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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化不肥

[转帖] 百里绣魂:不要打扰夜半棺边刺绣的男人--作者:佛心与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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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6 天前
  • 签到天数: 30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1-24 18: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111章:苦渡无涯
      “谁?你在说谁?你也见过他?”我转身望着林堂主愕然问道。

      林堂主冷着脸回忆道:“半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他夜深来到我府门外敲门,说是要见我,我家管家有眼无珠只当他是一个化斋的游僧,将他拒之门外,直到第二日清晨,我出府门办事,在门口遇见他,他手里当时就托着这盏灯,他点拨我说沐林草堂将有血光之灾,让我最好早日停课遣散草堂的学子……”

      “可是林堂主并未信他的话……要不然你家中今日也不会多出两具尸体。”我低声回道,心里估摸着如此慈悲为怀且手掌摄魂灯的人,定是师父他本人了。

      “我不能因为一位年轻游僧的话而停课遣散学子,教育是国之大业。”林堂主蹙着眉望着我低声叹道,“为何我越发看你,越发觉得你不像个孩子?”

      我镇静地瞥了一眼林堂主,轻声叹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当然不像孩子!不知林堂主能否将那位年轻游僧的容貌描述给我听听?”

      林堂主蹙着眉细思了片刻,疑惑地回道:“方才还记得清晰,为何此刻全忘了?竟记不起他的容貌了……”

      “也罢。他的能耐大着呢,是他有意不让见过他的人将他的容貌记得真切。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家了,林堂主告辞。”我终于死心,不再试图从见过掌等人的那些人打听到他的容貌,我心里暗自决定要给他绣魂。

      说完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急匆匆地往回家的方向奔去,心里想着:“记得师父和莲澈对我说过,如果给已经故去的人绣魂,刺绣的过程将会很顺利,但是若是那人尚在人世,那么就很难将绣画绣得完整。我要回家给师父绣魂,我要知道他到底是真的离开这人世了,还是仍旧就在我身边……”

      深秋的夜风从我肩上拂过,出门的时候走得匆忙,忘了给自己加一件外衫,赶到渡口时,却发现渡口已经没有船了。

      “船怎么都没了?这可如何是好,今夜怕是不能如约赶回家了,哥哥和娘亲该多心焦……”我焦急地在渡口来回踱步,恨不得跳进水里一路游回家,可是我记得我好像不会游泳……

      可这深更半夜的,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走山路比走水路回家更是消耗时间……

      “不管了,今夜就逼着自己学会游泳!”万般无奈之际,我坐在了水岸边,将布鞋拖了用鞋带捆在一起绑在自己的腰间,准备临时逼自己学会游泳,好能游回家与哥哥、娘亲团聚。

      我走进深水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扎进了水里,胡乱扑棱了几下,但由于太心急,被水呛着了,导致自己在水里失去了平衡,这个人都沉下了水底,我以为我会把自己淹死……

      或者我沉下水底的那一刻,我甚至幻想着他会出现,我脑海里闪现出当年满身血迹的他在青海湖地打坐的画面。

      就在我沉到水底时,忽然一支竹篙从伸到了水底,竹篙伸到了我胸前,还对着我的肚子戳了一下……

      “啥意思啊?”我看着竹篙子,忽然明白了,是有人在救我啊!我赶紧伸手紧紧抱住胸前的竹篙。

      很快,我被竹篙拉出了水面,我看见之前送我来奉天城渡口的船,那位船家就站在床头,在用手里的船篙将我往船边拽拉。

      我抱着船篙接力游到船边时,船家伸手拉住我的手,将我拉上了船……

      “去船舱里把湿衣服脱下来吧,我拿我的衣裳给你将就凑合穿一下。”船家看着瘫坐在船板上的我温声劝道。

      我赶紧摇了摇头,心虚地回道:“不,我不冷……”

      其实我是怕船家发现我其实不是小伙子,而是个女娃。

      “啊嚏!”说完,我就控制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坐在船板上瑟瑟发抖,船家给我拿了一件毛毯,又将他煮茶用的火炉子提到我跟前,还在火炉子加了一些干柴。

      “暖和些了吗?”船家面对着我蹲在炉火旁,透过温暖的炉火望着我低声询问。

      “好多了,谢谢啊!你到底是何时过来的?我在渡口徘徊了许久,都不见人影和船只。”我一边烤火,一边望着船家的双眼疑惑地问道,炉火映照在他眼底,与他对视的那一刹那,我有些恍惚……

      我记得之前他刚送我到渡口时,我下船后没走几步路再回头看时,他和他的船就不见了踪影。

      因此我刻意注意了一下炉火下他的身影,我看见了,他是有影子的。

      “我刚到,远远地就看见了往水底下沉了,就赶紧来救你上岸。”船家低声回道,见我在盯着他看,他忽而将头低下了……

      “不知该如何称呼您,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继续盯着船家的脸看,开始询问他的姓名。

      船家并未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站起身来,背对着我走向船头,拿起竹篙,边划船边低声叹道:“你是不是赶时间回家?要不然也不会在不会游泳的情况下冒险走进深水里划水……”

      “对,我着急回家,麻烦您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如实回道,见他不愿透露姓名,我也不再追问。

      我时而看看身前的炉火,时而看看船头撑篙的船家,不知不觉人就困倦不已,竟裹着毛毯躺在船板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孩子,怎么在家门口睡着了,哎。”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朦胧中我听见娘的声音,遂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床上,身上盖着棉被,而路照溪就坐在床边,娘正坐在桌旁的烛光下捏着针线纳鞋底……

      “娘,哥哥。”我轻声叫道。

      “烟儿醒了,大晚上的,你怎么睡在家门口?”娘放下针线和半成品的鞋底,快步走到床边,看着我问道。

      “许是梦游了吧……”路照溪盯着我的双眼,低声地对娘回道,我分明看见了他眼底的忧愁以及心虚,他又撒谎骗娘了……

      “咋就梦游了?咱家烟儿从小就没这个毛病啊?”娘愈发纳闷了,继续发问。

      我默然,看了看娘的眼色,转而又望向路照溪,彼时,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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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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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1-24 18: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112章:少年吃醋
      “娘,她昏迷了半年,醒来后有些异于往常的状况,也是很正常的事,您不要总疑神疑鬼的,您这样,会吓着烟儿的!”路照溪转头看着娘严肃地回道。

      娘见自己的儿子好似不耐烦了,遂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看着我关心道:“烟儿,你肚子饿不饿?娘去给你煮碗热汤面好不好?”

      “好啊。”见气氛不对,我赶紧回道。

      娘去煮面了,路照溪起身关上了房门,走到我身旁,他阴沉着脸,望着我的双眼低声问:“我看见了,是位和尚送你到家门口的,虽然只是看见了背影,但也能看出是位年青俊逸气度不凡的和尚。”

      少年的醋意在眼底和脸上蔓延,让我看了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我和他并不熟,他只是船上的渡客,可能是见我睡着了,便将我送回了家。”我淡淡地回道。

      “是么?不熟却也知道我们家住哪儿……”路照溪轻声叹道,声音虽是极柔的,可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我看,眼底的醋意越发泛滥,让人看了想笑,又忍不住有些心疼。

      如果是莲澈,估计这会儿已经掐住我的脖子逼问了。

      可他们虽是性格不同了,吃起醋来的醋劲倒是一样……

      “随便聊了几句罢了。”我无奈地细声回道。

      “随便聊聊都能告诉别人你家住哪儿,你就这么相信他?”路照溪继续追问着,声音温柔,眼神里却满是猜疑和委屈。、

      “出家人应该没有那多的坏心思吧?哥哥以前不是也一直想出家吗?”我轻声回道,努力试图抹掉路照溪的醋意。

      路照溪的眼底闪过一丝愁虑,盯着我认真回道:“以前是想出家。如今不想了。”

      见路照溪终于不再追问和尚的事了,我舒展眉头,望着他的眉眼淡淡笑道:“那你如今想什么呢?”

      路照溪板着脸极为郑重地回道:“如今想要功成名就,成家立业。”

      我闭了闭眼,睁眼看着路照溪,寡淡地叹道:“唔,有志气。如今乱世,乱世出英雄,哥哥心怀大志,说不定真能有机会施展抱负。”

      “你希望我变成大英雄吗?”路照溪盯着我问道。

      “我啊,什么都不想要。只希望哥哥和娘都能好好的。”我闭上了眼,轻声叹道。我开始努力回忆,回忆自己在渡船上睡着的细节,我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最后是被一位和尚送到家门口的?

      那和尚到底是谁?他和那个船家又是什么关系?难道真的是他回来了?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烟儿,你睡着了吗?”路照溪见我闭眼不说话,便开始低声询问。

      我在心底默默念道:“哥哥,我记不起自己到底是如何回来的……其实,我并不认识你说的那位送我回家的和尚,我也不曾告诉过别人我家在哪里。”

      可我并未将这些话讲出来,若是莲澈,我定会将实情告诉他,可是路照溪还是个孩子,我不愿意他背负太多东西。

      “没有,没睡着。”我低声回道,忽然想到了绣魂灯,担心自己把灯弄丢了,遂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和口袋,发现灯不见了,便猛地从床上做起……

      “你怎么了?!”路照溪见我神色慌张,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灯!摄魂灯不见了!”我焦躁不安,掀开被子,在床上到处找那盏摄魂灯。

      “在这儿呢,我帮你收起来了,怕你睡着的时候被灯身硌着身子……”路照溪站起身打开床边柜子的抽屉,从抽屉里拿出摄魂灯,并将灯递到了我手里。

      我将灯捧在手心里,望着灯后怕地说:“以后不要擅自将它从我身边拿走。”

      “这盏灯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路照溪的声音带着一丝怨火,他好似又吃醋了,还是跟一盏灯吃醋。

      这吃醋的劲儿还真是跟百里莲澈一个德行!吃起醋来不分时间地点以及对象!

