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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化不肥

《偷窥者》法医秦明系列6(本卷完)--作者: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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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6 天前
  • 签到天数: 30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2-23 09:52:42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我有着自己的私心。最近虽然很忙,但案件多发生在龙番本地,所以并没有出差。我和儿子接触的时间也比较多,儿子也越来越能够接纳我了。这么一来,两天没见到儿子感觉自己非常想念他,甚至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见他。

    大家纷纷点头应允,准备撤离。

    负责联络的侦查员此时从解剖室外打完电话回来,对我们说:“赵局长已经安排DNA部门连夜检测死者的DNA并比对。这三起案件就在刚才宣布并案,代号‘指环专案’!”

    第六案 魔术棺材

    所谓现实只不过是一个错觉,虽然这个错觉非常持久。

    ——爱因斯坦

    1

    “你说这名字是谁起的?‘指环专案’,我还以为在看《指环王》呢。”大宝说。

    “就是个名字而已,方便叙述。”我说,“总比‘猎狐行动’‘飓风行动’什么的要贴近生活吧?好歹这案子串并的关键也是一枚指环。”

    “杜洲失踪的案子总算是也立案了,我觉得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劝曲小蓉回家去等结果了。”大宝说。

    “悬。”林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有多烦她啊。现在案件发展到这个地步,你再怎么赶她走,她也不会走。”

    “到底怎么办?”大宝坐在实验台边,双手托着下巴,“她不走我怎么生孩子?我要生孩子,我要生孩子。”

    “你们不是怀上了吗?”韩亮斜靠在墙角,玩着那老旧的诺基亚。既然被我们发现了,现在韩亮也不再避讳我们,一有空就开始了《贪吃蛇》的挑战。

    “那次是个误会。”大宝红着脸说,“不过近期是彻底没机会怀了。”

    “我为什么觉得你们的聊天内容这么色情?”郑大姐实在是受不了我们的闲聊,笑着说道,“小羽毛还是个孩子。”

    “郑大姐!”陈诗羽嗔了一句。

    此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半了,距离“指环专案”第一次专案会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全部挤在DNA实验室的数据比对室里,一边闲聊,一边看着电脑显示屏上翻滚着的数字。

    “反正在省内大库比对未果。”郑大姐说,“要么和第一个死者一样,家属没有录入失踪人员DNA库,要么就不是我们省的。现在在全国大库里滚数据,慢一点,别着急。”

    我一边看手表,一边说:“不着急,不着急。其实说真的,我还真没有抱多大希望。”

    我的话音刚落,只听电脑音箱“叮”的一声,然后发出了连续的报警信号。我知道,这是疑似比对成功,需要下一步人工确认的信号。

    “嘿嘿嘿,奇了怪了真是。”大宝跳了起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老秦不一直号称‘好的不灵坏的灵’的乌鸦嘴吗?这回怎么这么争气了?”

    连躲在墙角玩手机的韩亮,也跑到了屏幕旁边。

    虽然屏幕上的一连串曲线我们并不完全看得懂,但是此时的我知道,奇迹可能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镇定的郑大姐盯着屏幕看了五分钟,坚定地说:“不会错的,比对上了。”

    房间里一片欢呼之声。

    “左怜,女,31岁,身份证号××××××××××××××××××,江北省淮江市一伦实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大宝眯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失踪人员信息,“哟嗬,这是个年轻女企业家啊。”

    “2月8日上午未到单位上班,晚间未归,其丈夫开始寻找。次日,其丈夫通知左怜的父母,与其父母共同到辖区派出所报案。经初步调查,未发现左怜的具体去向,故于2月15日提取其父母DNA样本录入失踪人员数据库。”我念完了简要案情,“完了?这就完了?这也太简单了吧?”

    “没调查出什么所以然来,怎么详细写啊?”郑大姐把数据结果打印出来交给我。

    “这人失踪都一个半月了。”我说,“然而死者是近两天死亡的,这样看来,她应该是在某个地方或者就是在龙番市生活了一个半月,然后遇害的。”

    “不管怎么说,尸源是找到了!”林涛说,“我们得赶紧告诉专案组,让他们调查死者失踪前的轨迹以及她的背景资料。我看专案会是要延迟了,得等有了初步结果,才能部署下一步工作吧?”

    果真,在我们向专案组通报结果后,专案组决定,先对死者的生平情况进行调查,派了专门的人员赶赴死者居住地进行调查。待一切调查清楚后,再进行碰头研究。

    师父是不可能让我们这几个壮劳力闲着的。所以在明确了“指环专案”的下一步工作之后,师父指示我们参加一次市政府组织的信访案件听证会。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对于一些疑难的信访事项,通常会用这种方式来依法公正地去解决。如果涉及刑事案件,则有可能会让法医参与。

    这起案件我们也不算陌生,因为信访人夏末来厅上访过好几次,我们勘查组也接待过。听证会到了不少领导和当年的办案人员,还有信访人所在行政村的群众,以及信访人雇用的律师。案件是十三年前的一起故意伤害致死案件,是一个未满十四周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发生口角,继而斗殴。在互相斗殴的过程中,十三岁的男孩用一块石头击打了十六岁男孩的头部,导致十六岁的男孩死亡。

    因为十三岁的未成年人并不是刑事责任的主体,所以不承担刑事责任。在这个男孩家给予对方赔偿之后,男孩被劳动教养三年后释放。又过了十年,在社会上打拼的男孩积攒了不少财富,这让当年的受害人家里非常不爽,于是旧事重提,开始了信访之路。

    夏末自称近年来总是梦见逝去十三年的儿子,说明儿子肯定有冤情,来公安厅上访。当然,公安厅接访的同志肯定不会那么迷信,于是希望信访人可以提供更详细的诉求。在律师的指点下,信访人一会儿反映打架当时行为人的母亲也有参与,一会儿指出法医鉴定报告存在失误。

    虽然十三年前的办案质量不如现在这么精致,但仅就这起案件来说,还真是挑不出来什么毛病。所以虽然听证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辩论,但在后期基本是办案单位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信访人的律师最后指出,法医鉴定照片中,受害人明明是左侧颅骨骨折,鉴定书里却写成了右侧颅骨骨折。因为调查显示行为人殴打的是受害人的右侧头部,如果真的是左侧颅骨骨折,那么这个案子就存在蹊跷了。

    我看了听证会现场展示的照片,受害人确实是右侧颅骨骨折。但为什么律师一定要声称从照片上看是左侧颅骨骨折呢?道理很简单。法医是在锯下受害人颅盖骨后,仅仅对颅盖骨进行拍摄。如果不是专业人员,不会运用骨缝的生理结构来判断前后的话,还真看不出这个椭圆形的颅盖骨哪边是前面额部,哪边是后面枕部。不能确定前后,就不能判断左右。

    十三年前还是胶卷拍摄,所以在仅有的几张照片中,并没有发现可以让人一目了然确定左右的照片。好在受害人所住的村庄当年还是土葬区,所以尸体没有火化,而是掩埋。既然法医不能说服律师,听证会最终的结论就是:由省厅法医会同市局法医组织开棺验尸,明确死者头部损伤位置。如果原鉴定无误,则停访息诉;如果原鉴定有误,本案推翻原结论,重新侦查。

    虽然作为法医的我们,心里很确定原结论无误,但也没有办法,必须要遵照市政府制订的下一步工作计划,开展开棺验尸工作。

    在火化基本普及的今天,开棺验尸倒是并不常见。但是在一些仍然施行土葬的区域,也偶尔会遇见。我工作十几年来,也曾经碰见一次开棺验尸工作,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去我省西北部的一个县城复核一个信访事项。尸体是在数月之前埋葬的,需要开棺验尸。

    由于当地的风俗习惯,开棺后不能将尸体随意拖移,所以只能在原地进行解剖检验。棺材埋在当事人家田地的中央,而开棺验尸的时间又将近黄昏。为了能够保证光线的充足,办案单位拉了数百米长的电线,在坟头附近支起了一个临时的矿灯。

    那个时候,有些财政状况较差的县的法医装备是没有保障的。因为嫌一次性解剖服较贵(那个时候其实也就六元每套),局里并没有专门的经费为法医工作提供保障。所以法医每次解剖,都穿着那脏兮兮的白大褂。待解剖完毕,法医会把白大褂带回去,自己戴着手套去清洗,清洗完后下次接着使用。

    那次开棺验尸,我拿到白大褂时,非常诧异。二十一世纪了,法医还穿着白大褂去解剖尸体,基本和现在还有人使用传呼机一样稀奇。稀奇的同时,心里也充满了硌硬。毕竟是反复使用的衣服,陈旧的血迹还赫然在目。

    不过,总比没的穿好。于是我和林涛满心郁闷地穿上了白大褂等待民警用铁钎撬开棺材盖。

    就在棺材盖被掀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民警纷纷后退。

    我和林涛站在数米之外,也立即闻见了一股刺鼻的腐臭味。不过常年和“巨人观”“尸蜡化”打交道的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不过就是一阵腐臭味,算个啥嘛。于是我和林涛一脸鄙夷地戴好手套,走近棺材。

    那第一眼,我终生难忘。

    棺材里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尸体,而是满满的一层蛆虫。黄白色的蛆虫朝着各个不同的方向蠕动,恍惚间仿佛成了棺材里的一片液平面。

    有轻微密集恐惧症的林涛差点晕过去,还是我一把把他扶住。然后他打开我的手,高声叫道:“别……别碰我。”

    不碰林涛可以,但是不碰尸体肯定不行。

    如果有全套式的解剖服,倒是也不怕,毕竟可以把我们的身体和外界完全隔离。可是仅仅是一件白大褂、一双破胶鞋,想把尸体从蛆虫堆里弄出来非常不易。

    不过,再不易也没辙,我和当地的法医只能闭着眼、咬着牙,一只脚踏进棺材,然后弯腰在蛆虫堆里找尸体。

    我知道,那一脚,踩碎了无数蛆虫,因为我能感觉到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从脚底传上来。尸体还没有白骨化,所以也不至于支离破碎。在我和当地法医同时拉住尸体的上下肢衣物的时候,我们合力把尸体从棺材里拽了出来。

    同时,拽出来的还有成百上千的蛆虫,撒得满地都是。

    这就是我为什么对开棺验尸有着强烈的记忆。因为正常解剖工作,我都在担心会不会有地面上的蛆虫沿着我的胶鞋鞋筒爬进我的胶鞋里。然后就是回忆着刚才拽尸体的那一下,会不会把蛆虫带到了我的衣领里。由于心理作用,我甚至感觉浑身不自在,脚背上有的时候似乎还有一些痒痒的感觉。

