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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化不肥

[转帖] 百里绣魂:不要打扰夜半棺边刺绣的男人--作者:佛心与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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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汗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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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20-6-14 06:53:36 | 显示全部楼层
      260章:红尘万丈
      “后来你带她走了吗?”我哽咽着轻声询问道,并开始真正关心阿楠爱着的这个名叫凤瑾的女人的命运。

      “当时在盛怒之下,我狠狠揍了一顿凤瑾的夫君,并且差点用手里的刀杀了他,是我的随身护卫强行阻拦夺走了我的刀。凤瑾的夫君被我打成重伤,那一带的街坊邻居都认识凤瑾夫妻俩,我将凤瑾的夫君揍倒在雪地里之后,就试图带凤瑾和孩子离开,我拉着她的手,让她抱着孩子跟我进马车,周围看热闹对百姓对她指指点点,她犹豫再三,甚至有人说她勾引达官贵胄,不守妇道,她不愿被众人唾骂,就婉言拒绝了我,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根本不认识我……”阿楠委屈而愤慨地望着我倾诉道。

      “她当时那么做,其实是为了保护你吧。她都沦为戏子了,贞节名誉早就不保了。你不该怪她,她若真是自私的女人,当时一定会不顾众人的唾骂,抱着孩子跟你走。同为女人,我倒颇有几分敬佩凤瑾了,她的爱是极度隐忍的。若是我,我一定会不顾一切跟你走了……”我开始主观地替凤瑾解释,好像我自己隔着时空见过她一般。

      “我当然知道她是怕毁了我的名誉,可我根本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虽然婉拒了我,但是我实在放不下她,也不敢想象她跟着那个被我打伤的酒鬼回家后会遭遇怎样的虐待。我当机立断,强行将抱着孩子的凤瑾带上了马车。那个酒鬼在雪地里一直指着我和凤瑾唾骂,并且扬言要去府衙告状。后来他确实去府衙告状了,不过不是因为那日我在雪地里揍他夺走他的妻儿,而是因为春天的时候,凤瑾找到他,给他一笔钱,让他写休书,他将休书写好了,他吃喝嫖赌无度,很快就将凤瑾给他的银钱挥霍殆尽,他又来骚扰凤瑾……”阿楠眼底噙着泪,愤恨地回忆道。

      “休书都写了,挥霍完银两又去骚扰凤瑾,那是不是该被你打废了?”我黯然望着阿楠双眼里的怒火轻声叹道。

      “当时我在家就好了,可惜我被家父召回京城,公务缠身,并未能及时赶到凤瑾身边。那时候其实我都决定了,帮家父处理完最后一份公务就跟他说我要辞官归隐,那日傍晚,我在府中与家父喝茶,我正酝酿着向家父说明辞官归隐的心愿,却不料我留在洛阳城里的护卫急急忙忙来到京城府宅找到我,他虽是并未当着我家父的面说清来意,但我看其脸色就猜出是洛阳城的凤瑾出事了……”阿楠撅着嘴忍着泪苦痛地回忆道,“我借故说洛阳有紧急公务需要我回去处理,家父便让我连夜启程回洛阳。回到洛阳城以后,待我找到凤瑾时,你猜她在何处?”

      说到此处时,阿楠的泪水再次决堤,满眼满脸全是苦痛。

      忽然心口一阵抽痛,虽然猜不出凤瑾后来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大致能从阿楠双眼里的悲痛和绝望里推测出凤瑾的惨况……

      “在何处呢?”我蹙着眉忍着泪望着阿楠轻声问道。

      “那个畜生绑架了凤瑾,并以凤瑾的性命安危想我索要赎金,我虽知道此人本性贪婪,可我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他一旦察觉到危险,会对凤瑾做出禽兽不如的行径,我如约交了赎金,可此人奸诈,拿到一大笔赎金后也不肯放人,还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找到凤瑾时,已是她失踪三日后,她被那个畜生囚禁在荒村地窖里,受尽了凌辱,浑身是伤,人已经神志不清……后来,我杀人了。”阿楠并未描述他找到凤瑾时,凤瑾身体状况的细节,但他说到他杀人时,我又看到他双眼的黑色瞳孔闪过了一道血光。

      “你杀了谁?”我望着阿楠轻声问道。

      “你知道吗?凤瑾在被绑架时就已经怀上了我的骨肉,她被掳走后,被几个人山村野夫染指,我找到她时,看见地窖里的她身上满是淤青且一丝不挂,我心痛至极,脱掉自己的外衫跳进地窖里,想用自己的衣裳裹住凤瑾的身子,可那些畜生竟然还在地窖里的草堆里埋了捕兽器,我的脚被捕兽器夹住,被困在地窖里,一时无法逃脱。他们又利用我向我家父勒索黄金万两……”阿楠咬着牙回忆着,而他的眼底有无尽的怨恨在翻腾……

      “如此一来,你家父一旦找到地窖的你和凤瑾,就知道你们的情事了,你是京城宰相的儿子,你和凤瑾这样身世的女人在一起,是不可能得到你家父的支持的。他老人家定是棒打鸳鸯了吧……”我情绪也越发低迷,望着阿楠黯然长叹了一口气。

      “家父找到我和凤瑾时,并未发作,而是冷静地将我和凤瑾安顿在洛阳城的一位老友家中,说等我们伤痊愈了,再商议婚事,给凤瑾一个新的身份,给她找一对父母,让她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嫁入徐家。可当时朝廷中有人想弹劾我家父,恰巧查到我在洛阳城的风流事,又暗地里找了几个证人,花重金收买人去府衙告状……他们的目的是想害死我家父,想毁了徐家。我养好伤以后就瞒着所有人雇了几个杀手,亲自带着杀手杀光了那些谋害我和凤瑾的人以及‘洛阳夺妻案’的幕后主谋。祸事越闯越大,雇杀手杀人灭口已经不能彻底将风波平息,皇帝知道了徐家的这件丑事,朝廷百官也开始对宰相的家丑议论纷纷……我和凤瑾乃至整个徐氏家族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阿楠紧蹙眉头,忍着泪倾诉道。

      “没想到你家父一开始竟然能接受凤瑾,这是我万万不能预料到的。后来事情闹大了,你家父与你断绝关系,将你的姓名从祖籍剔除,那也只是万般无奈之下做出的抉择,舍你一人,救整个族氏。你不该恨他的……”我坐在了桃花堆里,黯然叹道。

      我眯眼望向远处漫漫无尽头的桃花林,忽而觉得这茫茫一片粉白,倒有几分像纠葛着恩怨爱恨的万丈红尘。

      阿楠眼里哭出了红血丝,他坐在了我身侧,低声叹道:“你错了,其实我并不恨我家父。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凤瑾答应跟我来到这片桃花坡的古桃树下相约私奔,却失约了。她还怀着我的骨肉,为何不来找我?还有我那未出生的孩儿,不知凤瑾是否将他平安诞下,将他抚育成人……”

      我默自沉思了片刻,忽地发现一个很大的疑问。

      我转过身望着阿楠的侧脸,疑惑不解地叹道:“阿楠,你说了这么多,可你还未告诉我,你是如何死在这片桃花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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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20-6-14 06:54: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朦胧的晨光 于 2020-6-16 06:55 编辑

    261章:古桃之约
      阿楠盯着我的双眼轻声回道:“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死的。”

      “你竟不知自己是如何死的……”我惊诧地望着阿楠叹道,并低眼看了看自己手里亮着明亮灯火的摄魂灯,转而对阿楠询问,“那你的尸骨呢,能带我去看看么?”

      “我是尸骨?你要我带你去看我的尸骨?不……我做不到。”阿楠的眼里忽地满是恐惧,望着摇头叹道,“你,你怎么能让一个爱美至极的孤魂野鬼去看他自己的尸骨呢?你太残忍了……”

      看来阿楠很是抗拒去看他自己的尸骨,可若是不让我看看他的尸骨,我又如何能推断他的死因……

      “带我去看看吧,兴许看了你的尸骨,我就能找到你的死因,又或者还能通过你的死因来推断出当年为何凤瑾失约。”我蹙着眉望着阿楠严肃地分析道。

      阿楠撅了撅嘴,极其不情愿地低声嘟囔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带你去看我的尸骨吧,不过我只将你带过去,我不看,你自己看便是,等你看完了可别跟我描述我尸骨的模样,行不行?”