      可我不愿再耐心去哄眼前这个少年郎了,我直接冷着脸,面对着他冷峻地回道:“这是我师父的遗物!”

      路照溪见我好似生气了,忽而意识到自己太过敏感,忙温声哄我:“哥哥错了,哥哥是太紧张你的安危了,因为这盏灯太诡异了。既然是你师父的遗物,那它定会护你平安。”

      “唔。”我点了点头,不愿多说。

      娘端来热汤面,吃了面以后,窗外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路照溪去院子里晨读了,娘亲出门去菜地里摘菜了。

      我却无法平静了,我要绣魂,可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针线以及布料,眼下的生活,布料是比粮食还要珍贵。

      好不容易偷偷剪了自己内衫做绣布,我又开始忧虑彷徨了。

      因为给师父绣魂,得用到我的血,我担心自己在割破手指被路照溪撞见,又担心自己在绣魂时被娘和路照溪打断……

      “对,出去。”我灵机一动,将剪裁好的绣布已经东平西凑找来的针线藏在了衣服口袋里,准备找个借口避开路照溪和娘,离开家中半日。

      走到院子时,碰见路照溪在桂花树下念诗经……

      “哥哥,我去菜地里帮娘干活儿了。”我边朝院门口走去,边故作轻松地对路照溪说道。

      “好,去吧。”路照溪点头应道。

      我来到了郊外的菜地里找到了娘,帮娘种完了菜,然后兴致勃勃地告诉娘:“娘,我今天想吃韭菜盒子,还想吃凉拌婆婆丁,您先回家,我去附近荒地里讨一些婆婆丁,午饭前回家。好不好呀?”

      “行。你去吧。正好娘今天割了一把韭菜,家里的母鸡下了几个蛋,咱们中午就吃韭菜盒子!”娘提着菜篮子,扛着锄头回家了。

      看见娘走远了,我麻溜地跑进了山林里,坐在了一株老树下的石头上,拿出了针线和布料,开始准备给师父绣魂……

      我将绣布铺展在自己的大腿上,用绣花针扎破了手指,将指头上溢出的鲜血滴在了绣线和绣布上,心里反复念着他用过的名字:仓央嘉措、百里莲朗……

      开始下针给他绣魂……

      当我开始绣魂时,林子里地上的光影开始消失,阴风从树缝里不断窜出来,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乌云将太阳遮住了,密云里竟浮现出一轮圆月!


      见天象异常,我开始猜测是不是不能给师父绣魂,可我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我咬着牙坐在阴森森的树林里,拼命给师父绣魂,当我把师父的面貌绣出来的时候,我忽然痛哭起来。

      因为这就很可能说明师父真的不在人世了。

      我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师父的绣画上……

      “你哭了?你为他哭?他,是个和尚?!”忽然,我背后传来路照溪的声音,我惊地一回头,见他蹙着眉,一脸的醋火。

      “你!你跟踪我!”我手捧着师父的绣画,站起身来面对着路照溪愕然叹道。

      我并未料到这个少年郎竟还有这等心机,这倒是真的有点像百里莲澈了。

      “他是谁?你为何偷偷跑进树林子里给他做绣画?你还……你还刺破了自己的手指给他绣画?!”路照溪边激动地质问着我,边伸手抓起我的手,捏着我的指尖,心痛地盯着我看。

      完了,果然是莲澈再世,一点没差……

      “他是我师父。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不要这个样子,你弄疼我了,你知道吗?”我忍不住泪水,仰面望着路照溪哭道,使劲想要将手从路照溪的手里挣脱,可他情绪太过激动,我的手指已经被他捏得发青了。

      “你师父?这般年轻俊朗?还是个和尚?”路照溪仍是不肯松开我的手,低眼盯着我继续追问。

      “他已经不在了,不在了……”我摇着头痛哭流涕,不想告诉路照溪关于师父的事情。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心狠了,可是一想到故人,我还是彻底被打回原形。

      我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师父的绣画上,就在我哭得悲戚时,我发现绣画上师父的画像被我的泪迹打湿以后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师父的画像竟在绣画上消失了。

      而绣画上那些失去了色彩和轮廓的绣线被林子里的阴风一吹就散掉了,我噙着泪,懵然看着手里空白的绣画……

      我不明白这到底是在告诉我师父已经死了,还是他又回来了。

      “你说话,刚刚画上之人到底是谁?!”路照溪注意到绣画上的人消失了,可他更在意的是画中人与我的关系。

      我捧着空白的绣画,仰头看了看乌云已经散去的天空,边往回家的路上走去边低声对紧跟在我身后的路照溪说:“有些事,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我真的不是小孩子,希望你以后不要偷偷跟踪我,我很讨厌被人监视。”

      “监视?我这是关心你!担心你!你竟然说我监视你?我是你的,是你的……”路照溪眼中溢出泪迹,一脸委屈,好似快哭出来了。

      “你是我的什么人呢?”看着醋意正浓的路照溪,我故作淡漠地凄然笑问。我有些心疼,又忽而有些恨,恨他当年就那样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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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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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4 18:15:36 | 显示全部楼层
      113章:半醒半梦
      “你说呢?!”路照溪蹙着眉反问道。

      往事懵然撞进心头,我忍泪轻声叹道:“你,什么都不是……”

      “你!”路照溪气得瞪大了双眼,咬牙切齿的模样愈发地像莲澈了。

      我站起身来,直视着路照溪的双眼,故作淡漠地追问:“你觉得我应该把你当成我的什么人呢?”

      路照溪盯着我的双眼,他微微张开嘴,又攥紧了拳头,欲言又止。

      我看着他眼底泛滥的清泪,明明心里很心疼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可却要强作冷漠,不露声色。

      我低眼看了看路照溪攥起的拳头,忽而弯起嘴角悲戚地轻声笑问他:“怎么,难道你想打我不成?”

      路照溪委屈地看着我,眨了眨眼,忽地展开手来,拉了拉我的胳膊,温声说:“烟儿,跟哥哥回家吃饭。”

      他叫我烟儿时,我忽而有些恍惚,仿佛感觉他是在叫别人。

      我默然望了望他的眉眼,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走在回家的路上。

      因为之前告诉过娘亲我要摘一些婆婆丁回家,我便在回家的山路上开始沿路采摘沿途的野菜婆婆丁,可路照溪虽是在帮忙采野菜,可仍是不甘心地一路追问我与绣画中那位和尚的往事。

      我不愿意提及往事,我选择了沉默。

      我以为沉默就能让路照溪放弃追问我的往事的念头,可就在夜里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吃晚饭时,他忽然情绪激动地望着我气愤又委屈地问:“你到底爱过多少男人?”

      娘一下子就被惊呆住了,她半张着嘴愕然看了看路照溪,转而瞪着我,而她右手里的筷子夹起的韭菜盒子掉到了地上,她也顾不上了。

      我放下手里的筷子,冷静地瞥了一眼路照溪,轻声叹道:“你疯了吧……”

      “照溪,你在说什么呢?”娘一边弯腰捡掉在地上的筷子,一边望着她儿子路照溪追问,转而又用及其复杂的眼神盯了我一眼,像是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似的。

      路照溪蹙着眉站起身,快步走到我身旁,一把抓起我的手,将我往大门口拽,一边拽着我一边激动地说:“今天你必须把过去的事情一五一十给我交代清楚。”

      我无奈地闭了闭眼,心里清楚这种一家三口人的平静日子要结束了……

      “你俩给我站住!”娘忽然在我们身后歇斯底里地嘶吼了一声,吓得路照溪和我同时站住脚步,纷纷回头望她,她将捡起来的筷子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瞪着我吼道,“你果然不是这家的人!”

