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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化不肥

[转帖] 百里绣魂:不要打扰夜半棺边刺绣的男人--作者:佛心与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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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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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发表于 2020-8-2 14:37:26 | 显示全部楼层
      290章:帝王之殇
      我木然看着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且面色清冷的小和尚故辛,空荡荡的墓穴里面除了风声就剩下老翁阿古的哭吼声。

      我不忍看阿古失魂落魄痛哭流涕的模样,便走向小和尚故辛,望着他轻声询问道:“还有别的办法打开这高台的机关,找到消失的棺椁吗?”

      故辛轻蹙着眉,忧虑而无力地叹道:“没有办法了。而且,我们也出不去了。刚才棺椁消失时,我听见了从上面穿来的墓门关闭的声响,那个棺椁之中的活死人并不想让我们离开。你转身再看看角落里那些密密麻麻站起身来的尸骨,恶鬼也被他召唤出来了……”

      我慌忙回头,果然看见四周角落里升腾起了黑压压一片的尸骨,那些尸骨浩浩荡荡从四面朝我们涌来。

      老翁阿古沉浸在得而复失的痛苦里,一时未能振作起来,高台之上只剩下我和小和尚故辛高台之下蜂拥而至的恶鬼斡旋……

      我举起摄魂灯,正试图念灯语驱散恶鬼,可刚将摄魂灯举过肩膀时,就看见摄魂灯的灯火熄灭了。

      灯火熄灭后的摄魂灯的威力将会消减许多,且说明那点亮摄魂灯的龙袍大叔是真的决心取我们的性命,并丝毫无仁慈怜悯之心,要不然摄魂灯也不会熄灭得如此之快。

      当恶鬼爬上高台时,我硬着头皮对着灯火已然熄灭的摄魂灯念道:“绣魂门,怨无根。”

      爬上高台的恶鬼确实有一部分被无形的力量给打落至高台下,但显然摄魂灯发挥的威力不够对抗这些恶鬼,很快,那些恶鬼便前仆后继爬上了高台,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

      虽然我手里有绣魂门的弑鬼杀妖的匕首,但是任凭我再努力挥动匕首,也斩杀不完那密密麻麻好似巨大蝼蚁一般数量庞大又凶狠至极的恶鬼大军……

      好在我身上戴着驱鬼避邪的抚魂玉,恶鬼无法近我的身,而小和尚故辛盘腿坐在石地之上双手合十闭眼念着佛经,那些恶鬼也无法靠近他,只有老翁阿古,被恶鬼抓住了胳膊和双腿……

      我杀光挡路的恶鬼,来到了阿古身旁,将自己手里的匕首塞给了阿古。

      阿古拿着匕首斩杀着那些拽拉着他的四肢的恶鬼,可他的力气终究被那些无数的恶鬼消耗殆尽,为了护住阿古不被恶鬼撕咬致死,我只能用身体护住阿古,可阿古体型比我壮硕太多,我根本无法用自己的身体完全将他护住……

      小和尚故辛站起身来,走到了身旁,一边口里念着佛经,一边展开双臂拉住我的双手,将被恶鬼折磨得疲倦不堪的阿古护在了我们的双臂之间。

      故辛抓着我的双臂,与我对视而坐,阿古就蜷缩在我们双臂之间的石地上。

      我望着在念经的故辛的双眼,低声谢道:“谢谢你。”

      “别说话,闭上双眼,随我念佛经。”故辛看着我轻声命道,我遂闭上了眼睛,跟着故辛念起了佛经。

      当我逐渐沉迷于念佛经时,慢慢发现周遭恶鬼的嘶吼声变得越来越微弱了,身心也奇妙地感到一阵轻松自在。

      渐渐地,我已经听不见四周的声响了,只觉身轻如尘,思绪开始无边无际地飘荡……

      就在我以为自己这是被故辛的佛经度化飞升时,我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鬼影,我竟看见了龙袍大叔,他安静地站在月光下的棺椁旁,手里捏着针线,月光下的他并无影子,他的魂魄立在棺椁旁,手中的针线在给棺椁里的他自己的尸身刺绣……

      “大叔,你这是在干嘛?”想不到,我还能与龙袍大叔交谈。

      “给自己绣魂啊?等绣完了魂,我就能复活了。”龙袍大叔的魂魄竟然还真的听见了我的声音,还及时回答了我的提问。

      我越发觉得有意思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鬼魂在自己的尸身上替自己绣魂,实在诡异又有趣。

      “给自己的尸身绣魂就能死而复生吗?”我继续好奇地追问着龙袍大叔。

      “能啊,我看了那本禁书,从禁书上学到的方法。等我活过来,我好做回千秋皇帝。”龙袍大叔一边认真地在自己尸身上做着刺绣,一边低声叹道。

      我看见他手里的针线刺进了他尸身上的眼皮里,针线抽离时,尸身上的眼皮机械地被拉起来,暴露出来的眼睛里只有眼白,不见眼仁。

      龙袍大叔的魂魄看见自己尸身的眼珠子没有眼仁,遂换了根黑棕色的丝线,忙着给自己的尸身绣了一堆棕黑色的眼珠子,看着眼珠子终于有神了,他魂魄的嘴角挂起了一丝浅笑。

      望着龙袍大叔穿针引线温柔细致的神态,我忍不住对他问道:“大叔,您真的是爱新觉罗氏的人吗?为何我感觉您不像帝王呢?”

      龙袍大叔给绣花针换了根绯色的绣线,给自己尸身上苍白的嘴唇绣上了一点血色,慢慢地,他的尸身有了灵动的双眼和微微上扬的绯色嘴唇,尸体有了活人的气色,他轻闭着双眼,看着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不是第一个说我不像帝王的人了。我是爱新觉罗氏,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是生在平常百姓家。”龙袍大叔一边给自己的尸身刺绣着皮肤,一边沉沉叹道。

      我耿直地对龙袍大叔问道:“既然你不喜做帝王,那为何又要在自己死后给自己的尸身再绣龙袍呢?大叔,你这不是说了违心的话么?”

      龙袍大叔忽地面露难堪,又强作镇静,对我冷声回道:“你一个小丫头,还没有资格让我对你说违心的话,你记住了,一个人若是愿意花心思编造谎言来欺骗你,只要不是对你有所图谋,那就说明那人其实很在乎你。我有什么必要对你说谎呢……”

      可我哪是那么好哄骗的小姑娘呢?我明明就看出了龙袍大叔有执念,当他在给自己的尸身刺绣龙袍时,他的神态那般凝重而虔诚,一丝不苟又小心翼翼,他绣的岂止是一件龙袍,更是他的千秋大梦,可惜他不知道江山再多娇,但江山从来不是属于某一个人或者某一族人的,江山是万物生灵共享的。

      见龙袍大叔刺绣的针法太拙劣,我忽地技痒难耐,斗胆对龙袍大叔问道:“大叔,你的绣工是自学的么?你的针法太过笨拙,你这样绣下去,很是浪费时间,我是绣工,你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帮你完成刺绣好么?”

      “你是绣工?”龙袍大叔捏着针线,转身吃惊地望着我问道。

      我走到棺椁旁,从棺椁里的针线盒里另拿出绣花针和绣线,穿针引线,在自己的衣角上快速灵活地绣了一只站在桃花枝头的山雀……

      “大叔,你看,我的绣工怎样?”我扯平衣角,让龙袍大叔近距离观赏我绣在衣角上的山雀。

      见识了我的绣工以后,龙袍大叔眼底对我的不屑忽地被敬畏之情取代,他不再用与小孩子对话的语气跟我交流了,而是神情庄重无比地面对着我,对我低声说道:“你的绣法和我的一位老友很像。可惜我没有等到他将绣工传授于我,我就离开了人世。你说得对,我的绣工是我自己琢磨自学出来的,难得还能在这清冷的墓穴里遇见一个技法精炼的绣工,既然你有心帮我,那就有劳小师傅帮忙了。”

      说完,龙袍大叔的魂魄飘到了我身后,并将手里的针线都交给了我,准备观瞻我亲自在他的尸身上刺绣……

      我拿着针线,脑中忽地灵机一动,准备给龙袍大叔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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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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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20-8-4 07:07:55 | 显示全部楼层
      291章:意外之作
      为了方便施展自己弹指之间的绣工,我翻进了棺材里,盘腿坐在了龙袍大叔的尸身旁,开始全神贯注地穿针引线在他的尸身上刺绣……

      针线穿过龙袍大叔尸身上的肌肤时,有血液沾裹在针线之上,但眨眼之间,那些粘裹在针线之上的红色血液便各自在我指尖的绣线上淡化成暖白色……

      见如此异象,我竟也丝毫不惧怕,继续埋头认真地给龙袍大叔的尸身绣魂。

      专注于在尸身之上穿针引线绣魂时,我一时忘了去注意一开始就在棺材旁观望我绣魂的龙袍大叔。待到我从上至下给龙袍大叔的尸身绣魂完毕时,我一抬头,惊地发现龙袍大叔的鬼影不见了……

      我懵然坐在棺材里,环顾四周无尽的黑暗,疑惑地轻声唤道:“大叔,你去何处了?”

