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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化不肥

[转帖] 百里绣魂:不要打扰夜半棺边刺绣的男人--作者:佛心与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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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24-3-23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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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1-19 10:37:59 | 显示全部楼层
      101章:十里长灯
      我怔然看了看眼前这个陌生的妇人,忽地,我闭上了双眼,快速地冷静下来以后,我睁眼看着她认真回道:“娘,其实我醒来就失去了一大部分的记忆,不信你去问哥哥,是哥哥告诉我不要将丢失的记忆的事情告诉娘,他怕娘您会担忧我。娘,你不能这样说我,我真的是您的女儿,你再这样,我会伤心的,我还不如不醒过来呢,至少娘还能每日来床前陪我,不会像现在这般怀疑我……”

      说着说着,我又哭了,满脸满眼尽是委屈。

      娘听了这番话,每间忽而舒展开来,愧疚地望着我叹道:“烟儿别哭了,是娘不对,娘听隔壁的大婶子说长久昏迷的人可能会被小鬼占了肉身,所以才会故意这般考验你,其实你是不挑食的,从小胃口就好,娘做什么饭菜,你都吃得很香。”

      娘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说完话便落泪了。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精神失常”的女人,我忽而心疼起她来,因为我想起了我失去魇儿后的那种苦痛。

      这个女人是太害怕失去自己的孩子了……

      “娘,我就是烟儿,您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已经回来了,哥哥也答应我不去出家了,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我轻声说着,说完后默然落着泪。

      娘给我擦了擦眼泪,哄我睡觉,我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我听见了娘走出房门的脚步声。

      在路照溪的配合下,娘真的相信我就是她失而复得的女儿。娘对我很好,让我得到了曾经极度渴望的母爱。

      中秋节那日傍晚吃晚饭时,我们一家三口吃了一顿地瓜饭,虽然没有肉和菜,但也吃得很开心,地瓜饭香甜软糯,看着路照溪的笑眼, 我感觉自己吃的是山珍海味。

      天黑时,我跟着路照溪家门外的长街一片萧杀景象,商铺都是关着门的,偶尔又路人从巷子里窜出来,但路人的衣着极为破旧,一个个都瘦削不堪,好似好多日都未吃过饱饭似的。

      我跟着路照溪身旁,看着长街上冷清的景象,忽而觉得全身发冷,

      我才发现他说的“十里长灯”可能是“十里坟场”……

      我望了一眼看不见尽头的长街,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寒月,低声对路照溪叹道:“哥哥,天黑了,长街上一盏灯亮都没有,倒是天上的圆月又白又亮,月光照在我身上,好似霜雪落在了肩上,冰凉凉的……”

      路照溪忽地挺住脚步,望着我诧异地问:“烟儿,你说什么呢?这长街这般热闹,灯火通明,你怎么说没有一盏灯亮呢?诶,小心,有人差点撞着你了……”

      说着,路照溪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只觉肩旁闪过一阵阴风……

      我恍惚地猛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我也看见了“十里长灯”的繁华景象,只是长街上那些提着灯笼的人的装束都很古老,看那些人的衣着款式和街上楼宇商铺的装饰,年代至少追溯到宋朝之前。

      长街繁花似锦,可阴风却吹得我直打哆嗦,我又抬头望了望天上那轮明月,月亮还是那轮月亮,可眼前的景象却隔着阴阳。

      我抬手紧了紧衣襟口,望着路照溪明净的眼眸,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哥哥,你是从什么时候能看见这十里长灯的?”

      路照溪嘴角弯着笑,低眼望着我问:“烟儿到底能不能看见他们?我记得你以前每年中秋节都能跟我来这里看长灯的,看来如今是真的变了心魂,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摇了摇头,望着路照溪眼底的一丝失落,指着不远处一家煎饼铺子,认真说:“哥哥,那家的煎饼好吃吗?”

      “嗯?你也能看见?”路照溪望向我手指的方向,轻声笑问。

      我收回了手,看着这十里鬼街,吹着这十里鬼街上的阵阵阴风,淡然轻叹:“自然是能看见,而且看得很‘透彻’。让我再猜猜,你是不是只有在每年中秋月圆之时才能来到这里看见十里长灯的繁华景象?若是哪年中秋夜下雨了或者阴天不见明月,你就不能在这里看见十里长灯了?”

      路照溪猛地瞪大了双眼,抬了抬他那对浓眉,怔然望着我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就连烟儿都不曾知晓!”

      “我猜的。而且,你必然会在这十里长灯里遇见一个‘人’……”我站在幽冷的阴风里,看着灯火辉煌的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因为经历的事情多了,我便已然“无师自通”,能从直觉里会晤到这世间所有看似巧合的事情的背后的“因果轮回”。

      路照溪之前总是在特定的时间里做梦梦见绣画里的我,看似蹊跷,却是因缘际会里必然会经历的一部分。

      而这每年中秋月圆之时的十里长灯也必定是为了一场因缘邂逅而生的一场或虚或实或真或假的“因缘道场”。

      是缘是劫,都不重要了。

      路照溪躲不掉,我也躲不掉。

      这开头是被我猜到了,可结局……

      就在我站在阴风里与路照溪同赏这乱世里的“十里长灯”时,一位妙龄少女提着一盏精制的小灯笼朝我们走来,那少女梳着长辫,头上戴着精制的玉簪子,簪子上点缀着镶了金边的白玉丁香花,鬓边两条小辫。蓝底粉边的丝质上衣,胸前裹着粉蓝的襦裙,襦裙垂至脚边,裙底下只露出一对小脚尖……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娇俏小姐,脸上带着羞怯,神色有些慌张,走路时慌张中还不忘了保持优雅的体态,偶尔还回头看看,好似怕被家里的丫鬟跟了上来。

      她会是谁呢?她又与路照溪有怎样的缘源呢?

      “菓儿,这是你要找的灯,我近日从我长兄那里求来了这盏灯,你快拿去……”只是,我未料到这女子竟是来找我的,她拉着我的手,将她手里那盏小灯笼塞给了我,说话时竟看都不看一眼我身旁的路照溪。

      她叫我菓儿,看来这十里长灯是一千多年以前的“景象”。我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灯笼,心里猛地一阵发慌……

      “你还认得出我是‘菓儿’?”我虽是一点也记不起自己与眼前这位女子的因缘往事,但还是很好奇她是如何认出这个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轮回和变脸的“菓儿”的……

      “一眼便能识出你魂骨的模样啊,你应该知道我是鬼魂吧?就像我知道你是活人一样。恭喜你啊,菓儿,终于有机会变成人形,灯笼你收好了,可别弄丢了,我得回去了。我们十里鬼街的秩序严密,我已经坏了规矩了。我走了啊!”那女子眨着一对清澈的大眼睛,急匆匆地把话说完,转身就小碎步奔走进了人群里。

      我一眨眼,她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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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3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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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9 10:38:23 | 显示全部楼层
      102章:一梦一境
      我看着手里的小灯笼,掀开灯笼盖时,看见了里面的绣魂灯,我认得这盏绣魂灯,这是他的绣魂灯……

      我遂提着灯笼焦急地追进“人群”里,寻找着那送灯笼之人的影子,我想要知道她所说的那个赠她灯笼的长兄到底是何人,会不会就是他?

      “小姑娘!你出来!”我在“人群”里被阴风吹得跌跌撞撞,精神越来越恍惚,开始大叫着那个女子,希望她能听见我的呼喊,能再出来见我一面。

      可是她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

      路照溪一路跟着我,他被我疯癫的状态吓懵了。

      我寻了很久,最后无力地坐在长街中央,任凭那些鬼魂从我身旁走过。

      路照溪站在我身前,蹙着浓眉,低眼望着我忧虑地问:“你到底在找什么……”

      我抬眼望着眼前这个少年郎的脸庞,忽而又觉得好陌生,陌生到我不敢多和他说一句话。

      少年郎是莲澈,少年郎也不是莲澈。

      往事早已化为灰烬,融进了岁月的烈酒里,众人皆已醉倒,唯有我是醒着的,记着前世今生所有的爱恨苦痛……

      我想这才是上苍对我最大最深的惩戒。

      “烟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你在找什么?”路照溪低头将脸凑到我眼前,不安地问我。

      我手里提着灯笼,看着灯笼里血红的鬼火,忽而胸口生疼,我忍着胸口里的钝痛,无力地叹道:“我……我在找……在找我自己。”

      “起来吧,地上凉,跟我回家。夜深了,娘等不到我们,会着急的。”路照溪伸手拉住我的手,我忽而感觉到他的手好暖,暖到甚至有些发烫。

      是他的手心太暖,还是我的手太凉?