    林涛比我好得多,毕竟拽尸体的时候他已经跑出了几丈远。不过,他不能闲着,所以每次靠近尸体进行拍照的时候,也难免会踩死几只蛆虫。

    没穿胶鞋的林涛,回到县城就去商店买了双皮鞋,把他的那双给扔了。而我,在解剖完尸体后,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庆幸的是并没有蛆虫黏附。不过,毕竟是穿着白大褂解剖尸体的,所以回到宾馆后,洗澡就洗了一个多小时。

    我们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但是谈到开棺验尸,我和林涛还是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想起了那一块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

    当然,那样的情况不可能再次遇见。一来,现在法医的装备设施已经今非昔比;二来,这一具已经埋葬了十三年的尸体,早已经完全白骨化了。既然没有了软组织,也就不会有苍蝇前来觅食、产卵。

    既然只是看看十三年前的死者颅骨骨折线在左边还是在右边,那肯定是一项非常简单而且毫无压力的工作。

    和上次开棺验尸相比,这一次的阵仗可要大多了,毕竟是市领导直接交办的案件,而且又像煞有介事地举办了听证会。

    我们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有两个特警中队先期抵达了。特警在现场周围拉起了警戒带,每几米就有一名特警呈跨立的姿势站岗。看起来这里的风俗也是开棺之后,不能把尸体移走,只能在现场进行检验。

    和上次开棺验尸的现场场景几乎是完全相同的,那个十三年前的坟头,矗立在信访人夏末家田地的正中间。夏末家的田,本来就在村子的最拐角处,所以这一块地方比上次开棺验尸的地方更加偏僻。数百米的电线,估计都没法把电从村子里引到田地里。不过现在是下午,离黄昏还早,还不需要照明。而且,现场周围停着的三四辆刑事现场勘查车,顶端都有可以发出强光的射灯。所以即便是晚上工作,这几辆车也可以让这一块地方变成白昼。

    看到这一些景象,我不由得感慨,经济发展给我们法医工作真是提供了不少便利。短短十年时间,我们的工作环境可以说是翻天覆地啊。

    见我们在警戒带的外面开始穿全套式的一次性解剖服,特警的两名兄弟便开始用铁锹挖掘坟头。几名村民拿着竹竿在旁边等着,准备等棺材现形的时候,把它从土坑里抬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个头不小的掉了漆的棺材被从土坑里挖了出来。虽然知道不会重蹈覆辙,但我和林涛还是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负责挖土的特警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从一旁拿出一根铁钎准备撬开棺材,却被夏末伸手拦住了。夏末说:“别乱来!这可是魔术棺材!你们这些粗人,上来就撬哪儿行?”

    特警一脸茫然。

    我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魔术棺材”?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我走到棺材旁边,绕着看了一圈,这个其貌不扬的棺材还真是有一些与众不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口棺材周身没有一枚铁钉,全是靠木料的契合组合而成的。我曾经在一些书里看到过这样的技术,但是还没有实际看到过不使用钉子的家具。虽然棺材不属于家具,我反正没有见过。

    “不用钉子的棺材,你们撬得开吗?”夏末一边说着,一边叫来了身边的人。

    他身边的这个人白发苍苍,却獐头鼠目,看起来应该就是这口棺材的制作者了。夏末走到棺材的尾端,按住棺材盖,白发老头在另一头不知怎么一用劲,就听咔嗒一声,棺材盖立即松了,随之而来的,是棺材盖缝隙中被震落的灰尘。

    这破解机关似的开棺方法,还真是巧妙,瞬间让我想到了《鬼吹灯》。

    “人点烛,鬼吹灯。东南方向在哪儿?要不要先点根蜡烛?”大宝最近在看《鬼吹灯》,神秘兮兮地说。

    我见棺材已经被打开,没理睬大宝,和林涛一起走到棺材的旁边。夏末和白发老头已经离开,我叫来大宝合力把棺材盖抬了下来,倒过来放着。这个棺材盖一会儿就是我们的临时“解剖台”了。棺材内部和空气连通的这一刹那,我没有闻见任何异味,当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放好了棺材盖,大宝率先朝棺材里看去。在我还没有直起腰的时候,就听见了大宝一声尖叫。不远处的林涛被吓得打了个踉跄。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我斥道,“小说看多了吗?”

    大宝一紧张结巴的毛病就犯了:“不……不……不会吧!这……这……这里面,有……有……有两具尸骨!”

    2

    大宝没有眼花。

    棺材里果真是有两具覆盖了尘土的尸骨。一具尸骨平躺着,而另一具尸骨侧卧在他的身旁。出于职业的本能,我第一眼就去看了两具尸骨的骨盆。一具是男性,而另一具是女性。

    “这是怎么回事?”我也顿时蒙了。

    “夏末怎么说?”虽然陈诗羽最年轻,但是遇见意外情况时,她却是最镇定的一个。不像林涛早已跳到警车后面,不敢上前。

    我们朝远处的夏末看去,他和白发老头两个人此时已经从特警的口中,知道了变故,显得也异常惊讶,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他们也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名侦查员说。

    “还真成了‘魔术棺材’了,能多变出一具尸体。既然这样,这就不仅仅是个开棺复核的案件了。”我说,“在这里检验尸骨显然是不具备条件了,我们也不敢保证,肯定不会遗失重要物证。”

    “我马上来安排车辆,把棺材拉去解剖室。”侦查员说,“现在我就向赵局长报告。”

    “不是说这里有风俗,开棺验尸不能移步他地吗?”我说。

    侦查员冷哼了一声,说:“夏末儿子的棺材里多出来一具尸体,他逃不了干系。现在他的力气都用来为自己辩白了,已经顾不上什么风俗习惯了。”

    “辩白?”我说,“会是什么?”

    “至少不能排除是有些封建迷信里的‘冥婚’。”韩亮说。

    “冥婚?”我似懂非懂。

    “有些人为了给死去的人在阴间找个媳妇,就会在埋葬之前找一具年龄相仿的异性尸体同时埋葬。这倒还好说,就怕是有些人为了封建迷信而故意杀害一个人去陪葬。”韩亮说。

    “这,不会吧?”我有些不寒而栗,说,“真相究竟怎样,还是等我们的检验结果吧。”

    在殡仪馆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我们把这一口不小的棺材用一辆小型卡车给拉走,然后我们一起坐着勘查车向殡仪馆赶去。看着窗外的夕阳,我们各自都不说话。有的是因为惊魂未定,有的是因为担心,也有的是因为连续工作而疲惫不堪。

    解剖室只是提供一个空气环境稳定的场所,解剖台已经用不上了,因为解剖台太高,不可能放上去一口棺材。

    好在棺材看起来还比较干净,于是我们穿好了解剖服趴在棺材边沿,从观察开始,到逐步动手来检验这一口棺材里的两具尸体。

    尸体被尘土覆盖,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清尸骨的全貌。我打开林涛的勘查箱,从里面拿出了两把指纹刷,递给大宝一把,然后我们俩一人一边开始清扫尸骨上的灰尘。

    “嘿!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这就直接废了我的刷子啊!现在购买耗材的流程很麻烦的!”林涛心疼他的指纹刷,举着手抗议着。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现在去买刷子也来不及了。”我笑着说。

    “你们真当自己是考古匠了啊?”韩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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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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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23 09:52: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好吗?”我吹了一下刷子上的灰尘,对大宝说,“以后改了哈,是‘七匠合一’。”

    “你们有必要这样吗?不就是两具尸骨吗?”林涛说,“这样刷,就能刷出东西了?直接取出来,就不行?”

    因为人体骨骼是需要软组织、软骨来连接的,所以尸体完全白骨化之后,缺失了这些连接的组织,就会完全散落。尤其是一些小的骨头,就会容易遗失。不过所有的尸骨都在棺材里被一齐拉来,就不会轻易遗失骨头了。两具尸骨因为都穿着衣服,而且衣服并没有完全降解,所以把尸骨包裹保存得还不错。

    “你看,你看,如果直接取,肯定就看不到这些线索了。”我刷出了两具尸骨贴合在一起的部位,指着给林涛看。

    “这是什么?”林涛不明就里。

    两具尸体的面部是贴合的,也有一部分肢体是贴合的。贴合的部分,并没有完全白骨化,而是有一些黑色硬纸壳似的东西包裹着骨骼。

    “这是没有完全腐败的皮肤和皮下组织,已经皮革样化了。”我一边用止血钳夹下硬壳,一边说,“因为两具尸体的压合,使得这部分皮肤和皮下组织干燥不透风,所以大部分尸体腐败殆尽,而被贴合的这一小部分却干尸化保存了下来。”

    “就这么点皮肤,有什么意义?”林涛看了看只有两三个平方厘米的硬壳,不以为意。

    我摇摇头,说:“呵,你可不要小看这点小东西,意义大了去了。你看,这个硬壳是从哪具尸体上剥离下来的?”

    “主要是男性的,好像也有一点是女性的。”林涛说。

    我笑了笑,说:“既然是贴合而导致的局部风干不腐败,那就说明,两具尸体贴合的时候,男性尸体还没有完全白骨化,对吗?”

    林涛恍然大悟:“啊,对啊,这就说明另一具尸体不是在男性尸体白骨化以后放进去的,而是在男性尸体完全腐败、表皮消失之前放进去的。”

    “对了。”我赞许道,“一具尸体在棺内腐败到完全白骨化需要一年的时间。十三年前的九月份,男性尸体被埋葬进去,说明在十二年前的九月份之前,甚至更早,女性尸体就被放进棺材里了。也就是说,这是一起隐藏了十二年的积案。”

    “基本确定了死亡时间!”林涛叹道。

    “这是什么?”在棺材另一头刷灰的大宝,用镊子夹出了一朵干花。

    “花?棺材里有花?”陈诗羽说。

    韩亮靠在解剖室的门口玩手机,抬眼看了一下,说:“这是野菊花。”

    “野菊花?”我说,“野菊花不是这个季节开吧?”