      “你为何不给我绣一身龙袍?这一身白衣是何意?你想用一身白衣来告诉我,我已经死了,对吗?”忽地,身前的尸体“活”了过来,他一边睁眼盯着我质问道,一边僵直地从棺材中坐起身来。

      直觉告诉我大事不妙,我赶紧查看自己的衣服口袋和身上的斜挎包,以及周身的物件,发现我的摄魂灯和匕首好似忽地从这个空间里蒸发了一般……

      这棵如何是好?难不成遇见厉鬼障眼了?

      他皱着眉引着脸,极为不满地快速扫了扫自己身上的白衣,转而抬眼瞪着我,并抬起了手臂来,犹豫须臾后,他猛地狠狠抬手揪住了我的衣襟口,一副恨不得将我一掌拍死的模样。

      “大叔!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我强作镇静,望着龙袍大叔满眼的怒火,轻声说,“你一直在旁边看着我替你绣魂的,你应该能够发现一个细节,就是我的绣线刺透你的尸身肌肤以后,被血染红的绣线会快速变成白色的绣线,这并不是受我控制的,说明在你灵魂骨血的深处,你还是希望自己能够远离皇庭争斗,解甲归田的……这一身白衣,才是你真正想要的,而不是我赐给你的,我何德何能敢给你挑选衣裳样式呢?我只是绣魂门的一个小弟子罢了。”

      见龙袍大叔眼中怒气消减了不少,我内心仍旧不敢放松警惕,继续望着他解释道:“大叔闭上眼睛静静感受一下,是不是觉得穿着这一身白衣,身心都变得自在了许多?”

      龙袍大叔敛住了怒气,漠然盯着我的双眼看了看,然后竟真的听我的建议,闭上了双眼……

      龙袍大叔闭上双眼后,我才敢稍微动了动自己的上身……摆动脖子的时候,我眼睛的余光瞥见了龙袍大叔身后枕头下露出的一本书籍的一角。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是茫茫苍天还是无边大地借给我的熊心豹子胆,我竟然趴在棺材里快速地钻过了龙袍大叔的身侧,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掏出了枕头下的那本书,当我的手碰到那本书的一刹那,直觉便告诉我,我找到了它——绣魂门古籍。

      摸到古籍的瞬间,不知为何,我便忍不住眼泪,好似找回了自己遗失了多年的心爱之物……

      “你干什么呢?!”可还未等到我将古籍握进手心,我的背部就被龙袍大叔一掌击中,他怒声狂吼,好似恨不得一掌将我拍成碎末一般。

      龙袍大叔下手极狠,一掌便将我打得趴在棺材里。

      我吐了口鲜血,血将我从枕头下扯出来的绣魂门古籍的封面染透了,从背部穿透进胸口里的剧痛迅速蔓延至我全身,疼得我连动一下手指头的气力都没有了。

      我趴在棺材里,瞥着正急忙捧起被我吐的鲜血染透的绣魂门古籍,对他有气无力地淡淡讽刺道:“我替你绣魂,不曾想过要你报恩。但也未曾料到你会对我下如此狠手,我不就是摸了一下枕头底下的书吗?你犯得着像拍死一只蚊子一样将我拍在你的棺材里吗?眼下我动也不能动……想爬出去死都不行,万一我死在了你的棺材里,尸身腐烂,尸水横流,岂不是将你的棺椁玷污了?”

      龙袍大叔用自己的白色衣袖轻轻擦拭着手里古籍上的血迹,冷眼瞥着我回道:“你想太多了,你死后,这里自然会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来将你的尸身带走。”

      “嗯,那是我多虑了。”我望着龙袍大叔眼中的冷戾,虚弱地叹道,说完便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自己是昏睡了在做梦,还是死后魂游离了,朦胧中觉得自己好似被无数的丝线拉扯着飘在了半空中,想睁眼看个明白,可是总觉得眼皮又沉又死,根本睁不开眼。

      等我终于能睁开双眼时,我发现自己还是睡在龙袍大叔的棺椁里,只是这一次不是趴着睡着的,而是仰面平躺着……

      “你终于醒了。”耳旁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我一转脸,抬眼看见龙袍大叔曲着双膝,岔开腿,坐在了我身侧,他满脸疲惫,一只手捏着针线,另一手里握着被翻阅开绣魂门的古籍……

      不,不能再叫他“龙袍大叔”了,因为眼前的他已经不穿龙袍了,而是一身白衣,那姑且就叫他“白衣大叔”吧。

      只是我目光平视之处恰是白衣大叔的裤裆处,这让我莫明觉得尴尬,我默不作声轻轻从棺材里做了起来,刚坐起身便看见自己穿着一身粉白的清宫旗装,而我身上原来的衣裤包括鞋袜全都消失了。

      我望着正眉头紧锁着埋头在钻研古籍的白衣大叔,怔然地问道:“大叔,我自己的衣裳呢?”

      “被我‘脱’光了。”白衣大叔好不耐烦地回道,也不抬眼看我一眼。

      “什么?!你竟趁我昏死之际玷污我的清白?!你算什么狗皇帝?!你这无耻无赖!!!”我忍不住屈辱,噌地一下从棺材里站起身来,指着白衣大叔的脑袋,对其破口大骂。

      白衣大叔一心钻研古籍里面的内容,对我的唾骂丝毫不在乎,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已然被气哭的我,转而低眼望着我的双脚,疑惑地叹道:“终于绣好了属于她的一身旗装,但是为何我没有办法给她的双脚绣上一双旗鞋?所有的步骤和方法都是按照古籍上诉述一一实行的啊!这小丫头骗子竟敢骗我,说给我绣了一身白衣,不是她有意为之。可明明我就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给她的尸身绣上一身粉白的旗装,只是怎么绣不了她的鞋?若是我给自己重新绣一身龙袍,会不会遭遇同样的问题?我总不能做一个光脚的皇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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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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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20-8-9 07:26:03 | 显示全部楼层
      292章:绣心万千
      听罢白衣大叔的这番感叹,我才知他执念之深。

      我低眼看着白衣大叔满是愁虑的脸,无奈叹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能绣出我这一身旗装,只能说明你运气好,因为我前几世当中有一世确实是清宫里的格格,不信你再仔细看看我这旗装的花样和款式,是不是真就和你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白衣大叔抬眼仔细地从下至上打量了一番我身上的旗装,眼中愁虑快速地被疑惑取代,他不解地望着我问:“你不提醒我,我还真未发现,这身旗装款式大致倒是与我所生的朝代里时兴的样式相近,但仔细观察,会发现花样和细节裁剪都过于老旧……”

      我低眼望着白衣大叔眼底氤氲的疑云,轻声问道:“那你可知为何我能替你将鞋绣上,而你却不能替我将鞋绣上吗?”