      看着她陌生的眼神,我明白这场戏已然接近尾声……

      我凄然轻笑着摇了摇头,对她说:“对,我不属于这里。”

      “你!你到底是什么鬼物?!”她双目圆睁,好似恨不得要扒了我身上的人皮似的,可又有几分惶恐,可能是看见我的皮囊是她女儿烟儿的。

      “我……”我张开嘴准备回话……

      “你别说了!”路照溪紧紧抓着我的手,厉声制止道。

      我故作寡淡地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愤而甩开了路照溪的手,仰面望着他低声问:“现在,你满意了吧?”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爱不爱的,路照溪是路照溪,百里莲澈是百里莲澈,而我到底是谁,我都恍惚不清了。

      “烟儿!”路照溪追了上来。

      “照溪,你站住!”照溪娘的吼声好似能把屋子的房顶给震飞似的。

      路照溪是个大孝子,他并未追出来。

      少年终究是少年,心智稚嫩,藏不住心事,我不知他是如何跟他娘亲解释的。

      离开后的那一夜,我在村郊的破庙凑合了一晚,并无人来寻我回家。

      天刚刚亮的时候,我又偷偷跑回家,躲在大树下看着家中的门和窗户,可直到中午,也未见家中的门被打开,我才意识到家中可能出事了……

      我走到家门口,不安地敲了敲门,可半天无人应答,我一着急,使劲推了推门,发现门只是虚掩上的。

      家中无人,路照溪和娘衣物有被翻乱的迹象,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我在家里等着他们,准备跟路照溪和娘坦白,希望他们能够接受我回到这个“家”中。

      可直到天黑,还不见人回来,更深露重时,我靠着床板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里也是深夜,冷宫高墙外火光将高强之上往日里死气沉沉的天幕映得血红。

      鸢宁披头散发坐在冷宫院中的枯井旁,额前凌乱的长发盖住了她苍白的脸,夜色和火光下,她的眸光在青丝下闪动着,只有这双眼睛能让人觉得她还是个活人。

      高墙外的杀戮声越来越近了,看着天幕里的火光,听着墙外凄惨的叫声,鸢宁那毫无血色的嘴唇的唇角微微上扬了起来,她笑得那般凄婉诡异,她轻轻摸了摸枯瘦的手腕上戴着的那串佛珠子,仿佛已经知晓自己死期已近。

      平日里留在冷宫里看管鸢宁的宫女慌慌张张地从屋内跑进了院子里,宫女身上挎着包袱,她看见了鸢宁手上的那串佛珠,知晓那是无价之宝,想着趁乱逃出皇宫,总得带点值钱的物什出去……

      想到此处,宫女心一横,朝着独坐在枯井旁发痴的鸢宁快步奔去,伸手便开始抢鸢宁手上的佛珠子,她也知道鸢宁最珍稀的就是这串佛珠子了。
      为了护住佛珠,鸢宁像疯了似的与那宫女对抗,在推搡的过程中,她被那宫女推入枯井里……

      可宫女刚拿着抢来的佛珠子正往冷宫门口走去时,就被砸门而入的乱匪堵住了去路,几个乱匪将那宫女拖到了院中隐蔽的老树下轮奸……

      而摔落进枯井底下的鸢宁听见了地面上的动静,吓得用双手捂住了嘴,满眼尽是泪水和恐慌。

      鸢宁听见那几个乱匪奸杀了她的宫女之后在冷宫里搜寻了一番,好像是知道冷宫里住着一位年轻的妃子,就当他们寻而未果,准备离开时,其中有个乱匪发现枯井边落下一只绣画鞋……

      那人举起火把照向了枯井的井口,鸢宁看着头顶井口的火光,吓得捂住嘴不停地摇着头……

      “放肆!你们在干什么?!忘了本将军的军令吗?”忽然,一个年轻男子铿锵的高呼声从远至近传来。

      吓得井口举着火把的那位士兵慌忙扔掉手中的火把,和其他几个士兵一起齐齐跪在了地上。

      而那位路过的将军,他正位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握着鲜血淋漓的大刀。

      士兵将从宫女手里抢来的佛珠献给了将军,因为赶着去大殿奉功领赏,他们一行人匆匆离开了。

      他们走后,鸢宁开始试图从枯井里挣扎求生,可直到天亮,她也未能成功地从井底爬上来。

      她折腾了一整夜,摔得全身上下都是淤青,就在她几近绝望,靠在井底的泥墙旁默自在地上写着诀别诗时,一根绳索嗖地一下被人从井口抛落至井底……

      鸢宁惊地从井底坐起,抓起绳索就准备往上攀爬,突然,她又慌地松开了绳子,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要命的事情。

      她的眼睛里又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她伸手摸了摸脸,遂狠狠撕下衣角的一块布料,用布料将自己的脸给蒙住了。

      爬出枯井后,蒙面的鸢宁并未看见给她抛绳索的人,她走到冷宫门外时,在宫墙外的长街上看见了一年轻男子的背影,她盯着那背影看了一眼,看见那人身上黄袍上绣的金龙以及他手里握着的那串佛珠子,她转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为了与过去一刀两断,离开皇宫后的鸢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了江湖中削骨画皮的术士,为自己换了一副皮囊。

      她知道救自己的人就是当今新朝的皇帝,她也知道自己视作珍宝的佛珠子就在新帝手里,可她并未打算再入宫墙。

      他不曾见过她,她也不曾认得他。

      是年盛夏,他微服私访,途中遇难,身受重伤,一个人流落至荒野,而她隐居山林,过着粗茶淡饭与世无争的清净日子。

      他夜深时看见山中闪着一盏孤灯,便寻灯而至,本想客气地敲门向屋中主人讨一碗粥饭果腹,却未料到伤重不治,晕倒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深山的夜格外幽静,灯下刺绣的鸢宁听见了门口咚地一声,以为是山中野兽来袭,吓得呼地一下将灯给吹灭了。

      鸢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思量,若是门外来者是野兽,为何只闹出了一声动静就消停了?那若不是野兽又会是什么东西能闹出那般大的一个响声呢?

      直到天亮时分,一夜未眠的鸢宁终于鼓足勇气打开大门,拿着锄地的锄头走到门外,才发现门口台阶上趴着一个人。

      那一刹那,鸢宁吓得惊叫了一声。

      昏迷中的他被女人的尖叫声惊醒,抬眼望去,见一貌美的年轻女子手里握着锄头正怔然瞪着他看……

      他们四目以对,相看无语……

      片刻后,他捂着胸口望着她嘶哑地命道:“还不扶朕……扶我起来?!”

      鸢宁方才缓过神来,扔了手里的锄头便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身前,使出浑身力气去搀扶他,可是他太沉了,好不容易挽起他的胳膊,刚刚将他从台阶上扶起时,她就散了力气,被累得跌坐了一旁,眼看着他摔趴在了台阶上。

      这一次,他直接摔得将胸中憋了一夜的血给吐了出来,吓得鸢宁无助地哭了起来,一边慌忙搀扶他,一边哭着轻声解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他也知道她是散了气力才无奈跌倒将他松开的,可却故意装作不明白,而是望着她的泪眼怪罪道:“还说不是故意的呢,我没被别人打死,却差点被你摔死……”

      说完,他又当着鸢宁的面将胸口里的鲜血全都咳出来,吓得鸢宁哭得更甚悲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你没事吧?”鸢宁的手在发抖,整个人都陷入惊慌中,一手试图去拉起趴在地上吐血的他,另一只手试图给他擦拭嘴角的血,她手忙脚乱,更是不能集中全身气力将他从地上扶起……

      见眼前的女人惊慌失措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忽地心口一阵抽痛,他蹙起英气的剑眉,自己一掌撑地爬了起来,坐在台阶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轻轻给眼前的女子拭泪,低声叹道:“别哭了,我死不了。”

      男子在山中住了一月有余,伤快养好时,他终是情难自禁,在鸢宁给他胸口的伤敷药时,他霸道地撕开了她的衣裳,而她半推半就从了他。

      搜查的侍卫终于在山中找到了他,他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给鸢宁,并要求鸢宁跟他回宫。

      鸢宁想起自己在前朝后宫的点滴往事,摇头婉拒了他。

      临别前他将那串佛珠赠与她,并告诉她佛珠子的来历以及他当初私自放走井底前朝妃子的旧事,说是他拿到那串佛珠子以后,有女子给他托梦让他去枯井边救人,他扔下绳索,看见蒙面的女人爬出了井底,并且在暗中护她离开了皇宫……

      知道此事以后,鸢宁忽然反悔,哭着求他带上她。

      他不明白她为何婉拒他,更不明白她为何又突然反悔。

      他带她进宫了,却渐渐发觉自己宠幸的这个女人满身秘密谎话连篇。

      经过一番调查,他发现鸢宁几乎不曾对他讲过真话。

      他还调查出鸢宁入宫以后一直在暗中打听一位将军的下落……

      可他不愿继续调查下去,他希望给鸢宁最后一次机会,希望鸢宁亲口告诉他真相。

      可他却不知其实鸢宁寻找的这位将军就是当年的他。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将你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朕。”深夜里,他捏着她的脖颈,痛苦地逼问着她。

      “什么是秘密?什么又不算是秘密?我爱你,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爱上你了,这算是秘密吗?你恨我,你就杀了我吧……”我悲哀地哭着,双手轻抚着他握住她脖子的那只手。

      “宁儿!你!你为何不肯说实话?”他捏住她的咽喉,难过地哭道。

      “我不希望你知道我的过去,我只想用尽余生来爱你。若是你不能原谅我欺骗你,你杀了我吧,好免去我余生再受流离之苦。杀了我……”鸢宁抚摸着他那只捏住她脖颈的手,悲戚而绝望地哭着。

      “你还不肯说真话……”他失望至极,猛地松开手,她被他松开的那一刹那身体失衡,摔下了床。

      鸢宁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哭着摇头叹道:“都错爱了……错爱了!”