      “哥哥,让我在这儿再多待会儿吧,不然以后我们就没有机会再回到这十里长灯里了……”我坐在冰凉的青石地砖上,幽幽地轻声叹道。

      路照溪不解地回道:“为何不能再回来?只要明年中秋还是月圆之夜,我们就还能再这里看见十里长灯!”

      阴风吹起我额前凌乱的长发,我摇头叹道:“不,不,你已经引我来到这里了,我也已经拿到了这盏摄魂灯了,因果已然促成。这十里长街很快就会从人间消失,你我都不可能再回来了。所以,你不要着急离开,再好好看看这里吧,毕竟在这乱世里,还能看见这等繁华的如梦幻境,实是不易。”

      路照溪好似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深吸了一口凉风,安静地盘腿坐在了身旁。

      “你在等一个人……”沉默许久后,路照溪忽然低声对我叹道。

      我不想告诉路照溪太多,闭了闭眼,站起身来,沉沉叹道:“等人?不,我不等了!要么我去找他,要么他来找我。我不会等谁了……走吧,哥哥,我们回家。”

      说完,我拉起了路照溪的手,他将我的手握在了手心里,我贪婪地感受着他手心里的温热……

      我们牵着手刚走了几步路,忽而身旁的十里繁华景象就都砰地一下散掉了,像一盘精制绝美的沙画被一只巨大无比的手轻轻拍了拍,瞬间都化为了虚无和混沌。

      我们走在寂静而黑暗的长街上,听着夜鸟和野狗的叫声,一路走回家。

      回家后,我就觉得浑身酸疼,娘说我是着了风寒,给我熬了一碗姜汤驱寒,我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做了一夜的梦。

      天亮时分,我从噩梦中惊醒,听见门外路照溪和娘对话的声音。

      “我要回奉天城里学堂继续做打杂的书童了,一边挣一些银钱贴补家用,一边还能旁听念书。烟儿的身子不必从前皮实,辛苦娘留在家中照顾她了。”路照溪在与娘亲道别。

      听见路照溪要走,我慌忙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一路奔至门口,打开房门焦急说道:“哥哥,我也要跟你去奉天城的学堂!”

      “不行啊,那学堂不收女童。”路照溪望着我认真回道,他眼睛的余光瞥见我的光脚丫,遂严肃催道,“烟儿乖,快回去把鞋穿上,地上凉。”

      我转了转眼珠子,转身小跑至床边,一边穿鞋一边机灵地对门口处的路照溪和娘说:“待我换上男儿装,谁还能看出我是女娃呢!”

      “这可不行!你可是女儿身,混进了全是男人的学堂,以后的名声和贞洁还要不要了?”娘厉声对我斥道,声音虽是有点高,可看我的眼神里仍旧满是疼爱。

      但我可不是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了,我决定做的事,没人拦得住。

      “娘和哥哥若是不同意,我就……就长跪不起!”说完,我就跪在了地上,噘着嘴,抬头挺胸……

      “诶!你这丫头,还和以前一样调皮啊!”娘无奈地摇头。

      “不,是比以前更调皮。”路照溪盯着我的双眼暖暖笑道,“起来吧,哥哥答应你,带你去学堂,可是你得答应哥哥,不能让其他人看出你是女儿身,你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好!没问题!”我笑着从地上站起来,未料到自己身子弱,一起身就一阵眩晕,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烟儿!”娘和路照溪吓得跑了进来,我睁开双眼,被路照溪和娘从地上扶起……

      他们二人看我时流出的关怀不禁让我内心生出了一股股暖意,这是被人爱的感觉,是活着的感觉。

      我在娘亲和路照溪的帮助下成功地将自己收拾成了一个假小子,毕竟身体年龄不满十二岁,并无多少女儿身的明显特征。

      “我家烟儿真俊。”娘看着穿着路照溪几年前穿过的旧衣裳的我,忍不住笑着叹道。

      “从今日起,你就不能再叫烟儿了,这名字太女气了,一听就露馅了。”路照溪摸着我的肩膀笑着说道。

      “那该叫什么?”娘一边给我整理衣襟一边温声问道。

      我脑中忽地出现一把闪着寒光的刀,便随口娇横地回道:“叫路照刀,小名就叫小刀子。这么厉害的名字,看谁还敢欺负我,谁欺负我,我就扎谁!”

      娘笑着脸一沉,轻声叹道:“真是调皮!”

      路照溪哈哈大笑起来,笑着附和道:“是很调皮,不过这个名字我喜欢,学名就叫路照刀,哥哥以后就叫你小刀子。小刀子,你可不许乱扎人……”

      “我不乱扎人,谁欺负我,我就扎谁。当然,谁欺负哥哥和娘,我也扎谁。”我一本正经地回道。

      在娘亲和路照溪看来,我也许说的只是儿戏话,可他们不知我是真能在危急时刻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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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3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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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9 10:38:38 | 显示全部楼层
      103章:沐林草堂
      娘在送别时还是忍不住落泪了,好在路照溪说了学堂每个月有一天的休息日,我和路照溪每个月放假都会回家看娘亲。

      我把那盏摄魂灯保存在了行李里面,路照溪背着我俩的行李,我跟着他坐牛车奔波了一天进了奉天城,来到了奉天城的一家私塾里。

      这乱世,上得起私塾的人都是奉天城里非富即贵的人家的子弟,路照溪和我都是交不起学费的孩子,只能在学堂混一个伴读打杂的差事,既可以挣点苦钱糊口,还能在伺候小主人的时候跟着主人一同私塾先生授课。

      走到私塾大门口时,路照溪指着门上的“沐林草堂”四个繁体古文问我:“小刀子,你识得这几个字吗?”

      我看着那犹如蛟龙凌云的四个大字,故意歪着脑袋瞎念道:“水木山小”。

      “哈哈哈!小刀子,你可小点声,别让草堂里的教书先生听见了,不然他该嫌弃你进草堂做书童了。”路照溪一本正经地笑着教道,“这四个字分别是,沐,林,草,堂。沐和林都是三百年前这家草堂的两位创建人的姓氏,合起来是沐林,还有另一层深意:百学之林,如沐春风。”

      “哦,受教了。”我转了转眼珠子,好似真的心领神会了,可其实我心底对学问之说并无太多敬畏之意。

      我看了太多爱恨悲喜,历了太多生离死别,本该是看透一切了,可我并未像期望中的那般淡然宁静,而是莫明地生了许多“反骨”,甚至很多时候就想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拨云弄月将这世道搅得天翻地覆的能力……

      刚去私塾的那一日,路照溪还不敢将我领进学堂里和学子们一同旁听先生授课,他怕我不能巧妙地“藏拙”,怕别人笑话我,他只是让我待在私塾外给院落里的花花草草浇浇水。

      我发现路照溪在私塾草堂里除了死读书的书呆子就是一些只会洗衣做饭的糙汉子,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毫无生气,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被我鼓捣几日后,在一个清晨里迎着朝阳焕发出新的生机。