      白衣大叔缓缓站起身来,望着我摇了摇头……

      我望着白衣大叔认真回道:“因为我的元魂本就是光着脚不穿鞋的。你绣魂的功力浅薄,只能绣出我某一世的模样,却绣不出我魂骨的模样。而我是绣魂门的弟子,我所绣出的你的这身装扮,就是你魂骨的模样。”

      说完,我眼睛的余光又不自觉地瞥向了白衣大叔手里握着的那本绣魂门的古籍。

      尽管得知了答案,但白衣大叔好似仍旧不肯放弃穿龙袍当皇帝的执念,他也察觉到我十分地在意他手里的那本古籍。

      “看来你属实有些真才实学。你是不是很想要我手里的这本古籍?”白衣大叔盯着我低声问道。

      我看着白衣大叔眼底的诡异,大致猜出他多半是想用手中古籍要挟我再一次替他绣一身龙袍,可我并不想受他摆弄。

      “这本古籍原本就是我绣魂门的宝物。你占为己有,不为造福苍生,也不为福泽百姓,只为一己之私,你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根本就离帝王的身份相差千里万里吗?你既然没有帝王之命,强行穿上龙袍,也顶多不过算是个戏子罢了!”我冷着脸,无奈地望着白衣大叔嘲讽道。

      “你都死了,绣魂门的事还和你有何干系呢?你不是和我一样,执迷不悟吗?只不过我在意的是一身龙袍,你想要的是绣魂门的古籍。对,我就算穿上了龙袍也不再可能是皇帝了,顶多如你所说,像个戏子。但是,你以为你拿着了绣魂门的古籍就能算是绣魂门的掌灯人吗?”白衣大叔苦笑着望着我讽刺道。

      忽然有些生气,觉得这白衣大叔实在冥顽不灵,我抬脚爬出了他的棺椁,站在棺椁外,望着棺椁里的白衣大叔不屑地回道:“呵,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做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一己私心吗?你又有何德何能值得我如此煞费苦心来度化?书你自己留着吧,我不要了,方才我的手碰到它时,脑海里就涌现了许多的灯语,我想我魂骨里的关于这本古籍的记忆应该开始觉醒了,这本书是否能回到我手里,对于我的意义已经不大了。我不愿再在你这里浪费时间了,告辞。”

      说完,我转身欲走,却发现脚下无路,再定睛直视脚下深渊,发现身后的棺椁是悬空的……

      “你走啊,怎么不走了?”白衣大叔在我身后冷声讽笑道,“实话告诉你吧,你就算放弃这本古籍,你也走不出这陵墓。还有另外几个人,他们都得留下来给我陪葬,要不然,这么大的皇陵,只有我一个人,该多寂寞啊……”

      “其他几个人?这里除了阿古和故辛,还有别的人吗?”我转身漠然望着站在棺椁中的白衣大叔低声问道。

      白衣大叔嘴角弯起诡笑,冷声说:“昨日夜里又来了一对男女,墓门都封死了,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进来的,可他们进来是进来了,却没有能耐逃出去,他俩好似和你们是旧相识了,都在着急寻找你的下落,眼下他们四人应该在墓室里研究是先杀了谁吃肉喝血……我估摸他们应该会先杀了那个呆头呆脑的和尚,等吃光了呆和尚的肉,其次再杀了那个小娇娘,她的肉应该是极其鲜嫩的……最后,就剩下那个糟老头子和那个看似奸诈实则蠢钝至极的臭小子了,你觉得他俩谁会先被谁杀死?”

      我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不安,痛苦地怒视着白衣大叔逼问道:“说吧,要我如何做,你才肯放过他们四人?”

      白衣大叔冷着脸,望着我倔强地回道:“给我绣龙袍龙靴。”

      我望着白衣大叔眼底的冷漠和决绝,不安而狐疑地问道:“给你绣龙袍龙靴,你就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吗?”

      龙袍大叔将他手里的针线硬塞进了我手里,并望着我的双眼,冷厉地问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回头看了看脚下无底的深渊,我确实已无路可退。

      我捏着针线,望着白衣大叔无奈叹道:“没有金丝线也没有金黄色的绣线以及其他色彩的绣线,我该如何给你在白衣之上绣出龙袍?”

      “你进棺材里来,我教你。”白衣大叔望着我回道,他回话时,眼神里带着诡异的冷光,让我一时难以捉摸他的心思。

      我盯着白衣大叔眼睛里的寒光看了片刻,犹豫着不愿再爬进那口怪异的棺椁……

      我能感觉到自己一旦再爬进去,想要全身而退,可能要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一种处处被人牵制逼迫带来的窘迫感在我内心无限放大和蔓延,我忽然发怒,犹豫之际,愤然转身,一脚踏进了棺椁旁的无边深渊里……

      跌落进深渊时,我脑海里莫明浮现出一段话,我不禁随即将这段话念了出来:绣心万千,骨血为线,步步生莲……

      当我轻声念出这段话时,我脚下忽地不再腾空了,好似踩在了坚实的石阶之上,我在黑暗里拾级而下,而我低眼去看脚下的“石阶”时,却发现脚下空无一物。

      我反复轻声念着这段话,一步一步踏入进深渊最深处。

      “已经过去五日了,我们该不会死在这墓室里吧?”黑暗深处,我听见了念君的声音。

      “阿古,迟儿真的有办法找到我们吗?她该不会已经,已经……”紧接着我又在黑暗里听见了百里照溪焦虑至极的声音。

      “如果她都没有办法找到我们,那只能说我命该绝于此地。”老翁阿古苍老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她来了……”故辛沉静的叹息声在黑暗里显得格外低沉空幽。

      只有故辛听见我来了……

      知道他们都在等我,知道故辛能感觉到我的存在,黑暗里悬空踏步的我内心忽地掀起一阵波澜,激动地想要加快脚步,好快些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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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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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发表于 2020-8-10 14:31:35 | 显示全部楼层
      293章:一袖山花
      “呵!你还想逃……”就在我慌忙加快脚步时,我身后的无尽黑暗里传来了白衣大叔阴森的笑声,他厉声喊道,“欲念之焰,奔腾无边!”

      呼地一声,只见我脚下燃起了烈焰,滚烫的烈焰逼得我只能不断沿着原路一直后退,直到我退到了白衣大叔的棺椁旁,那烈焰才不再向我扑来,而是绕着棺椁的四周,将我团团包围,困在了方寸之地里。

      “怎么又回来了?”白衣大叔在我身后冷声轻笑道。

      我被棺材底部四周的烈焰逼迫得翻进了棺材里,站在棺材里面的尾部,望着仰面枕着双臂躺在棺材里的白衣大叔不甘地问道:“你念的那句话可是古籍里的灯语?”

      白衣大叔抬眼望着我,怪异地笑了笑,轻声说:“我发现你挺有意思啊,竟然不看古籍就能无师自通,会念古籍里面寻路的灯语。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冷眼望着淡然躺着棺椁里邪笑着的白衣大叔回道:“实不相瞒,我就是攥写这本绣魂门古籍的祖师的转世。因此就在我之前在你的棺椁里用手触摸到古籍那一刻起,我魂骨深处的记忆就开始觉醒。很快,我就会想起书中记载的所有绣魂门的秘密,到那时候,你就再也无法将我困于这棺椁之中的方寸之地里。我劝你放下执念,别再徒增杀戮,好让我早日度化你脱离苦海。”

      白衣大叔听完我的回话后,忽地敛住笑,阴沉着脸厉着眉从棺椁中坐起,抬眼望着笔挺地站立在棺材尾部的我,冷声问道:“哼,你劝我放下执念?你度化我脱离苦海?你以为你是谁?你这是在藐视我吗?”

      我看着目空一切傲视万物的白衣大叔眼中的冷傲,无奈低声叹道:“朽木不可雕也,愚人不可渡也。”

      “你仿佛是在说你自己……”白衣大叔不怒自威,望着我轻声讽刺道,说完又躺回进棺材里。

      看着执拗不化的白衣大叔,觉得他既可恨又可悲,无奈劝道:“你若真走出这陵墓,去看看如今的山河和百姓,你就会清醒过来,你要的王朝早就覆灭了,并且一去不复返。”

      白衣大叔沉默了片刻,低声叹道:“你若给我绣一身龙袍,我就随你离开这陵墓。”

      我拿着针线走到白衣大叔身前,盘腿坐在他身侧,撩起他的白色衣袖,在衣袖之上起针落线,发现白色的绣线在红橙绿蓝紫五色之间不停地变幻着……

      唯独没有绣龙袍需要的黄色绣线。

      我抬眼望了望正盯着我手里针线的白衣大叔,看着他满脸肃穆,正想跟他解释,不料他抬起另一只手来朝我摆了摆手,低声对我说:“没事,你继续吧……”

      我埋头用那五色绣线在白衣大叔的白色衣袖上绣了一衣袖的烂漫山花。

      绣完一只衣袖后,我正欲起身走到另一侧给他绣另一只衣袖……

      白衣大叔忽地又坐起身来,抬起自己的一边衣袖,望着满袖的山花,先是眉头紧蹙,后又慢慢将愁容舒展开来,淡淡叹道:“墓外的山花都开了吗?”