    “嗯。”韩亮说,“一般是在十一月份盛开。”

    “棺材里有折断的野菊花,而且男性死者是九月份安葬的。”我沉吟道,“野菊花不可能自己折断跑到棺材里去,说明肯定是投放女性尸体的时候,不小心把坟头的野菊花折断并带进了棺材里。这很明显,说明女性死者是在十三年前的十一月份死亡并被放入棺材的。”

    “精确定位死亡时间!赞!”陈诗羽鼓了鼓掌。

    “光知道死亡时间可不行。”我说,“来,把女性尸骨弄到解剖台上,小心点。”

    因为尸骨已经散架,好在有衣物包裹,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女性尸骨翻转到一大块塑料布上,然后用塑料布兜着尸骨抬到了解剖台上。

    大宝和韩法医开始检验尸骨,我则对棺材里进行进一步检验。首先我让林涛拍摄了男性尸骨的颅骨,明确了死者确实是右侧颞部骨折,算是满足了信访人的诉求。另外,我对男性尸骨周围进行了搜索。搜索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但是在夕阳的反射之下,我看到了一个透光率不同的物件,于是拿了起来。看起来,那是一个透明的塑料块,不知道做何用。但是看位置,应该是女性尸体上掉落下来的。

    “这是什么?”我端详着这个透明的塑料块。它形状不规则,但是周身很光滑。显然,它不是一个自然生成的东西,肯定是人工打磨的。

    “好像是演员上台唱歌,耳朵里面戴的那个东西。”韩亮每次漫不经心地抬一下头,都能回答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你说的是耳模?”在我的印象中,耳模应该是蓝色或者绿色,橡皮泥一样的东西,我说,“如果是耳模的话,那就是你们铃铛姐姐的专长了呀!”

    耳模通常使用在耳背式助听器上,是耳背式助听器发挥作用的必要配件。耳模塞进外耳道里,然后助听器通过一根管子连接到耳模上。这样外界的声音就会通过助听器放大,然后通过密闭了外耳道的耳模传送到中耳。

    铃铛现在是省残联的助听器验配师,是这个领域绝对的专业人员,不找她找谁?

    “你们正常检验尸骨,我去去就回。”我一边脱着解剖服,一边对大宝说。

    铃铛正在给一名听障儿童检测听力,她看见我急匆匆地跑来,挥手示意我在检测室门口等着。我在检测室门口跳着脚等了大约十分钟,铃铛走了出来。

    “快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我拿出一个物证袋,给铃铛看。

    铃铛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临近下班的时候跑到她的单位,可能原本以为我是来接她下班的,结果我是来咨询问题的,略显失望。她看了看物证袋,说:“耳模啊。”

    “真是耳模啊?耳模不都是绿色、蓝色的橡皮泥一样的东西吗?”我喜出望外。

    “你说的那个是耳印膏,是制作耳模的前期工序。”铃铛说,“这个是成品的耳模。”

    “可是棺材里没有助听器啊。”我自言自语。

    “什么棺材?”铃铛问。

    “那你说,一个人会不会只戴耳模,不戴助听器啊?”我接着追问。

    铃铛说:“戴耳模就是为了安装助听器啊。不过助听器不是每时每刻都戴着的,睡觉就可以取下来,但耳模可以不取下来。而且耳背式助听器是通过软管连接耳模的,不小心的话,也有可能会丢掉。”

    “明白了。”我笑着说,“那你看看,这个耳模,能不能看出什么线索来?比如说,通过这个耳模找到它的主人?”

    铃铛无奈地拿过耳模,用放大镜看了看,说:“这个耳模上有芬达克助听器公司的logo,还有国家抢救性助残项目的logo。”

    “那也就是说,我可以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了?”我惊喜道。

    “这个国家抢救性助残项目是每年划拨几万台助听器到全国各地市县区,免费为符合条件的听障贫困人员提供助听器安装服务,每年几万台!”铃铛白了我一眼,随即又说,“不过,芬达克公司已经退出中国市场十年了。”

    “不错,不错,就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我说,“我可有什么办法来找到它的主人?”

    “这是全国性的项目,可不太好查。”铃铛说,“不过这制作耳模的习惯,我可以保证不是我们省的。”

    “外省的?”我的心凉了半截。

    “那你怎么知道是十几年前的?”铃铛说,“芬达克十五年前进入中国市场,十年前退出,其实只做了五年,这范围就小了很多吧。”

    “我甚至可以肯定它是在十三年前十一月份之前做出来的,这样其实也就不到两年。不过,这也还是不少啊。”我叹道。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铃铛笑着说。

    “已经帮了很大忙了。”我很意外自己可以说出这样相敬如宾的话来。

    “那你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不了,我忙着呢。”我转身而去。

    “每年几万台,两年也就十来万人的资料。”韩亮说,“再结合死者的年龄和性别,又能排除掉一大半。最后的几万人资料,再和失踪人口信息碰撞一下,说不定就出来了。”

    我觉得韩亮说得有道理,连忙问:“这边检验的信息怎么样?”

    大宝正在摆弄着手上的两块小骨头,抬头看了看我,说:“死者应该是二十岁左右的女性,身高150厘米左右。死者的舌骨右侧大角骨折,左上切牙和尖牙对应的牙槽骨有骨裂。其他没有损伤了。”

    “舌骨骨折、牙槽骨骨折,那肯定是有捂压口鼻和扼压颈部的动作啊!”我说。

    大宝点点头,目光还停留在手里的小骨头上:“颞骨岩部也发黑,说明死者应该是被扼死的。因为扼死自己不能形成,所以这是一起命案。”

    “果真是命案。希望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冥婚’。最看不得封建迷信害死人了。”我低声说道,“死者的衣物、随身物品有什么可以进行个体识别的吗?”

    大宝摇摇头,说:“随身没有任何物品。衣服都已经腐败降解得很厉害了,连什么样式都没有希望看出来,更别说看出来是什么牌子的了。不过,通过死者穿着棉毛衫类的衣服和毛衣类的衣服,倒是可以确定,她死亡确实是在初冬。”

    “其他骨头都没有异常了吗?”我问。

    大宝摇摇头说:“其他都是正常的。不过,刚才在整理骨骼的时候,多出来这么两小块骨头,看不出来这是哪里的骨头。如果是其他动物的骨头,也不可能掉进棺材里啊。”

    我伸手接过大宝手里的小骨头,全身一凉,说:“骨头是在哪里发现的?”

    “裤裆里。”大宝说。

    “死者怀孕了。”我咬着牙说。

    “啊?”大宝大吃一惊,“你是说这是胎儿的骨头?胎儿的骨头不也是能腐败殆尽的吗?”

    “如果是七八个月大的胎儿,完全有可能留下骨质的残存痕迹。”我说,“之所以这小骨头在死者的裤裆里,是因为‘死后分娩’。”

    尸体腐败会产生大量的气体,把体内的组织压出体外。比如腐败巨人观就会出现眼球突出、舌头伸出的现象。如果死者腹中有比较大的胎儿,随着死者腹腔气体的压力增大,会把腹中的胎儿挤出体外,称为“死后分娩”。在民间,人们通常把女尸在棺材里“产子”称为棺材子。

    “到底是谁,会这么残忍地杀害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一尸两命啊。”林涛咬着牙说。

    “不过,孩子的父亲肯定有最大的嫌疑。”我说,“不知道DNA部门有没有办法做出胎儿骨骼的DNA,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们提供一些证据和线索。”

    “那下一步怎么办?”陈诗羽问。

    我说:“现在就要看侦查部门的了。一来,要通过助听器项目的名单,来寻找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员。二来,要通过DNA来寻找孩子的父亲。”

    “现在侦查部门全心全意盯着夏末和那个做棺材的木匠呢。”陈诗羽说。

    “他们分析得也对。”我说,“毕竟这个棺材叫什么‘魔术棺材’,不是什么人都具备打开的技巧。夏末和棺材匠确实具有最大的嫌疑。不过,如果是夏末为了‘冥婚’而作案,他为什么又要信访,开棺验尸,来拆穿自己的阴谋呢?这样看,是不是他的嫌疑又该下降了?”

    “说不定是这个女鬼天天闹得他睡不着觉呢?”陈诗羽说。

    “喂,要不要说得这么邪乎?”林涛缩了下脖子,看了看窗外逐渐黑下来的天。

    “你不说我还忘了。”韩亮添油加醋,“那个夏末在听证会上不是说,因为天天梦见儿子,所以认准了有冤情吗?他儿子睡在里面那么挤,当然得托梦了。”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林涛怒道。

    “这就尴尬了。”我苦笑道,“处理一个信访事项,倒是弄出来一个陈年旧案。骨骼的DNA检验比较慢,这两天算是没着落了。看起来,明天我们还是要去打听一下左怜死亡的案件,看能不能查出她和杜洲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3

    “左怜那边,查得怎么样了?”一早,我走进专案组就问。

    主办侦查员点了点头,说:“在兄弟省市的同事的帮助下,目前我们查清楚了左怜的失踪过程。”

    “嗯。”我示意侦查员继续介绍。

    侦查员说:“左怜其实并不是自己创业而取得成功的女企业家。她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大她三十岁的男人。这个叫作焦一伦的男人,就是一伦实业的董事长。”

    “哦,原来是傍大款啊。”大宝说。

    侦查员笑了笑说:“也可能是真爱吧,现在的年轻人不好说。左怜在一伦实业的基层单位工作了几年后,在两年前被提拔为公司的总经理。至于夫妻感情,这两人和外界交际的时候,都比较低调,外人的反映是,他们不那么亲密,但也不疏远,所以我们也没有查出什么所以然来。但是左怜失踪报警人是焦一伦。而且现在焦一伦年近六十,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杀人作案的人。”

    “那报案的过程是什么?”我问。

    侦查员说:“一伦实业有个规矩,就是平时节假日正式放假,但是大年初一这一天一般都会做一些宣传活动。焦一伦是1月中旬去欧洲参加一个什么会,因为会期的问题不能主持今年的宣传活动。焦一伦原定计划是除夕当天从国外赶回来,大概下午会抵达南江机场。以往焦一伦外出归来,都是由左怜驾车去接的。除夕夜,焦一伦在国外发送了微信视频,可是左怜没有接到。当时焦一伦以为左怜在准备公司春节的宣传活动,毕竟左怜是第一次独挑大梁嘛,所以他也没有在意。但是焦一伦乘坐了十个小时飞机,于今年春节,也就是2月8日下午五点左右抵达南江机场的时候,左找右找,就是没有看见左怜。看起来,左怜并没有按照既定计划来接他。当时焦一伦就打了电话给左怜,可是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这时候就失踪了?”我说。

    侦查员点点头,说:“焦一伦心里着急,就打了出租车回到了淮江。左怜不在家里。焦一伦又赶去了公司宣传活动现场,也没有找到左怜。当时宣传活动刚刚结束,大家都在收拾摊子,准备去饭店参加公司的晚宴。焦一伦一问员工才知道,2月7日下午,宣传活动准备完毕后,左怜就独自离开了。左怜对员工们说,要早一点去南江接焦一伦,她告知公司员工春节的宣传活动她将不会参加。但是,宣传活动之后,公司组织的新年宴会,她会和焦一伦一同参加。”

    “也就是说,左怜的失踪时间就是除夕夜。”我说。

    “焦一伦的飞机明明是除夕下午五点才到南江的。”侦查员说,“而淮江到南江驾车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说明左怜从2月7日下午下班后,到2月8日下午四点,她是有自己的安排的,而且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点头表示认可。

    侦查员说:“而且,除夕当晚,焦一伦和左怜的父母一起到辖区派出所报案后,派出所就组织了警力进行查找,未果。第二天,又联合交警部门一同查找,最终找到了线索。”

    “哦?”