      花草被我照料好了,可路照溪还是不敢轻易带我去课堂里旁听,一日傍晚,我闲来无聊时跑到了草堂的厨房看几个大叔做饭,看了他们做饭的细节后,我就不打算吃晚饭了。

      我看见他们把刚掏完鼻孔的手伸进了汤锅里拨弄菜叶子……

      晚饭时和路照溪坐在食堂里吃晚饭时,路照溪伴读的富家子弟沐子御一边和路照溪聊着课堂上新学的知识一边吃着饭……

      而我无心听他们交流学问,只是看着餐桌上的饭菜,脑海里不住地浮现出做饭大厨用刚掏过鼻屎的大粗手去搅动菜汤的画面……

      “呕……”当沐子御大口喝起那份菜汤时,我实在忍不住了,本能地作呕了。

      当着富家子弟的面作出呕吐恶心的模样,这是很不雅的行为,甚至很可能因为行为粗鄙被赶出草堂。

      路照溪和沐子御都被我的举动惊呆了……

      路照溪的惊愕里带着紧张,他怕我得罪了沐子御。而沐子御的吃惊里带着尴尬,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如此文质彬彬的一个斯文人怎会忽而惹得我作呕了。

      在沐林草堂,最不能得罪的两大姓氏除了沐姓就是林姓。

      “小……小刀子,你是不是着凉了?”路照溪赶紧“打圆场”。

      “没有。只是这菜太难吃了。我快吃吐了。”可我并不想一天到晚撒谎骗人,我放下了手里举了半天也未动一下的筷子,冷着脸轻声叹道。

      “难吃?你前几日不是都吃得挺好的?”沐子御心思敏感,望着我狐疑地问道。

      “前几日刚来草堂,吃到难吃的饭也不敢吭声,怕得罪了做饭的大厨。如今和沐公子混熟了,知道公子会罩着小刀子,自然就敢讲点实在话了。说实话吧,今日的这几道菜都做得太难吃了,如果让我来做的话,我敢保证不管从菜的品相还是味道来看,都会比现在好很多。”我挑起一边眉毛,嘴上是“敬畏”着眼前的大公子沐子御,可眼底还是藏不住桀骜。

      路照溪紧张地收住了十指,一会儿慌忙地看我,一会儿又紧张地去看沐子御的脸色……

      “看不出来了,小刀子你还懂做菜?走,现在我就领你到厨房,你亲自给我做几道家常菜可好啊?”沐子御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来就拉起我的手,欣然笑着将我往草堂厨房的方向拉。

      我遂起身淡然跟着沐子御走向厨房,路照溪也麻溜地追了上来,他可以避开了沐子御的视线,闷声严肃地瞪了我一眼,好像在告诫我:你别胡来啊,别惹祸啊!

      我扬起一边嘴角,痞气地冲路照溪笑了一下,转而又很快冷着脸跟着沐子御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大厨和打杂的帮手正在喝酒吃饭,见了沐子御,纷纷起身来哈腰问给沐子御问安。

      那个用抠过鼻屎的手搅弄菜汤的大厨走到沐子御跟前低声问:“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沐子御虽是出身高贵,可身上并无半点富贵子弟凌人的傲气,他温声回道:“我想借你的厨房一用,我这位贤弟啊,他想念家乡的口味了,正好他自己也能做菜,为了缓解他的思乡之情,我便他引他来厨房了,让他自己下厨来做几道家乡菜……”

      “沐公子客气了。”那位大厨低声回道,说完话便将其他打杂的帮厨一并叫出了厨房。

      见人都出去了,沐子御还关怀地问了我一句:“需要帮手吗?”

      我一边撸起袖子抓地上木盆里的活鱼,一边轻声回道:“不用。”

      “小刀子说话客气点……”路照溪蹲在木盆旁看着我抓鱼和杀鱼,瞅着我的脸紧张兮兮地叮嘱我,生怕我会惹是生非。

      “照溪啊,放轻松。我瞅着你这胞弟啊可比你有灵性多了。你别总给他下紧箍咒。”沐子御也蹲在了木盆旁看我杀鱼,一脸的好奇和兴奋,好似从未见过一个十二岁的假小子杀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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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3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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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0 18:10:36 | 显示全部楼层
      104章:百里小刀
      我杀了活鱼,将鱼用葱姜丝和炒熟的盐沫腌制好以后,开始切豆腐丝,将切丝的老豆腐焯水再过凉水,又自己做调料准备了一份肉馅,将长青椒对切两半……

      我做了红烧鱼、凉拌豆腐丝以及尖椒酿肉以及一道葱花跑蛋,皆是极为常见的家常菜。

      吃遍山珍海味的沐子御尝过我做的这几道菜以后竟竖起大拇指赞道:“小刀子的菜有‘家’的味道,红烧鱼焦香嫩滑,凉拌豆腐清香爽口,尖椒酿肉外酥里嫩,还有这葱花跑蛋,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虽是家常菜,却也做得极为精致,实乃色香味俱全,没想到照溪有你这样聪慧灵敏的胞弟,他可真是有口服。你做的这些菜都是我自幼都不曾尝过的人间美味……”

      “沐兄抬举我了。这些菜,我以前经常做给我儿子吃……”我一说出这话,立马惊得捂住了嘴,知道自己一时疏忽大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路照溪惊得瞪大了眼睛,筷子都掉地上了……

      “啊?!你儿子?!”沐子御张大嘴望着我问道,我都看见了他嘴里还未来得及咀嚼的豆腐丝了……

      我先是一阵尴尬,忽而苦笑着打趣道:“不管沐兄信不信,其实,我经常做梦,梦见自己有个儿子,而且经常在梦境里给我那个儿子做饭……这件事,我哥哥也知道。”

      说完,我朝已然被吓懵了的路照溪使了一个眼色……

      “什……什么?!哦,嗯!对!对,小刀子从小就经常做梦,说自己有个儿子。我娘带他去看过仙家菩萨了,菩萨说那个孩子是小刀子前世的儿子。”路照溪忙帮忙撒谎。

      算他脑子转得快……

      “啊?还有这等事啊?哈哈哈!”沐子御哈哈大笑起来,又开始开心地吃起我做的菜来。

      路照溪蹙着眉苦笑着埋头吃着菜,吃了几口后又抬头笑着看着我的眉眼,闷声地摇了摇头,又默默地点了点头……

      “傻了吧,你……”我勾起一边嘴角,痞笑着看着路照溪,自己在心底默自感叹。

      三人吃饱喝足以后,沐子御在管家的接送下离开草堂回家去了。

      我跟着路照溪回到了草堂的集体宿舍,大伙儿都睡炕上,一间宿舍里的一个长炕上能挤下十好几人。

      为了保护我,在刚入住草堂时,路照溪就安排我睡在炕上的最里边,左边靠墙,右边挨着路照溪。这样睡觉的时候,其他男子就碰不到我了。

      每次洗澡或者上茅房时,路照溪都会先去澡堂或者茅房看看,看是否有其他男子在,确定无人后,他才让我进去,而他就守在门口处……

      虽是“活”了一大把岁数的人了,但我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特殊待遇,自己心里是觉得挺有意思,好玩啊。

      难道真是“年纪”越大,就越贪玩?

      记得有一次在澡堂洗澡,我洗完澡就抱着换洗下的脏衣服从澡堂的后门离开了。

      路照溪等不到我出来,又不好意思进澡堂找我,还不敢大声伸张,怕其他人觉得蹊跷,怕别人揣摩怎么兄弟俩人洗澡还要留一个人守门……

      我从澡堂的后门绕到前门,躲在木珠子后面,看着路照溪在大门口处焦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站在门口轻轻敲敲澡堂的大门,等着我的回应。

      我刚准备走过去从他背后吓唬吓唬他,却未料到他已是十分地焦躁不安,还未等到我走出木柱子,他就急得猛力撞开了澡堂的大门……

      “小刀子!”路照溪进澡堂找不到我的人影,吓得大声呼叫,从澡堂里又跑出门外来,一出门就看见我站在门口处……

      我看着路照溪惊慌失措的模样,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这是我许久不曾有过的心如鹿撞的感觉,很鲜活的心跳声,很温暖的悸动。

      在我懵然而贪婪地去感受自己内心的狂乱的心跳声时,路照溪已经快步跑到了我身前,他张开双臂一把将我抱进怀抱里,慌张地在我耳旁叹道:“小刀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说完,我竟看见路照溪眼底的泪光。

      看着路照溪担心害怕的神态,我忽而意识到自己太调皮了。

      “哥哥,我错了。我不该悄悄从后门跑出来……”我立马承认错误。

      我以为路照溪会骂我或者责怪我,却未料到他只是抬手捋了捋我脸庞上湿哒哒的头发,苦笑着说:“是我太笨,忘了澡堂里还有后门……”