      “是,山花都开了。”我轻声回道。

      白衣大叔站起身来,轻轻挥了挥自己满袖的斑斓山花,勾起一抹浅笑,对我怅然叹道:“龙袍已经被几千年的风霜腐蚀融进了泥土里,化作了江河湖海烂漫山花……”

      说完,白衣大叔跨步走出了他的棺椁,一转身朝一道白茫茫的光亮大步走去,眨眼间便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了。

      “迟儿,醒醒!”恍惚间,我听见有人在一旁叫我的名字,只是辨不出是谁在叫我。

      待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孤零零地躺在一片野花地里,天幕里还有稀疏星光。

      我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仍旧是我进墓穴时穿的那身衣裳,那一身白衣大叔替我绣的清宫旗装仿佛在我醒来之前被满山的香风带走了。

      我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的匕首和摄魂灯就散落在我身下的花丛里,待我捡起匕首和摄魂灯后,一转身发现一旁的一簇鹅黄色的野花之上静卧着一副绣画……

      画中人正是白衣大叔,他一袭白衣,站在星辉下的烂漫山花之上,面朝着东方天幕里破晓而出的曙光……

      太阳升起来时,我在林中找到了下山的路,刚走到半山腰时,遇见了上山来寻我的老翁阿古。

      “其他人呢?”我望着迎面走来的阿古询问道。

      “我们在梦盏小楼等了你一夜了,方才故辛告诉我,来这里能寻回你,我就来了。”阿古领着我走在山路上,对我轻声回道。

      只是我听着阿古的声音,觉得他有些中气不足,怀疑他是受了内伤。

      “你是受伤了吗?”我随着阿古朝远处山头上的梦盏小楼走去,对他低声问道。

      “墓穴倒塌时,我被一块石板砸中了,不过已经喝了故辛给我熬的汤药,已经无大碍了。倒是照溪,伤重不治,昏迷不醒。”阿古低声叹道。

      “照溪?!他不是和念君在一起吗?他如何受伤的?”我疑惑又焦虑地望着阿古问道。

      “我们三人进了墓穴后,照溪和念君去石屋找不到我们的踪迹。那念君听得懂蛇语,从石屋的蛇窝里打探到了我们的去向,并在蛇群的帮助下,打通了地下土层,进入了陵墓深处,找到了我们。那龙袍恶鬼强行带走你时,照溪为了将你追回来,对其穷追不舍,最后在墓道里中了机关,身中数箭,险些丧命……”阿古低声哀叹道,“故辛都喊他别追了,说是那龙袍恶人不能害你,可他就是不信,非要独闯险境,哎!”

      听到此处,我忽地有些心疼,但仍强作冷静,只轻声问道:“那念君呢?她没事吧?故辛呢,他受伤了吗?”

      阿古蹙眉低声叹道:“念君失踪了,故辛说他亲眼看见念君为了照溪挡了数支利箭,眼看着念君被利箭穿胸而过,可走到墓道深处寻他们时,却只看见了照溪躺倒在墓道里,不见念君的踪影。”

      我想象了一下念君舍身为照溪挡箭的画面,忽地觉得眼中有泪水在打颤,不禁轻轻叹道:“她还会回来的。”

      回到梦盏小楼时,还未走到门口处,我已经闻到了栗子粥的浓香。

      朝阳升起,山涧薄雾散去,各种野花吐露的清香在阳光染黄的空气里静静地弥漫开来。

      我喜欢清晨里山野间飘起的烟火,更爱栗子粥的香味。因为,许多年前,就是那样一碗浓香的热粥给了我重新热恋这尘世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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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20-8-17 07:06:04 | 显示全部楼层
      294章:风月相拜
      进屋后,我径直来到了照溪的卧榻边,望着昏睡中面色苍白的照溪的脸,想着他一意孤行追着龙袍恶鬼试图将我救回的画面,我不禁心酸不已,泪眼婆娑。

      “回来了……”就在我快要忍不住眼泪时,小和尚故辛端着一碗热粥走到了我身旁,对我轻声问候道,“这一路,着实苦了你了。”

      我回过神来,转脸望着故辛清冷的脸,忍住泪水,盯着他眼底的寡淡薄情,幽怨地对他问道:“听说你眼睁睁地看着龙袍恶鬼将我掳走,还劝阻其他人去救我?”

      “是的。”故辛望着我的双眼淡漠地回道,竟也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故辛回答得那么之快又那般地理直气壮,眼底里也无丝毫的愧疚之意,这让我心底莫明地一阵刺痛。

      我忍住心酸,转脸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百里照溪,背对着故辛低声问道:“照溪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故辛并未即刻回答我的问题,他瞥了一眼卧榻上昏睡的百里照溪,转而望着我说:“粥快凉了,你气色很不好,先喝碗热粥好吗?”

      “我不喝。你还未回答我呢,照溪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看了看故辛眼底的清冷,一手推开他端来的热粥,望着他焦虑地问道。

      故辛黯然地望着我,轻声对我说:“阿古让我不要对你说实话……”

      “故辛!你说什么呢?!”老翁阿古忽地站在门口处,对着故辛厉声吼道。

      “什么实话?你快说。”我望着故辛的双眼逼问道,“照溪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故辛望着我眨了眨眼,并未回话,只是眼中多了几许晦暗和抑郁。

      “你出去!”老翁阿古走了进来,要撵走小和尚故辛。

      “你们都出去吧。”我大致猜到了答案,强忍着泪水,手指着门口处,催着阿古和故辛离开屋子。

      故辛眼底泛着泪光,转身离开屋子前,对我低声说道:“他就剩五个时辰了。”

      听到这句话时,我再也无法忍住泪水,眼泪夺眶而出时,我在冲动中临时做了一个决定……

      “你还说?!你不是答应我不把照溪的病情告诉迟儿吗?”阿古见我泪如决堤,遂悲痛地对故辛严声斥责催赶道,“你给我走!快走!”

      泪眼中,我看着他们二人离开屋子时的背影,将我的决定告诉他们道:“他这一生都在与我错过,我知道他最大的心愿和遗憾是什么。麻烦你们出去帮我准备一身红嫁衣和一身新郎官的喜衣,我要在他临死前嫁给他……”

      阿古听了我这番话,忽地情绪失控,回头瞪着我高声说道:“我不同意你这么做!照溪都是将死之人了!你这个时候将自己嫁给他,就相当于是把你自己嫁给一个死人。你这一生的贞洁和清誉都毁了!”

      故辛回头看我时的眼神里也满是惊诧,他和阿古一样,都未曾料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平日里我对照溪的态度也多半是厌嫌的,谁也不曾想到我会在照溪将死之时自愿嫁给他。

      “你若还想认我这个女儿,今日你就必须支持我。”我哭着望着阿古低声回道。

      “哎!你糊涂啊!”老翁阿古摇头叹道,说完便转身踱步离开了屋子。

      小和尚故辛抑郁地望着我叹道:“他活着的时候,你对他的态度是厌恨交织,他要死了,你却忽然决定嫁给他,你们女人的心,都是这般诡谲多变吗?你到底是爱他还是可怜他?”

      “阿古不懂我,我不怪他。没想到你天生一对阴阳天眼,此时此刻,竟然也不能懂我……”我轻轻坐到了照溪的床榻边,用手摸了摸照溪那已经发凉的脸,悲戚地哽咽道,“其实我早就不相信自己这一生能像平常女子那般嫁给心上人,一生一世相濡以沫相夫教子,我知道自己累劫累世的罪孽深重,入了这万丈红尘,也是来受苦楚磨砺的,嫁给一个将死之人,是对我情路最无声也是最干净的终结。明日以后,我就是新寡,余生都是。”

      故辛眼底溢出泪迹,戚戚然望着我轻声叹道:“想不到你对自己也如此狠绝。你这哪里是在成全百里照溪,你这分明是在自绝后路。或者,你心里爱他至极,想用这样的方式为他守一生贞洁。”

      我倔强地对故辛回道:“是爱是恨还是一时糊涂,都不重要了。我心意已决。你出去吧,帮我准备一些新婚需要的喜果。”

      “你好糊涂。”故辛低声叹道,说完便拂袖离去,我听出他的声音里竟带着一丝哽咽。

      阿古和故辛相继离开屋子以后,我便陷入了沉寂当中,百里照溪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守在他卧榻边,寸步不离,我握着他的手心,感受着他身体的余温一点一点消失,这种折磨和绝望让我在时间消磨的点点滴滴里尝尽了人世生离死别带来的酣畅淋漓的苦楚。

      天黑之时,百里照溪的手心已经凉透了。

      老翁阿古背来了喜被和嫁衣已经几匹大红绸和数支红烛,故辛也将准备好的喜果摆盘,并开始和阿古一起将屋子布置得像极了喜庆的婚房。

      照溪咽气之后,我便将阿古和故辛撵出了屋子,并将屋子的门闩上。

      我换上了红嫁衣,独自举着酒杯,对着窗外明月,与袖边清风拜了天地。

      夜深时,满屋子的红烛照死寂的夜晚照得透亮。但唯独那盏摄魂灯一整夜都不曾亮起过。

      我以为他的魂会回来的……所以我一直等着。

      脸上泪迹渐干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我瞥眼看了看卧榻上穿得喜庆的百里照溪的尸身,转而望着门口轻声问道:“是谁?”