    “根据道路监控,交警部门发现了左怜的汽车的轨迹。”侦查员说,“2月7日下午,左怜驾驶着她的奔驰轿车,从公司出发,一路直接开到了长途汽车站的停车场。她带着一个随身的大挎包,下车后径直向售票处走去。非常可惜,售票处和候车厅的监控都有大面积死角,当地警方并没有找到左怜的影像。也就是说,走出停车场,是左怜失踪前的最后一个影像。”

    “也就是说,咱们并不知道左怜是坐大巴去了哪里?”我问。

    “但我们分析,来龙番的可能性大。因为那个时间点,正好可以赶上来龙番的末班车。而且抵达龙番只需两个小时,正好可以赶上跨年晚餐。”侦查员神秘一笑。

    “你是说,她是来会情人的?”我问。

    侦查员说:“如果不是做这些事,而是来公干,为何不开她自己的车?路程又不远。她肯定是害怕留下高速卡口的证据,所以才选择坐大巴。忘了说了,一伦公司的很多业务都是和高速打交道。如果焦一伦想获取左怜驾车通过高速卡口的证据,易如反掌。”

    “那你们找到她的情人了吗?”林涛问。

    “依照这个线索,我们对左怜的所有通信记录进行了研判。”侦查员说,“可是没有一条是和龙番市有关系的。她的隐蔽工作做得很好。”

    “网络呢?”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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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调取QQ和微信的聊天记录,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侦查员挠挠头,说,“现在要层层审批,而且拿着审批件也未必调取得到。不过,左怜在家里放着一个iPad,上面只安装了微博。我们在她的微博互关好友里,倒是找到了一个注明居住地是龙番市的男人。而且,左怜和这个男人的聊天记录,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左怜给了他微信号。”

    “你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这个男人?”我问。

    “在我们申请到调阅QQ和微信聊天记录之前,只能以他为目标。”侦查员说。

    “可是,左怜从失踪到死亡,有一个半月的时间,难道是这个男人一直和她在一起?”林涛问。

    “就这个问题,我们也进行了深入的调查。”侦查员说,“从全市的宾馆登记来看,并没有发现左怜有在龙番住店的记录。说明她至少应该有个落脚的地方。既然有落脚的地方,住一天是住,住几个月也是住。”

    “可是,左怜她就不考虑考虑焦一伦,还有那么大一个公司?”我问。

    侦查员摇摇头,低声说:“这可不好说,你没听说过私奔这个词吗?根据调查,焦一伦这人根本就没性功能。”

    林涛下意识地瞥了陈诗羽一眼。陈诗羽脸一红,故意看向别处,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这样解释,还是有些牵强。”我说,“她既然能忍受焦一伦好几年,没必要突然就放弃那么大的产业,和那么优越的生活。”

    “人的心理啊,还真不好说。”侦查员说,“谁知道她和焦一伦在一起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如果她真的是难以忍受焦一伦了,这倒是个机会。”

    “对了,既然并案了,有没有查一下左怜和那具腐败女尸之间的关系?”陈诗羽问。

    侦查员摇摇头,说:“一来,腐败女尸的尸源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不能确认身份,就不能查她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我们查过了,左怜和杜洲肯定是没有任何联系、往来的。二来,我们对左怜身边的女性同事、同学、熟人、亲属什么的都进行了摸排,也没有发现哪个符合条件的女性失踪。也就是说,还没有依据证明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会不会是左怜隐形的闺密?”陈诗羽说,“这一个半月,左怜就住在她家?”

    “这也不好说。”侦查员说,“毕竟没有查到不代表没有。社会关系调查这种事情,很难做到百分之百精确的。”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那……这个微博男找到没有?”

    “刚刚查清,派人去抓了,估计直接就近带到责任区刑警二队去突审,你们要不要去看看?”侦查员说。

    我点点头,说:“去看看吧。”

    在我们抵达刑警二队大门口的时候,押送微博男的警车刚刚抵达。微博男一脸惊恐地被两名民警架下了警车。

    这个男人白白净净的,个子很高,三十多岁,穿着也不俗。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并不像那些到案的杀人犯那样,要么从容,要么冷漠,要么悔恨。他的表情,更像是不明就里。

    “认识吧?”侦查员把一张左怜的证件照扔在审讯椅上。

    微博男伸头看了看,说:“不认识。”

    “淮江市一伦实业的总经理,左怜。”侦查员提示性地说。

    “真的不认识啊,警官。”微博男哭丧着脸,“我从来没去过淮江市啊。”

    “微信聊天记录我们都看了,你还想抵赖吗?”侦查员说,“她的微博名叫颜如玉1985。”

    我直感叹侦查员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

    “哦哦哦,是小玉啊。”微博男又侧头看了看审讯椅上的证件照,说,“这……这也不像啊。”

    “说吧,你和她什么关系?”侦查员问。

    微博男舔了舔嘴唇,说:“就是,一般朋友。朋友算不上啦,就是网友,网友。”

    “网友?”侦查员冷哼了一声,“如果只是网友,我们会怀疑是你杀了她吗?”

    我们在审讯室外都能感觉到微博男可能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他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说:“我……我……我冤枉啊我,就是约个炮而已,我怎么就……我……真的不是我!”

    大宝在我旁边低声问:“约炮是什么意思?”

    我用肘部戳了大宝一下,让他闭嘴。

    陈诗羽则低声说:“不是他杀的人。”

    我侧眼看了陈诗羽一眼,奇怪这个小丫头积累了一年的经验,就这么武断了?

    侦查员把微博男扶回座位,说:“那就老老实实交代。”

    “真的,我就是除夕夜和她一起过的而已。”微博男说,“你们可以查啊,木西西里大酒店。”

    “可是他们不是没查到左怜的住宿记录吗?”林涛问。

    我说:“其实这个不好登记的,因为宾馆也不知道是一个人住还是有同住人员。如果左怜不想留下证据,不登记身份证,只登记这男人的,警察哪里查得到?”

    “那调取监控不就完了?”陈诗羽说。

    我摇摇头,说:“前不久有个案子,我了解到这家五星级酒店的监控只存档一到两周就自动覆盖。这都两个月过去了,还能查到什么啊?”

    “可是第二天一早,小玉就说要回去了,不然来不及什么的。”微博男说,“然后我们就在酒店分开了。仅此而已,其他的,我真的一概不知啊。”

    “他应该没说假话。”陈诗羽说。

    “听他这么说,左怜原定计划应该是来和他过一个除夕夜,然后第二天上午赶回淮江,再从淮江驾车去南江接焦一伦。不过,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打断了她的计划。”我说,“而且,她为什么失踪这么久才死亡?难道还有其他的情人?”

    “有钱人啊,会不会是被绑架了?”林涛说。

    “可是焦一伦也没接到勒索电话啊。”我说。

    “如果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绑匪一直没能获取焦一伦的联系方式呢?”林涛说,“或者,焦一伦明明知道,只是他一直不说呢?”

    “有道理,下一步对焦一伦还是要调查一下的。”我点头表示认可。

    “就没有了?”侦查员厉声说道。

    “真的没有了,不过你们可不可以别告诉我老婆?”微博男耸着肩膀侧了侧身,双手手指交叉抱拳放在两腿之间。

    “他绝对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没有交代全。”陈诗羽直接拿起话筒说了一句。

    审讯室里的微博男听见陈诗羽的话,猛地一惊。

    侦查员盯着微博男。

    “我真的都说完了。”微博男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够证据刑拘你啊?”侦查员说,“和你约炮之后,就神秘失踪,两个多月后,陈尸环城公园,而这期间她没有任何音信,我们是不是有足够的理由拘捕你?”

    “可是我真的是冤枉的。”微博男一脸委屈。

    “你是在逼我上测谎技术吗?”侦查员说。

    许久,微博男低头说:“好吧,我说。其实确实还有个小细节。我和左怜分开后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接到了一个匿名的电话,应该是个男人的声音,很奇怪的声音,就像是电视上用了变声器的那种。他说是掌握了证据,知道我在木西西里开了房间,让我乖乖听话,不然就电话联系我老婆。因为我之前骗我老婆说除夕夜要出差,所以如果这个人把这事儿告诉我老婆,我就惨了。”

    “什么号码?他问你要钱了?”侦查员追问道。

    微博男摇摇头,说:“号码是一大串数字,不是正常的电话号码。这个人奇怪得很,我以为他会问我要钱,可是他没有,他说‘如果不想你老婆知道,就乖乖交出和你睡觉的那个女人的微信号’。他是想要小玉的微信号啊!还那么大费周章的。我就是觉得告诉他小玉的微信号也没什么嘛,就把小玉的微信号告诉他了。然后我还担惊受怕了两天,之后那人也没再联系我了,我觉得也就没事了。对了,对了,听你们这样一说,我觉得肯定是这个人杀了小玉,你们去抓他啊!”

    “怎么抓他?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信息吗?”侦查员问。

    微博男摇头表示并没有掌握其他信息。

    “是用伪基站发出的音讯信号。”韩亮说,“现在用这种方式实施电信诈骗的很多。号码全是假的,什么也查不到。”

    “我关心的是,刚才小羽毛是怎么知道他有事情瞒着没说的?”我问陈诗羽。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修过犯罪心理学啊。”陈诗羽不以为意。

    我说:“我也修过啊,可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没交代全?”

    “我是公安大侦查系的,但是主修方向是犯罪心理学。”陈诗羽说,“我爸没和你们说过吗?”