      他以为鸢宁是在后悔爱他,气得大呼:“欺君之罪,打入冷宫。”

      打入冷宫,对于鸢宁来说,是多么熟悉的惩戒。

      鸢宁凄然落着泪,被带入冷宫,她发现新朝改了面貌,但冷宫还是当年的那座冷宫,只是比往日更让人心生绝望和恐惧。

      后来,新帝立了皇后。冷宫里的鸢宁用瓷片划破了自己的皮囊,脱下美人皮,化成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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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4 18:16:05 | 显示全部楼层
      114章:幽魂复活
      醒来时,我的脸上还挂着泪,我真真切切地记得梦境中的点点滴滴,可清醒后的我却无论如何都记不清梦境中出现过的那些人的面孔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梦见了过去哪一世的自己,还是只是梦见了别人的过去,又或者只是心事太重而茫然发梦?

      我在家中等了三日,也不见路照溪和娘归来。

      只是,第三日傍晚时,我还未能等到他们。

      我坐在家门口的老藤椅上,痴看着门口在秋风和尘土中挣扎翻转的几片落叶,忽而觉得很多时候我自己就像那落叶,被命运的风尘裹挟劫持着匆忙前行或者寂然飘零。

      天黑时,深秋的风窜进了我胸前的衣襟里,我埋头用手紧了紧衣襟口,方才察觉我的衣袖口在闪闪发亮,那是摄魂灯的光亮。

      我伸手从衣袖里摸出已然开始发烫的摄魂灯,坐在门口吹着冷风,盯着摄魂灯幽幽叹道:“怎么又亮了?以前跟着师父绣魂时,从不曾见它无故亮起来过,可近日来,它反复无故燃起,到底是何缘由?”

      “看什么呢?再不去沐林草堂,可能你连他的尸骨都认不清了……”忽然,灯火里传出一个男人阴森鬼魅的声音,惊得我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我什么都来不及问,提着灯就往村边渡口奔去,急着上船去奉天城的沐林草堂救人。

      这一次渡口有三四条船,我挑了一条正准备出发的渡船,跳上船就焦急地望着正在船头撑船篙的船家的背影客气地低声催道:“麻烦您快点儿,我有急事。”

      船家背对着我使劲划着船,船的速度嗖地快了许多,我看着水面快速后退的波纹,这种行驶速度,绝非人力所为,我心里清楚自己又上了一条不正常的船。

      不过我并不害怕,因为,我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只是我纳闷自己的“运气”怎么这般“好”,明明渡口听着几条船,怎么我就偏偏又上了“鬼船”,就在我默自冷笑自己的“好运气”时,我一回头,发现方才停在渡口的那几条船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冷风呼呼地从渡口吹来,吹得我不由地直打哆嗦……

      我捧着发烫的摄魂灯,试图从灯身上取暖,可一眨眼的功夫,灯熄了。

      我懵然,不知这灯为何而亮,又为何突然熄灭。

      “以前你跟着师父时,可不敢这么淘气啊……”我瞅着被捧在手心里的摄魂灯,无奈地在心底调侃了一句。

      灯身很快就冷却下来,冷得好似冰块儿一般,它并未搭理我,这脾性,倒是像极了师父,忽冷忽热的……

      就在我将摄魂灯放回衣袖里时,划船的船家忽地转过身来问道:“呵,又是你啊,小丫头?又有急事儿?”

      “怎,怎么又是您……”我惊地后退了一小步,怔然看着船家的脸,发觉这次他的脸愈发可怖了,只是他的声音还和之前一样低沉而嘶哑。

      “自然是我啊,没办法,上次有冤魂托你帮忙,你事情都未解决完,就跑回来了,这一次他是不是又找上门来了?”船家望着我低声询问,听他这话,这次他好像不打算隐瞒身份了。

      “您是谁?为何您知道我最近身上发生的事?”我大胆朝船家走过去,希望近距离看清他的脸,就算看不清他真实的模样,能直视他的双眼也是极好的,就算他乔装得再严密,我也有信心能通过眼睛和眼神认出“故人”。

      见我疾步走来,那船家匆匆转身,面对着水面,背对着我低声命道:“你别过来。”

      虽然是命令的语气,但我分明听出了几分恐慌之意。

      他在怕我……

      兴许是年纪大了,讨厌有人这般跟我“捉迷藏”,我忽地不耐烦了,径直走到他身后,是非要看清他的眼睛不可,我狠力一扒他的胳膊,却未料到他的胳膊就那样被我从肩膀上拽断了……

      我慌地松手,断臂咚地一声掉在了船板上。

      “啊!你,你……”这是我头一次将“人”的胳膊一把给卸了下来,自己被吓得手都在不住发抖,可我注意到了,那胳膊不是活人的胳膊,断臂的伤口并未喷出鲜血,而是缓缓地流出了几滴粘稠的浓血。

      他倒淡定,一声不吭背对着我站着,看都不看一眼那只掉在他脚边的断臂。

      “你到底是谁?”我逼问着他,身子开始往他胸前挤,也不顾自己脚下踩在了船边上,稍不留心就会掉下船去。

      我分明把握分寸站稳了脚,可见他扭头躲着我,我气得故意用了苦肉计,悄悄后仰了一下身子,整个人往船下跌去,跌落的瞬间,我痛苦地轻叫了一声,他以为我是惊慌中无助惊叫,其实我是难过地在哭叫,我替他难过,也替自己难过。

      他终究是不舍得我落水,伸出手一把将我拦腰搂进胸口,直视着我的泪眼,哽咽着叹道:“你,还这么倔强!”

      可是我发现他的双眼全是灰白的眼仁,而他的手甚至和身体都是冰冷的,也就是说他将自己的眼睛和眼神藏在了尸衣之下。

      我记得云岿曾经也像这般穿着尸衣出现过。

      “你是谁?”我看着眼前的这具尸体发问,我明明知道若是他有心要藏起来,凭我的本事,我是很难让他现身的。

      与其说我在问他,不如说我在问我自己,问我自己到底觉得他是谁,又或者我希望他是谁……

      他并不希望我多碰他的这副尸衣,他快速地将我扶到身后的船板上,确认我站稳了脚以后,又迅速地松开手,面对着我严肃地低声说:“你记住,能找上你的魂魄,都是与你缘劫的,你刻意躲也是躲不掉的。船已经到了,你赶紧去一趟沐林草堂。”

      说完,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断臂,将断臂往肩膀上一推,断臂就接回去了。

      “我明白了。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望着他空洞的双眼,无奈地追问道。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缠人,经历了诸多磨难,你还是不能放下一些执念。你记住,我要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他张嘴说着话,我却不能从他的声音里辨认出他到底是谁,可诀别的话语,我倒是听得真切。

      “不,我放下了。是你不曾放下,我一直在向前行,固执地前行着,不曾回过头去寻找过我丢失的东西,是你回来找我了。你都做不到,为何还要苛刻地要求我做到?”我凄然冷笑着,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记住我的话,不要逃避了。”他并未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郑重地再次对我叮嘱道。

      “你都不听我的,凭什么要我听你的?你,要么留下,要么离开,离开了就别再管我的死活。”我忍着一口怨气威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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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4 18: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115章:生之惩戒
      可他并不受我的威胁,他借的这副尸衣在我眼前忽地起火了,火越烧越大,尸身顷刻间化为烟尘。

      而船至始至终都在朝奉天城渡口的方向快速行驶着。

      “你回来!”我幽怨地对着被风吹散尘土的方向嘶吼了一声,可却无人应答我。

      鬼船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抵达了奉天城渡口。

      下船后我一路奔跑至沐林草堂,发现草堂被大火包围,邻居和路人再协力抱着一根大柱子试图撞开草堂大门,好进去营救被困在草堂里的人。

      可纵然众人再如何齐心协力抱着木柱子撞大门,那大门始终紧密闭合着。

      “不对,有鬼!如果是普通的门,像我们这么多人这么用力地砸门,门早就被撞烂了啊。”带头使劲儿撞门的大叔已然满头大汗,脊背上的棉麻上衣也被汗水浸透,他一手抱着木柱子,一手擦着额头的汗珠子,仰望着草堂之上的火光,惊恐而吃力地叹道。

      “鬼啊!”其他人纷纷好似陡然明白了什么,吓得丢下手里的木柱子,后退着离开了草堂的大门,轰隆一声巨响,撞门的大木柱子沉沉地摔在了草堂门口的地上。

      帮忙灭火的人都惊慌着大叫着:“鬼,是鬼放的火,鬼啊,是鬼堵住了大门,快跑,快跑!”

      霎时间,围观和帮忙扑火的人们都四散逃离了,剩我一人站在大门外,手里拖着冷冰冰的摄魂灯,仰望着草堂房顶上窜出的火光和烟尘,心焦不已。

      “救命啊!救命!”当人群散去,周遭变得安静下来,我听见了从草堂里传出的呼救声,那是路照溪娘的哭喊声。

      我霎时就慌神了,提着灯就奔至大门前,用脚拼命地踹着大门,边踹着门边惊慌而愤怒地吼道:“我来了!把门打开!别欺负我娘和照溪!”