      “是我。天快亮了,阿古已经给他备好棺材了,让他入棺吧。”小和尚故辛清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听见要让照溪入棺,我的心又猛地一阵抽痛,泪再次决堤,我忍住哭声,轻声对门外的故辛回道:“天未亮呢,不着急。”

      故辛在门外黯然劝道:“你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死者已矣,你千万要节哀,莫要太过悲伤。”

      “你走吧,等天亮了,我会出去的。”我对着门外的故辛低声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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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0-8-20 07:06:36 | 显示全部楼层
      295章:洞房花烛
      看着门外故辛的身影消失后,我又伸手摸了摸榻上照溪尸体的手心,发现他的手已经冰凉,就在我松开照溪的手,准备起身离开卧榻时,他的手指竟忽地动了一下,惊得我以为自己是悲伤过度产生了幻觉。

      “照溪!”我再次紧紧地握住了百里照溪的手,惊奇地发现他冰冷的手心开始有了余温,并且手心越累越温热……

      我欲抬起手去试一试百里照溪的鼻息,却未料到自己的手被百里照溪使劲地握住,那种力度和温暖,让我内心猛地惊喜不已。

      我第一次那般心甘情愿并且满心欢喜地让百里照溪握着我的手……

      我用另一手试了试百里照溪的鼻息,他真的复活了,并且气息沉稳,就像熟睡一般。

      我忘了自己已经在夜里与他结了阴婚的事,一时间只顾着欢喜,激动不已地等着他醒过来。

      他倒是醒得很快,可睁开眼时,便盯着我的双眼问:“你是已经嫁给了我吗?”

      看着百里照溪严肃的神情以及清亮的眼底里燃起的狼欲,我才意识到自己这是惹上大麻烦了。

      我慌忙用力将手从百里照溪的手心抽离,急急站起身,边转身朝门口快步走去,边背对着百里照溪回道:“你醒过来就好,我饿了,我出去吃点东西。”

      “想跑?!”百里照溪快速起身跳下床,三两步便追上了我,将我堵在了门口前,并抬手将我抱进了怀里,用双臂狠狠禁锢着我,邪魅地望着我轻声说,“还没洞房你就想跑,我死活都是不会答应的。”

      说完,他试图强吻我……

      我一边快速躲闪,一边懊恼摇头呼道:“你不是死了吗?为何忽然活了过来?难道故辛骗我了?还是他偷偷喂你吃了起死回生的神丹妙药了?”

      百里照溪一边剥落着我肩上的嫁衣,一边吻着我的脖颈,轻声在我耳边叹道:“故辛没有骗你。他也没有喂我吃过什么起死回生的神丹妙药。是我的阴魂去地府转悠了一圈儿又回来了。”

      我拼力躲开百里照溪的激吻,委屈地哽咽道:“你若是要这般强迫我,倒还不如别回来了……”

      百里照溪忽地发怒了,揪着我胸口的衣襟,难过地望着我说:“我死后,你哭得那般悲戚,我以为你对我情深至极,所以我去地府以后想方设法逃了回来,我以为你会喜极而泣,会抱着我舍不得放开,想不到你其实不希望我回来,你希望我死!”

      “我若知道你能回来,就不会和你结阴婚了。”我委屈地将肩上被百里照溪剥落的衣裳穿上,望着他哭着回道。

      “哼,可是你不知道,若不是我见你跟我结了阴婚,我就不会回来了。”百里照溪幽怨地望着我叹道,说完,他的眼底泛起了泪光。

      “你回来就好,好好活着吧,我得离开了。”我看着百里照溪眼底的泪光,无奈又心酸地叹道。

      “我不。我不让你走!”百里照溪又急又怕,死而复生的他变得格外敏感且焦躁,用尽了气力将我死死禁锢在怀里,丝毫不愿再放我离开,对我狠声哽咽道,“今夜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不管我接下来对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祈求你的原谅。天亮以后,你若恨我,杀了我便好,就当我从未回来过……”

      说完,一阵剧烈的抖动后,我听见了嫁衣被撕裂的声音。

      “我不要!”被蛮横地捆绑着抱上喜榻的我在红绸包围的帷帐里发出了惊慌地叫声。

      尽管如此,我也难逃此劫。

      榻边桌上的红烛也和我一样,都未逃过这场劫难……

      燃烧着的红烛被震颤的床榻和桌板抖落得满地皆是烛油,我在榻上挣扎时,不慎掉到榻下,沾了满腿满脊背的滚烫的烛泪,疼得声声吟叫……

      风吹起红绸,红绸卷起了温热香软的烛泪,像男子用宽阔的胸膛将肉女子纤柔光滑的身子拥进了骨肉里。

      桌上的酒壶被震落至地板上,洒落的酒水流淌至斜卧在地面上燃烧着的红烛旁,酒遇见了火,就像神情的铁汉遇见了他钟情已久的女人……

      烈火燃起,他们在火中相交相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忘却了生死,只顾着让身心在极致的快乐里颤动徜徉。

      大火烧至床榻边时,百里照溪才意犹未尽地将他身下早已失了气力挣扎的我轻轻用喜被裹抱起……

      砰地一声,屋子的门被人撞开了。

      提着一桶水抢先闯进来扑火的小和尚故辛目睹了百里照溪在榻上用喜被裹抱起我的画面……

      我浑身酥麻,无力地被百里照溪抱在臂弯里,眼睛透过火光看见了小和尚故辛的神情。

      他好像很吃惊,仿佛对百里照溪的起死回生感到惊讶,又仿佛是对我与百里照溪在火中不顾生死缠绵的行为感到震惊……

      他的眼神还有失望和痛苦,甚至还有一丝隐忍的恨意,他将手中的一桶水放在了脚边,冷漠又悲戚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身拂袖匆匆离开了。

      “怎么着火了?!”阿古冲了进来,惊诧地看了看床榻上一丝不挂的百里照溪以及被百里照溪用喜被裹住抱在怀里的我,转而投身忙于提水灭火之中。

      屋子里的火被阿古扑灭了,百里照溪也穿上了衣裳,而我无力又羞耻地躺在喜榻的最里侧,用被褥将自己从头到脚都死死掩埋住,只在被子底下悄然低声喘息。

      “你不是死了么?”我听见阿古在质问百里照溪,他嘶哑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和无可奈何。

      “是死了。可是死后见迟儿与我结阴婚,我又拼死设法从地府逃了回来。怎么,你们是不是都恨不得我死了再也不要回来了?”百里照溪对阿古回道,声音里带着窃喜和一股无赖的味道。

      “你死了还回来作甚……”阿古的回答倒是像是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

      “你!你还真希望迟儿守活寡啊?!”百里照溪好像有点生气了,可能是没有料到他自己是那般不讨人喜欢。

      “守活寡也比你跟着你过日子强,你什么玩意儿?!”阿古好似已经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因此语气里才满是对百里照溪的厌恨。

      “怎么了吧?我就是回来了,还实实在在跟你闺女洞房了。你不乐意,你还能一刀宰了我不成?!”百里照溪彻底开始耍无赖了。

      “你!你这牲口!你再敢欺负她,我说宰了你就宰了你!”阿古越发生气了,可是他骂人时,我明显能听出来他内伤过重,说话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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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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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2 13:34:22 | 显示全部楼层
      296章:离家出走
      “你杀了我,就不怕迟儿将来守寡孤苦,因此而怪罪你么?”百里照溪越发得寸进尺了。