    我们几个都茫然地摇了摇头。

    陈诗羽自豪地说:“我可是犯罪心理专家李玫瑾教授的亲学生,是微表情专家姜振宇教授的表学生。以李教授的理论看,这个人有明显的‘亲社会性’人格,这样的人就容易在行为举止上展露他的心理状况。结合姜教授的微表情理论来说,这人视线转移、身体后仰、深吸气,都是一种逃离反应,说明了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同时,这个人双手抱拳护住前胸,侧着身,说明是一种保护反应,他是怀着恐惧和不安,在保护心中的秘密。”

    “你牛。”我朝陈诗羽竖了竖大拇指。

    侦查员打开审讯室的门,走了出来:“估计他不敢说假话,一会儿就要放人了。”

    我点点头。

    侦查员接着说:“现在关键是这个神秘的打电话的人,究竟要左怜的微信做什么?”

    “勒索呗。”我说。

    “因为勒索,所以左怜选择了失踪?”侦查员说,“这说不通啊。”

    “说不定是因为怕被发现奸情,一直躲在专案第一个死者的家里,想办法满足勒索的人?”陈诗羽说,“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接连意外死亡。这是最能解释这一切的说法了。”

    “不一定,也可能有别的原因。”大宝说,“因为你的推断里,没有把杜洲加上。”

    “我怎么总觉得杜洲是凶手呢?”林涛说。

    “不管是为了什么,反正查左怜的微信是没错的。”我说,“如果可以找到神秘人的微信号,以及他的企图,就可以顺藤摸瓜了。”

    侦查员点点头,说:“虽然很不容易,但是我们必须把调取微信记录的审批件给弄到!只是你们得多给我两天的时间。”

    4

    “对夏末和棺材匠的审讯,有突破吗?”我们重新返回了魔术棺材案件的专案组。

    侦查员摇了摇头,说:“他们一直都说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过了留置盘问的期限,我们只能放人。”

    “他们家的棺材里,多出一具尸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林涛问。

    侦查员笑了笑,说:“毕竟坟头是开放式的,如果有人掘坟,放置尸体,再重新垒好坟头,也是可以解释的。我们现在没有丝毫证据,所以也无法申请拘留。”

    “那不是可以把胎儿DNA和他们俩进行比对吗?”我问。

    侦查员说:“比对过了,和他俩都没关系嘛,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可是那个魔术棺材,难道不是只有那个棺材匠才可以打开吗?”我问。

    侦查员摇摇头,说:“其实说起来玄乎,实际上原理很简单。棺材盖是通过一个暗开关来控制松紧的。这个棺材匠世代都是在这个村里做棺材的,方圆几十公里谁家里有了白事都会来找他。他只负责做,并不负责入殓。所以这个棺材开启闭合的诀窍,这附近的村民都知道。只是我们这些外人开起来会觉得很奇妙。”

    “我也没觉得有多奇妙。”韩亮说,“还是棺材里多出一具尸体更奇妙一些。”

    “那……尸源查到了没?”我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听我这么一问,侦查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我诧异道。

    “我笑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侦查员说,“一天到晚都是查尸源、查尸源,我看重案大队那帮人,一会儿是查腐败女尸的尸源,一会儿是查一个疑似流浪女的尸源。现在我们分局也要查尸源。”

    “没办法,所有的案件,只要当事人身份不清楚的,查尸源肯定是第一要务。”我说。

    “那个指环专案的两个尸源怎么样了?”侦查员打起了岔。

    “查到一个,另一个还不清楚。”我说,“不过我现在更关心这个十三年前的白骨,这个案子才应该是最难的。”

    “并不难啊。”侦查员说。

    “查到了?”我有些惊喜。

    侦查员点点头,说:“不过功劳在你们,助听器起了大作用。”

    “是吗?”我内心涌起无比的成就感。

    “我们一开始还准备走一走捷径的。”侦查员说,“我们从辖区派出所的出警记录里,想找一找这个村庄十三年前有什么异常情况。”

    “嗯,十三年前已经启用协同办案系统了吧。”我说,“那查起来应该不难,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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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查,恰巧是十三年前的11月份,这个村庄有一天半夜还真有报警记录。”侦查员说,“一个村民反映,半夜十二点左右的时候,好像听见了激烈的吵闹和打斗声。但是转瞬即逝,也不确定是哪一家传出来的,只能大概明确一个方位。如果是平常,这种声音多半会被认为是夫妻吵嘴打架,也不会有人在意,但是那天晚上,报警人的老公不在家,她一个人在家,所以很害怕,就报了警。出警民警在周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再听见奇怪的声音,就收队回去了。”

    “听起来很可疑啊。”我说。

    “可是,这条捷径很快就被堵死了。”侦查员说,“我们想啊,如果这个村庄在那个时间段真的有大肚婆,周围村民还能不知道吗?于是我们就对那个报警区域的居民进行了侧面的走访。可是毕竟是十三年前的事情,所以大家的记忆都很模糊。但至少有一点,就是确实没有人看到过那个时间段有不认识的大肚婆出现在他们村庄里。”

    “不会真的是外省的凶犯运尸过来的吧?”陈诗羽说。

    “远抛近埋,既然藏得这么深,我不相信是很远的地方的人。”我说。

    侦查员接着说:“既然捷径已经被堵死了,我们只有寻求别的办法。因为你之前说了,每年国家会扶持出去几万台助听器嘛,两年就有近十万条资料,所以我们有些畏难情绪。但是真的被逼到了这份儿上,也没有办法,只有试上一试。”

    “早就该试。”我微笑着等待着结果。

    侦查员说:“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啊。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国家划拨助听器主要针对的对象是儿童和老人。所以按照你们分析的死者个体特征,个子不高、20岁左右的女性,这么一框,居然只有一百多人。当时我们立即信心百倍,准备把这一百多人一个一个地过筛子。可是这一摸排,又发现了难度。”

    “全国这么大,不可能每个人立即就能联系上。”我说,“所以想确定这一百多人中谁才是失踪的那个,并不容易。”

    “正是。”侦查员点点头感激我的理解,说,“不过,一次偶然的发现,改变了这一切。我们发现,一个叫作冯海侠的女子,她的助听器并不是在家里申请的,而是她所在的助残工厂为她申请的。所谓的助残工厂就是这个工厂都是招收一些残疾人来做工。国家对这个工厂有大笔的补贴,所以效益也不错,给残疾人的福利也就多。这个冯海侠十六岁就离开家里了,家里人对她也是不闻不问的。但在工厂里,却申请到了助听器,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

    “别搁这儿抒情了,赶紧说。”林涛催促道。

    侦查员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个工厂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叫望海的城市,我反正以前是没听说过。啊不,听说过一次。我们对那个报警区域的村民进行逐人分析的时候,我是第一次听到望海市这座城市。因为这个区域里有个叫作金牙的男人,十五年前左右,正好是在这个望海市打工。”

    “信息碰撞上了。”我说,“毕竟凑巧的事情还是少数。”

    侦查员认可我的观点,使劲点了点头,说:“时间、空间基本都吻合上了,所以我们对金牙高度怀疑。”

    “提取DNA了吗?”我问。

    “这个还没有。”侦查员说,“这个村庄,民风比较彪悍,有不少不讲道理,仇警的人。比如这个夏末,这次出去以后不知道会怎么说我们呢,所以我们还没有贸然行动,免得打草惊蛇,或者激起当地的民愤。”

    “首先得问问,冯海侠的身份确定了吗?”我说,“我说的是证据层面的。”

    侦查员点点头,说:“你们来之前半个小时,刚刚拿到DNA报告。当地警方采集的冯海侠姐姐的DNA,和这具尸骨存在亲缘关系,冯海侠的父母已经去世了。现在基本确定就是她了。”

    “那还等什么?”我说,“有搜查令吗?”

    “有。”侦查员说,“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如果村民不理解我们的行为的话,可能会鲁莽行事。到时候法不责众,咱们的人被打了都是白打。”

    “真是不能理解的现象。”林涛叹道。

    “我们小组去密取吧。”我说,“你们搞清楚金牙的作息时间和家庭状况,然后在村口接应我们。”

    侦查员有些担心,但随即还是点了点头,说:“金牙有个老婆挺彪悍的,有个儿子今年十八,在外地打工。家庭情况很简单。作息时间的话,现在就应该是他们不在家的时候。”

    “儿子十八岁?那十三年前,他已经有儿子了?”林涛说,“那他的嫌疑会不会降低了?总不能是家里有妻儿,还带个大肚婆回来吧?”

    “这可不好说。”侦查员说,“如果DNA对得上,他还是第一嫌疑人。还有,你们没有忘记吧,那个魔术棺材,一个人是打不开的,需要另一个人在对面帮忙才可以打开。如果是金牙作案,那他老婆就有可能是帮凶啊。”

    “现在也没好的物证,不管怎么说,得试一试。”大宝说。

    “林涛,就看你技术开锁的水平了!”我拿起取材箱,招呼大家尽快行事。

    密取检材我倒不是第一次去做,但是今天这样鬼鬼祟祟、担惊受怕的还真是第一次。在这个地形独特、易守难攻的小村子里,万一被围攻,怕是凶多吉少。

    好在这个村子地广人稀,家与家之间距离还是比较远的,而且正值农忙的季节,村里没啥人。我们进入得还是比较稳当的,几乎没有一个村民注意到我们的行踪。林涛使出了他的看家本事,五分钟就打开了金牙家的大门。

    为了不让金牙发现我们取了物证而提前逃窜,我们在究竟该提取什么上花了不少心思。牙刷毛巾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哪个是金牙的,哪个是他老婆的,而且拿走了肯定会被发现。满地的烟头,更无法确定是不是有外人进来吸的。最后还是林涛从脏乱的床底下掏出了一只男式袜子,我们把袜子装进了物证袋,匆匆离开。

    未承想,我们刚刚走出金牙家的大门,正巧碰见金牙回家来取农具。

    金牙和我们,就在他家的大门口对视了大概一分钟,他突然喊了起来:“抓小偷啊!我家进小偷了!”

    我连忙拿出警官证,说:“别叫别叫!我们是警察,我们就是来例行检查的!”

    金牙一见警官证,更加大声地喊道:“警察进我家偷东西!警察偷东西啦!还打人!”