      “行,我答应你。”我悲悯地望着阿楠的脸轻声应道。

      阿楠站起身来,我也跟着站起身,在阿楠的引领下,我绕过了那株古桃树来到了古桃树的另一侧,看见了树下的桃花冢。

      阿楠指着古桃树下的桃花冢,偏过脸望向一边,对我低声说:“我就死在这株古桃树下,无人掩埋我,我死后,这片桃花林下了好几日的大雨,古桃树上满树的桃花都被大雨打落,凋落的桃花将我的尸骨掩埋了。其实我也不知今夕是何夕,因为这片桃花林的桃花凋了又开,开了又落,朝朝暮暮,年年岁岁,从不负我。”

      “我知道了,你还是回避一下吧。为了查找你的死因,我现在不得不将你的尸骨从桃花冢里挖出来,但是我也不能保证挖出你的尸骨后就能一定找到你的死因,希望你能谅解我能支持我,若是你不答应我这么做,我便不碰你的桃花冢。”我望着阿楠的侧脸认真解释道。

      阿楠迟疑了片刻,便转身背对着我,低声说:“没,没事。你挖吧,我去古桃树的另一侧等你,你忙完了记得去林子里的山涧里洗手,然后再回来告诉我结果就好。”

      “嗯,我记住了。”我看着阿楠的背影轻声应道。

      说完,阿楠就转身走到了古桃树的另一侧。

      阿楠走开后,我双膝跪在了他的桃花冢前,就在我用双手去触碰他的桃花冢时,我头顶的古桃树满树的花枝忽地颤了颤,一片片桃花霎时从半空中洒落,凋落的桃花花瓣上还带着水滴,水滴和落花一并落至我身上和我的双手上……

      或许是被这一树落得惊心动魄的桃花所触动,回想起阿楠对我说的那些前尘往事,我忽地又心痛不已,我收起了摄魂灯,一边默自用双手挖着阿楠的桃花冢,一边黯然地落着泪。

      而古桃树的另一侧传来了阿楠的啜泣声,我不知他为何哭,可能是因为想起过往而悲痛,也可能是无法忍受一个女子亲手挖开他的桃花冢,去看他尸骨的模样……

      当我挖出阿楠的尸骨时,看着青衣下他的头骨和四肢骨架,忽地心中一惊。

      我发现阿楠全身的骨头都是黑色的,尸骨完整,骨头上并无明显的伤痕。

      结合阿楠之前跟我讲述的一些事情的细节以及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我大致能推论出阿楠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下了某种毒药,而阿楠不知自己的死因,由此可以判断他毒发身亡时是毫无痛苦的,应该就像睡着了一般,这是下毒者最后最无奈最温柔的慈悲。由此可以大概推断出下毒之人应该他的亲人或者朋友,只有亲友才会不忍心让他在临死前再承受毒药穿肠之苦……

      我轻轻地用双手掬捧起桃花将阿楠的尸骨掩埋,掩埋完阿楠的尸骨以后,我转身走向林中的一沟山涧,蹲在山涧旁将手洗净,顺便掬水洗掉了自己脸上的泪迹。

      回到阿楠身边时,我静静地坐在了他身旁,并未即刻开始询问他生前最后一日所经历的事情的细节,而是轻声对他说:“我理解你做过的每一个选择。”

      “谢谢你。”阿楠含着泪望着我叹道,“谢谢你这么有耐心听完我的故事,还想办法帮我查找死因。”

      “不用谢我。相遇即是缘分。能帮到你,我很开心。接下来我需要你配合我,那样我才能真正查出你的死因,然后帮你推断出凤瑾失约的真相。不过我得提醒你,往往真相很残忍,长梦若不醒,于心而言,梦境即是实景,长梦若乍然醒来,可能心境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望着阿楠的双眼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为揭开真相做好铺垫。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发现阿楠眼底有魔性,担心万一真相让他情绪失控,希望他能事先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因为崩溃而彻底丧失了理智。

      “问吧,只要是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如实告之于你。”阿楠望着我诚恳地回道。

      我望着阿楠眼底的阴柔善意,严肃地问道:“你生前最后一日是如何度过的?在你来到这片桃花坡赴约之前,你都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吃过什么,喝过什么……”

      阿楠蹙着眉沉默了片刻,低声回忆道:“事情闹到朝堂之后,我就被我家父软禁在京城府宅里,而凤瑾被我家父的心腹送到了皇家尼姑庵里避风头。那日我相思成狂,惦念着即将临产的凤瑾,私下求我的乳母和老管家帮我逃出府宅,那日清晨在京城府宅里陪我爹娘匆匆吃过早膳后,我就在乳母和老管家的帮助下乔装改扮成出府办差的家丁,成功地混出了府宅大门,来到城郊时,老管家给我递来一壶糯米酒酿,说是等到凤瑾产子以后,用这糯米酒酿煮红糖鸡蛋给凤瑾吃,既能调养身子还能助她给孩子哺乳……他让我将糯米酒酿送去尼姑庵给凤瑾,并交代我千万要告诉凤瑾,只能生完孩子以后才能喝糯米酒酿……”

      “你是不是在去尼姑庵的路上喝过那壶糯米酒酿?”我盯着阿楠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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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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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0-6-18 06:57:02 | 显示全部楼层
      262章:飞花作恨
      “你这是何意?我为何要偷喝我家老管家特意为凤瑾准备的糯米酒酿?”阿楠有些气恼地望着我反问道。

      “阿楠,我实话告诉你吧,据我推断,你很可能是中毒身亡的。你所中之毒应该一种毒发时让中毒者丝毫无痛感的毒药,你是在昏睡中死亡的,因此你才不知自己的死因。你那日除了同你爹娘一起吃了早饭,还吃过别的东西么?”我盯着阿楠的双眼严肃地问道。

      “那日我并未去尼姑庵,而是在与送我的老管家告别后,就驾着马车独自往这片桃花林。因为我早在谋划出逃之前就给凤瑾写了藏有暗语的书信,让她晌午时分去尼姑庵山后的桃花坡古桃树下等我,我带她私奔。”阿楠冷着脸低声回忆道,“我害怕自己会迟到,因此一直着急赶路,出门后就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凤瑾都要临产了,你还计划带她私奔,你就不怕私奔路途奔波劳累致使凤瑾动了胎气吗?”我不解地望着阿楠问道。

      “可是你可知道,一旦凤瑾在尼姑庵里生下孩子,她就很可能被人害死?”阿楠阴沉着脸,盯着我问道。

      “你,你竟然知道有人想害死凤瑾?”我愕然望着阿楠问道。

      “她死了,就死无对证,哪怕我家父有意想保她平安,可是整个徐氏家族甚至朝廷里的一些维护我们徐家的官员里,都有人想让凤瑾变成一具不能开口说话的尸体。她肚子里怀着徐家骨血,只要她一日不产子,她就多活一日……正因为我深知此事的利害,才着急想要带她私奔。”阿楠阴沉着脸,望着我低声解释道。

      “后来呢?你来这片桃花林的路上可还遇见过什么别的人或者是否停下来在某个驿站歇息过?”我倦乏地坐在古桃树下,抬眼望着半空中飘落的桃花,低声问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为了赶路,一路上连喝口水都顾不上,我不曾见过任何人,也不曾停歇过,一路来到此处,从晌午一直等到日暮,也不见凤瑾的身影,后来歇在树下,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后,发现自己站在自己的尸体旁。”阿楠站在树下,有些不耐烦地对我回道。

      我忽地觉得有些头疼,一时找不到任何头绪,只能默然拿出摄魂灯,看着摄魂灯里的灯火,无奈叹道:“只怪我能力有限,我可能帮不到你了。”

      见我情绪格外低落,阿楠忽地长叹了一口气,坐在我身旁,蹙着眉望着我的嘴唇轻声说:“我发现你气色很不好,唇色发白,你一个大姑娘,怎么就不知道打扮打扮自己,我这里有支用桃花脂粉秘制的口脂,你用我的口脂涂在你的唇上,这样你的气色看起来会好很多……”

      说着,阿楠从衣袖里掏出一支泛着淡淡光华的棕红色小木管,打开木管的盖子,用食指轻轻挑了一点木管里的桃色口脂,并将口脂往我的唇上点画……

      “奇怪了,为何我的口脂无法在你的嘴唇上着色……”阿楠盯着指头上沾染的桃色口脂,转而又望了望的嘴唇,疑惑不解地感叹道。

      我望着阿楠嘴唇上那一抹淡淡的绯红,轻声回道:“因为你我人鬼殊途。”

      “这口脂可是凤瑾亲手为我调制的,她将口脂放在了寄给我的书信的信封里,还在信上说了,她做口脂用的桃花采自尼姑庵后山桃花林里最老的一株古桃树。”阿楠低声对我说道,我看见他眼底带着一丝笑意,然而笑意里又藏着沉沉的悲惋。

      我盯着阿楠手里捏着的那支桃色口脂,忽地恍然大悟,慌忙望着阿楠求证道:“你那日来这里等凤瑾时,是不是涂过这口脂?”