      阿古皱着眉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好好珍惜她吧,别再等失去了后悔莫及。”

      说完,阿古踱步离开了屋子。

      可躲在被子里的我竟恨不起他来了,反而脑子里还在回味那一刹那他送我上云霄的极致欢愉。

      我也终究不过是凡胎肉体,逃不出那七情六欲。尝到了那种滋味之后,便开始时不时在心底偷偷想念……

      佛与魔,仿佛就在一念之间。

      阿古离开后,我听见百里照溪关门的声音,关上门后,他缓步走到了床榻边,用手拉了拉被我身上的被子,低声说:“躲起来作甚?你我已是夫妻,彼此之间将不再有秘密。”

      就在我决定抛却过去,接受命运的安排暂且与百里照溪一起面对未来时,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副画面,那画面让我即刻打消了所有的幻想,决意下山。

      我掀开了捂在脑袋上的喜被,露出脸来,望着百里照溪轻声说:“你出去给我烧桶热水好吗?我想泡澡。”

      见我变得乖顺了,百里照溪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屋子,去屋外的灶房里给我烧热水了。

      就这样,我轻而易举地将百里照溪从身边支开了。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包袱,带上了我的摄魂灯和匕首以后,我就悄悄地溜出了屋子,为了避免百里照溪沿着山路追上我,我有意不走下山的路,而是钻进了树林里,沿着下山的地势摸索着寻着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来到悬崖边时,我鼓足了勇气,背着包袱攀岩而下,来到了山脚,担心被山上的人追上,我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继续躲进了山脚的丛林里不停地向前快步走着。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但是只有独行才能给我带来安全感,只有疲倦奔波和颠沛流离能让我暂且忘了心里的爱和恨。

      正午时,来到了山下的溪水旁,我又渴又饿,捧着山溪里的水喝了几口,躺在溪边的大石头晒太阳,没过多久,竟在正午的阳光下睡着了。

      一觉睡醒时,已是夕阳西下。

      我在野外睡觉,受了点风寒,开始头疼发热,让我意外的是,山上的阿古、故辛和百里照溪都没有下山找到我,我就这样看似费劲,实则轻而易举地就“离家出走”了。

      天黑时,我在荒郊的田野里找到一间破旧的土砖房,在一半屋顶都垮塌掉的破房子里升起了一堆篝火。

      人心真是个可怖又诡谲的东西,我一边希望他们谁都找不到我,一边又暗暗幻想着有人能够在这寂夜里出现在我身旁……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久不吃不喝了,先是经历百里照溪死讯带来的极大悲痛,后又经历了他死而复生后给我的一场“翻云覆雨”,坐在篝火旁的我,感觉浑身的倦乏都侵蚀进了骨头里。

      我在地上铺了点枯草,便躺在了枯草地上,眯眼歇息时,我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个画面……

      画面里无数的山妖恶鬼聚集在一起,在朝我的摄魂灯走来,他们所经之处,寸草不生。

      我不知道这画面在告诉我什么,但是我隐隐觉得不安,并且极度害怕自己连累身边的所剩无几的亲友,所以我才在惶恐中选择了孤身远行。

      “来吧,都来吧,我不怕你们。”我困乏地蜷缩在篝火旁,闭着眼睛轻声叹道。

      “你这是何苦呢?屋子里有香软干净的雕花木床,你不睡,要躲到这荒郊野外来,夜里山风凉,你这样折腾下去,身子会吃不消。”小和尚故辛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

      我睁眼从地上坐起,隔着篝火望着站在破旧木门外的故辛,低声叹道:“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故辛抬脚进了门,站在门边淡漠地低眼望着我回道:“我并未跟着你,而是跟着你的灯。还有,皇陵棺椁里出现的那本古籍的下落,你可知道?”

      我勉强打起精神,直起脊背坐立在篝火旁,轻声对故辛回道:“古籍在白衣大叔手中,白衣大叔离开了陵墓,消失在了烂漫山花里,无影也无踪。你说过,你跟着我的摄魂灯就是为了查找那本古籍的下落,如今,你应该朝山花开得最盛的地方寻找白衣大叔的行踪,不应该跟着我了。我,也不希望你一直跟着我。”

      小和尚故辛淡淡地点了点头,清冷的眼光里闪过一抹清愁,他望着我轻声回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为何不希望我跟着你?”

      我冷漠地直视着故辛的双眼,违心地对他说道:“因为我讨厌你。”

      故辛望着我的双眼,轻轻地眨了眨眼,转身走出去,背对着我回道:“正好,我也不喜欢你。告辞。”

      “好。”我望着故辛离开的背影,只狠声回了他这一个字。

      破旧的房子没有门,看着故辛远去后,我在屋子里找了几块破木板,将木板顶在门框上,聊以挡一挡门外呼呼进来的山风。

      夜深时,风停了。终于,周遭又恢复了平静。可是我却饿得睡不着了,饥饿促使我走出了屋子,进了荒野的丛林里寻找食物。

      就在我蹲在月光下的灌木丛里用石头挖着几颗野山芋时,我听见了附近草丛里野兽唔唔低鸣的声响……

      我在找食物,我亦是野兽眼中的食物。

      身后草丛发出的窸窣响声告诉我那将我当做食物的野兽正在悄悄朝我靠近……

      我拔出了匕首,转身将匕首朝迎面扑来的猛兽刺了过去。可是猛虎好似早有防备,不但一挥爪将我手里的匕首打落,还用脑袋使劲一顶,将我打飞了出去。

      我摔至草丛里时,再无气力爬起来与饿虎相斗,眼看着猛虎再次朝我扑来时,我躲闪不及,连抱出摄魂灯来自救的反应时间都没有,只是闭上双眼本能地用手抱住头和脸,好似死也得要一个面容完整的死样。

      “迟儿快跑!”猛虎的嘶吼声下,我听见了小和尚故辛的叫声,一睁眼,看见故辛在与猛虎揪打。

      可是我哪里还有力气逃跑?我连爬的气力都没有了,只能瘫软地趴在草丛里,紧张又恐慌地看着故辛与那体型大其两倍的猛虎纠缠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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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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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2 13:34:34 | 显示全部楼层
      297章:恰巧路过
      我看见猛虎用虎爪撕开了故辛一肩的衣裳,若不是故辛躲闪及时,他的那只胳膊可能就没了。

      故辛与猛虎相比,虽是力量悬殊,但他灵巧机敏,竟抓住机会爬上了猛虎的背部,揪住虎皮,朝着老虎的眼睛连击了数拳,打得老虎连声哀嚎,满脸是血。

      但困兽犹斗,老虎在倒地之前使出所有气力挥了一下他的虎爪,一爪将故辛胸口的衣裳撕破,在他胸膛上划拉开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猛虎倒地了,故辛一时顾不上自己胸口的伤,继续骑在老虎身上,搬起了草地里的一块大石头,将大石砸向了老虎的头颅。

      打死了老虎后,故辛仍是未曾低眼看一看他自己胸口的伤势,而是径直走向了我,蹲在我身旁,望着我低声问道:“你没事吧?让你跑你怎么不跑?是不是摔伤了?”

      借着月光,我近距离地看清了故辛胸口的伤,伤口很深,有鲜血不断地从伤口里涌出,流出的鲜血将故辛身上那件破旧不堪的僧袍染得血红……

      我攀附着故辛朝我伸来的手臂,努力从草地上坐起,让着故辛那触目惊心的几道伤,难过地说:“我死不了,只是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倒是你,你的伤看着很严重,你不是有治疗重伤的神药吗?赶紧吃一颗药丸吧,别让伤口再这样一直流血了……”

      “我没有神药了。最后一颗药也拿出去救人了。这点皮外伤无妨的,你别担心。这附近恐怕还有别的野兽,我还是先背你离开这里吧。”故辛扯了一片身上僧袍上的布条,简单快速地将胸口的伤包扎了一下,便弓起背来,示意我爬上他的背。

      “我很沉的,你确定你能背我么?”我看了看故辛苍白的脸色,低声询问道。

      “我又不是第一次背你,快点上来吧,别再等来了野兽……”故辛轻声对我催道,我攀附着他的胳膊爬上了他的背,他轻松地就将我从地上背起,背着我快步朝荒郊边际走去。

      “谢谢你救我。不过,你不是走了么?”清风明月下,我趴在故辛的背上,在他耳边低声叹道。

      小和尚故辛疾步行走于月下的荒野里,对我淡淡回道:“不必谢我。我是走了,只是恰巧路过罢了。我脚力快,直接背你走出荒郊进城中找家客栈歇息。你不能再孤身在荒野里奔走了,太危险了。”