      我望着路照溪眼底的泪光和笑意,忽而在心底惊叹:“我都皮成这样了,他还能这般包容……换作是莲澈,估计这会儿得咬我了。”

      “哥哥,我这么调皮,你都不训诫我一下吗?”我抬眼望着路照溪眼底的暖流,蹙着眉轻声问道。

      “小刀子这么可爱,哥哥怎么舍得训诫你呢?是哥哥一时太慌张了,忘了你可能从后门出澡堂了。哥哥进去洗澡了,你在门口等我也行,回宿舍等我也行……”路照溪摸了摸我的头,我竟然“老脸一红”,又懵住了。

      “你进去洗澡吧,我在门外等你,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洗衣服。”我愣在原地,忽而变得乖巧了起来。

      路照溪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澡堂……

      天黑全暗下来时,澡堂门外大树上飞来一只乌鸦,乌鸦朝着我哇吭哇吭地叫唤了几声,我抱着脏衣服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

      并不是被乌鸦的叫声吓得打激灵,而是一种诡异的直觉伴着乌鸦的叫声突然袭击了我的心脏,让我有一种很不好的直觉,或许这是一种心灵感应……

      路照溪这次洗澡的时间比往日长……

      “哥哥!”当我意识到路照溪可能出意外时,我连门都来不及敲,直接用身子将门撞开了。

      我进去就看见昏暗的澡堂里满地都是“血水”,但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血,而是恶鬼制造出来的幻象。

      而路照溪就穿着一件贴身的衣衫坐在浴池边,他浑身上下湿透了,衣衫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我几乎看清了他胸前的轮廓……

      猛地一下,我又“老脸一红”,心跳加快。

      我顺着“血水”滴下来的方向朝澡堂的天花板望去,看见一个碰头散发的红衣女鬼倒挂在天花板上,她的手指上缠着一根红色的长线,长线的另一端绕在了路照溪的脖子上……

      而路照溪的眼神呆滞,好似睁着眼睛睡着了一般,任凭我怎样对着他高声叫着哥哥或者他的姓名,他都不理会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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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0 18: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105章:能者多劳
      “小鬼放肆!找死!!!”我怒视着天花板上倒挂着的女鬼,高声叱骂。

      “哟,小姑娘胆儿还挺大……刚才洗澡的时候就看出来你不是一般的孩子。”那女鬼从天花板上飘下来,立在我跟前,手里的红线还牵制着路照溪的脖子。

      “你就看出来这点东西?没看出别的事?”我虽然个头只有十二岁小姑娘那么一丁点大,可仍是高仰着头蔑视着眼前的女鬼,冷声讽刺道。

      “看出你俩不是亲兄妹,还看出你俩有私情……”那女鬼勾着手指故意挡着我的面拉了拉红线,拽着路照溪的脖子。

      “咳咳咳!”路照溪痛苦地闷声咳嗽了几声,可人还是精神恍惚的。

      “你别碰他!要不然我弄死你!”我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那长线,狠狠一拽,将长线扯断了。

      “你!你竟然能扯断我的勾魂线!你什么来历?!”女鬼大惊,瞪着一双没有瞳孔的大眼睛,对着我龇牙咧嘴地追问道,她用戾气驱使勾魂线在空中盘旋飞舞,变成了一把细长的利剑。

      “老娘出来玩儿线的时候,你可能还在娘胎里扯你娘肚子里的脐带玩儿!”我怒声回道,直接用手里的勾魂线借力打力将线头刺进了女鬼的胸口,将女鬼刺死。

      我是懒得跟她周旋,觉得多跟她说半句话都累得慌。弄死这心怀不轨的厉鬼,大伙儿都清净了。

      我也不知从什么开始,我变得这么嚣张蛮横了,但我很喜欢这个状态的自己。

      想玩儿就玩儿,想放肆就放肆,想演戏就演戏,没人能看透我,也没有人能驾驭我。

      “哥哥!”杀了女鬼以后,满地的“血水”也就跟着消失了,我走到路照溪身旁,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他的身子猛地往后仰了一下,我赶紧用双手扶住他的脊背,让他慢慢躺了下来……

      他睁开眼睛,望着我懵然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没事,你只是太累了,睡着了罢了。”我看着路照溪的脸,轻声回道。

      路照溪坐起身来,用手摸着额头,蹙着眉回忆道:“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了一个女鬼。”

      “女鬼?什么样的女鬼?恐怖吗?”我低声轻叹,给路照溪递去衣裳。

      路照溪穿上衣裳,一边拉着我手往澡堂门外走去,一边认真回忆道:“不,她不恐怖。她很美,一袭白衣,飘在漫漫沙漠里,边走边吟诗,可美了……”

      我忽地愣住了,严肃地望着路照溪追问:“那你还记得那白衣女鬼的模样吗?”

      路照溪轻蹙着眉认真思量了片刻,疑惑地叹道:“方才还记得真切,这会儿全忘了,真是奇怪……”

      我点了点头,淡淡地叹道:“忘了就好。”

      来到草堂后的池水边洗衣服时,我发现路照溪的长衫一角破了一个洞……

      第二天清晨,路照溪去学堂里给沐子御伴读了,我收了昨夜晾晒好的衣裳,找了针线,坐在炕上开始缝补路照溪长衫上的破洞。

      长衫是深灰色的,可我找不到颜色相近的碎布头,又不能把完好的衣服剪了去补旧衣服,“拆东墙补西墙”没多大意义……

      最后无奈之下,我把自己白色内衫的衣角剪了一块下来,补在了路照溪深灰色长衫的破洞上,反正自己内衫上的破洞,只有我自己能看见……

      我用宝蓝色和浅蓝色以及白色的丝线在衣衫的补丁之上绣上了一朵精制的蓝莲花……

      中午下学后,路照溪和沐子御一起来到了宿舍,他俩一进门便看见了我手里捧着的长衫破洞之上“开出”的蓝莲花,我刚好在做绣画收尾的工作。

      “我的天!小刀子的刺绣竟然做得这般出神入化!炸看一眼,还以为照溪的长衫上长出了一朵花儿呢……”沐子御走到炕边上,见我剪了线头,他便捧起了衣衫上的蓝莲花,开始仔细端详……

      路照溪看了我一眼,眼底尽是惊讶,转而看向了他长衫衣角的蓝莲花,而后魔怔般地幽幽叹道:“这件长衫,我要穿一辈子……”

      “这长衫都旧得破洞了,以后日子好了,再买新的……”我一边收拾针线,一边低声回道。

      沐子御放下那件长衫,然后笑着叹道:“这件破旧的长衫是随时都可以扔掉啊,但是照溪他稀罕的是长衫上的这朵花儿啊……”

      路照溪默然点了点头……

      “这就更没必要了,只要我哥哥喜欢,以后我可以给他每一件衣裳都绣上不同样式的花纹……”我收拾完针线后,就跳下了炕头,拍了拍身上的碎布屑,轻松笑道。

      沐子御忽然瞪大眼,将脸凑到我跟前,仔细地打量起我来,边瞅着我边笑着叹道:“为何我现在越看你越觉得你像个小姑娘?”