    “我……我们什么时候打你了?”大宝说。

    大宝的话还没有落音,金牙家的门前已经聚集起了几个壮汉,还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我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农具已经不是农具了,是凶器。

    我看见金牙的眼神扫了我们一圈,此时有几个壮汉撑腰,眼神邪恶了许多。他肯定是看见了小羽毛手中的物证袋,物证袋里装着他的袜子。

    金牙指着小羽毛喊道:“就是那个女的,那个女的拿了我藏钱的袜子。”

    壮汉根本不问青红皂白,纷纷举起农具向我们冲来。

    我当时脑海里只有一个问句,为什么我们刑事技术人员就不能配发手枪?难道我们的工作就没有危险吗?

    质疑政策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为首的壮汉手中的锄头已经朝陈诗羽的头顶上挥舞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林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把陈诗羽推到了一旁,自己则用脑袋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子。

    等到我回头看向林涛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上,满脸是血。

    “我×你大爷。”我第一次说了脏话。毕竟眼前倒下的这个人,和我有过多年的同居友谊。

    如果我刑警学院的散打老师知道我是怎么和村民们扭打的,一定会和我这个学生绝交。当时的情景,什么散打招数、擒拿格斗都已经用不上了,我上前抱住了为首的壮汉,和他在地上滚来滚去。我的余光看见陈诗羽左一拳、右一脚已经撂倒了两人,心想为什么她就能用上招数,肯定是我的老师没教好。

    不知道是谁通了风报了信,村口的刑警很快赶了过来并控制住了局面。但是他们也没敢逗留,害怕有更多的村民围攻过来,只是架起我们两个伤员,带上其他几人奔跑着逃出了村。

    坐在警车上,我简单查看了林涛头上的伤。

    “没大事吧?不会死吧?”林涛龇牙咧嘴地说。

    “深可见骨,但是你还能说话就没大事。”我说,“不过这块头皮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出头发。”

    我是吓唬他的。

    林涛盯着我看了一眼说:“那还是让我死吧。”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遭袭了?”我转头问驾车的侦查员。

    侦查员说:“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金牙做的了。你们在混战的时候,这个家伙偷偷跑了出来,应该是想和他老婆一起逃跑,但两人一起被我们抓了。这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估计遇到危险了。”

    回到了市区,林涛被送医院清创缝合加留院观察,我简单拿了几瓶外敷消炎药,就赶回了刑警队。

    DNA结果还没有做出来,金牙和他老婆就已经招了。

    金牙去望海市打工,做的不是正经事情。他在一个专门销赃的金店帮助店老板联络生意,所以收益不菲。在工作之余,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去当时比较时兴的卡拉OK里唱歌。那个时候的卡拉OK不像现在是量贩式、单独包厢的,而是大家都围着一个舞池,用递字条的方式来点歌。在卡拉OK里,他认识了当时虽不貌美,但是年轻幼稚的冯海侠。当时的冯海侠刚刚配上助听器,所以用她的那点工钱,到各个不同的地方去感受世界的声音,乐此不疲。在认识金牙后,受不了他的钱财诱惑和花言巧语,防线很快被攻破。

    十三年前的春天,冯海侠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已经有妻儿的金牙劝说冯海侠打掉孩子。不过冯海侠非但不愿意打掉孩子,还声称要告知单位的领导。有残联作为冯海侠的坚实后盾,金牙也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考虑再三后,金牙把冯海侠带回了老家,并且说服了妻子,过上了一夫二妻的生活。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金牙要求冯海侠躲在家里,不准出门。这也是附近村民没有注意到这个陌生大肚婆的原因。

    生活了几个月后,积压在两个女人内心的矛盾终于被激化。当天金牙不在家,半夜的时候因为使用卫生间的问题,金牙妻子和冯海侠发生了纠纷,并且动了手。彪悍的金牙妻子一怒之下掐死了冯海侠,一尸两命。

    金牙回来后,当然不会去报案。他知道,如果报了案,自己连妻子都没了。所以,他决定趁着夜色,和妻子一起把尸体藏到一个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而当时,夏末儿子的新坟刚刚立起来两个多月。

    说到藏尸的过程,金牙和他的妻子都避而不谈。陈诗羽说,根据他们的表情来看,那并不是避罪,而是强烈的心理阴影让他们不愿去回忆过往。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理阴影,我再清楚不过了。当时夏末儿子的尸体被埋葬两个多月,即便是深秋季节,但也该腐败到了最严重的时候。我和林涛都受不了的景象,这样两个普通农民又如何不留下心理阴影?

    拿着讯问笔录,我回家洗了洗澡,然后高兴地去医院看望林涛,并准备把破案的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他。

    在医院留观室的走廊里,我看到了陈诗羽的背影。而且,她抱了一束花。

    这个外表冷漠的女孩子,内心还是火热的。我高兴地想着。

    虽然我知道偷听不好,但是谁没有一颗八卦的心呢?于是我就躲在了病室的门口。

    “你来啦。”林涛说。

    “案子破了。”我听到陈诗羽整理鲜花的声音,“还疼吗?”

    “疼倒是不疼。”林涛说,“不过你能帮我问问以后这一块头皮还能不能长头发吗?”

    “即便不长也就一小块吧?不会影响外貌的。”

    “咳,那就好。”林涛的声音有些尴尬。

    沉默了一小会儿,陈诗羽说:“你咋那么傻,帮我挨那一下子。”

    “你毕竟是个小女孩,我一个大丈夫,这是必须的……”

    “算了吧你,你觉得我需要你的保护吗?”陈诗羽打断了林涛的话,“你不是一直很胆小吗?这次连死都不怕了,那一锄头幸亏是砸偏了,如果打实了,我真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嘿嘿,反正我觉得值。”林涛说。

    “我分析,你不是胆小,你是有心理阴影。”陈诗羽沉默了一下,说。

    “这个,确实是。”林涛吞吞吐吐地说,“我小时候被吓过。”

    “那你怕黑怕鬼,怎么带女孩子去约会?”陈诗羽小声地说。

    我去,这是陈诗羽问出来的话?我大吃一惊。

    “不约会,没约会过。”林涛倒是很坦诚。

    “骗人。”陈诗羽不屑地说,“你那么帅,还能没女孩子追?”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她们相处而已。”林涛继续坦诚。

    “好了,不说这个了。”接着是陈诗羽拿出文件的声音,“这是这个案子的讯问笔录。”

    “嚯,还真是这样。”林涛说,“一夫二妻啊!宫斗啊!”

    陈诗羽没说话,估计是在等林涛看完。

    不一会儿,陈诗羽说:“嘿,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把你小时候的故事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摆脱心理阴影呢。”

    “我现在就可以和你说啊。”林涛说。

    陈诗羽一笑:“现在就别说了,有人在偷听。”

    我暗叹倒霉,准备现身。

    “你说这一夫二妻案,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是指环专案呢?”林涛的注意点显然不是陈诗羽说的心理辅导和有人偷听。他在思索指环专案的事情。

    “你是说,杜洲,以及那两具女尸?”陈诗羽说。

    “不,不可能,杜洲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条件。”大宝居然从病房里的卫生间走了出来,说道。

    我也开门走了进去。边走边想,我们这都是什么勘查小组。遇见八卦,各种偷听。

    第七案 热气下的寒尸

    寒冷最灼人。

    ——乔治·马丁

    1

    我经常说,最佩服我们这个行当里的人的就是,不论现场环境有多么温情或者喜庆,任何一个关于案件的细节都能把所有人的情绪立即拉进案件上来。

    此时林涛也不追究我和大宝偷听的事情,抬起他那被一个网兜兜住的脑袋,问大宝:“你就那么相信杜洲?”

    “也不是因为相信他。”大宝说,“左怜一个半月前就失踪了,说不定那个身份不明的女死者也是失踪了一段时间才死的。而杜洲是刚刚失踪半个多月,说明女死者失踪的时候,杜洲还在老家呢。”

    “他没有作案时间,是你听曲小蓉说的?”林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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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宝点点头。

    “那曲小蓉说的话,就一定是真话吗?”林涛追问。

    “这……”大宝一时语塞。

    “现在一切推测都还为时尚早。”我说,“估计微信资料这两天也应该能调取回来了。”

    “唉,一方面让我们尽快破案,另一方面又不让痛快地调取资料,这让人两头为难啊。”大宝说。

    “保护公民隐私,把权力关在笼子里,这是对的。”我说,“不过对于这种刑事案件,还是应该开辟绿色通道比较好。”

    “嗯,对,保护公民隐私就是一个躲在厕所里,一个躲在门外面偷听对吗?”陈诗羽一脸不屑地说。

    “不是不是,我……那个……我就是刚进来的时候就尿急,所以……”大宝红着脸赶紧解释道。

    “丁零零……”韩亮及时的来电,让大宝的解释没有显得那么捉襟见肘、苍白无力。

    “什么?微信资料拿到了?”我叫道,“那案件不就是有重大进展了吗?好!好!我们马上赶回办公室。”

    挂断了电话,我看了一眼大家充满期待的眼神,说:“估计要破案了!”

    欢呼雀跃之后,我们往住院部大楼下赶去。林涛还处在留院观察的阶段,但是谁也拦不住他,只能任由他跟随着我们,避开医生和护士的视线,偷偷溜走。

    受台风影响,加之北边来的冷空气,夜间的温度陡降。即便我们快步行走,依旧被冻得裹紧了外套。韩亮说,这就是所谓的“倒春寒”。

    远在公安厅办公区大门口,就看见厅大楼上星星点点的几盏灯光。我们熟悉的办公室也亮着灯,显然,韩亮正在办公室里研究微信聊天记录。

    甚至连电梯都不愿意等了,我们几个一口气跑上了六楼,径直冲到了办公室的门口,推开了大门。

    韩亮正背对着我们坐在转椅上,跷着二郎腿,手上夹着一根烟,津津有味地盯着电脑屏幕。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大床,洁白的床单上面,有一对男女正赤裸着全身。

    “喂!你在看什么!”林涛从后面钻到前面,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陈诗羽。

    “干吗啊你。”陈诗羽推开了林涛。

    “看小黄片啊。”韩亮哈哈一笑,转过身来。

    “在办公室用公家电脑看禁片?”林涛瞪着眼睛,头上的包扎限制了他的额部肌肉,以致他一眼大、一眼小地问,“你不知道你的行为可以关禁闭了吗?”

