情的脸,杰克马上转身抱着绿娇娇扑倒在地上,试图用自己的后背抵住村妇致命的一棍。

  杰克倒扑绿娇娇到地上后,却听到村妇在身后发出一声惨叫,棍并没有打到杰克的背上。

  原来安龙儿从地上爬起,正好看到杰克打完最后四发子弹,村妇提棍冲向杰克和绿娇娇。安龙儿手上还拖着绳镖,马上全力发出钢镖,连手上的绳子一齐放出,钢镖深深地插入村妇的背后。

  村妇痛得几乎晕倒,正打向杰克的一棍也无力地打空,但是她管不得安龙儿从背后的袭击,她要尽快杀死最危险的神枪手杰克,她头也不回,再次吸一气,举棍向着倒在地上的杰克劈头打下。

  安龙儿见飞镖得手,从马车的草蓬上扯出一条搭架子的长棍,追到村妇的背后,纵身凌空一招“横扫千军”向村妇的头横劈过去。

  村妇听到背后棍风响起,不能再举棍杀杰克,蹲身让过安龙儿的棍招,骂一声:“小子你还和我玩棍?来吧!”

  顺势转身挥棍向安龙儿的下三路还击,两人棍来棍往就在杰克和绿娇娇身边打起来。


[ 本帖最后由 半夏 于 2009-3-17 15:1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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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5:44:3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一)要胁

  村妇使的猴子天门棍变化多端身法灵巧,长棍短用双头齐发,在她的密集快攻之下,安龙儿的出招节奏也被带动得越来越快。

  两棍转眼间攻守数十招,完全陷入快打快的困局,只要其中一方体力不支,反应稍逊,马上会被对方寻出破绽一举击溃。

  村妇手上所用的棍子是专用于兵器的白蜡杆,看起来纤细,实质上甚为沉重,棍身光滑又刚柔相济,可见是她日常所用的称手兵器。

  安龙儿从车上的抽出的长棍是车上搭棚的架子材料,本来就不是用于打斗的兵器,硬度不足,韧性同样不够,就算和村妇用同一种力度使出同一招式,效果都会减低三分。

  这条长棍比村妇的齐眉棍稍长数寸,但对于身材矮小的安龙儿,这棍比他的身高还要长出一臂的长度,已经不能象双头齐眉棍那样翻飞使用。

  幸好安龙儿学艺于卖艺班子,南拳北腿和长短兵器,只要是好看的功夫他都可以拿起手,打起来从来不用挑选兵刃,他一提起这条长棍就使出南少林十三棍枪的马战长枪招式,后手压定棍尾,前手运棍如枪,连挑带扎,一路猛攻。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只要长棍压得住村妇不与自己贴身缠斗,也无暇攻向杰克和绿娇娇,让他们可以腾出手脚装上子弹,不停地用枪射击对方,再快的身手也总有中枪的时候。

  村妇却想在混战中利用安龙儿做自己的掩体,既要杀死安龙儿,又不能让拿洋枪的对手有机会开枪;更不能离开他们太远,只要稍离开半步,都会使她难以抢在枪响之前下手杀杰克,而杰克将会轻易杀死她;要做到这一点,必须用密集压制的棍法逼使安龙儿停留在她和杰克之间,压住安龙儿一步一步退向杰克。

  这时候,她看到杰克的枪已经上好子弹,枪口指住他和安龙儿不断移动,此终不开枪只是因为两人斗棍身形太快转成一团,怕误伤安龙儿,只要村妇出现一点破绽,或是动作稍慢,杰克的子弹绝不会象刚才那样打飞。

  她的身形如猴,伸缩敏捷跳跃方向刁钻,在快速的招式拼杀中,一直把自己位于杰克无法瞄准的位置。

  村妇背后中了安龙儿的钢镖,还在渗出鲜血,钢镖仍然拖着长绳插在她背上。安龙儿脚踝和腰间分别中了村妇的重棍,现在也是忍痛作战,双方打得一点也不轻松,但是却不能有半点松懈,双方都只想着速战速决。

  安龙儿急于把村妇逼得离开自己三个人的圈子,这样杰克才可以有机会瞄准开枪,他抖棍挑开村妇的几招斜棍抡杀,长棍让出空档;村妇一见对方的棍尖不再指向她,这个正是贴近安龙儿的机会,马上沿长棍滚身杀入。

  安龙儿等的正是这一机会,村妇一进入长棍的扫荡范围,他马上使出一招拦棍势,如逆流争渡全力撑出船桨一般运棍回扫,棍长自然力猛,村妇的心急求胜令她吃了大亏,长棍狠狠在扫在她的背上。原本她背上已有钢镖重创,现在再中一棍更是雪上加霜。

  安龙儿用力过猛,长棍不堪重击,登时断开数截,他也因为长棍断开,动作突然失去重心,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村妇中棍后摔出两丈多远,人还在空中,杰克已经向她连开三枪,村妇发出一声惨叫没入路边的半人高的草从中,再也没有站起来,远远看不见有人,只是隐约看见一团灰影一动不动。

  杰克捕捉这个开枪机会良久,这次有足够的信心打中村妇,他用枪指着村妇跑过去,绿娇娇连忙跟在他身后,随时准备他打完子弹后把另一支有子弹的枪交到他手上。

  安龙儿从地上爬起来也跟过去看,只看到草丛里罩着一件血迹斑斑的女人衣服,村妇象从空气中消失一样不知所踪。三人怔了一下,杰克喘着粗气说:“见鬼,中国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绿娇娇马上反应过来:

  “她用的是五行遁形术,人已经不在这里,不过没有跑出多远,龙儿可以上树看看吗?”

  “应该还行……”安龙儿忍着脚痛爬到树上。

  杰克跑回路面,站上马车,尽可能从上而下观察四周。

  绿娇娇跑过去找被杰克绑起的男人,他看到刚才的激战,害怕得自己滚入路边的草丛中躲起来,只是惊恐地睁大眼睛,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绿娇娇蹲到地上,用枪压住他的头恶狠狠地说: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说!”

  “饶命啊……姑奶奶饶命啊……我只是赶车的……我没有钱啊……”被洋枪压住脑袋的男人吓得哭着求饶。

  “那女人是什么人!她怎么会坐你的车!”绿娇娇追问道,其实她已经明白这个人并不知情。

  如果他和村妇是一路人,他的武功不会这么低;如果他失手被擒,以那村妇出手杀人的作派,也不会留下他这个活口。

  “那女人给钱我赶车,她说上哪我就上哪,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啊……”

  绿娇娇不等他说完,从地上捉起一把草,卷成一团塞到他嘴里,然后跳上马车和杰克一起找人。

  风吹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吵杂,绿娇娇只想全世界都静下来,让她可以听到那个村妇的一举一动。

  五行遁形术是道术里的经典,但是绿娇娇知道这种道术会极大地消耗施术者的元神,以村妇身上所受的伤,应该没有能力全面发动五行遁形术,人可以离开原来所在的地点,但是一定走不出视线范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绿娇娇心急如焚,如果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那么村妇可能已经完全离开这片山岭;如果村妇要逃离这里,她会向山上逃去?还是逃回镇里?

  在向双龙岗上山的方向,五六十丈远的树上,飞起两只麻雀,杰克扬起枪就向树杆下打去。五六十丈已经是左轮枪的极限射击距离,但杰克还是准确地在树干上打出三个白洞,冒出一阵青烟。

  树下的草堆里果然有动静,从草丛中冒出一个人头,迅速地往山上跑去。

  三人同时看到跑上山的人,安龙儿马上跳到路面上发足狂追;杰克和绿娇娇正站在马车上,杰克捡起马鞭往马屁股用力抽去,马车即刻向着上山的路跑起来。

  绿娇娇对杰克说:“这下麻烦了,她肯定去找我的替身符……还有,我发现她不是想逃跑,她是想杀人灭口,杰克你开枪不要手下留情,想活命只能杀了她……”

  杰克不断催赶马车,这时已经追到安龙儿身旁,杰克一把拉安龙儿也上了马车。

  这是一架只有一匹老马拉的简单大板车,车身不是很重,马也没什么力气,平常路上走路运货都没问题,要老马奔跑起来可就有点勉强了,而且这一程还是上山的小路。马车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但总是比三个人一起跑步上山要好,虽然让人心急,也只好将就。

  安龙儿坐在马车前,从怀里拿出吊住李小雯八字的吊魂针,给杰克指引着方向;绿娇娇在车后的草蓬里给两支左轮枪全部上好子弹,然后去翻车里面的东西。

  草蓬里有两个箩筐,绿娇娇意识到,这就是安龙儿前几天晚上,在山中斜坡路上所见那挑菜妇人的菜箩。她马上把筐里的东西倒出来,看到五六套衣服,有农民穿着的男装女装,还有商人小贩和贵妇的衣服。绿娇娇想,这次可没捉错人,就是这家伙跟了自己一路。

  另外从筐里还倒出两个黑包袱,绿娇娇打开第一个,里面是很多小瓶子,拧开几个看看,里面都是各色颜料;再打开另一个黑包袱,里面有一团半干湿的面团。

  用面团做出面具,再用颜料给面具上色,然后换上对应的衣服,就可以变成另一个人。这一整套家什,正是易容必备工具。

  再到处翻也翻不出其他东西,那个指路的草蚱蜢并不在车上,这等重要的东西,村妇应该已经带在身上。

  马车在山路上小心地盘桓前进,绿娇娇对杰克和安龙儿说:

  “那女人的筐里全是化妆易容的工具,她肯定是跟踪我的人……大家要小心她在前面伏击,也要尽快找到李小雯,拿回我的替身娃娃,千万不要落在她手上。”

  杰克应了一声,加快催马前进。安龙儿回头对绿娇娇说:

  “娇姐,我留不了手了,那女人实在武功太高,我全力打都应付不来……”

  绿娇娇说:“情况不同了,你尽全力吧,现在活下来最重要……身上有伤吗?”

  “有几处伤,现在好一些了……”安龙儿顺手摸了摸脚踝,马车上突袭他的那一棍,仍让他心有余悸。

  一个时辰后,马车上到双龙岗的半山腰,转过一个山坳,看到杰克的豪华洋马车停在山路中。

  李小雯被绑在一棵悬崖边的大树干上,嘴里塞了一团布。

  地上散乱地扔着他们三个人的行李,绿娇娇惊呆了,对方翻乱自己的行李,只有一个动机,就是要拿到自己的八字替身布娃娃。她跳下马车,冲到杰克的洋马车旁边,翻找起自己的藤箱。

  杰克和安龙儿正要去给李小雯解开绳索,一把不男不女的中性声音从李小雯身上传过来:

  “不用找了,在我这里。”

  从绑住李小雯的树后伸出一只拿着短刀的手,短刀架在李小雯的颈上紧紧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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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二)无脸人

  杰克哗拉一声从腰间拔出左轮枪,树后那只手拿着一尺长的短刀,同时在李小雯的颈上一拖,速度一点也不比杰克的枪慢。

  “不!”杰克大喊一声,停下动作。

  刚才那一刀在她的颈中间划出一条白痕,血正在从白痕缝里冒出,几股鲜血顺着白晳的脖子流到胸前。

  短刀横拖一下后,变成了用刀尖抵住李小雯颈上的大动脉,树后传出村妇的声音喊道:

  “杰克把枪扔到翠玉脚下!你和安龙儿举起手转过身,向前走二十步,不许回头!”