      哐当一声,大门大开,我逆着阴风和大火,大步走进草堂中的火海里……

      我的脚所踏之处,鬼火随即熄灭,我穿过火海,火光未能伤及到周身一分一毫。

      “娘!照溪!”我透过浓烟和大火寻找着他们的踪迹,可绕着草堂转了一圈,却未发现他们的踪影。

      忽而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再回头望向大门时,大门已不知在何时被关上了。

      轰的一声,草堂里的火突然烧得更甚猛烈了,原本是发冷的鬼火,顷刻间变成了炽热的大火,烈火在阴风中狂啸,木板和房梁被烈火啃噬得咯吱咯吱响动,在阴风的煽动下,从房梁下窜出的火舌扫到了我的脊背,我的衣裳和头发。

      烈火瞬间将我吞噬,我惊叫着抱着摄魂灯倒在地上打滚,才明白从第一次坐上鬼船到这一次鬼船送我来到渡口,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是有“人”想折磨我,甚至想要烧死已经“借尸还魂”的我。

      就在被烈火吞噬前的那一刻,我还幻想着那鬼船的船夫是我心心念念挂牵着的某一位故人,可当我躺倒在火海里痛苦而绝望地尖叫时,我才醒悟,他不是。

      我感觉浑身的肌肤都在被滚烫的烈火啃咬撕扯,剧痛促使我的灵魂极度渴望着挣脱出这副皮囊,好脱离这种苦痛折磨,可无论我如何挣扎,我的魂都一直附着在这个躯体上,生生承受着被烈火焚烧的煎熬苦楚。

      “是谁?是谁设计害我?难道前一世我犯下的过错,这一世对我的惩戒还未结束?云岿哥哥不说过一切都了结了吗?不是说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吗?他骗我?他骗我……”我承受着烈火焚身的痛苦,在心底无助呻吟着。

      “呵,知道我是谁么?”一声诡异的笑声在我身侧响起,我忍着脸上被烧伤的剧痛使劲睁开双眼,看见一团翻滚着的黑烟飘在我身旁。

      我怒恨地对着那团升腾狂舞着的黑烟歇斯底里地吼道:“不管你是谁?有种你就杀了我!”

      “死?让你死,不就是让你解脱了吗?你想得美。”那团黑烟阴森笑道。

      我痛得闭上了双眼,渐渐失去知觉。

      不知自己昏死了多久,手指的刺痛再次将我折磨醒,我一睁眼,潮湿幽暗的环境里,有一只比我手掌还要大的老鼠在咬我的手指,我惊地抖动手指,试图吓走这只肥大的老鼠,老鼠后退了几步,它盯着我的眼睛看的那一刹那,我内心猛地打了一激灵,我能感觉到它并不怕我……

      老鼠见我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继续冲到我手指前,再一次狠厉咬住我的手指,啃噬着我手指上被烈火烧得散发出烤肉香的手指,吸吮我伤口里溢出的鲜血。

      连一只老鼠都敢这般欺负我!

      不知为何,疼痛中的我忽然魔怔般地摊开手掌,快速而猛力地将老鼠一把拍在地板上,我几乎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力气去对付这只老鼠,老鼠被我拍得斯斯尖叫,头和肚子都被拍扁了,从老鼠嘴里喷出的鲜血滋了我一脸。

      我无力地趴在地上,扫视了一眼周遭的环境,四面都是高强,西面的墙上有一扇小窗户,窗户是紧闭的,窗户缝隙里有微弱的亮光投射进来,我发现自己好像被关在了牢里。

      我也不知自己因为何罪被人关押,脑海里最清晰的记忆仍是昏迷前那一阵烈火焚身的痛苦。

      我无力地躺在有蟑螂和老鼠不断爬过的潮湿地牢里,眼睛盯着手边那只被我一掌拍死的大老鼠,清醒后席卷而来的饥饿感一遍遍一次次猛烈地冲击着我的神经……

      忽然,我一把抓起那只死老鼠,将老鼠凑到嘴边,一边用牙齿撕裂开老鼠的皮囊,一边用手指疯狂地撕开老鼠皮,用嘴喝着老鼠血,吃着老鼠肉。

      我一边吃着一边作呕,饥饿感本能地催促着我大口咽下老鼠血和老鼠肉,可灵魂深处的桀骜不驯又促使我的胸中翻滚出阵阵恶心……

      可最终,我还是被饥饿打败,我吃光了整只老鼠。

      吃饱后,由于浑身的烧伤致使我的身体太过虚弱,我根本无法坐起身来,更无力去挣扎,方才打老鼠时,已经用尽了我所有气力,我忍着浑身蔓延的疼痛恍恍惚惚地昏睡了过去。

      “百里南萧!你醒醒!”朦胧中,我听见了有人在叫我,我遂激动地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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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4 18:16:53 | 显示全部楼层
      116章:何生枷锁
      可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之前西面墙上的那扇透光的窗户也不消失了。

      寒冷和疼痛继续有恃无恐地纠缠着我,我低声呻吟着,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无力地问:“这里好黑啊,是天黑了吗?谁?谁在喊我?”

      “知道你为何会受这等烈火焚身以及牢狱之苦的惩戒吗?”黑暗里响起一个森森然的声音。

      我虚弱地低声回道:“不知道。”

      “你手掌摄魂灯,你既是被选中的掌灯人,就意味着你是绣魂门新一任的掌门人,肩负着绣魂门的神圣使命,而你呢,近日来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只顾着自己的儿女私情,女扮男装混入学堂,坑蒙拐骗,糊弄兄长和教书先生,你见死不救,明明闯入了林正的灵堂,却眼睁睁地看着恶鬼伤人,最后竟一走了之!你这顽固孽徒!”那声音在训诫我,愤怒里带着一丝心痛,透着有一种恨铁不成钢和爱恨交织的复杂情绪。

      我听见他骂我是孽徒,忽而激动不已。

      头一次被人骂了反而这般欣喜若狂,我抛却了浑身的苦痛,精神霎时亢奋不已,我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颤颤巍巍地站在黑暗里,喜极而泣,呼道:“师父,师父,是你吗?”

      “呵,还挂念着他呢?我,不是你师父。”那人冷戾地回道。

      “你不是我师父?那你为何说我是孽徒?”我忍住哭声,哽咽着问道。

      “你当然是孽徒,你是绣魂门孽徒。你在这囚牢里静思己过吧,早日醒悟,方能早日挣脱枷锁。”那声音越飘越远,最后只剩下一袅余音在黑暗里回荡。

      那人消失后,我回忆着他对我说过的话,我明白了,这一次我糊里糊涂从路照烟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身体里苏醒过来,原来是带着使命的。

      难道我要像师父一样,为了绣魂门而摒弃儿女私情?

      我心里清楚我做不到,因此我挣脱不出这片牢笼枷锁,我摸黑靠着墙角蹲着,往事在我脑海回转,揪心的爱恨别离让我的心阵阵生痛,遍体的烫伤更是让我疼得四肢不住发抖。

      我闭了眼睛,心底无奈地叹道:“就这样吧,折磨死我吧。”

      牢笼里没有白昼,只有无尽的黑暗,我也记不清自己被囚禁了多少时日。

      后来,我闻到了自己身上肌肤腐烂的味道……

      黑暗里,我看见地上开出了一朵幽蓝的花,花枝迅速地在黑暗里攀升,顷刻间在我眼前长得至少足足有一米高,且枝繁叶茂。

      满树盛放的蓝色花朵,忽而让我顿觉生命的惊艳和喜悦,蓝色花朵的花瓣是丝绒状的,花瓣上的绒毛在空中伸展着细软触角,发出幽幽的蓝色光亮,满树的蓝色柔光将黑暗的囚牢照亮,我扶着花枝从地上站起,难忍对这一树蓝花的喜爱,伸手去摸了摸眼前开得最艳的那朵花。

      可当我的手指触碰到花朵时,花朵霎时轰然凋谢,整朵的花从枝头掉落,在我眼前从鲜艳的幽蓝色变成了灰黑的死亡之色。

      我惊地收回了手,低头去扫视地上那朵黑色花朵,眼睛扫过花枝上被我抚摸过的痕迹,发现那些地方也开始迅速发黑,很快正棵花树上的花朵开始纷纷一朵一朵地掉落,满树的绿色枝叶开始变黑……

      忽然很心痛,为这一树瞬间盛放又霎时凋败的花而心疼不已。我弯腰去拾捡地上的花朵,手指摸到了花树的根茎部分……

      花树的根茎上猛地伸出一条黑色触须,触须快速缠住了我的手指,触须的顶端狠力刺进了我的指尖,刺痛随即从指尖蔓延至我全身,它,竟在吸吮我的鲜血!

      我都要死了,你还要在我临死前吸干我的血!我一下就恼怒了,用手去拔那根茎上蔓延出来的吸血触须,可我越是用力去拔触须,那触须就越是沿着我指头里的皮肉钻得更深更快,很快它就沿着我的手臂钻进了我的胸膛里,揪住了我的心脏!

      我痛得倒在了地上,早已无力呻吟和挣扎,在我蹙着眉承受这重重苦痛惩戒时,我眼睛的余光瞥见了身旁那树凋败的花树,忽然发现花树复活了……

      根茎的触须不断地吸食着我的鲜血,花树就不断地恢复生机,花枝上竟长出了新的花朵!