      “涂过啊,这是凤瑾亲自为我调制的口脂,我一直未舍得涂,那日心里想着很快就要见到她了,赶紧涂上这口脂,让她见了也欢……欢喜……”阿楠看着我的脸色,忽地明白了什么,他脸上的笑意霎时消失不见,他怔然望着我问,“难道你的意思是这口脂有毒?”

      我默然不语,轻轻地对阿楠点了点头……

      阿楠眼底忽地闪过一丝泪光,然后躲过我的眼神,低眼看着手里的桃色口脂,并小心翼翼地将口脂盖盖上,然后将盖好的口脂放进了衣袖里,并失魂落魄地低声自语道:“不,不可能的,凤瑾是不可能下毒害我的。”

      说完,阿楠像魂骨被何种无形的力量鞭打过一般,无力地躺倒在桃花堆里,侧起身子背对着我继续喃喃自语道:“凤瑾,凤瑾,你为何还不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你,等着你,等着我们的孩儿……凤瑾啊!若是真是你给我下的毒,那我也不怪你,我不怪你……”

      说着说着,阿楠忽地痛哭了起来,我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整个身子在桃花堆里瑟瑟发抖……

      忽然心痛不已,不禁泪湿了眼。

      “阿楠,你先别哭。”我看着阿楠的背影轻声安慰道,“你再仔细回忆回忆你当初收到凤瑾的来信的场景,那封信是否有过被人打开过的痕迹?”

      “好像没有……”阿楠背对着我哽咽道,说完又转过身来,用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望着我说,“我记不清了,算了,你不要查下去了,你不要再问我任何问题了,我想冷静冷静……”

      说完,阿楠又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侧卧在桃花堆里,默然哭泣着。

      我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无力感,觉得自己愚笨又无能,既解救不了自己,也解救不了有困苦的孤魂野鬼,还找不到办法找出百里照溪和故辛以及邪月的下落……

      而阿楠哭着哭着又开始自言自语道:“凤瑾,我忽然希望是你给我下的毒,这样一来,死在你的手里,我也是心甘的,别人都没有资格杀我,只有凤瑾你可以杀了我,你杀了我……”

      阿楠哭得悲痛而绝望,而我手里的摄魂灯的灯火亮度也随着阿楠的绝望的加深而变得越来越晦暗,直到阿楠哭得一动也不动时,他的魂身被风一吹,便化作了片片粉白的飞花随风散去,而我手里的摄魂灯彻底熄灭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孤鬼在我眼前哭得魂飞魄散,眼睁睁地看着因这个孤鬼而亮起的摄魂灯一点一点悄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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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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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20-6-18 06:57:19 | 显示全部楼层
      263章:古树落泪
      当摄魂灯熄灭时,我眼前粉白的桃花坡瞬间消失,而我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迟儿!迟儿!你醒醒!”黑暗里,我听见有人在高声叫我。

      我瞪着眼睛盯着眼前无尽的黑暗,慢慢地,我终于能看见了模糊的景象了……

      一张人脸浮现在我眼前,紧接着,另一张人脸也浮现在我眼前,还有一头狼的身影。

      我使劲凝神去看他们,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你们,你们回来啦!”我望着他们大呼了一声,在仔细一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身处在那片月色下的竹林里,而眼前不远处确实立着一株盛放着桃花的古桃树。

      “嘶!”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一声马叫声,惊地我怔然回头望了望。

      低眼回望的那一刹那,我注意到了自己手里握着一副绣画,而摄魂灯就静静立在我脚旁,灯盖是开着的,灯火还是亮着的……

      摄魂灯的旁边放着之前我们带上行李里的针线盒,针线盒是开着的,盒子里的绣线和绣花针被翻得有些凌乱,并且有一根穿着粉白色绣线的绣花针就躺在针线盒的最上面。

      我猛地低头仔细展开自己手里的绣画,绣画里画着的正是桃花坡上古桃树下的阿楠,画中的阿楠躺在桃花堆里,手里捏着那支桃色口脂。

      “你们去了何处?几时回来的?”我望着眼前的百里照溪和小和尚故辛紧张地问道。

      我只感觉自己好似大梦初醒一般,可并无睡醒后的那种轻松感,相反,我浑身都倦乏不堪,好似刚做完了一件煞费苦心的体力活。

      百里照溪在一旁帮我收拾着针线盒,又帮我将摄魂灯的灯盖盖上,并低眼看着我手里的绣画,笑着打趣道:“我们刚找到你,远远地就看见你在灯下做绣画,可是走过来叫你,你竟不搭理我们,好不容易叫了好几声,你才有反应。这大晚上的,你不去找失踪的故辛,却有闲情坐在月下刺绣……”

      “故辛,故辛,你没事吧?”我呆坐在草地里的岩石上,望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小和尚故辛恍惚问道。

      “迟儿,我没事,只是在采药时不慎跌入一个附近猎户挖的捕兽坑里,是这头白狼找到我,然后用叫声引来百里大哥来捕兽坑将我救上地面的。”小和尚故辛忧虑地望着我轻声回道,说完便从衣袖里掏出他替我采的草药……

      我开始上下打量故辛,发现他的左脚小腿上包着绷带,绷带上渗着血迹。

      “故辛,你受伤了!”我焦急地呼道。

      “我的伤无妨的,我吃过药丸了,等到一会儿找个栖身之地睡一觉,明日就能痊愈。”故辛一边温声回着话,一边蹲到我身前,给我脱下鞋,在我的脚伤上涂抹草药药汁。

      将针线盒收拾进马背上的行李箱后,百里照溪厌烦地望着在给我上药的小和尚故辛念叨道:“行了,你赶紧给她把药上完,刚才回来找迟儿时,我注意到前面林子里有一个山洞,折腾了大半夜,委实乏透了,该歇息歇息了。”

      故辛抬眼望着百里照溪点了点头……

      上完药穿上鞋以后,故辛牵着我的马,百里照溪骑着他的马,他们二人催着我赶紧上马离开,而我却迟迟不愿离开,而是默然握着绣画,走向了不远处的那株开满鲜花的古桃树。

      “迟儿!你去桃树下作甚?夜深了,树下湿气重,赶紧过来,我们该走了!”骑在马背上的百里照溪望着我高声喊道。

      可我仍是头也不回地,好似魔怔了一般,笔直地朝那株古桃树走去……

      “你别叫她了,她去看看就会过来的。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她回来便是。”我听见小和尚故辛在轻声劝着百里照溪。

      “我不知道要等她吗?就你话多!挨揍还没挨够啊?忘了今晚是谁将你从捕兽坑里救出来的吗?”百里照溪在喋喋不休地与故辛唠叨。

      当我走到了古桃树树低下时,我看见了树下隆起的一抔土丘,我知道这土丘就是阿楠的坟冢……

      我仰面望着古树上满树的桃花,黯然神伤地轻声问道:“阿楠,要不要我给你立一块墓碑,免得路人来到树下无故踩踏了你的桃花冢……”

      “你走吧……阿楠都随风散去了,他的桃花冢早就与这古树合为一体了,不需要任何人给他立碑。”让我意外的是,我竟听见古树说话了。

      是位陌生男子的声音……

      “你是谁?是鬼是妖?”我镇静地仰面望着古树问道。

      “我是凤瑾。”古树轻声回道。

      “凤瑾?!”我惊诧地叹道,忽而想起阿楠之前跟我提起过,凤瑾音色特殊,及其像男子的声音,在戏曲里唱的是“小生”的角色。

      “我是凤瑾,我其实与阿楠是同一日死去的,我死于清晨,阿楠殁于日暮,那日天还未亮,我的魂魄就来到了这棵古桃树下,只是新鬼阴气太弱,若不找处藏身之地,一旦太阳升起,我的阴魂很快就会被周围环境里的阳气冲入无边荒野,于是我就躲到了这棵古桃树上,可我未曾料到自己躲到树上之后就没有办法从树里面走出来了。阿楠来到树下等我时,我就在树里面,我能看见他,也能听见他的说话,可他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方才你和你的朋友路过此地时,是我有意施了障眼法,将你一人留在此处,让你替我和阿楠绣魂,可我发现之前一直无法与你沟通,只能躲在树上默自落泪……你是给阿楠绣魂了,可你并未将我绣入绣画里啊。”古桃花树飘下一滴滴的露水,原来是凤瑾的眼泪。

      “可我不曾见过你的模样,如何替你绣魂?”我仰面望着半空中飘落的水滴和花瓣,无奈的低声叹道。

      “也罢,其实你都看见了吧,阿楠已经魂飞魄散了,纵使你有办法替我绣魂,我也只不过是你绣画里的一只孤鬼罢了。罢了,就让我待在这古桃树里守着阿楠的尸骨,他的尸骨葬于树下,而我的阴魂葬于树上,树枝树根本是一体,我与阿楠勉强也算是‘生不同衾死同穴’了。”古树下一直有雨滴飘落,看来凤瑾哭得正悲戚。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望着古桃树满树的桃花轻声问道:“我一直有个疑问,阿楠是涂了你给他亲自制作的桃花口脂中毒而亡的。你,你是下毒之人吗?”