      “好吧,那有劳你了。”我低声叹道,只觉清风从我身旁拂过,我眯着眼看着月色下的原野从我肩膀旁边一闪而过。

      故辛的肩膀宽厚温暖,虽是知道他身上有伤,虽是知道夜路漫漫又艰辛,但困乏不堪的我还是没心没肺地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一觉睡醒时,天已大亮,我躺在陌生的客栈厢房内香软的大床上,而小和尚故辛穿着一身新换的白色僧袍,靠在床边上睡得正酣。

      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我竟然盯着小和尚故辛的光头痴看了片刻,内心莫名有一种冲动,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他的光头。

      嗯,我就是这么坏的一个人。

      然后,我真的伸手偷偷摸了摸故辛的光头,可是手刚摸上去的时候,故辛就醒了,他用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冷冷地瞪着我,就那样一声不吭地瞪着正将手摸在他头上的我……

      我尴尬地收回手,就像一个做了坏事被人逮个正着的小孩子,灰溜溜地转过脸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好似假装没看见就代表坏事都不是我干的。

      “你……饿不饿?”故辛望着我的侧脸温声问道。

      “我饿了,我想吃肉。”我快速地看了一眼故辛的脸,转而继续心虚地看向一旁,对故辛低声回道。

      故辛站起了身,望着我轻声说:“你是希望我将饭菜酒肉端来厢房,还是希望下楼去大厅吃饭?不过我建议里下楼去吃,窗外是三月的江南,这个小镇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并未受到乱世战火的纷扰,仿佛世外桃源。你若临窗而坐,就能看见窗外的山景。”

      “也好,那我洗漱一下就下楼去。不过,你身上的伤可还好?需要我帮忙给你上药吗?”我看着穿着一身白色僧袍的故辛,越发觉得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出尘的干净,而我与他看似离得很近,实则相距甚远。

      “请大夫缝合了伤口,也上过药了,并无大碍了。”故辛面无表情,望着我轻声回道,“看你气色好了些,我就放心了,我先下楼去了。”

      说完,故辛便走向厢房门口,打开房门走出房间后又顺手将门掩上,动作连贯,至始至终不再抬眼看我一眼。

      洗漱完后,我刚走到厢房门准备开门,就听见了门外有人敲门。

      开门时,故辛手里捧着一叠粉的白的蓝的各色衣裳,望着我认真说道:“刚刚去集市给你买了身春衫和长裙,也不知道你穿着是否合身,你身上的衣裳沾染了我的血迹,赶紧将脏衣服换下来吧。”

      我默然接过衣裳,关上门换好衣裳后便开门下楼,看见故辛端坐在客栈大厅临窗的桌旁。

      我落座后,店小二给我们上了一锅鸡汤和一盆红烧肉以及一叠凉拌菠菜。

      吃饱喝足后,我狐疑地望着眼神纯净的小和尚故辛,轻声问道:“你一个孤苦的小和尚,哪里来的钱财银两带我入住客栈又给我买新衣裳的?”

      “下山找你时,临走前,阿古给了我一些金银……”小和尚故辛一边给吃饱了的我继续添了一碗鸡汤,一边低声回道。

      窗外的桃花飘了进来,落在了我们身前的桌面上以及桌面上的茶盏里,我强作一副淡漠无情的模样,望了一眼故辛眼底的清冷,转而瞥着窗外的落花,轻声对故辛问道:“阿古知道你来找我了?那,那百里照溪呢?他知道你来找我了么?我偷偷走掉后,他是不是像疯了一样四处找我?”

      故辛低声叹道:“想不到你竟还像个孩子一样,是不是因为与你元魂的生父相认了,所以你才变得那般调皮任性?”

      我转脸望着故辛的眉眼,不解地问道:“嗯?此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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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0-9-12 13:34:45 | 显示全部楼层
      298章:于心不忍
      故辛阴沉着脸,给我倒了一碗桃花茶,转而抬眼望着我轻声说道:“其实,我们三个人是看着你下山的。”

      “看着我下山的?那,那你们也都不喊我回去?”我一脸不可思议,诧异地望着小和尚故辛问道。

      故辛轻蹙着眉头,漠然望着我回道:“阿古和我确实并未打算喊你回头。百里照溪倒是如你所料,好似魔怔了一般朝你离开的方向奔去,阿古担心百里照溪追上你后,你会出事,就让我跟了上去。可是我刚追上百里照溪时,就撞见了幻化成你模样的黑蛇妖的妖魂,我看见蛇妖将百里照溪骗走了。”

      听到此处时,心中忽地泛起一阵酸楚的涟漪,但是我却仍旧强撑着情绪,假装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只是淡淡地轻声问了句:“哦?百里照溪被蛇妖的妖魂骗走了?他就那么好骗么?”

      故辛好似看出了我眼底难以掩藏的心酸,忙认真对我回道:“蛇妖的妖魂幻化成了你的模样,言行神态都像极了你,若不是我有一对能看透魂骨的阴阳天眼,我也险些被她骗了。”

      “是么?”我强忍心中复杂的情绪,转脸望向窗外的缤纷落英,轻声叹道。

      故辛喝了口桃花茶,望着我淡漠地解释道:“原本我是想走上前拆穿那蛇妖的,但见那蛇妖累世累劫都对百里照溪深情不悔,忽然有些不忍心。那蛇妖的妖魂扮成了你的模样,说是累了,想要寻一处好地方隐姓埋名做一对与世无争的平淡夫妻,百里照溪便就答应了她,同她一起离开了。”

      明明是自己狠心选择离弃百里照溪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刚转身离开他就被别的女人拐骗走了,我心中就翻腾起怨火和不甘,仿佛是自己丢掉的东西都不愿意再与旁人分享,原来我的心也是这般丑恶自私的。

      我忍着泪,望着故辛幽怨地叹道:“所以,百里照溪他还是那种能够被皮相迷惑哄骗走的男人,往日我对他的深情都错付了……”

      小和尚故辛一副看透世事的老者作态,望着我低声安慰道:“这不能怪他,他也只是凡胎肉体,怎能辨别那扮成你模样的蛇妖的真面目呢……他若能像我一样看透世人的魂骨,就不会被那蛇妖轻易哄骗的。他越是容易被扮成你模样的蛇妖哄骗,越是证明他有多么爱恋你,爱到失去了理智和判断是非真假的能力。所以,你也不必太过伤心。本就是你先选择离弃他的……”

      可是这样一番话并未起到安抚我情绪的作用,反而让我愈发痛苦和伤心。

      “所以你觉得百里照溪不可恨,我才是真的可恨,对么?”我撅着嘴蹙着眉,望着故辛悲戚地反问道。

      说完,我几近泪崩,为了不让客栈大厅来往的人看见我快要哭的模样,我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了客栈大门,来到依山而建的客栈门外靠近山崖的长廊里,坐在长廊里面对着长廊外弥漫着云雾的山景,默自落泪。

      眨眼就追来长廊,走到我身后的小和尚故辛从衣袖里掏出一方绢帕,将绢帕递到了我手里,轻声安抚道:“既然你决意孤身去远方,又何苦在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对你的看法呢?你是绣魂门的掌灯人,是你靠一颗悲悯苍生的赤诚之心感化了古墓中那位龙袍恶鬼,才让他找回了慈悲心,并且放下了执念,将墓中的我们都放出了死亡墓穴。你的路注定是不平凡的,你又何苦将自己的心和步履圈禁在俗世中的儿女情长里。哪怕你做了负心人,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

      我用故辛递给我的绢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着低声回道:“你不必有意这般吹捧我褒奖我,以此来安抚我的情绪。我心里很清楚,我根本没你说得那般高尚,我身上有所有凡夫俗子该有的七情六欲,甚至比凡人的欲望更大,某些时候,我比凡人更加贪婪可怖。”

      故辛走到我身前,望着我的泪眼,轻蹙起眉头叹道:“万丈红尘即是道场,很多时候,一念即可成佛,一念亦可入魔。你出自凡尘,才更有悲悯苍生的情怀。若真有一日达到了无欲无求无爱无恨的境界,你就不屑于提着一盏孤灯,在这人世为苍生百鬼奔走劳累了。”

      听着故辛这番话,心里忽而好受了一些,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便望着他狐疑地问道:“你之前对我不是这个态度的,你还讽刺我是负心之人。为何今日变得这般乖巧,只一味地说好话哄我?难道是阿古交代你了,让你务必好好安抚我的心伤么?”