  村妇非常聪明地控制住最强的人,如果这条不是李小雯的脖子,以杰克的枪法,完全可以一枪打断她的手腕解除脖子危机。

  但是在杰克拔枪的同时在李小雯颈上开刀,的确把杰克吓住了,她成功地打乱了杰克的心理节奏,杰克马上扔下枪,乖乖地和安龙儿转身走远二十步,背对着李小雯。

  “绿娇娇你走到翠玉面前两步远!快!”村妇只是发号施令,却一直不露头,这是对付洋枪最有效的方法。

  绿娇娇的八字替身符在对方手上,就算不顾李小雯的死活,硬抢替身符,替身符也未必在对方的身上,这时候动手非常不明智。

  最让绿娇娇想不明白的是,村妇只是一个钉梢的人,被人发现了大不了就是逃跑,下回再跟上,或者是换人再跟就行了,可她却在已经逃脱之后回来绑架,把全部人放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她到底想要什么?

  不会是绑架李小雯要钱吧?

  绿娇娇一步一步地走近李小雯,始终看不到树后的人,只看到刀尖在李小雯的颈上越压越深,已经刺入皮肤几分,血从刀缝里慢慢渗出。

  这一手本来对绿娇娇没有用,她对李小雯并没有多少同情心,但是刺向李小雯的刀给绿娇娇一个心狠手辣的示范,八字替身符落入村妇的手中,她绝对有胆量象对付李小雯那样胡作非为。

  村妇能够流利地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也让绿娇娇意识到她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个关系都了如指掌。她用替身符要挟绿娇娇和安龙儿,再用李小雯要挟杰克,非常聪明地一次过控制了大局。

  绿娇娇走到李小雯面前,李小雯的嘴被一团布堵住,双眼恐慌地瞪着绿娇娇。绿娇娇对她冷笑一声:

  “现在后悔跟着杰克少爷了吧,嘿嘿……”

  李小雯听到绿娇娇的风凉话,眼泪马上哗啦啦地涌出来。

  “转过身背对翠玉!”村妇知道绿娇娇已经走到李小雯面前,马上对绿娇娇下命令。

  绿娇娇照她说的做,然后静静地等村妇说出条件。绑架,就是有得谈,没什么好说的话,直接逃跑或者杀死对方就行了,何必搞这么多小动作。

  “拔出枪,杀了杰克!”村妇下了一个不可接受的命令,声音压得很低。

  绿娇娇听到这个命令并没有任何行动,她觉得这命令太奇怪了,她实在想不透村妇和杰克之间有什么仇恨。李小雯却紧张得用力摇头,嘴里拼命发出嗯嗯的声音,大概是在求绿娇娇千万不要开枪。

  “这就是你的条件吗?”绿娇娇实在忍不住问村妇。

  “快!我数三声你不开枪的话,我就用散魂咒把你的八字打回太虚!”村妇的要挟对学道之人有绝对的威吓力,人的八字离开自己的身体,会让人失去命运和任何五行力的支持;如果再用散魂咒打散八字,这个人就会永远成为一个人壳,不但在日常生活中有如豆腐人一般不堪一击,也会成为任何术士都可以用道术摆布的真人娃娃,完全无须顾忌这个人先天具有的五行力量,也无须花心机从八字中找出命运的缺口。

  事实上,绿娇娇的八字替身到布娃娃身上,她现在已经是一个豆腐人,她没有命运,现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偶然,不可控制也不可推算。服从或是拼命,绿娇娇必须做出选择。

  “杀死杰克后你就会把替身符还给我吗?”绿娇娇小声而急促地问村妇。

  “一。”村妇不回答绿娇娇的问题,态度强硬地开始倒数。

  绿娇娇的手摸到腰下的枪套,歇斯底里地大叫:

  “这么远我打不准!”

  “二!”村妇倒数的音量很大,她要压住绿娇娇的声音。

  绿娇娇拔出枪拉开扳机,大声叫道:“杰克,我要杀你!”

  “三!”村妇从绿娇娇身后大声喝出第三下。

  绿娇娇突然向后转身跪落在地上,身体骤然向下一缩,双手抬枪寻找村妇的身形。

  杰克距离绿娇娇太远,一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现在听到绿娇娇大声叫他,马上转过身。他看到村妇已经站到李小雯身边,用他的左轮枪指住绿娇娇的头,绿娇娇跪在地上,双手抬枪也是从下向上指住村妇的脸,两人相拒不过三尺。

  绿娇娇知道在她背对李小雯的时候,杰克的枪一定已经到了村妇的手上,而这支枪,不是指向杰克就是指向自己。杰克离自己有十多丈远,别说不容易瞄准,就是瞄准了也不一定就能一枪打死人,村妇拿到枪后,枪口必然指向自己。

  所以绿娇娇一转身就跪下,要闪开村妇对准她脑袋的枪,当她转过身后,的确看到村妇高高站在她面前,可是左轮枪不是指向高处,却仍是指住她的额头。

  她用尽全身力气架开村妇拿枪的手,同时向着村妇的脸开枪轰去。

  村妇把头一偏闪过绿娇娇打出的子弹,左手使一招擒腕压掌拿住绿娇娇右手掌,拇指扣住她掌心劳宫穴,食指中指扣住她右手腕背阳池穴把绿娇娇的手反关节压下,绿娇娇顿时痛得把枪扔在地上,身体被这个精巧的小擒拿招式压得跪在地上无法起来。

  村妇左手压住绿娇娇,右手马上举起枪向着杰克扣动扳机。

  “哒。”枪机扳动了,子弹却没有射出,原来杰克把枪扔到李小雯脚下之前,已经把枪保险栓锁上。当时的清廷并不重视使用火枪,军队里也没有多少先进武器,村妇自然也不能把这支世界上最先进的枪拿起就用。杰克的小诡计救了自己一命,他和安龙儿马上向村妇冲去。

  绿娇娇被村妇扣住右手跪在地上,一发现村妇打不响杰克的左轮枪,即时顺着自己右手关节被压制的方向,揉身扑入村妇怀里,左手伸开五指直插村妇的眼睛。

  绿娇娇的这个动作大出村妇意料之外,右手举枪来不及回防,左手扣住绿娇娇却被她入身化解,自己的脸完全处于没有防守的状态,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把脸扭到一旁。

  绿娇娇的手指接触到村妇冷冰冰的脸,情急之下根本不知道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一插之下马上扣指成勾用力扯下,只求把村妇的动作缓下刹那,让杰克和安龙儿赶到自己身边。

  村妇的头正好扭向一旁,眼睛避开了手指没有被插中,却被绿娇娇活生生把她的脸皮撕下一半。

  绿娇娇的右手仍然无法挣脱,左手从村妇的脸上扯下一块面皮后无暇多想,重新握成拳头再次向村妇的脸上打去。这一次不再顺利得手,村妇发现手上的枪无法打出子弹,把枪扔到地上,收回右手擒住绿娇娇的小拳头。

  绿娇娇和村妇双手相抵,脸对脸不过一尺距离,她一看到村妇的脸马上发出一声尖叫。

  村妇那张女人的脸被撕下右半边,她的右脸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

  这张面孔上宽下窄,光秃秃死白一片,象个人头大小的胡萝卜;脸上没有眉毛、鼻子、嘴唇,有的只是两个肉洞,上边的洞里有眼球,下面的洞露出牙齿,这人已经不是村妇,他的样子分明是地狱里的恶鬼。

  绿娇娇被这张脸吓得目瞪口呆,全身僵硬着不会动弹,只会不停尖叫。

  无脸人不管她的尖叫,右手接住绿娇娇的拳头后,把她的双手交叉扭到背后,用左手压住,右手从自己身后抽出短刀,再次架到绿娇娇的颈上。

  无脸人的动作娴熟快捷,杰克还没有冲到他身边,就已经被他重新控制局面。

  “停下!”无脸人的刀一架住绿娇娇,马上喝止冲过来的杰克和安龙儿。

  杰克和安龙儿距离绿娇娇还有三丈距离,听到无脸人的喝止,正要停下,却看到无脸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全身僵硬抬头看着天空。

  绿娇娇听到无脸人在嘶嘶地吸气,感到无脸人扣住她的手在渐渐放松,她挣脱出来马上跑到杰克身后,看到无脸人慢慢地转过头想看自己的身后,这时才看到他的背上插着三支短箭。

  无脸人转身一半就轰然倒地,有人在他背后放暗箭,但是大家却看不到他身后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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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5:44:5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三)诱活三尸神

  黝黑的短箭尾端有红色的箭羽,不足一尺长的箭杆上似乎写着红色的字。短箭没有射穿无脸人的身体,看不到插得有多深,也没看到流血。

  杰克低身跑上前捡起自己的左轮枪,蹲在绑着李小雯的大树下,观察着大树背后的山坡,射向无脸人的箭就是从这个方向射过来。山坡向下倾斜,一如江南的小山树林繁密,看了一会见不到有任何人迹。太阳慢慢下山,沁凉的山风吹得树林发出海涛一样的声音,吹得人心里发寒。

  安龙儿捡起无脸人的短刀,跑到李小雯身边割断绑着她的绳子,把她放到地上靠着树干休息。李小雯一放到地上全身发软,双眼紧闭,紧紧地捉住安龙儿的衣袖。安龙儿拍开她的手,急急忙忙帮她包扎颈上的伤口。

  绿娇娇跑到无脸人旁边,在他身上一阵乱翻,很快从他的怀里找出自己的替身娃娃,布娃娃被一块布裹得整整齐齐,她嘴里一边念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娃娃还在就好……”一边把布娃娃抱在怀里,跑步躲到杰克的洋马车车厢里,施展回魂咒夺回自己的八字。

  车厢里发出一闪绿光,再从车厢里出来的绿娇娇,回复了一点日常的气定神闲。她从地上找到被无脸人乱翻行李时扔出来的鸦片烟枪,狠狠地吸了几口,对在李小雯身边的安龙儿说:

  “你别管她了,快收拾行李吧,顶他个肺抄到一地都是……”