      见那一树魔花因吸食我的鲜血而重获生机,我忽而释然了,摊开蜷缩的四肢,淡然平躺在地上,转脸望着一树盛放的蓝色魔花,心底暗自叹道:“也罢,成全它吧……”

      就在我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时,我身体里的疼痛感突然消散了,感觉自己好像在向半空中漂浮。

      那树盛放的魔花忽而朝地上的我伸开了枝叶,将我从地上卷裹而起,魔花将我的躯体连带着我的魂灵一并抱进了满树的枝叶和鲜花中间,我感觉到自己的肌肤和骨血以及魂魄都在以一种舒适而迅捷的方式融入进这树魔花里。

      我发现自己真的重生了,我变成了树,又或者说树变成了我。

      我的双脚的肌肤里蜿蜒着青色的树根,双臂上长着树叶,胸口和锁骨上开着蓝白色的花。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在自己额头的一侧以及左侧的脸上摸到了一朵朵小花上香软的花瓣……

      我低眼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以及四肢的长度,发现除了身体上蔓延的藤蔓以及花叶花朵之外,我好像已经长成了初熟的少女……

      盯着胸前那对玉山雪峰,人性本能的欲念让我心底一阵窃喜:又生了一副妖娆皮囊,一旦隐藏住肢体上的魔花和枝叶,又得惹得多少痴情郎倾覆爱的血泪,这让我如何能安心做绣魂门的掌灯人……

      “我这个样子,再遇见他,他会爱上我吗?”我心底窃喜着问道。

      就在我心中响起这个声音时,我发现自己脚下的藤蔓忽而狠狠地扎进了土壤里,我竟霎时“长”在地上,无法挪动双腿,我再次被“禁锢”起来,失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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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4 18: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117章:峡谷魔花
      我霎时就慌了,知道自己心生欲念又被惩戒了,忙对着无尽的黑暗喊道:“别这样对我,我错了,我错了,给我自由吧。我改,我一定改!”

      可黑暗里除了我的回声,再无任何声响。也罢,我扪心自问,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我真能改……

      如果真的再遇见他,我必然会再次心动。想到此处,我想我可能会一直像一棵树一样,将自由的枝叶和花朵伸展进半空里,再将爱的根茎深埋进泥土里。

      但是,我错了,我忘了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特别是当我满脑袋满肩膀和四肢都开满大朵的鲜花,而双脚下的根茎已经深入到地下河时,我的心性已经开始变得闲散而淡漠了,我的欲念变得越来越轻了,我不再渴望被爱拥抱,而是渴望自由,像河流一样狂欢奔腾,汇入江海。

      渐渐地,除了本能地吸取天地精华自由生长,我已经失去了人的意识,人性消失时,我开始能看见周遭的世界了。

      原来,我置身在一片峡谷里。我的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灵敏,我能听见山对面雏鸟破壳而出的细微响动。

      一日清晨时分,我像往日那般沐浴在朝阳里,舒展着自己身上的枝叶和花朵,忽闻山对面一阵异动,我努力调动记忆里关于声响的印记,方才模糊辨认出那好像是人的脚步声,还有,哒哒的马蹄声……

      我也有一双腿,只是我不能行走。

      一上午的时间,我都在迷迷糊糊地听着山谷里的脚步声,它们忽急忽缓,忽远忽近……

      正午的太阳晒得我不禁并拢了花枝和花瓣,我眯着眼躲在大树的树荫下打盹。

      “找到了,传说中的蓝血魔花!你看!”一青年男子激动地叫喊声将我从恍惚而破碎的旧梦里惊醒,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钝痛,我皱着眉睁开眼,看见说话的那人正手握着匕首用刀锋在我的大腿上划了一刀,匕首很是锋利,我的一只大腿被划拉开一道长长的伤口,蓝绿色的鲜血从伤口猛地溢了出来。

      “嘶——疼。”我本能地抬起手臂,一掌推开了那个拿匕首将我划伤的男子。

      “动了!它动了!妖!妖怪!”伤我之人身旁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惊呼着,随即从腰间掏出了手枪,对着我的胸口开了两枪。

      好疼,我彻底被激怒,惊叫着挥了挥双臂上层层叠叠堆积生长的茂盛枝叶,将身前两个对我造成了伤害的陌生男人推飞了出去。

      二人猝不及防被我推飞至半空中,最后跌落至远处的草坪上。

      中年男子从地上利索地爬起,拿起枪又准备朝我开枪,我怒而支起深埋在大地之下的根茎,心里合计着,他们若再伤我,我就将他们拖进泥土里,让他们的尸骨给我做养料!

      “别开枪!”青年男子快步走到那位准备继续朝我开枪的中年男子身旁,用手压下了他举枪的那只手。

      “少帅,这株花树成精了,不杀了她,她会要了你我性命的!”穿着笔挺军装戴着军帽的中年男子严肃地回道。

      “邢副官,我们是来找魔花做药引救人的,好好跟这株花树商量商量,借她一树鲜花去救人命,也是在给她积功德,她不会生气的,一开始就是你我先后伤了她,她只是防卫性地反击了一下而已。”青年男子边说着话边回头看了我一眼,他摘下了自己的军帽,并且将手里的匕首放回了腰间的刀削里。

      说完,他走到了我身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绢帕,低头弯腰,用手里乳白色的绢帕一边擦拭着我胸前枪伤伤口里溢出的蓝色血液,一边轻声询问:“我叫路照溪,我和我的副官弄伤了你,真的很不好意思。原本以为你只是一棵树,却不料你也会疼,都是我的错。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能把你这一树的魔花借给用一用,好让我拿这一树鲜花去做药引,救我家中至亲之人的性命,若是不挪动枝干,就表明你答应了,若是你不肯,你像方才那样用树干将我推开便是,我会立即带我的副官离开,不会再继续扰你清净……”

      “路……路照溪?”我的心猛地一颤,虽然好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三个字,却有一种莫明的熟悉感。

      我懵然睁大双眼,看着身前这个青年男子,希望从他的眉眼和神态以及言语里快速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可我的脑子里好像已经被花根占满了,懵懵然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位副官走到路照溪身侧,手里仍握着枪,面对着我板着脸,对路照溪劝诫道:“少帅,你小心点。妖树狡诈,你别中计了。”

      “嘘,你住嘴!没有本帅的命令,你不许开枪。”路照溪蹙了蹙眉,命令邢副官别说话。

      “遵命。”邢副官警觉地盯着我,对路照溪高声回道。

      我木然看着路照溪在安静地给我擦拭胸口以及大腿上的伤口溢出的鲜血,虽然不记得他了,但是本能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不会伤害我,所以我并未再拨动自己身上的枝叶,而是一动不动地默然看着他。

      他们是看不见我的脸和我的双眼的,因为我的脸上和头上早就被郁郁葱葱的花叶和花朵掩盖了,可我能通过细微的缝隙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沉默片刻后,路照溪也擦干了我身上伤口渗出的血迹,他站在我身旁,仰面望着我身上满树忽然全部盛放的花朵,轻声叹道:“你不动弹,就是同意我采花了。多美的花,若不是急着救人,我也是不舍得将它们摘下的。”

      说完,路照溪便取下背上的背篓,开始小心翼翼地一朵一朵摘下我身上的花,期间邢副官想要搭手帮忙摘花。

      “你别碰她!”路照溪严声制止,不让邢副官的手碰一下树上的花朵。

      路照溪每摘下一朵我身上的花时,就有一些奇怪的记忆碎片嵌入进我脑海里,有些记忆碎片年代久远,有些记忆碎片好似就在近年内发生,它们穿插叠加着一片片飞入我脑中,而我是没有能力将它们拼凑齐整的。

      可当路照溪采光了我身上的花朵,继而开始采摘我头上和脸上的花朵时,那些记忆的碎片顷刻间在我脑海里有序地自动归位!

      我又想起一切了,与我而言,这并不是幸事。

      我落泪了,他看不见我的脸,不知道我在哭。采完了所有的鲜花,他背起了满载着鲜花的竹篓,准备和他的副官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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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4 18:17:33 | 显示全部楼层
      118章:孤鬼无援
      临走前,他还伸手摸了摸我大腿上被他用匕首划下的伤口,柔声对我说:“我弄伤了你,你还愿意将一树鲜花都给我,是我对不起你。谢谢你。带我治好爱妻的怪病,我一定会再回来看你,给你除草施肥,让你来年开出更多更美的鲜花。”

      “爱……爱妻?!”我心底惊叹着,虽不知今夕何夕,但也想不到长大成人的少年郎竟已娶妻,原本想开口说话的,听他这么说,我又闭嘴不言了。

      原来清醒过来要面对这残忍的事不是自己满树盛放的鲜花被人一朵不剩地采走,而是自己曾经爱过的男子或者醒来时仍旧还爱着的男子已经另有所爱。

      很快,天黑了,我死气沉沉地伫立在幽冷的月光下,终于是想通了,自己低声叹道:“也罢,缘分已尽,我再也不要纠缠,就在今夜,就在此地,我要与往事一刀两断。”

      当我心意已决要与往事了断时,我脚下的土壤开始松动,双脚下的根茎开始一根根断裂,从我的脚掌脱离,我只是轻轻下意识地挪了挪上腿,我的脚就离开了地面……

      脚下的土壤越来越松动,一点光亮在稀疏的土壤里闪动,我心中窃喜,猜测那是摄魂灯,遂弯腰蹲在地上,用双手去刨开土壤,果然,摄魂灯就埋在我脚下!