      路照溪遂吓得变了脸色,一时语塞。

      “你干哈呀?!你啥意思啊?!你这是在骂我像个娘们儿咯?!是不是?!”我抬脚狠狠蹬地,捏着小拳头,伸着脖子,说着新学的东北话,扯着嗓子,做出一副很是生气的模样,朝沐子御吼了两嗓子。

      “小刀子!”路照溪眼瞅着我好似要骂人了,赶紧对我使眼色……我立即噘嘴给他也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莫要惊慌。

      这戏啊,还是得我来演下去啊……

      “诶!小刀子别生气啊,我可没有骂人的意思,我这是在夸你才艺双绝呢!做菜是一绝,绣工更是出神入化!别看只是一朵花,可我识货啊,我家最贵重的衣物上的绣画都没有你给你哥哥绣的这朵花精致呢!”见我真急眼了,沐子御赶紧笑着解释道。

      “哼!哪有你这样夸人的?夸一个大老爷们儿像娘们儿!你是想气死我吗?我可是硬汉!杠杠儿硬!邦邦儿硬!”我一边认真且严肃地拍了拍自己平坦坦的胸口和空荡荡的裤裆,一边义正辞严地回着沐子御的话,作出一副我本就天生“带枪”奈何沐兄笑我像女人的委屈模样。

      “别生气啊,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见哄不好我了,沐子御着急了。

      “噗……”在一旁看我演戏的路照溪见我竟然伸手拍自己的胸口和裤裆了,他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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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0 18:11:27 | 显示全部楼层
      106章:林正之死
      “诶?照溪兄你笑什么啊?”沐子御蹙着眉懵然看着路照溪问道。

      路照溪忙撒谎打圆场道:“笑我弟弟小刀子太调皮了,他从小被我惯得,越发骄横了,竟目无尊长,好在子御兄大度,不跟他计较,还苦心跟他解释,难为子御兄了!”

      “哼!哥哥竟帮着别人说话!哥哥可知道我从小到大最记恨地就是别人笑我像个娘们儿?!”我跺脚哼道。为了把戏演足,我必须“生气”。说完我就“负气”跑出了宿舍……

      “小刀子!”我听见沐子御跑着追了上来。

      “子御兄别理他,让他跑。”我听见路照溪拦住了沐子御。

      “哼!”我气得回头瞪了一眼路照溪和沐子御,然后转身一路跑到了宿舍后的小树林里。

      正是正午时分,秋高气爽,小树林里一片静谧,落叶在金灿灿的阳光里沙沙地飘落着,我坐到了一棵老银杏树下,随手借住了一片飘落至掌心的银杏叶,将叶杆子叼在了嘴里,对着满树林的秋色发呆……

      我又开始回忆往事,想着想着,我整个人的精神又开始恍惚了,心思又变得沉重起来。

      我忽然问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这么活又有什么意义?问着问着,我忽地背靠着老银杏树开始打盹了……

      “救命啊!救命!”我睡得正迷糊,朦胧中听见林子里有人在喊救命,惊地就睁开了眼睛,麻溜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谁?谁在那儿?!”等我赶过去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听见那个求救声了。

      林子里陷入死寂,乌云忽然遮住了太阳,有冷风从林子里窜过,我打起了精神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心里寻思:“正午时分,难道闹鬼了?还是有妖物在附近出没?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昨天路照溪就差点被澡堂的女鬼害了……我担心他……”

      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树林时,我眼睛的余光瞥见了一堆树叶下露出的半边大脚。

      我惊地愣在原地,很快就反应过来,很可能那就是方才呼救的那个人,我快步走到那堆树叶前,弯腰一打量,发现树叶下躺着一个人,我双手迅速地抛开了那人头上和身上的落叶,赶紧试了试鼻息,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再仔细一瞅他的脸和暴露在外的手关节和脚关节,发现这“人”已经长了尸斑了,看来他死了有一段时间了,那方才呼救之人是谁?

      “谁?!”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忙警觉地回头去看,一回头就看见路照溪和沐子御朝我快步走来。

      “死人?!”他俩好似第一次看见尸体,都吓得目瞪口呆,脸色发白……

      “死人而已,怕什么?快过来仔细瞅瞅,你俩是沐林草堂的‘老人’了,快看看他是不是咱们沐林草堂的人?”我冷静地望着路照溪和沐子御叹道。

      路照溪上前拉住的胳膊就要拽我离开,对我告诫道:“赶紧跟我回去,这人是林正,咱们草堂堂主的独子,奉天城里出了名的无赖……他的死牵扯一定很复杂,我们赶紧离开,假装不曾看见过。”

      沐子御走到了林正的尸体前,抬手掩鼻,冷着脸低声叹道:“林堂主一生无子,这林正只是他的养子罢了,这人十岁被堂主收养,只是本性贪婪好酒色,这些年闯下了多少祸事……都是林堂主在替他擦屁股,这一阵子听说他一直住在青楼里沉沦女色,怎就忽地死在了草堂的树林里?看这尸斑,至少死了一日有余。照溪快带小刀子离开,回去以后谁也别说,别让人知道你们来过这里,我自己留下,一会儿我回去报告堂主,就说我散步时在林子里发现了尸体……”

      “好。”路照溪拉起我的手赶紧往林子外走去。

      忽而发现路照溪竟如此胆小怕事……这可能与他的出身和经历有关,毕竟我和他都只是草堂里伴读打杂的书童,人微言轻,沾惹上是非就很可能被撵出草堂,不但失去工作挣钱的机会,还是失去了读书认字的机会。

      我在心底不禁感叹: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敢于与天斗与地斗的莲澈,你是如何也不曾料到自己转世投胎以后会变成现在这个谨言慎行说话做事处处小心的少年郎吧……

      其实,我是什么都不怕的,我还想留在树林里调查清楚林正是死因,不是因为我多高尚多么正义,而是我担心林正的死会牵扯到沐林草堂其他人,会直接影响到路照溪和沐子御的人身安危。

      可是我心里清楚,若是我坚持留在林子里陪着沐子御,那么路照溪定不会撇下我离开,这样我就直接把路照溪推向了危难。

      我按照沐子御和路照溪的意思,跟着路照溪悄悄地离开树林,按照平日的生活轨迹一样,按时来到了草堂的食堂里排队打饭吃饭……

      就在我和路照溪心神不宁地坐在食堂里吃饭时,食堂门外响起一阵骚动,门口处坐着吃饭的人先听到动静,纷纷起身离座跑了出去,紧接着其他人陆续听到消息,一个一个全跑了出去。

      我也站起身来,想要去食堂门外瞧瞧,可是镇静坐在一旁的路照溪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按在了凳子上,不让我起身离开。

      很快,食堂里就剩下我和路照溪两个人了。

      门外有看完热闹的人回来继续做着吃饭了,他们边吃饭边议论道:“他也有今天,呵!”

      他们在悄声冷笑……

      “发生什么事了?”路照溪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抬头望着那两个人低声问道。

      “林正死了,尸体是沐子御发现的,就死在了小树林里。尸体已经被堂主带回家了。”他们中有人望着路照溪回道。

      “哦。原来是林正死了……林堂主该伤心了。那子御兄呢?他现在人在何处?”路照溪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追问道,看来他还是放不下沐子御的安危。

      “他没事,只是好像受了点惊吓,林堂主已经安排人亲自送他回家了。”那人继续回道。

      “那?那此案……”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站起身来想要问个究竟,可却被路照溪拉住了手,他使劲捏了捏我的手指,示意我莫要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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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0 18:11:30 | 显示全部楼层
    107章:猎人与狗
      “来了几个警察局里的人,已经被林堂主打发走了,林堂主自己说了,他儿子是病死的。”那人冷着脸不耐烦地回道。

      “病死的?”我嗖地站起身来,这一次路照溪没有按住我。

      看尸体的迹象,当时脸色发黑,嘴唇发紫,更像是被人下毒毒死的……

      这么明显的死因,怎么林堂主要断定他的儿子是病死的?而且警察局的人竟然也信了?