  边说着一脚扫开挡在面前的一个空藤箱。

  杰克蹲在无脸人身边,用两支手指捻着他的衣服,啮着牙在看他的脸。他一边摇头一边说:“这脸可真难看,恶心死了……”

  绿娇娇走到杰克身边也蹲下来,她不敢看无脸人的脸,她早就算出这个人是个丑男人,可是没想到丑到这个程度,她再也没有胃口看这张脸,她在看着无脸人背后的短箭。

  仔细地读箭上的红字,三支箭杆上分别写着不同的符号,符号都是扭曲繁复,形状凶恶。绿娇娇看了一会突然发出轻轻的惊呼声,接着从无脸人头上拔下一条头发递给杰克:

  “放到他鼻子下,看看他还没有没气。”

  无脸人其实没有鼻子,只是用嘴来呼吸,杰克接过头发放在无脸人的嘴边,看到头发有很轻微的抖动,他抬起头说:“原来他还有气呀。”

  绿娇娇心里冒出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眼睛里充满了希望,他对杰克说:“他真是还活着呀?快救人,拉他上车去棺材铺……龙儿,来帮忙……”

  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把无脸人抬上洋马车,由杰克赶着洋马车,李小雯和绿娇娇在车厢里看住无脸人;安龙儿赶着刚才抢来的大板马车跟洋马车一起下山。

  到了山下刚才激战的地方,赶车男人还被绳子绑着倒在地上,这充份证明他不是无脸人的同伙,安龙儿解开他的绳子,把大板马车还给他。绿娇娇因为把无脸人拉到车上,心情相当不错,还给赶车的男人打赏一百文钱算是慰劳费。

  大家回到洋马车上,马上原路返回狮岭镇。马车由赶车最熟练的杰克驾驭,绿娇娇要求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棺材铺,马车即刻快速平稳地在路上跑起来。

  无脸人背上的箭一直没有拔出来,毫无动静地趴在车厢的地板上,如果不是绿娇娇说他还有气,没有人会相信他还活着。

  李小雯在车上整理着无脸人翻乱的衣服行李,安龙儿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绿娇娇用一块布盖住无脸人的脸,一直在看他背后的三支短箭。

  安龙儿收拾好东西问绿娇娇:“娇姐,他背上中了三箭,我们能救活他吗?”

  绿娇娇皱皱眉头沉吟了一下说:“这话就长了……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哪会留人到五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并不是想死就死,想活就活……如果他的八字还没有到死期,中十箭也会有人把他救活,如果今天是他的死期,他喝杯水都会准时呛死……”

  “娇姐看他还没有到死期吗?”安龙儿的学习态度属于打破沙锅问到底,很适合做学问。

  “我不知道他的八字,本来也不能推断这一点……不过……”绿娇娇用手指住无脸人背后的短箭说:“这不是普通的兵器,这三支箭上分别画着三道不同的三尸勾命符……”

  “哦?”安龙儿侧过身仔细地看箭上的字,字象一堆虫子,一个字都看不懂。

  “人人身体内都有三尸神,这是分别驻守在上中下丹田的三股邪气……三尸神平时会被人的正气镇压住,但是在运气最弱的时候,一是会从内向外伤害人的身体,二是会迷乱人的心智让人做错事而死掉。”绿娇娇看还有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不妨给安龙儿上上课。

  “三尸勾命符是邪符,作用就是逆天而为……在一个人命不该绝的时候,硬生生诱活他身内的三尸神,让三尸神从内向外反噬赖以活命的正气……当到了某些时间,三尸神就会同时发动,一举了结此人性命。”

  “那么放箭的人就是知道这个没脸的人还没到死期了?”安龙儿慢慢理解了命运和人的关系,可以把眼前的事联接成一个合理的思路。

  “对,放箭的人有可能知道他的八字还没有到死期,所以要用三尸勾命符逼死他,但只是可能……因为对付不知道八字的人,又必须要取他性命,也可以用三尸勾命符;而对于已经知道八字的人,就可以直接找出他命中的忌神攻入他的命中……”

  “娇姐,什么是忌神?”安龙儿打断了绿娇娇的话。

  “嗯,问得好……命运由五行构成,能让五行平衡的力量叫喜神,让五行失去平衡的就是忌神……如果知道一个人的八字,在他五行失去平衡的时候,再加上一个忌神的力量推他一把,这个人就难逃劫数了……《何知章》说:何知其人凶,忌神辗转攻……就是这个意思……”

  绿娇娇的解释安龙儿听了个半懂,他现在非常后悔跳过了绿娇娇给他的书目。因为对风水的爱好,他在路上的时间全都在看风水书,命理学入门书《三命通会》从来没有翻过。

  “原来是这样……这个丑男人还有办法救活吗?”安龙儿问。

  “不能救我就不花这心思抬他上车了,这么丑的家伙,不死掉走在街上得吓死人不少人……”绿娇娇语气中带着自信。

  “是谁放箭杀他的呢?”安龙儿自言自语。

  绿娇娇也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

  “他中箭的时候,正在用刀架我的脖子……如果放箭射他的时间是不是偶然的话,放箭的人是在救我……如果放箭不是为了救我的话,就是这丑男人没有利用价值了……难道他们不用再跟着我了吗……”

  她发现自己身边尽是迷团,了解得越多,不知道的事情就越多。

  “其实只是换了个人跟着你,那个放箭的人如果不是偶然经过来救你的话,他比这个丑男更难发现……”安龙儿说。

  绿娇娇抬头看了安龙儿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中作乐地说:

  “唉……是啊,刚才我们根本就看不到有人,面对面都看不到他放箭,一个比一个高……可能他是来替换这个丑男的吧,希望这次的钉梢鬼是个帅哥……嘿嘿……”干笑了两声,然后颓丧地垂下头。

  安龙儿看到绿娇娇一脸疲惫,很想能帮上忙,但也知道自己目前的能力,这只是异想天开;他想安慰绿娇娇,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转开话题:

  “娇姐你刚才说,三尸神要在什么时间会发动?不是一中箭就开始勾命吗?”

  “有的方法是可以马上击破八字的全部五行,散魂索命,但这是道家禁术,没有极大的因缘而使用出来的话,必受天遣恶报,也不是一般修为的人可以做得到……而三尸勾命符是诱发人体内的邪气,不是直接杀人,从方法和天道上都取了巧,施术的人并不会很消耗元神,不过时间上就要讲究了……”

  绿娇娇似乎越来越愿意花时间教安龙儿,有意把安龙儿带入道术之门,史无前例地毫无保留娓娓而谈。

  “一般各派道家都认为三尸神会在庚申日发作,每到这一天,修道的人就会昼夜不眠专心静修镇压三尸神,修为到高层次的仙家则可以把自己体内的三尸神杀灭,这是题外话了……实际上,这只是平常道学;三尸神可以通过三尸勾魂符在每一个甲空之时被诱活而杀人……”

  现在的安龙儿已经学过一些玄学基本功,大概知道什么是甲空之时,他掐指算了一下时间说:

  “今天是己未日,明天是庚申日,明天就是三尸神发作的日子,凌晨子时和丑时就是明天的甲空之时,放箭的人算得好准啊!”

  “嗯……这是一个很机巧的杀人方法,也可能是这个特别的日子让放暗箭的人有这个灵感;现在是酉时,距离明天的子时只剩两个时辰……如果杰克的车赶得够快我们还够时间救活这丑八怪……”绿娇娇忍不住向窗外张望,车马已经掠过狮岭镇,去棺材铺的路走了一半。

  “娇姐……”安龙儿对看着窗外的绿娇娇说:“你收我做徒弟,教我道术吧,我想帮你……”

  绿娇娇回过头看着一脸诚恳的安龙儿笑一笑:

  “你想学道术就是为了帮我吗?”

  安龙儿点点头,干脆明确地回答说:“是,现在我太没用了,我想强大一些,可以帮得上你……”

  “不只是你没用,我们都没用,其实我们今天输得很惨……这事以后再说吧……”

  绿娇娇笑着看向窗外,不再看安龙儿的眼睛。

  她相信一件事,所谓求学,就是先要学生主动来求,才会有认真刻苦的学,否则老师如何花心机去教也只是拉牛上树。安龙儿这样求,还不足够。


[ 本帖最后由 半夏 于 2009-3-17 15: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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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5:45:0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四)水煮活人

  杰克赶着马车在夜幕中飞奔到棺材铺,这里本是一条人口不多的无名小村,因为村口有间棺材铺,当地人干脆叫这个地方做棺材铺。

  棺材铺村位于众多小山之中,四周小山丛林茂密,山虽不高却无路可走,马车要入村只有一条小路。

  问过几个当地人再转过几座山,待看到棺材铺的村口,远远看到几支火把。

  杰克看情况有些古怪,放慢了马车的速度,那几支火把也慢慢迎向马车,杰克慢慢地赶着马,左轮枪已经拿在手上。

  火把来到马车前,有人大声说:“前面是绿小姐的马车吗?”

  绿娇娇从车厢里伸出头说:“我是绿娇娇,你们村有一位叫四哥的兄弟吗?”

  车前站了四个人,中间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面上留了三络长须,右手持一把白纸折扇笑咪咪地走上前说:

  “在下正是四哥,在这里恭候绿小姐多天了……”

  然后左掌右拳拱手行了个礼,但是左手的手掌上,却不是五指伸直,而是把食指和拇指曲起。这个拱手礼与当时街上打招呼的拱手有所不同,这是洪门暗号之一,左手三指代表三山,右手五指成拳代表五岳,这个礼代表天下各山头堂口的兄弟义气团结,称为“三山五岳是一家”。

  杰克马上跳下车,叫道:“原来是孟师爷……”

  原来走上前的中年人,正是清城知县何大人的师爷孟颉。

  绿娇娇也连忙下车,回了一个“三山五岳是一家”的拱手礼:“原来是孟军师,真是真人不露相,绿娇娇有眼不识泰山……”

  洪门堂口中的军师也称为白纸扇,孟颉手上持扇在这个凉快的秋夜绝不是为了摆造型,而是给绿娇娇一个洪门地位的暗示。

  “孟颉在这里等了四天,真没想到绿小姐路上耽搁了这么久,一路上还顺利吧?”孟颉客气地寒暄着,绿娇娇看到有洪门兄弟在马上来了精神:

  “孟师爷快救命,我们这边出事了,我要救一个人,快帮我准备些器物……”

  “哦?有这样的事?行,你要什么尽管说吧,我们会尽量给你解决。”孟颉一口承担下来。

  于是绿娇娇马上赶车入村,到了孟颉给自己安排的农家,叫几个男人把死尸一般的无脸人抬到院子里。

  绿娇娇对孟师爷说:“这个人是朝廷的探子,一路跟着我们,被我们打了个埋伏把他抓回来;不过在打斗中他中了我们的暗箭,现在昏死过去了,我要赶紧救活他审讯情报……”

  孟师爷说:“想不到绿小姐智勇双全,实在是女中豪杰,令人敬佩啊……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吗?”