      小和尚故辛忧郁地望着我的泪眼,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道:“这世间不是只有你阿爹能够真正地懂你疼你的……那日在陵寝墓穴里,我与你手拉着手一同念佛经时,我在佛音袅袅中感受到了你的佛性和悟性。恍惚间我看见了灵魂具备的一股强大的力量,那力量让我坚信,你能够带我们逃出生天。后来果然是你将那食古不化的龙袍恶鬼感化,让他放走了我们。”

      我望着故辛纯澈的眼眸,不愿接受那虚无的赞美,自己如实地对他交代道:“其实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替他绣魂,然后和他争论了几句。我并未能成功说服他,也未能按照他的要求替他绣魂。你们能够活着离开那墓穴,都是你们自己的造化,和我并无多大关联。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强大,很多时候,我只不过是个固执又偏执的小女子罢了。”

      小和尚故辛黯然摇头叹道:“你莫要妄自菲薄。你做你自己,不在恐惧和绝境中迷失,已属不易。在儿女私情里,你能即刻斩断纠缠的情丝,这也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我知道你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渴望寻到归属感,又害怕得到后的失去。但是正是你内心的矛盾和不安才促使你走上了绣魂这条漫长艰辛的征途。爱恨离别,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沉默了片刻,看着小和尚故辛的眉眼,狐疑地问:“你为何忽然对我这般好,好似我的千般错万般过,都一下子变得可以被原谅了。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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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4 16: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299章:咄咄逼人
      被我如是问道,小和尚故辛忽地慌忙地眨了眨眼,不再直视我的双眼,而是转身面对着长廊外云雾袅绕的山景,强作冷漠地低声说:“你是生得极美,惹人怜爱,但也不是每个男子都能爱上你这样面善心狠的女子的。我跟着你护着你,只是因为你手执摄魂灯,而我天生的使命就是护灯人。我守护你就是在守护绣魂门的摄魂灯。”

      “嗯,理由很高尚,高尚得不容亵渎。既然你说我有七情六欲都属正常,那我若是动了情欲,又不想回头去找那轻而易举就被蛇妖骗走的百里照溪,那你说说看,我该如何泄欲呢?”我走到小和尚故辛身侧,望着他的侧脸,咄咄逼人地问道。

      “情欲太盛只会劳心伤神,我劝你克制。”小和尚故辛明显情绪开始波动,竟攥起了拳头,转脸望着我激动地劝道。

      作为辗转情场数百年的我,毫不害臊地再次盯着故辛纯净的眼眸,较真又无赖地问道:“情欲只劳心伤神?!难道不伤身么?!”

      “你!你……”小和尚故辛的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他十分惊诧于我说话竟然能如此这般厚颜无耻……

      我故作一副轻浮浪荡模样,勾起一抹邪笑,冷声叹道:“呵……这你就脸红了,你要跟着我,可想好了,我犯起浑来,比混账还混账,你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整日忍受我,替我收拾烂摊子。”

      小和尚故辛瘪了瘪嘴,强作镇静,哀怨地望着我轻声叹道:“你不喜欢我跟着你就直说,何苦说出这样的话作践你自己。”

      看着小和尚故辛眼底藏也藏不住的委屈,我忽然有些心疼,越发不忍心让他跟着我受苦受难,便强作冷漠,望着他违心地回道:“是的,我很讨厌你跟着我,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小和尚故辛一副快要被我气哭的模样,无辜地望着我倔强地回道:“你别自作多情了,我说过了,我从未想要跟着你,我是在跟着摄魂灯。”

      “哼!那你就跟着吧,很快,你就会后悔的。”我转身走进长廊,沿着长廊走到山崖的尽头,石阶而下,朝山下的一条熙熙攘攘的街市走去。

      “你这是要去何处?”故辛追上来,蹙着眉望着我叹道,“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需要多卧床休息。今早我出门去街市上给你买衣裳时听闻这个小镇最近频繁有年轻女子失踪,所以,你最好不要到处乱跑……”

      “年轻女子失踪?那太好了,我倒要看看这世间还有谁能让我彻底在阴阳两界失踪掉……”我冷笑着加快步伐,朝山下的集市走去,并故意对小和尚故辛逗趣道,“我要去酒楼里喝花酒,你确定你要跟着我去么?”

      “你一个女子,如何去喝得花酒?向来不都是男子去酒楼寻欢作乐吗?”故辛懵然跟着我身侧,对我疑惑问道。

      “男子喝得花酒,女子就喝不得花酒么?再说了,你见过喝花酒的场面吗?”我挑眉冷笑着对故辛讽刺道。

      “我是不曾见过,只听说过,那你可曾喝过花酒?听闻喝花酒的地方鱼龙混杂,你可要当心,别真让采花贼将你掳走了……”小和尚故辛蹙着眉对我轻声叹道。

      “采花贼?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故作轻浮地笑叹道,实则心里明白,我生来就不是享乐的命,摄魂灯跟我一日,我就得与这世间的牛鬼蛇神多周旋一日。

      “越是不让你去何处,你就越是要往何处跑,难怪临走前阿古交代我务必要时时盯着你。”小和尚故辛烦恼地摇头叹道。

      我瞥了一眼一脸忠厚老实模样的小和尚故辛,痞笑着叹道:“那是你不明白,只要我带着摄魂灯,就算躲在家中睡大觉,也都会有祸从天降。与其整日惶惶恐恐藏着躲着,还不如放浪形骸潇洒走一回呢……”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以为你只是个任性调皮有佛缘有慈悲心的女子,想不到你还能有此等觉悟和人生境界……”小和尚故辛知道他自己拗不过我,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换个态度来与我套近乎。

      看我又是如何气这个见风驶舵的傻和尚的……

      我扬起一边嘴角,苦笑着自嘲道:“故辛,你说是睡在家中等恶鬼来点灯舒坦些,还是躺在酒楼的花池子里边喝花酒边等着恶妖来寻仇更痛快?”

      故辛的脸色忽地变得凝重起来,不再刻意迎合我说笑,而是抑郁地蹙起眉头,望着我的眉眼,沉沉地低声叹道:“苦了你了。”

      我闭了闭眼,将往日恩仇抛诸脑后,淡漠地苦笑道:“不苦啊,有酒喝就不苦。若是能喝上花酒,抓一个俊美的少年郎陪我吟诗作画风花雪月,那就更是美哉美哉了。”

      小和尚故辛望着我认真严肃地问道:“俊美的少年郎?那你看,我怎么样?让别人陪你喝酒,我不放心。”

      “噗嗤——”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望着光头小和尚故辛一本正经的模样,忽地心里一阵酸疼,只能用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轻笑来掩饰我内心的沉重,因为我已经看出来这个傻和尚是对我动了情了,可惜……

      小和尚望着我的笑眼尴尬地问道:“你,你笑什么?难道是觉得我不够俊美么?还是嫌弃我是个光头和尚?我真的会喝酒,吟诗作画,我也会……”

      我走下了山,朝市集上一家门庭最大的酒楼快步走去,边走边对小和尚故辛淡淡笑道:“你还会吟诗作画?”

      “当然会,我自幼在庙中修行,我师父不仅教我念经礼佛和拳脚功夫,还会教我写诗作画。”小和尚故辛轻声回道。

      “那你师父还真是多才多艺啊。”我轻声笑叹道,刚靠近酒楼大门时,便听见酒楼里人声鼎沸,抬眼望去,只见酒楼大堂里搭了戏台子,戏台子上正有一对戏子在唱戏……

      花旦娇美,小生俊俏,二人在戏台上唱的正是一出关于娘子送夫君进京赶考的老桥段,但二人皆是声情并茂,将台下观众感动得泪眼婆娑。

      戏子深情凄婉的作态,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徐楠和凤瑾的故事,踏入酒楼的那一刹,仿佛时空折叠旋转,我好似在岁月的流光里与逝去的故人再次重逢……

      远远地看着戏台上那个小生,我不禁想起了在桃花树下魂飞魄散的痴情郎徐楠,内心猛地有一个强烈的冲动,我想要请戏台上那唱戏的小生下台来陪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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