      我捧起摄魂灯,看着灯芯上空悬着的灯火,轻轻擦拭掉灯身上的泥土,我恍然大悟,原来作为绣魂门的掌灯人,是我逃不掉的宿命。

      走在月光下的那一刹那,我才清楚地意识到,彼时的自己,相比儿女私情而言,更渴望拥有的是自由。

      越是大步走向前走着,心里越是变得坦荡不已,心境在变化,身上的枝叶也跟着变化,它们开始退化掉落,当我走出那片峡谷时,我身上所有的枝叶都已经凋落殆尽。

      我失去了树感知万物的灵敏度,忽而发现周遭的世界变得不那么嘈杂了,我听不见草丛里各种花鸟虫兽的私语声了,黑夜霎时变得无比静谧。

      浑身上下忽然变得光溜溜一丝不挂了,我反而很是不习惯,尴尬地蹲在了一片灌木丛里,摘了一些树叶和藤蔓,赶紧用长藤条和枝叶给自己编织遮羞的“衣裳”。

      我像个褪去了长毛的野人似的,穿着树藤和树叶编织而成的衣裳,提着闪着鬼火的摄魂灯,走到荒无人烟的山谷里。

      早春时节,夜里的风仍是寒凉的。走到后半夜时,终于看见月光下的山头有座茅草屋,遂加快步伐,来到茅草屋里避一避风寒。

      我刚坐下不久,身后的草垛子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哭声断断续续,但我心里清楚,这一路走来,荒郊野外,没有一户人家,这孩童多半是只小鬼。

      我又看了一眼手里灯光微弱的摄魂灯,小声轻叹:“小家伙,我知道是你引我来这儿的,别哭了,有什么话,出来跟我说。”

      “娘!娘!呜呜呜!”草垛子里的小鬼闻声窜了出来,一路哭着跑到我身前。

      “娘?你叫谁娘呢?”看着小鬼头惨白的小脸,一双大眼睛,小嘴撅着忍着泪,我忽而心疼不已,我想起我的魇儿了,可是我心里清楚这个小鬼头不是我的魇儿。

      她扎着一对小羊角辫,身上穿着深红色的小花棉袄,蓝色的小棉裤,一只脚丫光着,另一只脚上穿着黑色的小棉鞋。

      “娘,救救我娘。”孩子立在我身前,一双泪眼盯着我求道。

      运来她不是在叫我娘,而是想向我求救,求我救救她娘亲。

      “你别哭了,你告诉我,你娘怎么了?”我脑海里全是当年魇儿和我相依为命的画面,不觉泪湿了眼眶,伸出手臂,想要抱抱眼前这个孤苦无依的小鬼魂。

      小鬼魂随即扑进我怀里,用冷冰冰的小脸靠着我的胸口,难过地哭道:“我和娘被拿枪的坏人打死了,只是我娘的魂魄被恶鬼吃了,我找不到我娘了,我害怕……”

      我低眼看了看小鬼头,才发现她的后背上有一个血窟窿,好像是枪伤。

      “你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见自己娘亲的魂魄被恶鬼吃掉的?”我不忍细看小鬼魂背上的致命伤,转而低头看着她的泪眼,认真询问。

      “我……我不记得了。呜呜呜!”孩子望着我的眼睛,哭着摇着头,无助地回道。

      也是,这个小鬼魂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模样,怎么能将事情的原委记得那般真切呢?

      “好吧,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你,你叫什么名字呢?”我伸手擦了擦小鬼魂脸上冰凉的泪水,温声询问。

      “我没有找你,是你手里的灯,我是寻着灯的亮光才遇见你的,我一路跟着你来到这里的,我害怕,所以才躲起来的。”小鬼魂啜泣着解释道。

      孩子的描述让我忽而想起自己曾经在风雪夜里被一盏孤灯指引上山的往事……

      想起往事,不免一阵心酸,我深吸了一口凉气,望着孩子清澈的双眼,摸着她的头,轻声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呜呜呜,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我只记得自己小名叫宝儿。”宝儿嘤嘤地哭道。

      “好了,宝儿不哭,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你娘亲的魂魄。”我拉起宝儿冰凉的小手,柔声安抚道。

      “谢谢您!”宝儿扑进我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这个小爱哭鬼,怎么这么像我小时候……忽而越发心疼她了。

      我抱着宝儿的魂魄,知道她年级太小,还不能记清楚事情的脉络,便不再细问,心里想着,既然因缘际会让她找到我,那我就随缘尽份,好好照顾她,兴许她忽然想起一些事,能给我一些线索,让我帮她找到娘亲的魂魄。

      宝儿在我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可她睡得并不安稳,她说梦话了,在梦里哭着叫着娘,她一边惊叫着,一边瑟瑟发抖,我心疼地抱紧这个可怜的小鬼头,温声安抚道:“宝儿不怕,娘在,娘在……”

      不知为何,看着怀里冰凉的小鬼头,忽而一阵心酸,当初魇儿走时,他的尸身也是这般冰冷。

      夜深时,月光从破漏的茅草屋屋顶将月光洒下,睡梦中的宝儿忽然大喊:“大帅府有鬼!有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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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4 18: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119章:因缘际会
      我听到了“大帅府”这个地点,即刻联想到了白天邢副官称路照溪为少帅。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他。

      天亮时分,我将宝儿的魂魄藏在了摄魂灯的灯芯里,这样她就不会惧怕白昼的光芒了。

      曾经为了留住魇儿的魂魄,我也这么做过,后来我收到了惩戒。这一次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孤苦小鬼这么做,我想绣魂门的师祖们的在天之灵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清晨路过一个小山村时,我向一位独居的老婆婆讨了一身干净的打着补丁的棉布衣裳和一双偏大的破布鞋,搓了一根细麻绳,将摄魂灯挂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就这样一身乞丐模样的打扮,一路打听着进城的路。

      我也不知道宝儿梦魇中高呼的大帅府在那座城市,但是我必须由近至远一座一座城去寻找藏了恶鬼的大帅府。

      我一路上打听路时就听到一些传闻,说是二十公里以外的有座江北城,江北城里的大帅府住着一位有情有义的大帅,这位大帅膝下无子,为了回报一个年轻小伙挡子弹的救命之恩,将那小伙子收为义子。

      可是,大帅患了绝症的女儿爱上了这个义子,后来大帅的这位义子娶了大帅身患绝症的女儿。

      听了一路关于江北城大帅府的传闻后,我也约莫猜到了那义子应该就是路照溪了。

      “能耐啊,你,敢替人挡子弹了,真是有情有义啊,你,竟然娶了身患绝症的女子。难怪,几年不见,你果真如愿做上了‘人上之人’了,了不得啊,你……”我默默赶着路,在心底凄然地冷嘲热讽着。

      在路上我看见了不少从北方逃饥荒来江北城的人,看着他们面瘦肌黄拖家带口奔走于风尘的模样,我不免又心酸不已,不禁默自感叹:这乱世啊,何时才能终结……

      天黑时,我终于赶到了江北城的城郊,整个人已经饿得四肢无力头晕眼花……

      “这什么身子骨,才饿一天一夜就不行了,还不如以前我师父亲手替我雕刻的那副皮囊呢。”我饿得走路都走不好了,只能在心底无奈地嘲讽自己。

      最没出息的是我刚拖着脚步来到大帅府门前时,我就饿晕了,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间摆了四五张床的房间里,守在床边的老阿姨告诉我说我被大帅府守门的护卫当成流浪的乞丐给抬了进来,我睡的是大帅府下人的集体宿舍。

      老阿姨自我介绍说她姓赵,是大帅府厨房的主厨,这个时间点,天刚黑,大帅府的人都在餐厅用餐,下人们都在一旁伺候着,只有她刚忙完一天的活儿,刚有空歇息一会儿,路过大门口时看见守门的护卫要把昏死在门口的我送去“大草棚”,她心生怜悯,让护卫将我抬到了大帅府的下人宿舍……

      赵阿姨说这“大草棚”啊,是江北城地方政府为了安置那些从北方逃荒涌入城中的乞丐们临时设置的“收容所”,说是“收容所”,可是由于近日逃荒进城的人太多了,只能将就着找个宽敞又偏僻的地界盖起几间大草棚,而这大草棚是既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

      “姑娘是从北方逃饥荒过来的吧?”赵阿姨从厨房给我端来了热乎的馅饼和一碗羊肉汤,见我捧着馅饼和肉汤狼吞虎咽,便小声这般询问我。

      可能是我太饿了,一时只顾着填饱肚子,而且这馅饼的味道像极了路照溪娘亲做的馅饼的味道,这让我愈发地稀罕手里的美食了,竟忘了赶紧回赵阿姨的话……

      由于吃得太急,我被刚入口的滚烫的羊肉汤呛着了,连咳了好几声。

      “你慢点吃,不够吃的话,我再去厨房给你取。灯下细细瞧你,生得倒是细皮嫩肉,只是穿得破旧,倒又不太像是从北方逃荒来的难民。那些难民一个个被饿得皮包骨头,十几岁的丫头都饿得失了水灵模样。唔……你不像他们,你到底什么来历?”赵阿姨边瞅着我轻声说着话,边将手边的油灯提起来,将灯提到了我肩膀旁,继续仔细地打量我的模样,而后轻笑着叹道,“是个美人胚子……”