      “今日起学堂停课三日!三日后照常上课。”就在我要追着问个究竟时,草堂里管事的老伯伯在食堂外的操场上敲了敲钟,临时宣告放假三日。

      “太奇怪了,都出了命案了,不应该把可疑的人都留下来调查吗?怎么在这个时候忽然全部放假?”我越想越不对劲,一边嘀咕着一边冲出了食堂。

      “小刀子!跟我回家!”路照溪追了上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一路生拉硬拽带到了宿舍,匆匆忙忙收拾了行李就准备带着我离开草堂回老家。

      “哥哥,林正之死太蹊跷了。”我跟在背着行囊的路照溪身后,小声叹道。

      “这是富贵子弟人家的事情,岂是我们贫贱人家的孩子能参和的?草堂放假,咱们正好回家避风头,三日后林正下葬了,我们再回草堂继续伴读打杂,多学点真学问,以后有机会念书,做人上之人。只有做了人上人,我们才有资格去过问别人的生死,才有能力去控制一些事情。现在的你我就好似这地上的蝼蚁,被人一脚一踩,就死了,永无翻身之日。”路照溪边“教育”着我,边踩了一脚沙地上的几只蚂蚁,将蚂蚁活活踩死,踩成了粉末,踩进了沙土里……

      “哥哥,做人上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顿住脚步,看着路照溪眼底的倔强,低声问道。

      路照溪拉起我的胳膊继续赶路,边走边严肃地回道:“当然!只有做了人上人,我才能保护好你和娘,才能给你们安稳的生活,你们才不会被人欺负。你们不用为了衣食住行而烦恼,不像我们的爹,为了打猎讨生活,在山上被老虎吃了,我们去报官,当官的告诉我们这是意外,没有人对爹的死负责,这就是穷苦人的命。但是我告诉另一件事,一年前沐子御被街上了疯狗追着跑了半条街,虽是并未被狗伤到半分,但后来他的管家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他的爹娘,很快在半日内,那一条街的狗都被官家派出的人全部猎杀干净,连刚出生的小奶狗都被活活摔死了……”

      “生死荣辱我都看淡了,唯独放不下世间情。你说的事情听起来很气愤,但我见过太多比这种事更不公平更悲惨的事。因果轮回,没有谁逃得过。但做任何事,都不能昧着良心。我不能跟你回老家,我得去林堂主家一趟,我得把林正之死调查清楚,不然以后沐林草堂还可能出命案,你我以及子御兄都是沐林草堂的人,林正之死关系到我们整个沐林草堂的安危,你我都不能置身事外。”说完,我挣脱开了路照溪的手,转身往回走。

      “不行!你不能回去!”路照溪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扛起,直接扛在了他肩膀上,要强行带我远离沐林草堂这个是非之地。

      我被路照溪一路扛到了郊外,上了回家的渡船,在渡船上他都不敢打盹,生怕我趁他睡着时偷偷溜回沐林草堂。

      傍晚时我们才到老家的渡口,路照溪拉着我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夕阳渐渐西沉下去,入夜的秋风越发地寒凉了。

      冷风窜进了我脖子里,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哥哥,你这样强行控制我的自由,是没有用的。我可不是十二岁的孩子,我除了力气没你大,拗不过你,别的事我都不会做得比你差。”我被路照溪抓着手往回家的路上赶,我无奈地低声叹道。

      路照溪脱了身上的外套,将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披在了我肩上,冷静地轻声回道:“我知道你本事大,我也知道你不甘于在自己的灵魂困在我妹妹烟儿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的身体里。但是你记住,你现在就是一个孩子,是我路照溪的妹妹,你必须听话。你知道你力气没我大就够了,所以以后别跟我犟,我能扛着你一路跑回家,任你如何挣扎都无用。”

      我闭了闭眼睛,睁眼看了看远处夜色中的山岚,又嗅了嗅夜风中炊烟的香味,低声幽幽地叹道:“照溪啊,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躲就能躲得掉的?就像我和你……”

      “既然如此,那你乖乖听我的话,跟我回家。”路照溪严肃地看着我的双眼,温声回道。

      “好……”我沉沉叹道,跟着路照溪回家了。

      刚走到家门口时,就看见娘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梳头发,娘的神情有些恍惚,我和照溪都看出了娘的异常之处,遂不约而同快步奔至了娘身边。

      “娘!天都黑了,您怎么能坐在门口处梳头发,这是大忌!”路照溪奔至娘亲身旁,焦急惊呼道。

      “路照溪,我都死了,你也不去我家给我上柱香!”娘张着嘴,嘴里传出一个男子阴狠的声音,吓得路照溪愣在了原地。

      “林正,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死了要上我娘的身!你出来!别伤害我娘!”路照溪攥了攥拳头,对着已然中邪的娘厉声呼道。

      “不!”娘的嘴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吼声,之后便再无别的声音,而娘开始浑身打颤,整个人都从椅子上颠到了地上,路照溪和我忙一起将娘扶进了屋子里。

      “新鬼没什么能耐,就能欺负欺负像娘这样阴气重身子弱的妇人。哥哥莫慌张……先是只听说他生前嚣张跋扈骄奢淫逸,却未料到他死了还这么欺凌弱小,我有的是法子惩治这恶鬼,他若再敢伤害我娘一分一毫,我保证我要治死他,让他连托梦报冤情的机会都没有!!!”我边安抚着娘和路照溪坐在屋子里的长凳上,边从路照溪背上的包袱里取出那盏摄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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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0 18: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108章:冤魂点灯
      未料到我话刚说完,灯还未完全取出来,我娘就恢复了意识,看着我和路照溪欣喜地叫道:“我怎么睡迷糊了?呀!我的儿啊!你们怎么都回来了?吃晚饭了吗?娘在灶房里做了酸菜鸡蛋馅的烙饼,还是热乎的……”

      看来这林正的冤魂也是个怂包,被我吓唬吓唬就从我娘的身体里跑掉了,我见娘清醒了,遂又将摄魂灯赶紧塞进了包袱里,我不愿意让娘知道我随身藏着一盏灯,这会引起她的怀疑……

      说起烙饼,我还真忽而觉得肚子饿得慌,麻溜地跟着娘往灶房走去……

      家养的母鸡下的蛋和娘自己种的青菜腌制而成的酸菜一起煎炸翻炒做成的馅料,再用和好的面来烙饼,将饼在铁锅中烙至七成熟时,再将成型的烙饼放在灶台里面的柴火上小心熏烤,烤至烙饼微微发胀,表面变酥变脆,即为熟透,趁热咬一口,唇齿留香,这样带着炭火香味和鸡蛋酸菜浓香的热乎烧饼实乃人间美味……

      娘不知我和哥哥今夜会回家,她只做了一个烙饼,让我和哥哥分着吃,可我这十二岁姑娘的小身板好似能吃一下一头牛,半个烙饼根本不够我塞牙缝,因此娘又开始和面,准备再烙几个馅饼,让我一次吃个欢实。

      夜晚的灶房溢满了柴火和烙饼的芳香,娘是不知自己被鬼上身了,她见我和哥哥回来了,开心得慌,而路照溪虽是心思沉重,但见我和娘都轻松欢快,他的情绪也变得好了起来。

      我很享受这种在人间烟火里品味生活之魅的感觉。而关于冤魂小鬼的事情,我根本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吃撑了以后,我们一家三口烧了热水泡脚,然后各回各的房间歇息了。

      可我刚回房间准备睡觉时,路照溪就来到了我房门外敲门……

      我打开房门时,见他紧张兮兮地将我的摄魂灯藏在了他的衣袖里,只是那盏一直在沉睡中的灯今夜竟亮了起来,虽然烛火微弱,但确实是亮着的。

      “你的灯方才忽然就亮了……”路照溪将摄魂灯护在衣袖里,慌忙地走进了房间,并将房门带上。

      我接过路照溪递来的摄魂灯,将灯捧在掌心里,看着发白的灯火,低声叹道:“是只新鬼,用冤魂之气把这灯芯点亮了。你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林正!他怎么还没走?!”路照溪惊恐地瞪着我手心里的摄魂灯,怔然低声呼道。

      “别怕,他用自己的魂引燃这盏灯,灯熄了他的魂也就散了,因为他只是一只新鬼,他只有这么大的能耐。他这么做,说明他有天大的冤情。若是我们不帮他,他可能会魂飞魄散,也可能会走向另一个极端,他会因怨生恨,变成厉鬼……”我看着越来越弱的灯火,低声解释道。

      “我们和他无冤无仇,他们怎么就缠上我们了?这可如何是好?他是冤死,一定和沐林草堂脱不了干系,若是你我出面干涉他的命案,可能你我都会被牵连入大狱。”路照溪蹙着眉严肃地望着我叹道。

      可我内心毫无波澜,这种事我见太多了……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平静地看着路照溪,我想看看他到底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你留在家里陪着娘,我连夜带着这盏灯赶回沐林草堂,所有的罪责和后果由我来承担便是。”路照溪看着我的双眼意志坚定地回道。