  “可以泡人的大瓦缸,里面放半缸水,找一箩菖蒲放进去把水烧开,另外给我找一盒针炙用的三寸针……其他的我自己准备。”绿娇娇利落地说出要求。

  孟颉想了一下:“针肯定有,菖蒲是常用药,药材铺里就有了,大水缸也有,要烧这么大一缸水……不如就在厨房的灶台上吧,行不行?”

  绿娇娇说:“可以,现在要马上开始准备,午夜子时就要烧开水,我怕时间来不及。”

  说完绿娇娇就走到院子中间叫安龙儿把无脸人的衣服全部剪开,脱得赤条条扔在地上。再用布把脸包起来,只露出眼睛和嘴巴,这样做和治疗无关,只是这张脸太难看了,绿娇娇不想委屈自己。

  一切都准备好,绿娇娇叫安龙儿用结实的绳子把无脸人按盘腿坐姿绑好,双手反绑在背后。因为这个人武功高强还会五行遁形术,这水缸里又水又火的,要是又玩个水火遁真不知上那里捉他。

  无脸人还在昏迷中,烧菖蒲水的大缸高高架在灶台上,水缸边沿离地面有七尺高。这么大缸水要烧到沸腾需要很长时间,孟颉找来几个大汉一起加柴扇风,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把水烧得有点冒泡。

  绿娇娇使人在水缸上的屋梁搭一条粗绳子,再把无脸人吊在水缸之上。

  厨房只有两丈见方,刚才一阵吹火烧水,烤得厨房里热气腾腾,现还有一群大汉挤在厨房里帮工,热得人人都汗流浃背。

  孟颉见识过绿娇娇在清城客栈中秋之夜连救三十多人,这回也挤到厨房里看热闹,白纸扇总算派上用场。

  绿娇娇找来一把梯子,架在厨房的墙上,自己手拿一把长针沿梯子爬到七尺高的水缸边;水缸就在她面前,无脸人吊在水缸的上方,下面四条大汉等着她一声令下往水缸里扔人。

  绿娇娇看着水缸里的水一点一点地冒泡,菖蒲的草药香味也慢慢传出来,算算时辰已经到了三更,正是庚申日子时,绿娇娇大喊一声“放”,四条大汉“嗨哟”一声号子往下放绳,无脸人盘腿坐着的身体慢慢坠入水缸中。当水缸里的开水泡过他的腰部,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但双眼依然紧闭。

  水缸里的水看来是还没有完全烧成开水,但也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热度,这个温度的开水,足以把人烫伤,如果把人放进去的话,就可以把人烫死和煮熟。

  绿娇娇等他叫完了嘴巴重新合上之后,一针刺向无脸人嘴巴上方的鬼宫穴,这是对昏迷救醒最有效的穴位,位于两个鼻孔中间,人中的上三分一处。这也是人体三百六十个穴位里出名的痛穴,用针刺入的痛感非常强烈,如果在神志清醒情况下刺入,无异于身受酷刑。

  因为无脸人的脸上没有鼻子,绿娇娇看着大概位置就刺过去,也不知有没有刺中,针就插在那张包满布的脸上,无脸人又大叫一声,睁开了双眼。

  他第一眼就看到绿娇娇,眼神里竟有几分高兴,嘴里咯硌了几声想要说话。

  绿娇娇拖长声音对他大声说:“喂!你背后中了三尸勾魂箭!现在是庚申日子时,你快要死啦!”

  无脸人的眼睛一下瞪得很大,马上又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拉起来快快……熟了都要……快拉……”绿娇娇马上叫地面上的壮汉拉起绳子。

  原来这三尸神的杀人方法非常特别,三尸神的邪气必须要在人睡着了,或是神志不清的时候才可以发作致命。三尸神从人体之内向外逼出,人的内脏就会从内向外地被破坏,人的精气元神也会被一点点吞噬,当三尸神外透到人身之外,也就是人死去的时候。

  而无脸人中的三尸勾命符,一方面诱活三尸神,一方面也迷惑人的心志使人神志不清,活蹦乱跳的三尸神在发作的日子遇上一个昏迷昏睡的元神,当然很有杀伤力。

  道士在修道的过程中,炼出自己元神的同时也会使三尸神比常人活跃,每到这一天都会整日不眠,保持自己元神清醒,这样才可以镇住三尸神,这天称为“守庚申”。

  无脸人可以使出五行遁形术,肯定也是道术中人,一听到绿娇娇告诉他中了三尸勾命符,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自己能在这两个时辰保持清醒就可以活命,但如果在这两个时辰里睡着了、或是昏迷的话必死无疑。

  现在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昏睡,他想活命就只有靠绿娇娇让他保持清醒。

  绿娇娇等无脸人的脚凉快一下后,马上又叫地上的壮汉放绳把他泡到热水里;她又重施故技,爬在梯子上伸长手臂,一针刺向无脸人的鬼宫穴,这一次还是随手刺去,两支长针插在他的嘴巴上抖动着,无脸人惨叫一声又睁开眼。

  “你只有两个时辰的命啦,我不一定能让你清醒这么久,你老犯悃……嘿嘿嘿……”绿娇娇对无脸人一脸傻笑地说。

  “你想干什么……”无脸人极力睁开眼睛问绿娇娇。

  “我想问你些事,你不想回答可以继续睡……”绿娇娇很客气地征求无脸人的意见。

  “好烫……快拉起我……”无脸人开始看看四周的情况,当发现自己在厨房中,而且还象水煮活鱼那样吊着,才知道自己情况有多糟糕,这样煮下去,他没有被三尸神干掉,就已经先被煮熟了。

  绿娇娇一边做手势叫人拉起无脸人一边说:“我是救你呢丑八怪!这是止血清毒的菖蒲水,可以帮你压制三尸神,也可以水煮活人……你不喜欢我就把你放到地上,好不好?”

  “别……你问……我说……”无脸人刚说完又睡着了。

  “又来,放!”绿娇娇等无脸人泡到开水里之后,又在鬼宫穴上给了他一针,三支长针在他的嘴巴上晃晃悠悠地抖,也不知道有多痛。

  无脸人再睁开眼睛,眼神欣慰之余充满痛苦。

  “谁叫你跟我的?”绿娇娇最关心这个问题,无脸人只是个小兵,杀他十回也无济于事。

  无脸人的表情很痛苦,他慢慢地做了一个摇头的动作,表示不能说。

  “你背后三支勾命箭还插着,人家都要下手杀你了!你今天能活着走出这个门,明天一样有人接着追杀你,你说出来可能我还可以帮你一把……否则,你对他们没有用,对我也没有用……大哥们,拉起他!”

  四个大汉重新把无脸人从开水里拉起,一但没有了热水的痛苦刺激,无脸人马上感到昏昏欲睡。但是绿娇娇的话对无脸人似乎起作用,他眼睛一边慢慢合上,一边慢慢地点了点头。

  看到无脸人点头,绿娇娇马上在他的鬼宫穴加刺一针,当他醒来时又追问道:“谁叫你跟踪我的?”

  无脸人奄奄一息地睁开眼说:“国师府。”

  “你还说谎!”绿娇娇飞快地把第五支长针刺入无脸人的鬼宫穴,无脸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绿娇娇大喝道:“朝廷里礼兵刑工吏户六部之下,根本就没有国师府这个机构,说!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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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五)杀人动机

  清朝的国师是一个封号,对朝政文化和宗教方面有贡献的人,都可能会被当朝圣上封为国师。每一个受封国师居住的家都可以称为国师府,但是一个机构被称为国师府绝不可能。书香世家出身的绿娇娇,还有一个大哥在朝廷当官,她对朝廷官制颇为熟悉,一听便发现无脸人说的话有问题。

  无脸人被绿娇娇的针刺得剧痛,但他心里很清楚,他不承受这种剧痛,就不能保持清醒熬过漫长的两个时辰。从鬼宫穴传到全身的痛楚,加上烧着水的大瓦缸不断腾出的蒸气,让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流汗,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说:

  “你……有所不知……国师府是一个秘密机构,直接由朝廷管辖,不归属六部……而且还有权调动六部……”

  绿娇娇看无脸人愿意说话,且不管真假也要先听下来,于是一手拔出刺在他嘴巴上的五支长针,分别在他左右太阳穴,头顶百会,眉间印堂等几个大穴同时下针,无脸人觉得神志清醒了许多又减少了痛楚。

  三尸神从内向外发作,邪气必从三十六大穴透出,绿娇娇对他头部大穴的封锁,有效地压制了藏在上丹田的三尸邪气。

  绿娇娇最后一针刺入中丹田膻中穴,手一直不停捻动着长针,这样可以保持对无脸人的精神刺激,也是对他的一个威胁,只要绿娇娇一发力刺入,无脸人马上就会死去。

  她问无脸人:“你是国师府的人吗?”

  “我不是,我师父是道录司的大演法……”

  绿娇娇笑了:“呵呵,怪不得,你师父还是个六品官,京官呐……他叫什么名字?怎么派你来干这个的?”

  “我师父是全真派道长柳星南,国师府把他调用后,他安排我跟着你……说你是朝廷要监视的反贼……”

  “说我是反贼?哈哈哈……”绿娇娇本想说“朝廷太看得起我啦”云云,突然想起厨房里站的全是洪门的大叔,笑声赫然止住说:“有眼光,你姑奶奶就是反清复明!”然后从梯子上伸出一脚蹬向无脸人的脚。

  “顶你个肺跟踪我多久了?说!”绿娇娇气势汹汹地喝问无脸人。

  “两年……”无脸人又开始犯悃,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两年?!”绿娇娇惊讶得张大嘴巴。

  跟踪了两年是什么概念呀,就是说自己在花艇上给人算命、和公子哥儿幽会、买大烟砍价、以至洗澡睡觉时,这个丑八怪都在屁股后面跟着,在暗处偷看,这太可怕了。

  绿娇娇气不打一处来,手上的一把针全部向他胸前刺去,大声喝问道:“跟我那么久有没有偷看我洗澡!”

  “啊!”一声惨叫后无脸人也大声喊:“从来没有看洗澡啊!”

  “没有?谁相信你没有!****家翻兜看我不插死你!”绿娇娇眼前全是怒火,咬牙切齿地将那把长针从他胸前拔出来又插进去,连着插了几回,厨房里顿时传出杀猪一样的连声惨叫。

  一群男人站在地面,看着梯子上的绿娇娇对无脸人无情折磨,就是因为无脸人可能偷看了她洗澡,胸前的肌肉似乎都有点痛起来。杰克还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胸。

  绿娇娇从梯上爬下来,杰克早就准备好毛巾,马上递给绿娇娇。她喘着粗气擦着头上的汗,满脸狰狞地说:

  “辍!气得我,这仆街居然跟了我两年!”