      “对,是我下的毒,是我亲自毒死了我最爱的男人。”古桃树里飘出了凤瑾苦痛的抽泣声。

      “真的是你?!你为何要毒死阿楠?!他那么爱你!当他得知很可能是你下毒害死他时,他就在悲痛欲绝之中魂飞魄散了!你,你可知道阿楠他这几百年来守在树下只是为了等你?你的心太狠了……阿楠怎么爱上了你这样狠毒的女人?!”得知真相后,我忽地情绪失控,攥起拳头仰面望着在不停地飘洒着雨滴的古桃树厉声斥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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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0-6-18 06:57:46 | 显示全部楼层
      264章:灰飞烟灭
      “你当过母亲吗?”花树里传出凤瑾的哽咽声,“如果你当过母亲,如果有人让你必须在孩子和爱人之间做一个选择,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你会如何抉择?”

      “是谁拿你孩子的性命威逼你给阿楠下毒的?你又是如何死的?”我哭着问凤瑾。

      “其实早在阿楠用书信与我秘密联系商议私奔的前半个月我就已经在尼姑庵产子了,威逼我的人好像是朝廷里的一个高官,他本人并未现身,而是让尼姑庵里的一个老嬷嬷对我下毒手。他们抱走了我的孩子,逼我亲自给阿楠下毒。那日子时,我反悔了,我想求人帮我告诉阿楠那支桃花口脂有毒,可他们抓住了我,逼我喝下了鸩酒……我的魂来到此处时,却只能藏身进古桃树里,并且无法与树下的阿楠沟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楠他……”凤瑾的抽泣声越来越大,古桃树上有片片飞花和水滴不断洒落而下。

      “那个孩子呢?后来活下了吗?”我黯然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死后躲进这株古桃树后就再也未能出去过……”凤瑾痛苦地哽咽道。

      “别再难过了,就当那个孩子平安长大一生喜乐吧。”我无奈地轻声安抚道。

      凤瑾并未回我的话,而古桃树上的花朵开始不断地掉落,我懵然站在树下,只眨眼的功夫,整株古桃树上的花朵包括花叶都掉落殆尽,最后只剩下满树的秃枝。

      落花掩埋了我的双脚,我疲倦地站在秃枝的古桃树下,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迟儿,别再哭了,花都落尽了,我们得走了。”百里照溪骑着我来到我身旁,低声劝道。

      “凤瑾也魂飞魄散了?”我看着牵着马走到古桃树下的小和尚故辛低声问道。

      “是的。”故辛望着我肩膀上的落花轻声叹道,“她本就是一缕卑弱的孤魂,靠着一丝爱恨怨念勉强附身在古树之上,如今最后一点对人世的执念也消失了,孤魂就只能随风灰飞烟灭了。”

      我走过满地落花,来到故辛身前,望着他眼底淡淡的忧郁,轻声问:“你刚才看见她了吗?”

      “嗯,看见了,不过她已经魂飞魄散了。离开这儿吧,你看看你的头发和衣裳都被树上落下的水滴浸湿透了,该找个山洞烤烤火,不然你会生病的。”故辛望着我轻声回道。

      “走吧。我来带路,你俩紧跟上来。”马背上的百里照溪看着我和故辛催道。

      白狼邪月走到了故辛身前,与故辛默然对视了片刻,然而转身跑进了竹林里……

      我爬上了马背,看着牵着马跟着百里照溪走的故辛低声问:“刚才白狼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是的,白狼让我帮他保守秘密。”故辛一边牵着马跟上百里照溪,一边对我轻声回道。

      “什么秘密?”我望着故辛的背影好奇问道。

      “白狼知道我能看见他魂骨的模样,他让别把他魂骨的模样告诉给任何人。”故辛回头望了我一眼,如实对我回道,说完转头望向百里照溪,继续认真给我牵马赶路。

      “那你答应他了吗?”我继续追问道。

      “嗯。我答应他了。”小和尚故辛轻声回道。

      “傻和尚,你还真好说话。”我无奈苦笑着故意刁难他道,“那若是我非要你将白狼的魂骨的模样描述与我听,你怎么办?”

      “故辛,你快说说看,我也想知道那白眼狼邪月的魂骨到底是什么模样……”在前面领路的百里照溪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回头望着牵马赶路的故辛着急催道。

      “我答应白狼了,不能说。”故辛望着百里照溪摇头回道,转而回头又望着我轻声说,“我知道迟儿最是善解人意,一定不会强人所难,不会让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呵!”百里照溪转过头望着夜色中的竹林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诸多微妙的情绪。

      故辛的这一番话忽而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对他回道:“是,我不会勉强你。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让白狼亲口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百里照溪带着我和故辛来到了山林中的一处石洞前,将两匹马拴在了山洞外的大树下后,百里照溪就近拾捡了些柴火,领着我和故辛进了山洞……

      在山洞中升起篝火以后,我们在篝火上烤了些干粮,三人又冷又饿,开始围着篝火吃东西。

      我看着篝火附近地面上铺得整齐的石地还有石地上摆放有序的干草,对百里照溪疑惑问道:“这里之前好似有人来过……”

      “别猜了,之前我来这里住过,这石地和干草都是我铺的,因此我记得路,能带你和傻和尚一起找到这儿来。”百里照溪望着我淡淡地笑道,并抬起手来从我鬓边的头发上捏起一片桃花花瓣,转而盯着我晾在篝火旁石地上的那副夜里我刚绣好的绣画,轻声说,“跟我们说说绣画里这位姑娘的故事呗……”

      “他是位公子,不是姑娘。”我蹙着眉严肃地望着百里照溪纠正道。

      “不是姑娘?这身段,这秀发,还有这双灵动的丹凤眼,小朱唇……还有这兰花指翘得……手里还捏着桃色口脂呢!你竟然告诉我说这是位公子?!”百里照溪伸手从石地上拾起那副绣画,指着绣画里的阿楠,望着我苦笑着问道。

      我总觉得百里照溪的笑意里带着一丝对阿楠的嘲讽,我有些不高兴了。

      “拿来!”我阴沉着脸,对百里照溪冷声命道,并从他手里将绣画抢了回来。

      “你这么凶作甚?我说错了什么吗?”百里照溪较真地瞪着我问道。

      “阿楠他长相虽是阴柔,可骨子里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不像有些人,长得是高大魁梧,可吃起醋较起劲来比女人还墨迹!”我冷眼瞥着百里照溪回道,说完便收起了绣画,起身将绣画装进了随身携带的行李箱中。

      收拾完毕后,我就背对着百里照溪侧卧在了篝火旁,紧闭双眼,一声不吭。

      可我脑海里还全是关于阿楠的故事,一想到他们二人最后的结局,我就忍不住想落泪。

      “你说谁比女人还墨迹呢?啊?!”百里照溪听出我是在讽刺他,一下就气炸了。

      “你就别再招惹她了,没看出来她现在很累吗?而且心情也很低落……”故辛在低声劝阻百里照溪,可能是担心我和百里照溪又会吵起来。

      然而我并无心情和力气去搭理百里照溪……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他父亲,之前就商量好了,要开始扮演父女关系,可你听见她刚才怎么说我吗?”百里照溪好似觉得自己失了颜面,非得让故辛给他评理。

      “你就消停消停吧,没发现她已经乏透了吗?”故辛对百里照溪低声劝道。

      “我……”百里照溪仍是不愿冷静。

      “我困了,求你们安静一会儿,好么?”我无力地叹道。

      说完,泪水就溢出了眼眶,而我的内心忽地有一种猛烈的孤独感席卷而来。

      原来,当我一个人在脱离现实的幻境中沉沦越久,回到现实中就越会觉得孤独,甚至都不愿与人多交流。

      他们都安静了下来,没多久我就睡着了。睡醒时,天已大亮。百里照溪和故辛都已不在山洞里,我听见他们二人在与山洞门口处与一个小姑娘对话的声音。

      “你爹娘呢?”

      “爹娘死了,全村的人都死了……”

      “如何死的?”