    “那么大惊小怪干吗?”韩亮说,“我现在的工作,和治安总队的鉴黄师一样,是为了破案。”

    “哦?这是微信里的线索?”我一眼认出,赤裸的男人,正是我们之前询问过的那个泄露左怜微信号的男人。女人躺在床上看不清楚,但不出意料的话,她就是左怜。

    “你这家伙真是的。”林涛说,“现在咱们组里有女同志了,你可不可以别像以前那么随便,考虑一下影响?”

    “影响?什么影响?”韩亮依旧是笑呵呵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再说,现在什么年代了,至于那么封建吗?”

    林涛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陈诗羽果真不以为忤,皱着眉头看着屏幕。

    屏幕上的男女换了个姿势,女人清晰地露出了她的面孔,正是左怜无疑。

    “说吧,怎么回事?”我问。

    韩亮点了暂停,正色道:“这正是从左怜的微信聊天记录里找出来的。”

    “都聊了什么?”我问道,我们几个人纷纷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听韩亮讲故事。

    “下午,前方侦查的同事调取了左怜的微信聊天记录。”韩亮说,“从记录上看,一个可疑的微信号在左怜开房后的那一天上午加了左怜,并且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发了一个链接和一串代码。”

    “左怜回复了吗?”我问。

    韩亮点点头,说:“大约这两条信息发送后十分钟,左怜回复他,想怎么样?对方给了一个电话号码。所有的聊天记录就这些。”

    “这不就是敲诈勒索吗?”大宝说。

    我点点头,说:“没有猜错的话,网址链接就是你看的这一段视频的地址。那代码呢?”

    韩亮说:“这是一个境外的网站,我进去以后,发现一个视频待播放的状态,但是提示要密码。我用这串代码作为密码点击,就顺利打开视频了。”

    “原来如此。”我说,“这和仙人跳没啥区别嘛,偷情的时候录像,然后用视频作为敲诈勒索的筹码。不过这样的案件也就是要一些钱财,为何左怜会死亡?”

    “仙人跳?”陈诗羽插话道,“那个微博男难道是共犯?不过从审讯情况来看,他应该不像是知情者啊。”

    “确实,侦查员对微博男进行了外围调查,可以确定性地排除他参与作案的可能。”韩亮说,“而且,从加微信好友的时间点来看,和微博男说得正相符。应该是微博男泄露了左怜的微信号之后,对方直接就加了她。”

    “那这个人的微信号,以及左怜联系的那个电话号码,都查了吗?”我问。

    韩亮点点头,说:“你们进来前一分钟,刚刚查完。对方的微信号是绑定了一个虚拟手机号的。也就是说,对方的微信其实是基于一个完全假冒的号码而创建的,并不能查清楚对方是谁。至于那个电话号码,是一处公用电话亭的电话,附近还没有监控,查不清接电话的人是谁。”

    “也就是说,对方不仅具备不凡的网络通信的伪装能力,而且对整个作案过程经过了精心的谋划。”我的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说,“那个微博男一问就招的情况,显然不符合他的同伙的条件,而是同样被他利用的一个人。”

    刚才还在希望迅速破案的我,此时很是失望。原本以为锁定微信号就能锁定犯罪嫌疑人,现在看起来还是我们太天真了。虽然侦查取得了突破,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案件的侦破希望倒是丝毫没有提升。

    “是啊,这个微博男和左怜也确实是一夜情关系。”韩亮指着电脑屏幕,说,“这个画面的背景显然是酒店的装饰,这段视频也肯定是从木西西里大酒店里拍出来的,这一点不会错。我住过木西西里大酒店,每间房间的床头都挂着一幅中国画,每间房间的画内容也不一样,但是都价值不菲。从这个背景来看,显然就是木西西里大酒店,我也让侦查的同事去根据背景画找房间了。”

    “你就是龙番人,家里有别墅不住,开什么房间?”大宝盯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地说。

    没人理大宝。

    我说:“可是,这是一个五星级酒店,有着完善的内部管理办法。如果不是住客自己拍摄,又有什么人能拍摄到这段视频?”

    “酒店内部人。”几个人同时说道。

    那又能从哪里查起呢?我想着。

    “问题来了。”林涛从刚才的愤愤中走了出来,说,“这个案犯为何不去敲诈那个微博男?或者两个主角都敲诈?为何只是问了女的的微信号,直接敲诈女的?”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大家心里都有一些想法,但是都没有轻易表态。

    韩亮咬了咬下唇,说:“其实,我发现的不仅仅是这些。”

    大伙儿又重新坐直了身体,听韩亮说。

    韩亮用熟练的指法和超快的手速操作了半晌,又打开了一个视频。果不其然,这个视频的背景和上一个的区别只是那幅中国画不同,其他都是一模一样。显然,这也是在木西西里大酒店的某一个房间里拍摄的。

    视频上依旧春色乍现,但并没有男主角,而是一个赤裸女人在自慰的视频。

    此时的我们,已经开始用“办案的眼光”来审视这个视频了。果真,心中没有邪恶,眼中就没有邪恶。

    “这不是那个演员吗?”电视剧迷的大宝率先认出了女主角,“就是演那个什么的,那个什么来着?”

    “什么呀?”我急着问。

    “我得想想,是个小配角。”大宝说。

    我转头问韩亮:“这个视频,是和上一个地址一样吗?”

    韩亮说:“其实我就是好奇这是一个什么网站,刚才我也看了,就是不知道哪个国家的一个普通的视频论坛,没什么特别的。视频发布人的ID是乱码,应该是这个网站不支持中文才导致的。后来我就用这个乱码ID在这个论坛里寻找痕迹,找到了不少东西。”

    “很多东西?”我问。

    韩亮摇摇头,说:“也不多,只有三段视频,还有一些被删除视频的痕迹。”

    “能不能通过IP地址来追踪?”林涛问。

    “这人的电脑水平可不低。”韩亮皱着眉头说,“几乎全部使用了代理服务器,所以我看他的ID发布帖子的IP地址都不一样,而且都不是境内的IP地址。”

    “专门做了伪装。”我沉吟道,“你说有三段视频,那还有一段呢?”

    “那台电脑。”韩亮指了指另一台电脑,说,“你们现在看的这段视频也是加密的,只不过被我破解了而已。我用另一台电脑在自动破译最后一段视频的密码,估计快了。”

    话音还没落,随着另一台电脑音箱“叮”的一声,密码破译成功了。我们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视频。

    不出所料,背景依旧是木西西里大酒店的某个房间,画面也依旧是一对男女正在肉搏。

    “现在只有迅速搞清楚这些视频里的主角,都是一些什么人了。”我说,“寻找主角们之间的联系,说不定就能发现点什么了。”

    “应该不难查。”林涛说,“韩亮说了,这酒店每间房中的画不同,所以我们可以根据视频里画的样子,找到事发的房间。然后按照这两段视频的上传时间来确定开房时间,就知道这主角是谁了。”

    陈诗羽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我想起来了,这演员叫欧阳悦悦。”大宝举起手机。大宝最近刚刚换用智能手机,倒是把手机百度玩得很转。

    “所有这些信息都交给侦查部门核查吧。”我说。

    “查酒店要治安部门的同事配合,但是最近几天市局治安支队正在调查一个什么‘四黑四害’的案件,所以配合速度做不到最快。”韩亮说,“我们先休息吧,明天早晨应该会有回音。”

    这是一个不眠夜,我相信小组的其他成员都和我一样。

    虽然案件的侦破工作取得了不小的进展,但是未来究竟会面对什么,还是一个谜。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犯罪分子不仅手段高超,而且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甚至他的真实意图我们都无法掌握。如果只是简单的敲诈勒索,为何左怜会失踪一段时间,而且看上去像是意外死亡?为什么又会被穿成那样,却发现不了有被性侵的迹象?第一具腐败女尸,会是视频上那个鲜活的生命吗?为什么视频上的当事人对被拍摄这回事毫无察觉呢?

    好在第二天早晨的信息报告来得还是很快的。

    经过侦查员的侦查,确定了事发酒店的三个房间。可是对这三个房间的搜索,尤其是按照摄像头拍摄位置的搜索,除了一台普通的老式液晶电视机、机顶盒和电视机下面摆放的一些消费品以外,并没有看到可疑的物件和痕迹。

    由此,侦查员认为是有人在当事人开房之前安装了摄像头,然后在获取录像后,又拆除了它。能自由进出房间的,只有酒店内部的部分员工。而且,既能获取不雅视频,又能得知住客信息的,也只有酒店内部的部分员工。

    可惜,酒店电梯、楼道、大门的监控,只能保留不到十天就会被覆盖。而那三段视频的上传时间都在两三个月之前,所以并不能获取视频录制那段时间的监控。但即便是这样,侦查员还是调取了所有十天之内的监控,以期在监控中发现可疑的人员,或者犯罪分子用同样方式再次作案的视频影像。

    另一组侦查员重点对不雅视频里的主角进行了调查。除了左怜和微博男之外,另外两段视频里的三名主角身份也依次查清。

    第二段视频里的女主角正是大宝所说的演员欧阳悦悦。经查,欧阳悦悦在去年圣诞节前夕,因为一直心情不好,就偷偷从剧组跑了出来玩。经纪公司因此遭受了经济损失,公司老板大发雷霆,却又找不到她。公司的人都以为她回家了,而她家里的人却以为她还在拍戏,因此欧阳悦悦失踪几个月,却没有人报警。在警方的协查之下,连夜对欧阳悦悦的父母进行了DNA取样,确定了第一具腐败尸体,真的就是欧阳悦悦。因为之前没有报警寻人,所以失踪人口DNA库没能第一时间比中欧阳悦悦。从酒店的登记记录来看,欧阳悦悦在1月20日入住酒店,21日上午正常退房。说明住宿的时候并无异常,那么基本可以断定,犯罪分子获知了她的联系方式,并且用联系左怜的方式联系了她。然后她就神秘失踪了。

    我们分析得不错,欧阳悦悦从小患有哮喘,并且一直靠药物维持治疗。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在缺乏药物的时候,哮喘依旧存在夺去生命的可能。

    欧阳悦悦和左怜之间的联系又多了一层,她们的不雅视频被同一个ID传输到同一个网站上,作案的场所又是同一家酒店,同样被穿上破旧衣物,伪装成精神病患者。显然,她俩的死亡,绝对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意外。此时,警方都在庆幸之前并没有把这两起案件作为意外事件草草结案。