  安龙儿端来一杯茶给绿娇娇,绿娇娇一饮而尽,然后对四个拉绳子的大汉说:“放他下去泡三回,下边加柴。”说完走到院子里抽大烟,厨房里一直传出杀猪的声音。

  杰克和安龙儿跟出院子,杰克对绿娇娇说:

  “娇娇,放松一些,多问些重要的问题……”

  绿娇娇手拿着烟枪抬头看看杰克,皱着眉头说:“对,是该问问他为什么老想干掉你,当时他要挟我向你开枪呢,在他眼里你比我还反清复明……”

  杰克说:“朝廷一直对在华的洋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在领事馆听说好多洋人被老百姓杀死的事,都是朝廷默许的,他想杀我不奇怪呀。”

  绿娇娇呵呵一笑:“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值钱了……”

  “娇姐,问问他八字吊魂方面的事,不然捉了一个又来一个,这个人就白捉了。”安龙儿自有关心的问题,他很希望可以学会象绿娇娇一样思考。

  “听到没有,这才是人话。”绿娇娇给杰克甩下一句,重新走入厨房。

  杰克双手一摊问安龙儿说:“怎么啦?我说错什么啦?”

  绿娇娇再爬到梯子上,瓦缸里的水直冒热气,烟雾腾腾;无脸人全身烫得通红,吊在瓦缸上滴着水,他看到绿娇娇又出现在面前,眼里闪出希望。

  绿娇娇从他胸口拔出那一把烫手的针,继续问无脸人:

  “道兄道号是什么?官拜几品呢?”

  “我……叫孙参,道号存真……我是道录司的至义,只是从八品……”

  “从八品不小了,孙存真孙大人,名字象个人样,可这张脸怎么搞成这样了?”绿娇娇总离不了女孩子好奇的心性,本来想问大事情,一说到个人问题就成了聊天。

  “这是天生的……所以很小就被父母扔到野地,是我师父把我收养回来……”叫孙存真的无脸人说到自己的往事,眼里有几分迷离。

  “不说这些了,看你挺伤心的,你跟我两年都干了些什么?”缓和过气氛后,绿娇娇回到主要问题。

  “我只要保持在你附近,你走动的话我就跟上去看看,每天写下你的去向,三五天交一次密报就行了。”

  “不用偷听我说什么吗?”绿娇娇很想知道跟踪的深度。

  “不用,我只是要知道你在哪里,其他的都不用管……”孙存真嘴巴动了动,好象有话想说而没有说出来。

  “想说什么?说吧。”绿娇娇很敏感地发现了这些小动作。

  “我没有进去你家,我不会偷看你……那个的……”孙存真对这方面好象也很执着,非得有意澄清事实不可。

  绿娇娇可不想他老提这个事,装没听见继续问下去:“你会用吊魂咒吗?”

  会用吊魂咒的术士,和手拿吊魂针的人是两回事。安龙儿手上也有李小雯的吊魂针,可是安龙儿并不懂得怎样制作和使用。

  “全真派以修练内丹为主,师父从来不教这些,吊魂针是师父在安排我跟着你的时候给我的,还叮嘱我不能丢了……”

  “现在针呢?”绿娇娇问。

  “插在衣服上……被你们脱了。”

  “符呢?”绿娇娇很关心写着她八字的吊魂符,通过那张符能打开人的天眼,看到她眼里看到的东西,这是最致命的跟踪。

  “什么符?师父只给我一支针……”孙存真有点莫名其妙。

  绿娇娇想了想,觉得孙存真的话有可能是真的,他的衣服全脱在外面,要是有的话早就翻出来了。

  “刚才杰克开枪时你已经可以逃走了,为什么还要上山追我们的马车,还要绑架李小雯?”这是绿娇娇最迷惑不解的问题。

  “我……我……”孙存真象有不可对人言的秘密:“我怕被你们发现后,破了吊魂针我回去无法交差……”

  “你要是逃回去,换个人再跟就行了,你不会有什么责任……”绿娇娇盯着孙存真的眼睛说:“但是你明知你面对的是两支连朝廷都没有的连发洋枪,都要拿条棍子拼命杀我们……哼哼……这不是柳道长给你的命令吧?”

  “我……我不是想杀你!”孙存真似乎急于分辩。

  “你用刀架我脖子了。”绿娇娇把手上的长针压在孙存真的两眼之间,皱着眉看他说谎。

  “我不是想杀你……我只想杀了其他人……”

  孙存真的话让杰克和安龙儿都怔了一下,杰克在地下叉着腰抬头大声问孙存真:“杀了我有什么好处,你也交不了差啊?”

  “说!”绿娇娇又用针压住孙存真的脸。

  孙存真的气息越来越弱,他的精神对绿娇娇刚才刺下的一串穴位已经麻木,他一但睡去,就距离死去不远了。

  绿娇娇飞快地拔出刚才刺在他身上的针,向地面上喊道:“快放绳!”

  孙存真泡入烧得沸腾的药汤中,强烈的痛感让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脸上的五官和下身,还有全身的三十六大穴,都有暗黄色的浊气慢慢流出;绿娇娇知道三尸神已经到最后的发作,正在从全身的大穴向外袭击,想用菖蒲药汤从体表渗入体内对抗三尸神的方法已经显得单薄。

  “再拉起来!”绿娇娇叫人拉孙存真拉起,自己把梯子架到瓦缸边缘,向孙存真全身三十六个大穴全部刺上长针。

  被刺得象个刺猬的孙存真终于再睁开眼睛,他表情极为痛苦地对绿娇娇说:

  “师父都想我死了……你救不了我就算了吧……你能救我……我很开心……”

  说完竟从眼里涌出眼泪。

  绿娇娇忙得一身汗就是要他醒着回答问题,并没有注意孙存真说什么,她见孙存真又会说话,马上问他:

  “为什么要杀人!快说!”

  “杀了其他人,就不会有人知道我跟踪失败,就不会换人……”孙存真的回答声音很大,吓了绿娇娇一跳。

  “不换人又怎么啦?就你一直跟着我?”绿娇娇被他的回答弄糊涂了,一脸茫然地问。

  “我……我……我……我……”孙存真瞪大眼睛看着绿娇娇,神情古怪而可怕。

  “你……你想干什么?”绿娇娇有些不自在,从梯子上把上身向后仰,让自己离孙存真远一点。

  “我……我想一直跟着你!”

  孙存真的话让绿娇娇片刻间呆若木鸡,木着脸看着孙存真流着泪的眼睛,随即一声“哎呀”摔下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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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5:45:3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六)弃命

  杰克一直站在梯子下,正好接住绿娇娇。他把绿娇娇放到地上,自己冲上长梯对着孙存真的脸就是一拳:“你这个魔鬼,你想一直跟着娇娇就要把我们全部杀掉!”

  说完又连着几拳向孙存真的脸上打过去,但孙存真并没有叫痛,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闭着眼睛,身上的三十六支长针一直在颤动。

  “你快下来,危险!”绿娇娇在地面急促地叫杰克。

  杰克看到从孙存真身上钻出无数黄色的小虫,脸上的小虫甚至钻出包脸的布,虫头象谷粒一般大小,分别在他身上的每一个穴位出口蠕动。

  号称三尸神的这三股先天邪气,在道家经典中记载为虫形,所以也有另一个名字叫“三尸虫”,现在已经到了丑时,三尸虫也现出体表,对三尸神邪气的镇压也到了最后关头。

  杰克从未见过如此可怕景象,人还在梯子上,头就已经缩下来,一翻身滑下地面不敢再走近。

  绿娇娇恨恨地说:“国师府想他死,我偏不让他死,看国师府能怎么着……留他活着的话,国师府还得分人手去追杀他呢,哼。”

  这边说着话,那边已经画出三道土灵符,走到灶台旁边分别贴在大瓦缸缸壁外的三个对角。然后麻利地重新爬上长梯。

  她见到孙存真已经完全昏迷,刺在他身上的针抖得越来越厉害,连插在背后的三支黑箭都开始抖动起来。全身慢慢地冒出黄色的浊气,三百六十个穴位全部有黄色的小虫头在蠕动爬出,形容恐怖异常。

  她对下面的大汉们叫道:“把绳子全放了,把他扔到水缸底下!”

  水缸里的水正在沸腾,孙存真一泡到水缸里,烧得翻滚的水居然象被冲入冷水一样静下来,只有气泡缓慢冒出的“咇卟”声。其实并不是温度下降得那么快,而是三尸神的邪气遇到正气解毒的菖蒲汤变成了粘稠的药糊。

  绿娇娇看到药汤变药糊,知道三尸神即将从孙存真体内爆发,现在就是最后的生死关头,她对下面的叫道:

  “快拿缸盖来,有没有缸盖……”

  下面的大哥们说:“没有,哪有这么大的缸盖,用别的东西行不行?”

  “拆门板,快拆两扇门板给我!”绿娇娇急中生智马上应变。

  大家马上现拆厨房的木门,瓦缸里传出沉闷的嘀嘀嗒嗒声,原来三尸神邪气已经开始逼出绿娇娇刺在他身上的三十六支长针,射到缸壁内。

  很快嘀嗒声停下,然后传出一声重重的撞击声,这是孙存真背后的三支勾命箭被三尸神同时逼出的声音。

  门板传到绿娇娇手上,她马上把两块门板拼到缸上盖住,自己站到缸顶,双脚分开站定在瓦缸边沿,双手结成剑诀伸直指向天空,大喝一声:“泰山石敢当在此邪神喝退急急如律令!”

  然后剑诀向下指向两扇门板之间,剑风指处,刚刚从门板缝里冒出来的黄色烟雾骤然退里缸内,绿娇娇马上从身后摸出符纸,写上一道泰山石敢当镇邪符,压在门板之上。

  绿娇娇从梯上下来后,叫大家收了灶头的火,开始用冷水慢慢往瓦缸上泼。

  她走出院子紧张地看着北斗星的位置,杰克拿着毛巾跟出来问她:

  “娇娇,你还好吗?”

  “还好。”绿娇娇皱着眉看着北方天空。

  “看星星呀?”杰克有点好奇。

  “看时间……现在晚上没有月亮,要从北斗星看时间,这丑八怪要熬到寅时才可以放出来。”绿娇娇不耐烦地从身上掏出小罗经,竖起罗经中间的时刻针,测量北斗星的角度。

  杰克没想到这罗经还可以看时间,好奇地把头凑过去看:“这东西也可以看时间呀,真奇妙……不过我有个怀表……你要看吗?”