      “昨夜里,有山妖跑进了村子里……”

      阳光照进山洞来,而小姑娘的啜泣声让我忽而觉得清晨的阳光是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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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0-6-18 06:58:06 | 显示全部楼层
      265章:冤亲债主
      我走出山洞,望着树下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上身是鹅黄色的碎花小夹袄,下身是深绿色的灯笼裤,脚上一双黑色的绣画鞋。

      小模样很精致乖巧,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落,倒不像是落难逃命出来的孩子。

      “给你。拿去吧,趁天早,赶紧下山。”百里照溪取了一袋银钱给那小姑娘,想打发她离去。

      “大哥哥,你就留下我吧,我的亲人都死光了,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我能帮你们干活儿,给你们做饭洗衣服。”小姑娘推开了百里照溪递给她的那袋银钱,扑通一下跪在了百里照溪跟前。

      一旁的故辛却是愁眉紧锁,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姑娘,默然轻摇着头。

      百里照溪朝山洞口看了看正在安静旁观的我,转而又看着那小姑娘说:“快起来吧,一个姑娘都够让我头疼的,你赶紧下山去吧。如果你找不到下山的路,我可以让这个小和尚给你牵马送你下山。”

      “我不送她。”小和尚故辛当即拒绝道。说完,小和尚故辛便转身走开了,不愿再搭理他们。

      “求求你了,大哥哥,收下我吧。”小姑娘跪在百里照溪身前不肯起来,竟还哭了起来,粉白的脸上梨花带雨,模样甚是惹人心疼。

      “不可能。”百里照溪将一袋银钱搁在了小姑娘身前的草地上,转而着急朝树下被拴住的马匹走去,边走边对我高声招呼道,“迟儿,赶紧上马,我们得赶路去了。”

      说完,百里照溪便上马,策马扬鞭,先行启程了。

      那姑娘见百里照溪骑马远去了,遂从地上站起来,连钱袋子都不捡,就奔跑着朝百里照溪追去了。

      小和尚故辛整理好行李,而后牵着马走到我身前,望着我说:“走吧,该赶路去了。”

      我骑上马背,故辛在前面给我牵马,我疑惑地问故辛:“那小姑娘说是逃荒逃难,可穿着体面整齐,将钱袋子丢一边就跑去追百里照溪了,一看就不是受尽穷苦的孤苦流民,她明显就在撒谎,且看着不像善类,百里照溪不肯收留她定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倒是你,你为何不肯送她下山?”

      小和尚故辛黯然低声叹道:“不是我不愿意送走她,而是那姑娘是送不走的。”

      “你何出此言?”我愈发疑惑了,忽地明白了什么,望着故辛的背影继续追问道,“你能看见别人魂骨的模样,难道这姑娘是百里照溪前世今生的某个冤亲债主?所以你才会说她是送不走的?”

      “差不多……你悟性极高。”故辛低声长叹道。

      我思虑了片刻,还是颇有些担忧,遂对故辛问道:“那姑娘的魂骨是恶是善?”

      故辛低声叹道:“只是一个被困于情的苦执痴心人罢了,至于是善是恶,岂是能容人一言而断的?善恶只在一念间罢了。”

      “我应该猜到她是谁了。”我漠然轻声回道。

      “何必猜呢?她是谁重要么?一切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故辛低声长叹道。

      我无奈叹道:“你倒是看得透彻,真羡慕你有一双能看透人魂骨模样的阴阳天眼。不像我们这些愚钝之人,无论在世上再如何修行,都无法彻底看清一个人,甚至很多时候都难以看清自己的心……”

      “难得糊涂。看得太清,人这一生就失去了诸多意味。”故辛长舒一口气,轻轻叹道。

      我看着小和尚故辛的背影低声说:“小和尚,感觉你这两日和我刚认识你时,变化很大。”

      “变化大吗?”小和尚故辛回头望了望我,轻声问道。

      “嗯。”我点了点头,对他说,“刚见你时,觉得你呆呆傻傻的,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可今日,忽而觉得你像个看透世事沧桑的老者。”

      小和尚故辛忽地站住脚,回头望着马背上的我认真回道:“因为我遇见了你。”

      在与故辛对视的刹那间,我又恍惚了,迷离中又将他看成了师父。

      我强行克制自己内心的悸动,避开故辛的双眼,望着前路百里照溪即将消失的背影,对故辛命道:“赶紧赶路吧,追上百里照溪,我们得依靠他带路。”

      只见故辛脚下好似生风一般,拉起马的缰绳带着我快速地穿梭在山林中,好似飞奔一般。

      而那个一路快跑着追着百里照溪的小姑娘,已然被我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我回头看了看那个吃力地追赶着我们的小姑娘,原是有些心疼她这般苦执地追着一个人,可一想到她很可能就是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又狠下心来,不再回头看她。

      而小和尚故辛和百里照溪则比我更狠心,他们竟都不曾回头看一次那个拼命在我们身后奔跑的小姑娘……

      忽而越发觉得男人一旦狠心起来,会比女人更加狠心决绝。

      行至高山山腰之处时,山路变得狭窄崎岖,山坡也愈加陡峭,最后我们只能放弃骑马,靠徒步攀爬上山……

      “记得当初你是骑马带着昏迷中的我回到梦盏小楼的,为何这次走的这条路如此艰险,山路崎岖陡峭以致连马匹都无法行走?”我一边跟着百里照溪在山岩上攀爬,一边不解地问道。

      “十年前你离开后不久,我与阿古结下仇怨,时常找他寻仇,他不愿与我纠缠,就把进山的那座吊桥砍断了,让整座吊桥坠入山崖,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进山找他寻仇……”百里照溪一边娴熟地攀爬着石壁,一边继续对我说,“可是我很快就找到了这条上山的路……”

      “这是‘路’吗?”我咬着牙努力在山岩上攀爬着,看着背着行李的百里照溪的背影,无力地叹道。

      刚埋怨完,不料脚下一滑,我惊叫着贴着山岩往山下滑落……

      “迟儿!”百里照溪回望着往山岩下跌落的我惊呼道,可他朝我伸手时,我已经与拉开距离。

      “小心。”一直默然在我身后攀爬山岩的小和尚故辛伸手用手掌拖住了我的脚,助我在山岩上再次掌握住自己的平衡。

      “多谢。”我惊魂未定,一边低喘着,一边用双手紧紧握着山岩上凸起的石块,一脚踩在石缝里,另一只脚赶紧从故辛手掌里挪开,就近寻一处石峰踩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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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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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20-6-19 07:01:08 | 显示全部楼层
      266章:来者不善
      百里照溪快速地顺着山岩爬下来,来到了我身旁,并将肩上的行李卸下丢给了故辛,并紧张地望着我说:“以为你会功夫,攀岩也不在话下,没想到你这么笨。你不用爬了,我来背你。”

      我自知自己方才被吓得手脚都发软了,悬崖峭壁之上,实在不是我硬着头皮逞强的时候。

      我低眼看了看平静地接过百里照溪扔来的行李背在背上的故辛,转而望着百里照溪低声说:“好吧,那要辛苦你了。”

      “来吧。”百里照溪嘴角勾起一抹笑,做好了准备,示意我赶紧爬上他的背,当我刚爬上他的背部用双臂勾着他的脖子时,他一边背着我攀爬着山岩,一边对我轻声命道,“迟儿,叫爸爸……”

      “你脑子有病吧?”我懵然在他耳旁骂道。

      “叫爸爸,叫爸爸,我就快些送你上去,不然我就不动了。”百里照溪忽地停了下来,坏笑着对我说道,说完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竟还朝我做了一个鬼脸。

      我吃惊地蹙眉瞪了他一眼,遂松开他的脖子,并在山岩上找了可以攀附的石块,试图从他的背上下去,靠自己往山岩上爬……

      “行了!行了!你赢了!”百里照溪遂高声对我回道,并一手攀附着石块,另一手朝身后狠狠按住了我,不让我从他背上逃走……

      我担心自己再逞强,不但自己会掉下去,还会连累情绪易波动的百里照溪从石壁上坠落,还担心一起掉下去的我和百里照溪会将在我们底下老实安静背着行李攀岩的小和尚故辛一并砸落下去……

      殃及无辜就不好了。

      我又乖顺地趴在了百里照溪的背上,用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百里照溪一边背着我往上攀爬,一边低声问:“我们不是说好了扮演父女吗?为何不肯叫我爸爸了?你不叫我爸爸,阿古如何能信我们是父女关系?”

      “我可以接受商议,不接受威胁。”我冷声在百里照溪耳旁回道。

      “行。士可杀不可辱是不?”百里照溪无奈笑道,转而敛住笑脸,认真严肃地对我说,“爬上这段石崖,我们就到了梦盏小楼所在的那座山的山脚了,随时都有可能撞见老翁阿古,我请求你与我扮演父女,好庇护你周全,请你务必答应我配合我好吗?”

      “好啊。”我在百里照溪耳旁轻声应道。

      “那从现在开始叫我爸爸好吗?”百里照溪赶紧追问道。

      我思量了片刻,无奈轻声回道:“不叫爸爸叫阿爹可以么?”