      我闭了闭眼,弯起一边嘴角,邪邪笑道:“看不出来,小小少年郎倒是挺有担当。别这么紧张,这种小鬼小闹的事情,我见太多了。你且看着我如何将此事处理得滴水不漏。”

      “你会如何处理?能告诉我吗?我想帮你……”路照溪温柔地望着我轻声问道。

      “你最好不要问太多,最好留在家中陪着娘亲,我今晚要带着这盏灯去一趟林正的灵堂,我要让他‘死而复生’。”我幽幽地盯着摄魂灯里微弱的灯火,低声回道。

      “不行。我得陪着你,保护你。”少年郎路照溪稚嫩的脸上满是刚毅,虽然眼神里藏不住恐惧,可流露更多的是不畏艰险的坚韧。

      “哈哈哈!你保护我?”我竟然有点被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感动到了,我是笑了,可笑中藏着多少往日不可追的酸楚……

      “当然!至少艰险时刻我能把你扛起来就跑。”路照溪望着我认真回道。

      “唔,你还是先学会保护自己吧。”我手提摄魂灯,朝门口处走去,轻手轻脚走出房门,走到家门口,悄悄打开大门……

      路照溪追到大门口,拽起我的手,严肃道:“走这么急,不跟娘道别吗?”

      我使劲将路照溪拉出门外,并将大门轻轻关上,站在门外低声回道:“大晚上的,跟娘道别,娘估计得彻夜难眠……我去去就回,很快的。你先留在家里,陪着娘,别让她再出事了,好吗?”

      “可我很不放心你……”路照溪面露愁容,少年郎的忧愁,让我看了心里又生出许多怜爱,不忍心看着他这样忧虑下去,我知道他既担心家中娘亲的安危,也担心我一人深夜去林正的灵堂会有危险,可他分身乏术。

      “你相信我好吗?我此去真的不会有危险。这样吧,你回家中点上一炷香,我保证在香燃尽之前能赶回家中。”我望着路照溪满眼的忧思,轻松笑道。

      希望我的淡笑能缓解这个少年郎紧张忧虑的情绪……

      少年郎见我在笑,果真就舒展了眉头,低声叮嘱道:“我在家中点上一炷香,焚香诵经等你归来。记住林堂主的家就在沐林草堂隔壁的隔壁,门匾写着‘林府’两个大字,别走错地方了。”

      “好。”我弯起嘴角笑着应道,说完便转身快步走进了夜色中。

      夜色渐浓,远离村口的点点星火时,手里的摄魂灯竟越变越亮了。我提着灯,不觉开始感觉到了灯火的火光有些许烫手。

      我提着灯来到渡口,渡口上只亮着一盏鱼灯,我上了船,招呼船家道:“船家,送我去奉天城。”

      船家坐在鱼灯下抽着旱烟,他约莫五十岁左右,瞪着双眼角布满褶皱眼底挂着青黑色大眼袋的老眼睛,瞅着我粗声问道:“小伙子有什么急事,要在这乱世的夜里孤身坐船去奉天城?”

      “人命关天的大事。”我盘腿坐下,将已然烫手的摄魂灯搁在了自己身前的船板上。

      “这灯,很别致。”船家站起身,面向我,看着我身前的摄魂灯低声叹道。

      “唔,用来照路的。”我淡淡应道,不愿让人知道这摄魂灯是稀罕物。

      船家径直走到我跟前,低眼盯着船板上的摄魂灯,仔细地将灯再打量了一番,忽而板着脸皱着稀疏的眉头,望着我阴声说:“这灯,我在半年前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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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0 18:12:19 | 显示全部楼层
      109章:魂灯炙手
      “半年前见过?可还记得是什么模样的人拿着这盏灯?”我惊地站起身来,顺手去替船板上的灯,却被摄魂灯滚烫的灯身烫得手指阵阵生疼,我本能地丢开了烫手的摄魂灯,惊愕地瞅了一眼灯身,转而望向站在我身前的老船家。

      “一个长相清秀的和尚,他手托着这盏灯,坐我的渡船来到村口。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盏灯和别的灯很是不同,别的灯的焰火和灯芯是紧密连在一起的,而这盏灯的焰火是悬于灯芯之上……”老船家满脸褶皱,说话的声音满是沧桑,可眼神却炯炯有神,他淡然地看了我一眼,转而将目光移向我地板上的摄魂灯。

      听了船家的话,我懵然愣住了,只觉咽喉里有东西在升腾,憋得我心胸开始阵痛。

      “他?是他?是他……”我呆在秋夜的凉风里,在心底一遍遍问自己。

      “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你还去奉天城吗?”老船家低声询问道。

      我方才回过神来,赶紧回道:“去,当然去,麻烦船家快点送我去奉天城渡口,我要去救人。”

      “好。”船家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船头撑船去了。

      而我吹着夜风,看着跟前船板上的摄魂灯,思绪又陷入了古旧的往事里……

      云岿哥哥说师父死了,可老船家说他看见一个和尚手托摄魂灯,且是在半年前,半年前正好是路照溪的妹妹路照烟从槐花树上跌落下摔昏死的时间。

      是船家看见的那个和尚带着摄魂灯帮我将我的魂附在了已死之人路照烟的身上?

      是师父吗?是师父在帮我吗?

      “师父……”我的心绪越来越乱,精神变得恍惚了,心魂坠入了往事的激流里,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混沌不清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小伙子,到奉天城了!”船家将我从久远的旧梦里唤醒,我缓过神来,定睛一眼,果然是到了奉天城的渡口了。

      只是当我弯腰去拾捡船板上的摄魂灯,又被摄魂灯滚烫的灯身烫得打了一个激灵……

      “为何摄魂灯这么烫?!”看着被烫红了的手指头,我已然不敢再伸手去碰摄魂灯。

      老船家看着我低声叹道:“傻孩子,灯点得久了当然会烫,你吹灭了它,不就不会那么烫了……”

      “我知道,可这灯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发烫的,而且我不能吹灭它……”我无奈地低声回道,并弯腰用衣袖口拖住了摄魂灯的底座,然后用衣服兜着发烫的摄魂灯,付给船家坐船的银钱以后,我就下船往林正家的方向奔去。

      “小伙子,你跑慢点,夜深路黑,别摔着了。”老船家的声音从渡船上传来,待我回头望向他的渡船时,已经看不见渡船和他的人影了。

      “鬼……鬼船?”我心里打着鼓,却并未觉得有多稀奇,一心想着带着摄魂灯去林家,想早点解开林正之死的谜团,了却枉死之魂的诉求,好还路照溪和娘一个清净太平。

      当我赶到林府大门口时,发现大门是大敞着的,而高门上挂着的不是白灯笼,而是两盏大红灯笼。

      这……是要办喜……喜事?

      我怔然用衣襟拖着滚烫的摄魂灯,站在林府门口处,抬眼望着头顶高门上悬挂的两盏大红灯笼发愣,头一次见办丧事挂红灯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大门内传来一个高亢的喊声,惊得我直接走进了大门。

      “拜天地?结阴婚?”我用衣襟拖着灯火明亮至极的摄魂灯朝大堂走去,才看清大堂中一位穿着嫁衣盖着盖头的女子在面对着一口棺材磕头……

      我观察到那口棺材的棺材盖盖得很严实。

      “送入洞房!”站在棺材旁的中年男子高声吆喝道。

      而林正的养父林堂主就正襟危坐在大堂之上,他瞅了我一眼,像瞅一个深夜闯进大宅里要饭的小乞丐一样,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只看了我一眼,他便将脸转向了一边,朝一旁的下人管家做了一个“驱逐”的手势。

      “哪里来的疯丫头?!为何乱闯人府邸?还不快走?!”在一旁“观礼”的林府管家下人看见了我以后,朝我厉声斥道。

      说完,就有个下人模样的男子朝我走来,作出催赶我的手势来。

      我是本事大,可力气小,虽是很抗拒被人强行撵走,但是胳膊拗不过下人的大黑手,被他强行拖拽到了门口处。

      “林正!我已经带你回林府了,你倒是说句话!”无奈之下,我使出浑身力气犟在林府大门口处,对着衣襟里兜着的摄魂灯高声呼道。

      砰——一声巨响!