  说着从裤兜里拉出一个金灿灿的怀表,手按小机关打开盖子,时指正好指向两点钟,这是丑时的结束,寅时的开始。

  绿娇娇一看到金灿灿的怀表双眼就定在那上面,心想这可是好东西,非搞到手不可。她一手捉过怀表,另一只手从杰克的裤腰上解开怀表的扣子,责怪着说:

  “你不早点拿出来,十万火急的,先借我用着……”

  然后把怀表揣到自己怀里,转身走入厨房叫大家把孙存真拉出水缸。

  孙存真从水缸里拉出来,大家看到他身上已经没有钉住长针,而且皮光肉滑,背后的三支黑箭也逼了出来,留下三个不太深的伤口,仔细看去,其实箭只射入体内一寸左右。

  大汉们把全身赤祼,被绳子扎成棕子的孙存真放到厨房的地上,绿娇娇走到他身边用脚踢了踢他的肩,他慢慢地睁开眼,绿娇娇对他说:“现在是寅时了。”

  孙存真很艰难地“嗯”了一声,知道自己已经渡过子丑两个时辰的死亡期。长时间的煎熬让他几近虚脱,但是死里逃生的两个时辰颠覆了他整个生命,他让自己滚了一下趴在地上,不让绿娇娇看到他的下身,然后用头轻轻磕了一下地面,说出一声“多谢”。

  日上中天,绿娇娇懒洋洋地踢开被子,看看农舍的窗外。昨晚进村看不到四周的地形,现在从屋里看出去,四周全是山丘,没有大片的农地,也没有河流,没有地的农村富不到那里去,没有河流的地方更不用谈什么风水了。

  绿娇娇叹了一口气,心想,这鬼地方也榨不出什么油水。

  今天孟师爷给她安排了节目,因为过几天就是重阳,到处都在扫墓拜祭先人,各村都有宗族大祭,这个小山村也不例外,晚上照例会有大吃大喝。

  不过绿娇娇对今晚的伙食不抱什么希望,穷地方的所谓大吃大喝,无非就是很多大块的山芋干巴巴地焖上一小点肥肉,当然也不能指望有什么好酒。

  现在总算捉了孙存真,知道了一些背景关系,但是也知道了很糟糕的情况;原来就算捉了孙存真,也只不过是换了个人跟着自己;原来和自己过不去的真是朝廷,最惨的是那个国师府还是见不得人的官府,下起手来要多狠有多狠。

  她想象不出面前的对手有多强大,连这个只不过是从八品的小杂务兵孙存真都让他们三个人几乎丢了性命,最后放倒孙存真的也不自己的力量,而是人家开恩不想杀自己才干掉孙存真,不然的话……

  绿娇娇又长叹一声,心情真的很颓丧,其实自己的战斗力弱到连一个从八品的小兵都不如。

  为了让自己心情好一些,她换上自己最喜欢的绿褂子,在脸上涂脂抹粉地搞了一通,照照镜子觉得还算满意,睡足觉的女孩子总是水灵灵的。

  这些天为了捉孙存真,天天穿着灰黑色的男装到处逃命,很久没有好好穿上女装到街上炫炫好看的脸蛋,她拿着大烟枪走出院子,展开双手“啊啊啊”伸了个懒腰。

  “娇姐起来啦……”李小雯笑盈盈地走过来,手上拿着针线和衣服,颈上一圈白布包着昨天孙存真用刀子划出来的伤口。

  绿娇娇觉得自己很饿,她关心地问:“这么早啊,吃饭了吗?”

  李小雯说:“我们都吃过早饭了,不过不敢叫你起来,饭都在厅里盖着呢,娇姐快去吃吧。”

  绿娇娇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小雯,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说:“你腰身还挺细的,正好穿我的衣服……你缝谁的衣服?”

  “这是龙儿的衣服……”

  “嗯……”这句话还中听,绿娇娇吸一口烟转头走入厅中找饭吃。

  走入大厅,看到杰克和安龙儿在正拆招,杰克在极力地学习安龙儿的拳法。

  中间一张大八仙桌上放了一个有木板盖的大铜盆,还有个小饭桶。

  他们看到绿娇娇走进来,马上停下手上的功夫向她打招呼。

  杰克说:“娇娇,你今天真漂亮……我发现中国的功夫非常厉害,我昨天差点被打死了,我要跟龙儿学功夫。”

  绿娇娇正眼也不看他,坐在桌旁拿个碗打开饭桶掏饭,一边说道:“你要跟龙儿学的东西多着呢……”

  杰克听到这话觉得酸溜溜的,混身的不自在。

  绿娇娇一手挟着碗筷,一手揭开铜盆的盖子,有点意外地“哦”了一声。

  原来铜盆里满满地盛着五六层肉菜,杰克他们先吃了一顿,盆里的菜吃去一角刚好看到每一层的内容。

  煎鸭脯压上冬菇、五花肉压上白菜胆、支竹猪皮干鱿鱼炒成一层再垫上一层罗卜,这个小盆菜做得精致而有心思。盆菜最讲究的不是份量,而是和味,炒入盆中的菜分层垫好,层层不同之余,又要让汁水下透和住下一层的味道,绿娇娇面前这个小盆菜和味适中,味道可口,真让她心情好转了许多。

  她边夹菜边叫杰克和安龙儿:“你们不吃了吗?坐过来一起吃吧……这有的是菜……唔……”

  杰克和安龙儿玩了一阵功夫,早前吃的那顿消化了,于是又坐到桌旁再吃一顿。

  “那个孙存真怎么样了?”绿娇娇想起还有个人在关着。

  安龙儿说:“按你意思吊在柴房中间,喂过水和饭了……”

  “好,这人会五行遁形术,不能让碰到任何东西,一会我去和他聊聊……”绿娇娇说。

  杰克往嘴里甩了一块五花肉说:“我们走的时候就可以放他了,反正朝廷也是要干掉他,就让他自己跑吧……娇娇,当时他用刀架你的脖子,马上就中箭,看来朝廷对你挺好的。”

  “怎么会呢?要是他用刀架你的脖子,一样放箭射他,你是洋大人呀杰克少爷……”绿娇娇没有一句话让杰克好过:“要不一会我放他出来,让他再砍你一刀试试……”

  安龙儿哈哈大笑说:“就是,反正现在也是还有人跟着,他再下手也会再中箭,哈哈……”

  他笑了两声发现杰克和绿娇娇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自己也笑不下去。大家发现其实没什么好笑,三个人捉不住一个孙存真,现在捉了孙存真又有另一个人跟在背后,昨天的安排全盘失败。

  “我吃完了,我去看看他……”绿娇娇放下碗筷站起来。

  安龙儿和杰克马上站起来异口同声说:“我和你一齐去。”

  三人走到柴房里,见到离地一尺反绑吊起的孙存真,他已经穿上一套农民衣服,头上还是缠着布,以免那张恐怖的脸吓着人。

  他一见绿娇娇走进来,不等绿娇娇开口,他就急切地说:“绿娇娇,你帮帮我吧……”

  “我会放你的……你想什么时候走?”绿娇娇上下打量着他。

  “我过去不知道有人跟着我,但是昨天想不到会有人放箭射我……他们也不知道跟我多久了,我这样走出去一定会死的。”孙存真非常明白当中的利害关系。

  安龙儿说:“你轻功这么好,又会五行遁形术,还会易容术,你要逃跑一点也不难呀?”

  “我在小时候被父母扔到路边,在我的衣服里写着我的八字,我师父知道我的八字……他会用阎王吊魂咒永远跟着我,我跑不掉的……”

  绿娇娇听着孙存真的话,一言不发慢慢吸着烟,其实孙存真的问题也正是她面对的问题;

  更让她百思不解的是,国师府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八字呢?这可是只有她家里人才知道的内情呀……

  到底是家人遇到不测被国师府逼供?还是有人出卖?

  孙存真的声音打断了绿娇娇的思路:“绿娇娇,帮我找个替身吧。”

  “什么?”

  “你可以用替身娃娃破解我手上的吊魂针,一定可以帮我的八字找个替身,引开国师府的吊魂针……”孙存真果然脑筋灵活,活学活用。

  绿娇娇看着他的眼洞,过一会对他说:“你明白用八字替身符的含义吗?”

  孙存真的眼神打了个问号。

  绿娇娇说:“如果你要用八字替身符,就等于放弃了你的命运,再没有人能算出你的命,你也不会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死去……命和运不再保佑你活能到命中注定的寿命……”

  孙存真听到绿娇娇的话居然笑了两声:“呵呵……我现在命不该绝,还不是有人用三尸勾魂符打破我的命运来要我的命吗?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区别了……”

  绿娇娇也笑起来:“呵呵……说的也是,你胆子也够大的……”然后绿娇娇话音一转,声音变得极为严厉:“道家第一戒就是不得杀人,但是你身为全真派道士,动不动就起杀机要杀人,今天只不过是天理循环让你恶有恶报,我不会帮你!”


[ 本帖最后由 半夏 于 2009-3-17 15:2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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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5:45:48 | 显示全部楼层
  (四七)雌威

  听到绿娇娇的话,孙存真却反问绿娇娇:“你在金鸡岭上不也是杀人了吗?”

  绿娇娇提起这事就气,她在孙存真面前指手划脚地说:

  “我杀人和你杀人能相提并论吗?那两个黑衣人破坏两村风水为害百姓,一出手就想杀死两村的青壮男丁,根本就是天理不容,如果他们得手的话会有多少家破人亡?他们不做这种坏事会有这样的下场吗?不是我想杀他,我随便开一枪就打中他了,这就是天理!就算我不开枪天上也会打个雷下来劈死那王八蛋……别说他死一个人,他就是死十次也偿不这笔血债!孙存真,枉你从小修道,还练得一身好功夫,却修得这么黑的猪脑子……”

  绿娇娇一轮嘴骂回去,骂得孙存真垂头丧气,杰克和安龙儿却在一旁暗暗叫好。他们真没想到绿娇娇还有一身正气的时候,把他们的心里话都说了个痛快。

  “还要问你件事,你知道我杀人的话,金鸡岭上你也有跟着我吧?”

  “我在吊魂针上发现你们离开了清城,我后来才跟上的,我到的时候,刚好看到你开枪……”孙存真的声音很低也很沉重。

  “你认识那两个黑衣人吗?你们是不是一起的?”绿娇娇很关心这一点。

  “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我没有和其人他联系,只是每隔几天就到官驿交一次公文和领取盘缠……”

  绿娇娇认为他说的话有一定的可信度,试想他们之间如果是认识的话,孙存真能不出手帮忙吗?既然是这样,这个问题就先放下了。

  但是说到盘缠又提起了绿娇娇的兴趣:“每个月头可以领多少盘缠?”