      头一次被人提着灯笼这般打量,我都不好意思继续狼吞虎咽了,我仰面望着赵阿姨,嘴里还有没来得及嚼碎下咽的羊肉,刚想开口回她的话,不小心又被滚入喉咙里的肉渣和口水呛着了。

      这一次呛得厉害,直接咳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我的天,我这是有多饿,真是没出息……”咳嗽清楚后,我在心底开始笑话自己。

      “阿姨,我确实不是难民,只是家中受战火影响,导致我与亲人走散,我是来江北城寻亲的。”恢复平静后,我对赵阿姨轻声解释道。

      其实不想欺骗赵阿姨,但我说的话也是真假参半的……

      “哦,原来如此,可是这乱世,流民四窜,姑娘想要找到失散的家人,谈何容易啊。要不这样吧,孩子,你先想法子在江北城安定下来,再慢慢托人帮你打听家人的下落。”赵阿姨望着我的眉眼轻声说道,忽而我发现她眼底多了一丝泪迹,她唉声叹了句,“如果我的宁儿还活着,她也像你这般大了。”

      宁儿?好熟悉的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我努力地调动思绪,终于想起来了,我曾经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梦境里有个受过两朝皇帝恩宠的女子的闺名就叫宁儿,只是两朝的皇帝最后都将她打入了冷宫,而她最后也是死在了冷宫里。

      我不知这个梦境与我有何关联,我也不知道这个梦境里的宁儿与赵阿姨的女儿宁儿有什么缘源。

      “阿姨,我也叫宁儿。”忽然,我好似被鬼使神差似的,张嘴就告诉赵阿姨我叫宁儿,我自己都被自己这个举动吓懵住了。

      “真的?你也叫宁儿?”也许是思念女儿心切,赵阿姨竟然哭了,激动地望着我追问。

      彼时,我想告诉赵阿姨其实我不叫宁儿,又或者说,其实我没名字,确实是,至少我现在占用的这副崭新的皮囊是暂时没有名字的。

      那么,如果我不否认自己叫宁儿,也不算是骗人的吧……

      我挣扎犹豫着,又不忍看着赵阿姨失落,心里还想着借用同名的这层缘分,让赵阿姨帮忙让我留在大帅府打杂,好让我帮助小鬼魂宝儿早日找到她娘亲的魂魄……

      “是的,我就叫宁儿。”我望着赵阿姨双眼里的泪水和悲喜,轻声回道,如此这般撒谎,我却眼睛也不眨一下,丝毫不心虚,好像我真的就是宁儿似的。

      “宁儿,你留在大帅府好不好?”赵阿姨忽然拉住我的手,泪眼望着我笑着祈求道。

      “好……好啊。”我愣了一下,忙点头答应。心底不禁唏嘘,可怜天下的母亲,她们一旦被触碰到对于死去孩子的那份思念和疼痛之情时,就难免会丧失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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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4 18: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120章:冤家路窄
      我不能拒绝她,也不忍拒绝她。

      “宁儿,你会洗衣做饭吗?”赵阿姨又去厨房给我端来一大碗羊肉汤,并开始询问我是否有一技之长。

      “洗衣做饭绣花,我都会。阿姨您看这大帅府哪部分缺人手打杂干活,就将我安插进去便是,我不怕苦不怕累,一定不会给您丢脸。”我捧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对赵阿姨回道。

      “绣花?你还会绣花?”赵阿姨眼神里多了几分惊喜,忙看着我笑问。

      “嗯,会啊,怎么了?”我喝着热汤,低声应道。

      “这太好了,你知道吗,在大帅府地位最高的下人就是绣工。只要绣活做得好,这里的绣工可以享受到主人的待遇,甚至会被咱们少帅邀请共进晚宴。我们大帅府有位早年在清宫里做过绣工的老宫女,如今也快六十了吧,这位大姐的绣活做得好,少帅稀罕她做的绣品,直接赏了她一座宅子,只求她按照要求给府里做绣活就好。真是好命啊,这位大姐。”赵阿姨兴奋地说着,看我的眼神里越发多了几分稀罕。

      我心里自然明白为何大帅府里的这个少帅这般欣赏会做绣活的人,可我进大帅府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给人做绣工……

      “但愿少帅能看上我做的绣品吧,这样我也能有口饭吃了。”我顺着赵阿姨的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心里却在打算盘,想着夜里找机会去大帅府探一探,看是不是真有什么吸食魂魄的恶鬼……

      夜长梦多,我想早点给宝儿找到娘亲,不想再与路照溪产生新的感情纠葛。

      放下过去,就是放过自己,放过自己,方能重生。

      夜里赵阿姨带上我找大帅府的大管家说情,她撒谎说我是她的亲侄女,还在大管家跟前一顿夸我勤快手巧,大管家答应让我留下来试用几天,试用过关的话,就能长期留在帅府打杂。

      深夜安顿下来后,我借口上茅房溜出了集体宿舍,来到大帅府里一片寂静的竹林里,观察四下无人,才将脖颈上挂着的摄魂灯里面的宝儿叫出来。

      宝儿出来后就魔怔了一般,一路头也不回地往林子里窜,边跑边叫:“娘!娘!娘!”

      “宝儿,你跑慢一点,等等我!”我也不知这小鬼魂是怎么了,我边追着她边低声喊道,生怕动静太大会惊扰到大帅府里的人。

      我追着宝儿的魂魄一路穿过树林,来到大帅府南边的一个院落里,奔至院门口时,宝儿一头想扎进远门里,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了出来,小鬼头被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边激动地大哭,边对着远门内大叫:“娘!娘!你别哭,宝儿来了,宝儿来救你了!”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宝儿身旁,弯腰低头给她擦着小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抚:“宝儿别哭,我一定想办法将你娘救出来。这院落好像设了拦截野鬼的屏障,你是进不去的,你躲到灯芯里去,我想办法带你进去一趟,不过你得听话,我确定没有危险时就会叫你出来,如果我没有叫你出来,你不要跑出来,好不好?”

      宝儿站起身来,扬起头来,用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瞅着我,憋着嘴哭道:“你听,我娘在哭,她就在这个院子里面,她被人囚禁起来了,还有好多别的女鬼,好多女鬼都在哭,哭得可伤心了,她们说,下个月初一就是她们的死期。”

      听了宝儿如此一说,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今夕何夕了?

      “那今日是什么日子?”我看着宝儿低声询问。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可能就是明天吧!我要救我娘!娘!”宝儿摇头痛哭,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宝儿别哭!你听我说,你先藏进灯芯里,我马上带你进去找你娘,好不好?”我努力压底着声音安抚宝儿,害怕自己说话的声音让看守宅院的家丁听见,怕他们怪罪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扰人清静。

      宝儿抽泣着飘进了摄魂灯的灯芯里,我摸了摸挂在胸口的摄魂灯,想到路照溪认识这盏灯,遂赶紧将摄魂灯藏进了胸口的衣襟里。

      我躲到了院墙角落里的一株大树后,观察了一阵子院门口的动静,发现这间院落并无什么人出入,我贴着墙根小步轻轻走到门口处,朝院中望去,发现夜色下偌大的宅院里只有一间房间里亮着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投射到窗外的草坪上……

      帅府就连下人居住的宿舍都通电了,可这别院却还在点油灯,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厉鬼出没,戾气太重,电路根本无法正常联通。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走进院中寻找宝儿娘亲魂魄被囚禁的具体位置时,藏在灯芯里的宝儿忽然激动喊道:“我娘就在那个亮着灯的房间,求你快去,快去救我娘!”

      “嘘!宝儿别闹,我马上去。”被宝儿一催,我直接踏步走进了别院里,朝着那间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刚走到房门外的台阶下时,我就看见了窗户里有人影在晃动,不知为何,我就像一个贼似的,吓得赶紧躲到了屋子的墙角里,蹲在屋外的墙根,心虚地看着窗户里晃动的人影,暗自叹道:“这可如何是好?用什么样的方式进去才能不惊扰到主人又不让人心生怀疑?”

      就在我蹲在墙角里想法子时,宝儿冲出了魂灯,一路跑到门口处,抬起手来就开始敲房门,小鬼撞门,很快屋子里的脚步声就移动到了门口处,我赶紧站起身大步走到房门口,蹙着眉苦恼地瞪了一眼小鬼头宝儿,她看出来我不高兴了,她也知道自己不听话惹我生气了,赶紧躲回了我胸襟里的摄魂灯里。

      “谁?!是谁在敲门?!难道不懂这里的规矩吗?!”隔着门,我听见屋子男人的责问声,听起来火气不小,而且声音很熟悉,没听错的话,应该就是路照溪。

      怎么办?怎么办?溜,赶紧溜吧……

      不知为何,连鬼都不怕的我,彼时却心慌不已,掉头就想跑。

      宝儿自然很不乐意我“临阵脱逃”,她救母心切,再次不听我的指令,冲出了魂灯,直接同头哐哐地撞响了我身后的大门。

      “是谁?!活腻了吗?!”门被打开了,开门的人对着我的背影怒吼着,直接吓得我打了一个激灵。

      我背对着他站着,心里嘀咕道:“慌什么呢,我?还,还打激灵了?怕什么呢,我?路照溪有……有那么可怕吗?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犊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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