      大堂里停着的那口棺材的棺材盖炸开了,吓得大堂之上的林堂主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一旁的下人管家也都惊慌失色,纷纷抬手护住头部,好似生怕炸裂飞射的棺材木块砸中他们的脑袋瓜。

      “卧槽儿!”虽是见过很多诈尸闹鬼的大场面,可头一次见炸棺材的,我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吼了一嗓子,还是正经的东北方言发音,虽然只是在心底默默地吼……

      就在我震惊地盯着炸飞的棺材盖时,我看见棺材里林正的尸体噌地一下就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就在这一刹那,我手里的摄魂灯熄灭了。

      这下子,林府所有在场的人都吓疯魔了,一个个乱了方寸,“手舞足蹈”地奔走惊叫……

      而那位与林正结阴亲的女子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浑身在发抖,抖得她头上的大红盖头边沿的金丝流苏都在“紧锣密鼓”地跟着打颤……

      只有林堂主还挺直着脊背,阴着脸瞪着从棺材里坐起来的林正的尸体怒声斥道:“逆子!!!还不躺下去!死了也不让为父安生一日是吗?!都给你配了阴亲了?!此女年芳十六,绝色貌美,你难道不满意?!”

      “我不要她!”林正的尸体开口说话了,声音里充斥着幽怨和戾气,极为阴森恐怖。

      话阴刚落,那地上的“新娘子”头上盖着的红盖头便被一阵阴风给狠狠掀了起来……

      只是林堂主口中所赞的“绝色貌美”的新娘子的容貌倒是比炸棺材和诈尸更为让我惊讶。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4-3-23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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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1-24 18: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110章:关门打狗
      这个“绝色女子”额头上长着几颗大黑痣,黑痣上竖着几根又黑又粗的长毛,眼睛细而小,眼白里只有一点黑色瞳孔,远远望去,好似没有瞳孔的“活死人”,而她的鼻子没有鼻头和鼻孔,鼻头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的嘴唇早已溃烂,流着脓血的牙床也牙齿全部暴露在外,因为没有嘴唇,她嘴里流出的黄色血色浑浊在一起的口水顺着她的下巴一路流进了她的脖子里……

      “哎哟我的天……”看完林堂主嘴里所叹的“绝色女子”以后,我忍不住在心底默自惊叹。

      我想若是我是死去的林正,我也能诈尸,也能震碎棺材板吧……

      只听说过儿子坑爹,头一次见当爹的这么坑儿子,也是开了眼界了。

      就在我惊愕之际,我见林正的尸体翻出了棺材,他大步走向林堂主,由不得林堂主躲闪,林正一爪便扯掉了林堂主的胳膊,并朝林堂主怒声嘶吼:“爹!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眼看着林正的大爪子掏向了林堂主的胸口,我赶紧高声制止道:“林正,我已经如约护你魂灵回来了,你有什么冤情,就说出来吧。不要再滥杀无辜了,否则你就算到了地府,也是会被关进地狱,受尽惩戒和折磨。”

      “他不无辜!”林正转动脖子,用他发黑的圆脸对着我,怒声回道。

      “逆子!你该死!”林堂主捂住鲜血直奔的断臂口,一边拼命后退多开林正的尸体,一边瞪圆了眼睛怒斥林正。

      “啊!!!”林正咆哮着追向林堂主,一副要杀人泄愤的凶悍架势。

      “绣魂无门,百里哭坟,呼——”见林正不听劝,我边快步走向林正的尸体,边捧起摄魂灯,打开灯盖,念着绣魂门的暗语,狠绝利落地吹灭了灯火。

      只听咚地一声,林正的尸体沉沉地倒在了地上。紧接着那“鬼新娘”也倒在了地上,都好似死了一般。

      “咎由自取,莫要怪我不给你机会!”我将摄魂灯收进衣袖里,边冷着脸朝林府大门口走去。

      “小伙子请留步!”林堂主在我身后高声呼道,声音里带着狠戾,听到此话,我愈发加快了步伐!却未料到林府那几个躲在了门口处的下人先我一步将林府的大门关上了……

      我试着推开下人的阻拦而去打开大门逃离,却仍是拗不过那几个下人的蛮力气,无奈之下,我冷笑着转身,看着满目杀光的林堂主笑着问道:“林堂主这是要关门好酒好菜招待救命恩人吗?”

      “不,应该是,关门打狗。”林堂主满路凶煞,一双老眼狠狠瞪着我。

      我镇静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鬼新娘”和林正的尸体,转而望向林堂主的双眼,直视着他冷声警告道:“请你客气一点。要不然,小心林正起来带你去陪葬。”

      “你好好看看地上这个新娘子,她已经死了七日了,尸体被埋在了沐林草堂的茅房下面。小伙子,你知道她是如何死的吗?”林堂主瞪着我问道。

      我瞅着地上那具穿着大红新嫁衣的女尸,想到路照溪在家中点了一炷香等我回去,我也见了太多枉死之事,无心纠缠,边冷着脸低声回道:“逝者已矣,入土为安。给我开门,我要回家。”

      “你杀了他们的魂,就想这样回去?弑魂者和杀人者同罪,你可知道?”林堂主捂着流血的臂膀大步走向我质问着我,也不让管家给他包扎断臂的伤口。

      “他们?我不是只是灭了林正的恶魂吗?不是因为当时情况危急,我为了救你一命吗?怎么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还讹上我了?”我转头看了看堵在门口处的几个下人,转而直视着已然走到我跟前的林堂主反问道。

      林堂主挑了挑眉毛,讥讽道:“他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有法子收拾他,还轮不到你这样的臭小子替我教训人!你吹灭了那盏灯,同时杀了两个鬼魂,你都不知道,看来你也只是胡来,滥杀!就算我今夜不惩治你,你也迟早要收到阴界大阴差的惩戒!”

      我看了看林堂主眼底的红血丝和怒火以及他捂在断臂上的那只手的指缝里不断溢出的鲜血,而后又闭了闭眼,睁眼狠狠看着林堂主的双眼,凛凛地冷笑道:“我是否有罪,还轮不到你来给我做审判。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的?告诉你吧,今晚,你必须放我回家!”

      说完,我抬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在林堂主断臂的伤口上轻轻捻了一滴他的鲜血……

      林堂主并不知道我捻他的一滴血作何用处,他蹙着眉瞪着我斥道:“臭小子,你放肆!”

      我扬起一边嘴角,掏出衣袖里的摄魂灯,娴熟地打开灯盖,并将手指上沾着的那滴林堂主的鲜血抹在了灯芯上,盖上灯盖。

      我手里捧着摄魂灯,狠戾地望着林堂主的双眼,冷声说:“你信不信只要我说一句话,你的魂就能回到了这盏灯上,你的魂就是灯油,灯每多燃烧一刻,你的阳寿就会多减几年,我再念一段梵语,你的魂就会被囚禁在这盏灯里,若是我心情再不好了,噗地一下将灯吹灭了,你就嘎嘣一下死掉了。”

      林堂主怔然看着我的双眼,我能看出他眼底的慌乱以及狐疑,他不吭声,也并未让门口处的下人给我开门。

      他不着急,可我心急,若是一炷香烧完了,我还未归家,路照溪就得找来了,让他看见这地上死尸的场面,该吓坏他了……

      “看什么呢?是不是想看看这灯能不能亮起来啊?到时候你就可能变成一具尸体!告诉你!别欺负我只是一个孩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赶紧的,放我出去!”我不耐烦地高声呼道,说完便在心底念了半句驭灯的梵语,灯芯忽地就闪起了火光,而林堂主猛地就在我眼前倒地……

      他倒地时并未闭眼,而是惊恐地仰面望着我,一边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一边指着大门命道:“放他走!”

      下人们慌忙给我打开大门……

      “告辞。”我收起魂灯,大步走出大门。

      “那位大师如果知道自己的灯落在你这样的毛头臭小子手里,他得多失望。”可就在我脚刚踏出大门时,我听见了林堂主在我背后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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