  “大概二十多两银子……”

  “好嘛,你从八品京官年俸才四十两,干这个每个月还可以多领二十多两,怪不得你老是扮农民,扮农民省钱呀……省下不少了你……”

  绿娇娇说到这里,走到柴房角落去翻他的衣服,从那堆破东西里果然翻出一小卷皱巴巴的银票,顺手数了一下有六七十两银子。原来安龙儿在收拾他的衣服后,把衣服和他身上的东西都卷成一堆放在柴房。

  数过孙存真的银子后,绿娇娇从那堆衣服里拿起一把短刀走到孙存真身边。这把短刀就是孙存真昨天用来威胁他们,还在李小雯的颈上割了一刀的那一把。

  她挥刀斩断吊着孙存真的粗麻绳,他马上摔在地上,绿娇娇又用刀三几下割断他身上的绳子,但孙存真被吊了一天一夜,刚刚被放开绳子全身麻木,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只是瘫倒在地上。

  绿娇娇从那卷旧银票里随便抽出一张扔到地上,再把短刀甩下地面,短刀刚好插在孙存真的面前。

  “地上的银票你拿走,其他钱赔给被你伤害过的人,你马上滚!”绿娇娇说完转身就走出柴房,杰克和安龙儿马上跟着离开,只留下孙存真趴在地上紧紧地握着拳头,看着插在面前的刀。

  绿娇娇大步走回下榻的院子,看到李小雯正在和村里的小孩子玩,看来李小雯说喜欢小孩子不是假的。

  她回头问杰克:“孟师爷呢?怎么一天都不见他,他昨天还说晚上有节目?”

  杰克说:“孟师爷一直在厨房,你吃的盆菜就是他做的。”

  “哦?这师爷真厉害呀……”

  “孟师爷真是狡猾到家了,上金鸡岭是你的安排,让我从清城大老远来这里还是你早就算计好的安排,什么事情都是你在幕后指挥着……”

  绿娇娇和孟颉坐在杰克的洋马车里,旁边坐着李小雯和安龙儿,杰克被绿娇娇赶到前面赶马车,因为自己坐的洋马车由洋人当车夫倍有面子。

  绿娇娇穿得艳丽如花,面带三分笑看着孟颉。

  孟颉哈哈大笑:“绿小姐不要这样说。我是识英雄重英雄,才多方安排让你去金鸡岭为兄弟们看看风水,这次还有要事麻烦绿小姐啊……”

  “啊?还有生意……孟师爷你都成我的牙婆了,我一年到头光做你生意已经够过上好日子,真是多谢你关照……”绿娇娇从昨天晚上见到孟颉出现在棺材铺的村口,就知道这孟师爷不会只是请她来吃顿饭这么简单。

  “那也得绿小姐兴致勃勃才能自愿来到这穷乡僻壤,你要是过意不去也可以打赏孟某一点佣金嘛……哈哈哈……”孟颉把风水师的性格看透了,没有风水师会对风水穴没有好奇心。

  “金鸡岭那回我差点把命都赔上了,孟师爷这回可别再介绍些玩命的生意给我……”绿娇娇言下之意就是说,钱别少了。

  孟颉是精明人,话里有话自然可以听出来,他也开始觉得这个道行高深的小女孩贪心得可爱,哈哈一笑说:“不会亏待绿小姐,上次的酬金你还满意吧?”

  “嗯……呵呵……压压惊吧……”绿娇娇想起勒索何大人的一百两黄金加上温汉风给的五百两白银,也忍不住笑起来,和聪明人聊天就是开心。

  孟颉说:“今天晚上先看节目,明天我再给你介绍个朋友,详细说这里的情况……这里九月初一是秋收后的十八乡大祭,每年都集中在芙蓉镇举办,村里的乡亲昨天就去那里准备了,我们到了芙蓉镇只管看热闹……”

  日落西山的时分马车走到了芙蓉镇,远远便听见鼓声震耳欲聋,炮竹连天炸响,整个芙蓉镇有如陷在战阵之中。在孟颉的指引下,杰克把车赶到一个大湖边。

  湖边站满人,黑压压一大片,湖面上两三丈高纵横拉起十几条绳索,绳索上吊着百多个大灯笼,把四周照得通红透亮。

  绿娇娇车上全部人都把头伸出窗外看热闹,不过只看到一大片人头,孟颉很快找到棺材铺村的接待点,由村民安置好马车,他就带绿娇娇等人走上湖边临时搭起的无敌观景竹棚,竹棚上披红挂彩,充满喜庆气氛。

  站在湖四周围观的都是十八乡赶来的看热闹的乡民,能坐到竹棚里的都是出资的乡绅,这让绿娇娇挺开心地过了一把乡绅瘾。

  大家坐好旁边就有人上来送茶点,可是绿娇娇的注意力全都被湖面上的景象吸引住了,她眼睛不离开湖面,伸手摸了一个带肉馅的咸水角子塞到嘴里密密地嚼着。

  湖边八方插着十八支两丈高的大旗,旗杆足有碗口粗,旗面大得象两床大被子接在一起,旗上分别写着各乡的名称。

  绿娇娇扫视着大旗想找出棺材铺村的旗子,她一路读过去,花东,坪山,南村,大珠,花山,芙蓉,奇才,长岗,官禄……

  她转过脸问孟颉:“官禄的旗是我们村的吧?”

  孟颉说:“嗯……聪明,棺材铺是土名,为了好看写成官禄,官府登记这里叫官禄埠。”

  每一面旗下都有六尺宽的竹排浮在水面向湖心伸去。十八道竹排环浮在湖面上,加上湖上百多个大灯笼的火光,把湖面布置得象个红色的大车轮。

  在十八道竹排上,正有四五十头瑞狮在打斗中,每一头瑞狮都是为了争夺吊在湖心水面上两丈多高的“青”。

  广东民间活动以舞狮为最主要的项目,广东的南狮集功夫观赏于一体,早已名扬四海。舞狮活动的最后环节和最终目的一定是为了“採青”,所谓“青”就是指给最强的瑞狮的奖赏。无论有多少瑞狮,“青”只有一个,採到“青”代表得到吉祥和福气;而南狮的舞狮人全部都有功夫底子,南狮之争实际上就是武功之争,对于舞狮的人来说,採到这个“青”无异于宣布他是武功的最强者。

  “青”的布置形式和难度变化很多,今天湖面上的“青”称为“水青”,是难度最高的“青“之一,而湖面上并不象传统式样吊着一扎生菜绑着一个红包……

  湖面上高高吊起的是一个洁白的球形酒坛子,这种叫做“酒埕青”,瑞狮采到“酒埕青”后,还要把埕里的酒喝光,再表演一段醉狮,才可以採里面的“青”;考了武功还要考酒量,表演完醒狮还要表演醉狮,这个“水上酒埕青”可谓顶级高难度。

  湖边四周十八乡的大旗下都有各狮队的大鼓,十八队锣鼓敲得地面都在震动,孟颉凑到绿娇娇耳边大声说:“这个青叫採月捞金……乡绅们合铸了一锭五十两的大黄金在酒坛子里面,每乡的狮队都志在必得……”

  “哦!”绿娇娇的嘴巴张成圆形合不起来,她转过头找杰克和安龙儿宣传,到处撒开五个小指头说:“那坛子里面有五十两黄金!五十两!”

  大家听完都紧张地“哦”起来。

  每一只瑞狮由一人舞狮头,一人舞狮尾;每一乡都派出三头瑞狮,十八队瑞狮的大混战,大家看得眼花缭乱。只见狮子们左冲右突,张牙舞爪,从上面只见狮头和狮披七彩斑斓一大片汹涌热闹;舞狮的哥们在狮披下互相拳脚交加,纷纷有狮子被踢下竹排在水里游泳。

  为了得到五十两黄金,落水的狮子只要还有一点力气,都会重新爬上竹排,试图接近湖中间的“青”;在场的狮子非常顽强,这种争夺比绿娇娇在城里看到的过年讨红包式的拜年狮激烈得多。

  作为棺材铺村的客人,大家自然最关心“官禄“大旗下的情况。

  “官禄”大旗与其他乡的大旗区别极大,人家的旗都是红底黑底,三角旗边有如战场上的军旗;“官禄”大旗却是白底红字,旗边佩上粉红的绒边,最特别的是旗的两边还有两条粉红色的绒旗旆,象小姑娘的两条大辫子。

  旗下五个女孩子,在一众武林壮汉中显得极为突出。她们身穿红边白底紧身衣,头上扎着红头巾,腰扎红腰带,紧装劲束英气逼人;中间一个双脚扎成四平大马,马步沉实,眼望湖心,双手持鼓槌正在擂响大鼓,打出雄健有力的七星鼓点;其他两个女孩子持锣持钹配合鼓点节拍,还有一个女孩子撑着大旗,站得最近湖边的一个在不停地点燃大串鞭炮以助声威。

  沿“官禄“大旗下的竹排看出去,看到竹排上狮头涌涌,看来这条竹排是十八条竹排里最多狮子的一条。

  在竹排中间有三只白毛红须的锦狮在四处跳跃,不断把涌上自己竹排的狮子打下水,一步一步地接近湖心的“酒埕青”。

  南狮的造型,大多以三国英雄刘备关羽张飞为面谱;刘备狮黄脸白眉白胡子;关羽狮红面黑眉黑须,再加上紫角青鼻;张飞狮黑脸黑胡,青鼻折角烂耳朵,还有两只长獠牙,外形最为凶猛;这三个造型都是代代相传的面谱,一般不会轻易更改,狮面上画错一点都会被人耻笑没素质。

  但是正在湖心缠斗的三头白毛锦狮却红眉红须,粉红鼻双圆角,狮披边上绣了一圈红佩粉色的绒毛,造型不知出自什么典故,却在湖面上最为显眼。

  可能这三头白毛锦狮的狮头和体形略比其他瑞狮小一圈,也可能是白狮的颜色分外引人注目,各乡狮队纷纷跳到官禄竹排上,都想抢先打倒这一队锦狮,眼下官禄狮队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湖面混战的中心不在“酒埕青”,而在官禄竹排上。

  绿娇娇看到这种场面,紧张得站了起来,她眼睛看着湖面,用手拍拍桌子问孟颉:“这三头锦狮是女人舞的吧?”