      “爸爸和阿爹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对父亲的称谓吗?为何让你叫我一声爸爸如此艰难……”百里照溪一边背着我往石壁上攀爬,一边轻声叹道。

      “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我不习惯叫爸爸,习惯叫阿爹。”我勾着百里照溪的脖子,在他耳后低声回道。

      “没区别吗?”百里照溪回头乖戾地看着我勾起嘴角邪笑了一下,转而继续背着我攀爬岩石,对我说,“可为何听你叫爸爸时,我莫名地兴奋,但若试想你往后要叫我阿爹,我就觉得心里生疼?”

      我不愿解答百里照溪这个问题,有意绕开话题,对他轻声说:“阿爹,少说点话,省点力气,好背我上山去。”

      百里照溪忽地变得正经起来,像一个老父亲一样对我温声回道:“没事,阿爹有力气。”

      “唔,辛苦阿爹了。”我轻声叹道。

      忽地发现,我叫百里照溪爸爸时,他会突然兴奋,但我若叫他阿爹,他就会立即变得正经稳重起来……

      虽是觉得这变化微妙稀奇,但也不愿去细细剖析男人的心理。就像小和尚故辛说的,难得糊涂……

      爬上山岩之后,我认出了山崖上的谷底就是曾经阿古居住的石屋所在的那片山谷,站在崖壁边就能看见远处山丘巨石之上那间古怪的木屋。

      虽然过去了十年,但仍旧记得阿古念灯以致我被摄魂灯的灯火反噬而被烧死的往事。

      我朝着石屋的方向走去,却忽地被百里照溪拉住了手,他蹙着眉望着我忧虑地低声说:“你别着急去找阿古,阿古生性多疑且老奸巨猾,我们得先回梦盏小楼,一切从长计议,切勿莽撞冲动。”

      被百里照溪一提醒,我忽地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着急想要找到那本记载着绣魂门秘事的古籍,竟一时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智。

      “嗯。”我点了点头,跟着背着行李的百里照溪和小和尚故辛朝上山的路走去。

      我们三人走到山坡的一片花草地,卸下行李席地而坐,正喝着山泉看漫山遍野五光十色的烂漫山花,忽地就从山坡下出现一个人影……

      是山下那个穿着鹅黄色碎花夹袄的小姑娘。

      “这么快就赶来了,这姑娘,不像是来报恩的,倒像是来讨债的。”百里照溪一手拿着水壶,望着从山坡下朝我们奔来的那位姑娘无奈叹道。

      “身手不错,比我强,竟能独自爬上那石崖……”我望着那抹鹅黄色的人影,轻声叹道。

      “她岂止是比你强,怕只怕来者不善啊。”百里照溪苦笑着摇头叹道,说完便起身背起所有行李,望着我和故辛说,“你们还不赶紧随我上山去,难道要留下来等她吗?”

      “阿爹,她都能追到这儿来,你现在想跑,躲得掉吗?”我眯眼望着烂漫山花,对身旁的百里照溪淡淡叹道。

      “百里叔叔,你可认得那姑娘?”故辛站起身来,望着百里照溪认真问道。

      “不认得。今日就是第一次见她,谁知道她是不是往日哪个与我有仇怨的山妖恶鬼所化,特此来向我寻仇的……可看着又不像恶人,要不然我就直接杀了她,不至于想躲了。现在,看来是躲不掉了……”百里照溪蹙着眉,面露愁容,哭笑不得地对故辛回道。

      “既然你明白自己是躲不掉了,也看出她并非大恶之人,何不坦然面对……”故辛委婉地劝道。

      不知为何,我心里忽地有些不痛快了,本来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做一个冷眼旁观者,可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醋意,冷声对百里照溪讽刺道:“你那么聪敏,难道没看出来那姑娘是来讨情债的?”

      百里照溪心虚地忙眨眼,强作无辜地望着我吞吞吐吐道:“我能……能有什么情……情债……”

      “呵,你前世今生欠下的情债可多了去了。”我强作淡漠又难免心酸地轻声讽刺道,说完便绕开百里照溪,自顾自朝上山的路走去了。

      我听见百里照溪在我身后苦笑着问小和尚故辛:““诶,故辛,你说北迟她这是吃醋了么?”

      “阿弥陀佛,施主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故辛低声叹道。说完,便快步追上了我的步伐。

      “什么阿弥陀佛,什么施主,你不是已经还俗了吗?”百里照溪也背着行李追了上来,我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安,但不知他是因为他这追上来的桃花债感到不安,还是为了我冰火两重天的情绪赶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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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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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0-6-22 06:45:16 | 显示全部楼层
      267章:姑娘念君
      我走得很慢,那姑娘很快就追上了我们。

      “终于追上你们了。”那姑娘追上我们后,笑着看着百里照溪气喘吁吁地叹道。

      “你为何要一直追着我?!我不是说过,我不愿意带着你吗?”百里照溪苦恼地对着那姑娘叹道。

      “你就收留我吧,我很听话的,洗衣做饭,砍柴种地,我样样都活干……”那姑娘焦急回道,“而且,你是知道的,我既然能一路追着你们来到这里,说明你们是甩不掉我的,除非我死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你这不是在逼我杀人吗?”百里照溪仰面望天苦笑着吼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我强作大度,望着那姑娘淡淡问道。

      “我叫念君,思念的念,君子的君。谢谢姐姐你肯收留我。”那姑娘伶俐地望着我回道,说完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我身前……

      这一下让我一时措手不及,想要说不愿收留都说不出口了。也不知念君是思君心切导致可以不顾颜面和尊严,还是只是心机颇深另有所谋……

      我懵然看了看一旁一直不吭声且面无表情的小和尚故辛,故辛望着我默然眨了眨眼,我大致也明白了,既是赶不走,那就顺其自然吧。

      “起来说话吧。以后别动不动给人下跪……”我伸手扶了扶念君,对她轻声说道。

      念君乖顺地站起身来,我的手指无意之间触碰到了她的手背,发觉她的肌肤温度比我们常人的温度低,念君肌肤的温度虽是不像死尸那般冰冷,但也绝不是正常人的体温,她的肌肤触手生凉且湿湿滑滑,像……蛇?!

      我忽地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遂松开念君,并本能地后退了几步,要知道,我最是怕蛇了。

      虽是一时惊慌,但我还是强作平静,还挤出了笑脸,望着念君说:“我们家,我阿爹说了算,我答应收留你没问题,不过你还得经过我阿爹的同意。我赶了一天路,浑身是汗,我先上山回家洗澡去了。”

      说完,我转身就朝山上跑去了……

      小和尚故辛也追着我跑来了,而百里照溪被念君拦住了,我听见他们二人在交流,一时既想听清他们的交谈内容,又不想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内心矛盾不堪,忽地十分厌烦这样的自己,气得加快了步伐,将百里照溪和念君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直到我听不见他们说话了,甚至最后回头都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来到梦盏小楼门外时,发现门上一把锁……

      而自己已然是满身大汗,额头的发丝都被汗水浸透了,浑身狼狈不堪。

      想到小楼后面有一潭活水,遂绕过梦盏小楼,来到潭水旁,只将外套脱下,穿着外衫和长裤,一头猛扎进了清凉的潭水里。

      待我将脑袋钻出水面时,恰巧看见小和尚故辛坐在水潭边的岩石上……

      “大胆小和尚?!你竟敢看我洗澡?!”我将心中怨火朝岸上的故辛泼洒起来。

      故辛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低声说:“我看着你穿着衣服跳下去的,见你沉下水去未浮上来,怕你水性不好,因此才守在这里,你穿得那么严实,我又能看见什么呢?再说了,色即是空,我眼中既是无色,心中无垢,多看你几眼又何妨……”

      “哼!连你都要气我?!”我一拳头砸在水面上,朝故辛恼羞地吼道,说完便又一头扎进了潭水里。

      待我再次浮出水面时,看见百里照溪在水潭边正忙着脱衣裤,而小和尚故辛早已不见了踪影……

      “你脱衣裤作甚?”见百里照溪火急火燎地在脱衣裤,我吓得忙爬上了岸,抱起岸上自己的外套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你跑那么快作甚?水潭是大家的,你能在水潭里洗澡,我为何不能……哼!你穿着衣服洗澡,防谁呢?!是防狼吗?啊?!”见我落荒而逃,百里照溪跳进了水潭里大声嚷嚷了起来,我来到屋前晒头发,都能听见屋后水潭里百里照溪的吼叫声。