[ 本帖最后由 半夏 于 2009-3-17 15: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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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15:46:08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八)铁阵

  孟颉说:“对,是女人舞狮……”眼睛同样紧张得离不开湖面。

  常见的刘备狮脑后镶三个金钱;关羽狮脑后镶两个金钱;张飞狮脑后镶单金钱。但是官禄旗竹排上的三头白色锦狮脑后镶的却不是金钱,而是分别镶上红、黑、蓝三种颜色的十字标记,仔细看去,原来三头锦狮的额头也各自镶有一个银光闪闪的小十字。

  杰克来自美国西部,美国以基督新教为主要宗教,基督教正是以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为最重要的标志,他在中国只在教堂见过有十字架,想不到在乡村里也会看到,心情大为兴奋,他拍着绿娇娇说:

  “看到没有,白狮子的头上镶着十字架!”

  “十字架怎么啦?那么激动干什么?”绿娇娇奇怪了。

  “十字架是基督教的标志,那是上帝的狮子!”杰克用虔诚而激动的语气告诉绿娇娇。

  “架个十字就是上帝的狮子?神经病!”绿娇娇知道广州的洋教堂上也竖着十字架,可是在村镇里突然看到十字标志,不代表就是洋教堂那一路人吧。

  杰克不管绿娇娇的挖苦,他激动地大声呐喊着为官禄白锦狮打气。

  竹排有六尺宽,三头白锦狮以前一后二的位置排成三角形,前面一头狮头向前,后面两头狮头向后,正处于竹排的中段。

  靠湖边的后段和靠湖心“酒埕青”的前段都不断有狮子向她们冲去,从两旁竹排上也不断有狮子跳到官禄竹排,使这道竹排上涌满各色狮子,人太多以至竹排都不能完全浮起水面,人站在上边湖水可以淹到脚踝。其实,官禄竹排已经沉到水平线下,三头白锦狮就象站在水面上一般。

  她们四周的狮子虽然很多,但是却始终没有狮子可以停在三头白锦狮身边,也没有狮子可以让她们停下来,只要有其他狮子接近,马上会被这三头白锦狮踢下水。

  三头白锦狮一直保持狮尾紧贴的阵形,一边防守,一边还可以随着身后岸边官禄大旗下的七星鼓点,舞动出母狮得意洋洋的娇憨神态,同时步步为营地向湖心“酒埕青”逼进。

  绿娇娇正在赞叹三头白锦狮舞狮有如用兵,布阵严密操练得法,再加上精湛武功简直固若金汤,便见从另一竹排上又跳过来一红一黑两头瑞狮。

  刚跳上官禄竹排的两头瑞狮看来要合作进攻,他们拦在白锦狮队前进的方向上,看准了白锦狮队前一后二的阵形,前方只有一头白狮,应该是队形中最薄弱的环节。

  红黑二狮对着前方开路的白狮,同时舞出一串动作,摇头抖身接着金鸡独立高起势,狮子高高站起前脚,然后重重落地,在水花四溅中扎成四六箭马,狮头向下一沉,两头狮子稳稳扎在白锦狮队前进的路上,这是一个挑衅动作。

  前方的白狮看到这阵势,毫不示弱地站起前脚,同样回敬前方二狮一个金鸡独立高起势,同时在鼓声鞭炮声和人声中,刺透出一声清亮的高声呐喊,这分明是一把年轻女子的声音。

  岸上观景竹棚里的人,和岸边围观的乡民,都望看发向呐喊声的白狮,清清楚楚看到高高站起的白狮脑后镶着一个红色十字。

  红十字白狮抬起前脚后并不落地,狮尾托着狮头向前直闯,狮头从空中向前方两头狮子的狮头踏下去,背后两只白狮马上紧紧跟上,这一进一扑之间,三头白锦狮配合默契无间,形如一体,三狮的间隙一点也没有拉开。

  前方的红黑二狮抬头一看,都被这道凶猛气势吓了一跳,踩狮头还得了?狮头是神圣之物,平常不用都要挂在祠堂里,被女人踩过以后都不用见人了,马上同时向后退一大步。

  红十字白狮两前脚踏空,回落到竹排上,刚才向后退却的红黑二狮也马上前扑反攻,一起重新踏前一步,抬起狮头,一边一脚同时踢向红十字白狮。

  白狮同样不愿意让自己漂亮的锦狮头被人踢中,沾上一点秽气。她把白狮头向下罩到胸前的高度,向左移开半步,避开黑狮的踢击,把红狮踢出的脚放进右胁空档,右脚向前伸出一勾一搭,竟把红狮踢过来的脚盘架在腰间,再加上狮头的下压,对方的脚被紧紧扣住无法抽回。这一招是洪门武功中著名的“勾掸脚”,虽是难学难精,不过一但使出几乎无招可破。

  白狮头向下一压红狮的前脚,单脚站立的红狮武士架在对方身上的前脚象被压断一样剧痛,他马上失去平衡摔倒在竹排上,狮头滚落水中。

  黑狮见自己一脚踢空,红狮却被一招击倒,连忙向白狮头踢出第二脚,试图引开白狮的攻击,让红狮可以回过气来。白狮的狮头果然被引开注意,她迅速拉低狮头,伏身避开黑狮的高踢,同时换左脚一招“虎尾脚”扫向黑狮的下脚,黑狮想不到自己第二脚又是踢空,还被人攻入下脚,也摔倒在竹排上。

  在白狮头武士接战黑狮的当口,舞白狮尾的武士已经顺势一个小跳上前,在同一时间对刚才倒地的红狮武士迎头补上一脚,连人带狮踢飞入湖中;白狮头武士听到红狮已经被处理掉,也一脚把掉在地上的黑狮头远远踢入水里,舞黑狮头的武士见一触即溃,连狮头都被人家踢得无影无踪,只好马上滚入湖里让出竹排通道。

  三招破两狮,面前的道路一瞬间扫清,湖边的人群发出雷动的欢呼声,在竹棚上的绿娇娇一伙马上成了官禄狮队的忠实啦啦队,喊破喉咙又叫又跳。

  这边两头狮子落水,那边又有一队三头刘关张狮跳到竹排前方,同时白狮队身后也跳上三头狮,这一次看来是两队狮有默契要夹攻白锦狮队。

  这两队看过之前各狮队的下场,他们不再舞什么花样,脚一踏上竹排就埋头直冲白锦狮队。

  从白锦狮队中传出一声号令,狮队阵形马上从三角变成直排,三头狮全部跳到竹排的右边,在口令声中一齐跳起用力踩下竹排,竹排的左侧即时高高翘起,白锦狮队全部沉入水中,只看到三个白狮头浮在水面;但是竹排却已经象煮软的宽面条一样扭曲起来,人再也无法在竹排上行走,从前后冲过来的两队狮子还未和白狮群接战就已经纷纷滑倒落水。

  待前后狮队落水后,三头白狮从水冒出,一同打一个漂亮的横滚重新回到竹排中间,原来她们在水下一直扣在竹排之上,当她们滚上竹排时,竹排又重新铺平在水面,白锦狮队在锣鼓声和喝采声中,又布好三角形的阵势,顺便表演了一段娇羞可爱的抖水舔毛,照镜整妆。

  绿娇娇发现这三头白狮仍是一步一步地向湖心舞去,似乎并不急于采青,以她们的武功,要冲到“酒埕青”下开始采青,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们好象在借这个机会试演阵法,或是在考验自己的武功。

  竹排前方还有狮子拦路,但是却不敢接近白锦狮群,一直保持两丈距离。白狮群继续舞动着华丽的花式,表现着母狮的喜怒惊疑,照镜,探水,挑逗,扭捏作态又自得其乐的表演使湖边乡民的掌声一直热烈地持续着。

  看看四周,却又可以感觉到欢天喜地的一群白锦狮杀气腾腾,她们进一步,前方的狮子就退一步。

  白锦狮群的前方一阵骚动,一只黑狮从湖心比较接近的竹排上,跳越到官禄竹排的最终端,从这个地方,抬头看上去就是“酒埕青”。

  黑狮对“酒埕青”毫无兴趣,他的目标的白锦狮群。在他和白锦狮群的中间,有一群进退两难的狮子,他们既想打倒白锦狮,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打也不是逃也不是;黑狮从他们的背后一路攻入,一阵打斗踢了十几头狮子入湖中,以无比刚猛的气势杀到三头白锦狮面前。

  黑狮的背后就是“酒埕青”,再没有其他的狮子挡住视线,气氛理应很紧张;但白锦狮群却视若无睹,照样旁若无人地舞着扭屁股的花哨动作逗乡民们开心,大家见到这个样面都哈哈大笑起来。

  黑狮显然被激怒了,他一双前脚在竹排上一踏,借着竹排浮在水上的弹力跳在空中,落点就是白锦狮群的面前。

  白锦狮群在黑狮跃在空中的时候,阵形陡然一变,排在后面头向岸边的两只白狮子,转过头来从竹排的两侧同时前窜出,中间的红十字狮原地不动;黑狮还没有落地,白锦狮群就已经变化为前二后一的倒三角口袋阵形。

  原来在南狮文化中,张飞黑狮是外貌最凶恶的狮子,在一个狮队里,黑狮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舞,黑狮重量最重,体形最大,舞黑狮的人九成九是狮队教头。刚才白锦狮群看到黑狮杀过来的气势,就知道这位不好惹,尽管不知道红十字狮的武功有多高,但是显然她并不在乎是不是由自己打倒黑狮,她要的只是整个白锦狮群最有效率地赢出。

  在白锦狮群的阵式变化之下,黑狮落地的落点刚好陷入白锦狮群布下的口袋阵里,黑狮头夹在蓝十字白狮和黑十字白狮的腰间位置,红十字白狮从后方一头顶上来,三只白锦狮把黑狮紧紧夹住。

  官禄大旗下的女鼓手打着密集单调的鼓点,在狮头和狮披下形成了五个人打两个人的局面,一阵拳脚混战,四头狮子的狮头狮披都在剧烈的抖动;黑狮一步一步地后退想退出陷阱,但是白锦狮群却一步一步地向前紧逼一直贴在黑狮的三个方向。

  过了一会,无法退出陷阱,一直被围攻的黑狮慢慢瘫倒在竹排上,红十字白狮从黑狮头上轻快地跳过,领着白锦狮群又一步一步地走近“酒埕青”,身后留下一动不动的张飞黑狮。

  乡民们看到黑狮象被剁碎一般,狮头已经扁塌变形得象个被踩烂的垃圾箩,乡民们的喝采声和掌声变成了一片哗然。

  十八乡的狮队中,有一半被白锦狮群打退,其他的狮队都在各自打斗,为最后的採青尽可能地淘汰着对手。

  白锦狮群的面前就是“酒埕青”,但是十八道竹排的末端,都距离“酒埕青”一丈之远,如果“酒埕青”垂直落下,将会落入水中而不是竹排上,而且“酒埕青”还吊在两丈高的空中,看来打到湖心难,采青更难。


[ 本帖最后由 半夏 于 2009-3-17 15: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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