      忽而觉得百里照溪的精神不太正常……

      梦盏小楼的门已经打开了,故辛在一楼收拾屋子打扫尘埃,我裹了外套踩着吊桥上了二楼,看见念君姑娘拿着扫把在屋子外的长廊里清扫尘埃……

      我匆匆跑进屋内,关了门,在衣柜里找了干净的衣裳换下,然后抱着自己的脏衣服准备下楼去溪水边洗衣裳……

      “北迟,你等等……”念君叫了我一声。

      “嗯?何事?”我抱着衣裳,回头望着念君问道。

      “你阿爹让我与你同住一间屋子,你同意吗?”念君望着我的双眼轻声问道。

      忽地心中泛起星火,我疯了才会乐意与一个肌肤摸起来像蛇一样的女子同处一室……

      这百里照溪都不事先与我商量,就擅自同意让一个陌生女子与我同居。

      “你愿意住就住吧,我先洗衣裳去了。”我并未当面拒绝念君,而是克制住心中烦闷,对她轻声回道,说完便抱着脏衣物快步跑下吊桥……

      当我从山涧里洗完衣裳回来在楼下的屋檐下晾晒衣裳时,小和尚故辛在灶台烧火做饭,百里照溪在屋子里用鸡毛掸子轻轻弹落那些墙壁之上悬挂着的绣画上的灰尘。

      “念君呢?”我走进一楼的屋子,来到百里照溪身旁问道。

      “应该在楼上你的屋子里歇息着吧,估计是一路徒步追我们累着了。”百里照溪回头望了望,转而继续仰面拿着鸡毛掸子给那些绣画弹灰尘。

      “我不想同念君住一个屋子,这梦盏小楼,还有别的空屋子么?”我望着百里照溪的侧脸轻声问道。

      “楼顶有个凉亭,夜里可以看星星,上去稍微布置一下,勉强应该能住人,就怕刮大风和下大雨……”百里照溪轻声对我回道,竟也不问我为何不愿意与念君同住一屋。

      我想起小楼的格局,好似并无东西能够可以用来借用通往楼顶,于是对百里照溪问道:“如何上去呢?”

      “二楼屋后的角落里有把木梯,踩着梯子就能到楼顶。你别着急,一会儿我亲自送你上去。”百里照溪轻声回道,而他的目光一直流转在墙上的那几幅绣画之间,他低声说,“听阿古说,绣魂门的每一幅绣画里都锁着鬼魂,是真的吗?”

      “有些绣画里面是没有鬼魂的,比如我昨夜绣的那幅绣画,我亲眼看着那个孤鬼魂飞魄散了。”我对百里照溪轻声回道,忽而想起阿楠的故事,心中不免又升腾起丝丝悲凉,黯然叹道,“若是我能救他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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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20-6-23 07:18:16 | 显示全部楼层
      268章:相逢一笑
      彼时觉得自己能力不够,越发渴望早日找到那本记载了绣魂秘事的古籍,心里想着古籍里一定记载着让那些孤魂野鬼起死回生的办法。

      “救活他又能怎样?只不过是让这世间又多了一个孤魂野鬼罢了。也许魂飞魄散,生生世世再不用受那轮回之苦,于他而言,是一种解脱。”百里照溪忧郁地望着我低声叹道。

      “你又不是阿楠,你怎知他不愿入轮回?”我蹙着眉望着百里照溪眼底弥散开来的忧伤,轻声问道。

      “我说的不是阿楠,我说的是我自己……”百里照溪黯然望着我回道。

      望着他眼底无处隐藏的忧郁,我的心忽地变得沉重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他的话。

      “好香啊,我饿了。”我闻到了门外飘来的饭菜的香味,遂转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对身后的百里照溪喊道,“阿爹,该吃晚饭了。”

      夕阳斜照在门外的泉眼里,鱼儿在泉眼里自在地游来游去,当我走进夕阳的余晖里时,心里不禁想:若是余生日日都能拥有像这样片刻的安宁,该多好……

      我们在泉眼边摆好了餐桌,四人围坐着圆木桌吃晚饭,那是我第一次吃小和尚故辛做的饭菜,虽是山野之地,但故辛做的每一道菜都可口至极。

      只是平日里聒噪不休的百里照溪忽地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回到梦盏小楼后就变得寡言少语了,脸上和眼里甚至总是带着淡淡的抑郁。

      茶余饭后,天幕里已经出现了点点繁星……

      “念君,你来楼下与我同住一屋吧。”百里照溪坐在屋外的亭台里,手捏着茶杯,蹙着眉望着我,对坐在他身旁的念君低声说,“迟儿她睡觉打呼噜,你还是不要跟她睡一个屋子为好。”

      听到百里照溪此番话时,我猛地觉得胸口发闷,有怨火在我心口升腾,我很想歇斯底里地对百里照溪嘶吼:你为何这么随便?为何要与一个刚相识的姑娘同处一室?你为何要撒谎说我睡觉打呼噜?!

      我狠狠捏着手里的空茶杯,感觉自己快憋不住胸口里的怒火……

      “迟儿,喝茶。”一旁沉默着煮茶的故辛忽地拿起茶壶给我的茶杯里续上了一杯茶。

      我阴沉着脸,蹙着眉,忍住愤懑,抿着嘴避开了百里照溪的眼神,转而望着小和尚故辛说:“故辛,我阿爹是不是忘了给你安置住处?我家楼顶凉台可以住人,你陪我上去,我帮你布置一下凉台,这样你晚上才有歇息的地方。”

      说完,我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梦盏小楼的吊桥走去……

      “你去吧。”我听见百里照溪轻声对故辛命道。

      “好。”故辛低声回道,起身走到了我身旁,跟着我一起走上了吊桥。

      走过吊桥时,故辛一直在低头盯着脚下吊桥上铺的木板上的浮雕痴看,也不说话。

      沿着吊桥上了二楼后,我绕着屋子的长廊走了一圈,在窗户外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把木梯子,又回到了我的房间里,取出用来铺床的干净草席和枕头、薄被以及用来打扫尘埃的抹布……

      我一手抱着这些物什,一手扶着梯子爬上了楼顶的凉亭,故辛也紧随我爬梯上了楼顶。

      爬上跑下来回几趟,给故辛收拾完楼顶凉亭做卧室,忽地静下来时,我的情绪还是爆发了。

      我瘪着嘴忍不住眼泪,站在凉亭的帘幕外,望着帘幕内在叠衣物的故辛委屈地问道:“为什么百里照溪一会儿说对我深情不悔至死不渝,转脸就能和一个刚认识的女人同居?为什么他还要撒谎污蔑我说我睡觉打呼噜?”

      帘幕内的故辛点了根蜡烛,手托着蜡烛,站起身来,隔着帘幕面对着我轻声说:“你心里如此难过,足以说明你很是在乎他。至于他为何要与那女子同居,我也不知其中的缘由。但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心里只有你。”

      “你如何断定他的心里就只有我?”我黯然落着泪,低声追问着故辛。

      “这一路上,但凡我能看见他和你在一起时,他的魂骨都是在围着你转,不曾看一眼旁人。”故辛隔着帘幕低声回道。

      “可他还是会和别的女人同处一室!”我哽咽着转身,失落地低声叹道,说完便走到楼顶围栏边扶着梯子下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后,我并未点灯,而是静静坐在夜色中的大床之上,听着屋外的风声和野鸟啼叫的声音。

      明明身心俱疲,可我就是不愿意躺下休息。

      我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那块抚魂玉和故辛送我的草珠子,脑海里翻滚起往事的滚滚尘烟……

      夜深时,我仍未能闭眼睡觉,可精神已经有些迷糊了,朦胧中听见门外吊桥上有脚步声在靠近,我听出来那是百里照溪的脚步声,于是赶紧躺下装睡。

      脚步声来到门口处时就停止了,我以为他会敲门,但我等了许久,他未曾敲响我的房门……

      后来,等着等着,我就真的睡着了。

      清晨我醒来时,听见窗外楼下传来了念君娇滴滴的笑声……

      “她笑得那么开心,看来和百里照溪同住一屋相处得很愉快……”我心里自顾自臆想着,忽地又不痛快了。

      刚走下吊桥就看见百里照溪搂着念君的细腰,二人肩并着肩笑着在和老翁阿古闲聊。

      “昨夜看见山上的灯亮了,就知道你回来了,我在石屋里等你了一宿,等着你来向我寻仇 ,却未曾料到你已堕落沉沦于绕指柔……”头颅塌陷面部凹陷的老翁阿古望着百里照溪笑着讽刺道。

      “还寻什么仇啊,我如今妻儿都有了,也过了而立之年,只想在这世上多逍遥快活几日,不想报仇了。”百里照溪搂着念君,望着阿古轻笑道。

      “妻儿?”阿古疑惑地望着百里照溪问道,转而望向了吊桥上的我……

      “对,那丫头就是我的女儿,她叫北迟,念君是我的妻。”百里照溪指了指我,对阿古介绍道,说完又转脸看了看念君,并用手摸了摸念君的脸颊,作态尽显极致柔情。

      “他们不像是母女啊。”阿古顺着百里照溪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我,转而望着百里照溪和念君,狐疑地说道。

      “他们当然不是母女,那丫头是我少年时情窦初开时与同村的姑娘偷生下来的孩子,她娘亲生下她以后就死了,我也是今年回老家才发现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个女儿。至于念君,是我从青楼里赎身买来的女人。”百里照溪轻浮地笑道,眉飞色舞之间好不风流狂傲。

      “呵,小老弟你还真是个风流种!”阿古不禁大笑起来。

      此时,小和尚故辛背着一竹篓的山间野菜从山坡上朝小楼走了过来……

      “冤家宜解不宜结。十年了,我在这世上的故交就剩下你阿古一人了,仇我是不想报了,毕竟我还有妻儿呢,我可不想被你打死,然后让自己的妻女留在这乱世受人欺凌。我家小奴烧得一手好菜,阿古要不留在下楼陪我喝几杯?也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百里照溪微笑着对阿古说道,说完还对阿古指了指小和尚故辛。

      “老先生您好,我叫故辛,是百里叔叔的家奴。”故辛迎上前来,对老翁阿古鞠了个躬。

      阿古笑着朝小和尚故辛点了点头,看着故辛背篓里的野菜,咧着嘴对百里照溪笑道:“百里老弟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我若再与你计较就显得我阿古不识好歹了。要不这样吧,为了表示对你们的欢迎,我正式邀请你们今晚去我的石屋作客,日落西山时,我备好酒肉等你们。”

      我远远地看着老翁阿古嘴角的笑意,总觉得他笑里藏着刀,并且我内心本能地有些忌惮他,一时竟不敢靠近他。因为十年前是他念着灯语,以致我被摄魂灯的灯火反噬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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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0-6-23 07:18:42 | 显示全部楼层
      269章:雄黄入酒
      “好,那晚上我就携妻女下山去石屋去拜访您。”百里照溪客气地回道。

      “记得将家奴也带上。家奴也是一家人。”老翁阿古对百里照溪笑着回道,说完还抬手拍了拍故辛的肩膀,忽地对故辛说,“这么好的身子骨,竟委身给人做家奴,真是委屈了。”

      故辛忙低声解释道:“百里叔叔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给他做家奴,心甘情愿,何来委屈……”

      “唔,你们都乐意就好。我还有事要忙,先下山去了。记得晚上日落西山时,我在石屋等你们。”老翁阿古说完,笑着挥手与我们一一道别。

      待到老翁阿古的身影从山坡下消失不见时,百里照溪收起了满脸的笑,手也即刻从念君的腰间弹开,一边冷着脸快步朝屋子里走去,一边严声对故辛和念君命道:“你们两个,赶紧跟我进屋子,准备雄黄酒,再用雄黄粉给北迟熏制一身衣裳,晚上去石屋赴宴之前,让北迟将被雄黄粉熏制过的衣裳穿上。”

      说着,百里照溪还蹙眉望了望站在吊桥下的我,转而又对身后跟来的故辛和念君紧张地说道:“不,不行。必须将我们四人的衣裳全都用雄黄粉熏制一番,若是单单只给北迟一人的衣裳熏上雄黄粉,一定会引起老翁阿古的怀疑……”

      说完,他们三人匆匆进了一楼的屋子,我也走到了门口处,我看见百里照溪从我们带上山的一个行李箱里翻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包袱……

      整整一个大包裹,里面全是雄黄粉,屋子的角落里放着几坛陈年酒酿,他们取来一坛酒,开始调制雄黄酒……

      “迟儿,将你的衣裳都取来给我。”百里照溪一边忙着教导故辛和念君调制雄黄酒一边对站在门口的我吩咐道。

      “都取来吗?不是只要一套吗?”我疑惑地望着百里照溪问道。

      “是,都取来,你不是最怕蛇么?以后你的衣裳都有我亲自来给你熏制雄黄粉,这样不管你在何时何地,都不用害怕会有蛇接近你伤害你……”百里照溪望着我温声解释道。

      我点了点头,正欲转身朝吊桥走……

      “就是去吃一顿罢了,为何你如此慌张?”我听见了正忙着按照指示干活的念君蹙着眉不解地对百里照溪轻声埋怨道。

      却不料百里照溪忽地就生气了,指着屋子的大门,对念君冷声驱逐道:“你出去。”

      我并未说话,只是转身走开了,可走到了吊桥下后,我还是忍不住顿住了脚步,开始偷听他们的对话。

      “我错了,是我多嘴,求你别赶我走。”屋子里传来念君的祈求声。

      “我警告你,下一次你若再有怨言,就直接给我滚蛋。求我都没用。”百里照溪的声音里尽是绝情和冷漠。

      “是,是。我记住了。”念君的声音里全是恐慌。

      我蹙着眉摇了摇头,沿着吊桥走上楼,将自己平日里要穿的衣裳全数整理打包,抱着自己的衣裳来到楼下,刚走到一楼屋门口处时,只见屋内烟雾袅绕,酒香弥漫……

      念君在用葫芦水瓢将酒坛子里调制好的雄黄酒舀进酒壶里,而百里照溪和故辛在一炉烟火旁用雄黄粉熏制衣裳……

      “你过来。”百里照溪听见了我的脚步声,抬眼望着刚走到门口处的我轻声唤道。

      我抱着衣裳跨过门槛,却因为怀里抱着的衣物太多,挡住了视线,一脚踩住了自己的裙摆,脚下失衡,扑通一下摔在了门内的地板上……

      “呵……”念君见我摔趴在自己的衣服堆里的窘迫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从衣服堆里抬起脸来,恰巧看见百里照溪急急朝我奔来,双手捏着我的胳膊将我地上拎起来,望着我蹙眉问道:“摔疼了吗?”

      “不,不疼。”我望着百里照溪眼底的惊慌紧张,低声回道,说完便弯腰去捡地板上的衣裳。

      百里照溪帮我捡起地上的衣裳,抱着我的衣裳来到了炉火旁,念君伸手想要帮正在给我的衣裳熏制雄黄粉的百里照溪,却被百里照溪狠声拒绝道:“你别碰她的衣裳。”

      念君收回了手,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既然答应留她住下,你又何苦对她如此厌嫌……”故辛忍不住叹了一句,说完,他伸手去帮百里照溪的忙……

      “你也不许碰她的衣裳。”却不料百里照溪直接用手打了一下故辛的手背。

      被打了手背的故辛冷戾地望了望百里照溪,起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处时,拾起装满野菜的竹篓,低声说:“我去给你们做饭……”

      “我帮你生火。”念君用火钳夹了一块木炭,想给火炉加炭火……

      “你出去。”百里照溪蹙着眉不耐烦地对念君催道。

      “去哪儿?”念君不安地望着百里照溪问道,好似生怕自己要被撵走……

      百里照溪埋头整理着我的衣裳,低声对念君回道:“你不是说你会干农活儿么?屋后山坡上的那一大片菜园子就交给你了……这里四季如春,非常适合种一些山野蔬果,希望你别让大家失望。”

      念君望着百里照溪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屋子。

      转眼屋子里就剩下我和百里照溪两个人,百里照溪指了指靠窗的竹椅,让我坐下,我走到窗户边落座,望着在碳火旁给我的衣裳熏雄黄粉的百里照溪,低声问:“为何不让念君和故辛帮你?”

      “这些衣裳大部分都是我为你挑选的,我不喜欢你的衣裳上面沾染上别人的味道。关键是一些贴身的衣物是不宜熏上雄黄粉,在控制雄黄粉的用量上也必须谨慎小心,太少了起不到防范毒蛇的作用,而太多了则可能毒害到用雄黄粉之人。将你的衣裳交给他们来处理,我实在不放心。”百里照溪抬眼望着我回道,转而低头埋头轻轻抚摸着我的衣裳。

      “我明白了。那我来帮你好么?”我低声叹道,说完欲起身去帮百里照溪给我的衣裳熏制硫磺粉……

      “不用。你好好坐着听我说话便好。”百里照溪一边埋头认真干活,一边低声拒绝道。

      “为何不让我帮忙?”我较真地问道。

      百里照溪抬眼看了看我,转而低眼勾起一抹笑,叹道:“怕你给你自己的衣裳用药过量,将你自己毒死……”

      “我有那么笨吗?!”我气得用拳头捶了捶身旁的小方桌。

      见我生气了,百里照溪忽地收住笑,低声严肃地对我说:“你的生死安危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包括你自己,我总担心你太冲动莽撞会弄伤弄丢你自己。晚上我们就要去老翁阿古家做客了,他很少愿意邀请别人去他的家中做客,此次他一反往常,突然邀请我们,一定是在暗自盘算什么阴谋诡计,你我得加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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