    第三段不雅视频中,根据酒店登记系统,警方查到了不雅视频男主角。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男人的供述和之前那个微博男的供述完全一致。男人是通过微信认识了女主角,并且“约炮”,甚至到现在男人都不知道女主角究竟是谁。犯罪分子几乎用一模一样的方式,获知了女主角的微信号。警方通过男主角的相关供述,迅速查清了第三段不雅视频女主角的身份,是龙番市兴国投资公司董事长唯一的千金宝贝鲍冰冰。鲍冰冰是龙番大学大三的学生,性格内向懦弱,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而父亲对她要求甚严。虽然一直对父亲敬畏有加、言听计从,但是今年元旦前后,她却因为和父亲的一次激烈争吵而离家。学校和家人寻找未果后报警。因为鲍冰冰和男人开房的时候只用了男人的身份证,所以警方也没有查找到鲍冰冰的住宿记录,她一直处于失踪状态,而且她的家人也没有接到过敲诈勒索的电话。

    和欧阳悦悦、左怜不同,鲍冰冰到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从她的微信聊天记录看,显然她和前两者遭遇了同样的事件。

    2

    在获知这些信息之后,我们勘查小组在一起开了个会。大家畅所欲言后,几乎得出了统一的认识:案情目前明朗化。犯罪分子利用摄像头拍取不雅画面,利用当天当事房间的住客信息寻找到住客,并进行敲诈勒索。因为只是男人登记身份证,所以犯罪分子开始联系的都是男人。但是,他并不敲诈男人,而是只敲诈勒索女性。这样,案件是因为“性”的可能性就明显大了起来。不过,三名女主角分别是老板、演员和富二代,也不能排除是因为当事女性更有钱,所以才专门敲诈女性。因此,犯罪分子的目的可能是谋性,也有可能是谋财。

    不管是因为性还是因为财,犯罪分子用几乎一模一样的方式,敲诈成功后杀死被害人,用某种手段让我们看起来都是意外死亡,然后把死者伪装成精神病抛弃。

    从视频来看,网站还保留了三个视频,而其他的视频被删除。那些被删除的视频,很有可能是犯罪分子没有获取当事人的资料,或者当事人根本不理他的敲诈。他是犯罪者,生怕自己的手段暴露,所以也不会真的把没有接受敲诈的当事人的视频在网上公布,所以才删了那些视频。而当事的三个人,一个有不能缺少的老公,一个有不能丢失的名誉,一个有不能躲避的狠父亲,所以她们就自然而然地上钩了。因此我们果断判断,凶手只得手了三次。当然,不能排除他还在准备作案,或者有其他的案件仍没有被我们发现。

    我们勘查小组利用下午的时间,在市局治安支队特别行动队的蔡文峰队长的配合下,对木西西里大酒店涉事的三个房间再次进行了勘查,并且随机抽查了其他的几个房间。果真,现场拍摄位置,除了老式的液晶彩电之外,只有一堆供客人消费的东西,比如饮料、食品、安全套、扑克什么的。当然,如果犯罪分子把针孔摄像机隐藏在这些东西之间,也是有可能不被发现的。在获取视频后,及时拆除,我们自然也就发现不了了。因此,虽然我们还是弄不清楚犯罪分子的作案动机,但我们还是维持了市局的侦查方向:对酒店内部可以进入房间,并可以随意掌控住客信息的群体进行逐个调查。

    我们在走到酒店大门的时候,各自思考自己的勘查会不会有什么漏洞,想来想去并没有什么线索。而一下午都在配合我们的蔡队长面露难色,心怀内疚地说:“你们……你们结束了吗?”

    “怎么?老蔡晚上要按时回家带孩子吗?”蔡队长比我大不了两岁,我笑着拍着他的肩膀。

    “带孩子?孩子都快不认我了。”蔡队长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左顾右盼了一阵,低声对我说:“晚上有个行动。”

    我顿时觉得五味杂陈,果真是天下警察都一样,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家。这时候轮到我觉得内疚了。治安部门的行动,经常会蹲坑守候,一蹲一夜,那都是需要体力的。而我整整占用了蔡队长一下午休息时间,他晚上就得遭罪了。我们和蔡队长寒暄了几句,纷纷心怀内疚地告别了他,各自回家。

    这天晚上,我带着和我渐渐熟悉起来的儿子玩得都心不在焉。

    案件虽然有了侦查方向,但是还有几个关键问题没有解决。杜洲和这起案件又有什么关系呢?按理说,左怜的嘴里有杜洲的戒指,这一点不会错。说明杜洲和这起连环案件有着必然的联系。可是,杜洲失踪当天的监控虽被覆盖,但是因为时间很近,所以如果杜洲入住了木西西里大酒店,肯定会被服务员认出照片。而且,酒店住客系统里,也确实没有杜洲入住的信息。所以他并没有在这家酒店里入住。本案侵害的对象是女性,这很明确,但为什么杜洲也会失踪呢?他和其他几个受害人能有什么关系呢?

    除了杜洲就是罪犯之外,我实在没想出其他的可能。

    但是两三个月前一直生活在三百公里开外的青乡市的杜洲,又如何能做到这一切的呢?他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吗?曲小蓉对我们说谎了吗?

    难道受害人是被要挟去了青乡?拘禁数月后,被抛尸龙番?可是杜洲是坐大巴来的龙番,不具备运尸的条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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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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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23 09:53:54 | 显示全部楼层
    另外,我还在努力地回忆欧阳悦悦、左怜尸体检验的过程,希望自己没有漏掉什么。这两个人死得都很蹊跷。明明是敲诈勒索和故意杀人的案情,却对应着意外死亡的尸体现象。这让我很是不能理解。工作这么多年,对于简单的死因问题,我应该不会出错吧?

    我很是惆怅,扒在阳台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抬头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月亮。

    和我一起看月亮的,是潜伏在草丛中的蔡队长。

    蔡队长抬头看着月亮,对身边的队员说:“这都这么晚了,里面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行的话,冲吧。”食品监督局的同事蹲得有些受不了,说。

    蔡队长的身边,蹲守着十几名公安民警,还有几名穿着不同制服的年轻人。

    这是一次“打四黑除四害”的联合执法行动。公安局牵头,质监局、食品与药品监督局、工商局、疾控中心共同参与。针对的对象,是最近有些冒头趋势的“黑作坊”。每年的四月份一到,小龙虾季也接踵而至。然而此时会有个别“黑作坊”专门收购一些死了的小龙虾,高温蒸煮之后,剥壳取肉进行售卖。“黑作坊”赚黑心钱,严重危害了人民群众的健康,是“打四黑除四害”部门重点盯防的对象。

    这个“黑作坊”,蔡队长已经盯了好几天了。

    从每天运进几十蛇皮袋不明物体,到作坊锅炉不断涌出蒸汽,再到靠近作坊就能闻见一股莫名其妙的臭味来看,蔡队长掌握的这个线报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蔡队长掌握了作坊的规律,虽然每天都有专门的小货车给“黑作坊”运入不明物体,但是运送的时间不确定,有的时候是凌晨,有的时候是中午。不过,每天晚上十点至十一点之间,作坊里倒是会准时往外输出一箱一箱的不明物体,那就应该是处理完的死龙虾肉。

    所以蔡队长把行动的时间定在了晚间的九点半开始,蹲守查探,一旦有不明物体运出,就可以立即行动,人赃并获。

    不过此时十一点已经过了,作坊里依旧是静悄悄的。

    难道“黑作坊”收到了情报?

    不会啊。首先蔡队长很相信自己队伍的纯洁性,毕竟行动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失手过。对于其他配合的部门,也是临时通知的,应该不会存在走漏信息的可能性。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次行动很有可能会失败。这是蔡队长的经验告诉他的。

    申请一次联合执法可不容易,今天已经赶鸭子上架了,不行动已是不可能了。蔡队长只能咬咬牙,低沉地说了一句:“行动!”

    一声号令之下,几队治安警察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黑作坊”,迅速破门而入。踹开大门的那一瞬间,一股热浪伴随着无比腥臭的气味涌了出来。

    “黑作坊”每天都需要蒸煮成吨的死龙虾,所以需要较大功率的锅炉,产热也是相当之大。但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小目标,即便是作坊内部已经超过了40摄氏度,这些违法人员也宁可忍受热臭的环境去剥壳,而不敢打开窗户透气。通风不畅,气温持续升高,使得这个大门紧闭的“黑作坊”里热浪袭人,而且恶臭难忍。

    无奈,不管“黑作坊”的环境有多恶劣,联合执法小组都必须冲进去一探究竟。一来要抓获犯罪嫌疑人,二来要收缴、清理所有的赃物,防止产生传染性疾病。

    联合执法小组进入现场的时候,都惊呆了。整个“黑作坊”内污秽不堪,不忍直视。

    从“黑作坊”里的装修格局来看,显然这个“黑作坊”的前身,是一家饭店。进门以后就是一个大厅,大厅的四周有几个包间。大厅的收银台都还没有拆除,破旧地戳在那里。“黑作坊”的地面都铺上了瓷砖,虽然都已经陈旧、破碎,但是依旧很光滑。然而此时,满地的虾壳,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手工剥出来的死虾肉,凌乱地堆在一边,仿佛正准备装箱。地面上有几个盆,可能是简单清洗虾肉用的,里面的污水已经泛出了隐隐的绿色。更要命的,则是作坊里的臭气。这样的气味甚至比腐败尸体的气味更加刺激人们的感官,让不少民警和联合执法的同志不断地干呕。光滑的地面,沾上水渍和死龙虾的汁液,不仅肮脏发黑,而且很滑。

    “我×!”蔡队长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滑摔一跤。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把这些作恶人间赚黑钱的畜生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

    这个季节的气温只有十几摄氏度,是最凉爽的季节了。但是此时在“黑作坊”内的执法人员全都大汗淋漓。一方面是因为内部的温度过高,另一方面则是大家都在使尽全身力气去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恶臭。

    “人果真收到风声都跑了。”蔡队长扫视了一圈执法人员,并没有发现谁的表情不自然,“大家四周看看吧,看可能找到什么线索。人跑了,但是赃物得查点清楚,销毁干净。”

    众人应声四散查找。

    作坊里的光线很暗,加上民警的手持电筒,都不能让作坊内的环境一目了然。执法人员只能几人一队,摸索着对现场进行清理。

    大家一边小心翼翼地行走,一边顺手掀开现场堆放着的纸盒、蛇皮袋,看看里面的情况。手电筒的光柱在“黑作坊”的墙壁上来回扫射。

    “啊!”一名质监局的姑娘突然大叫了一声,往后急退了几步,正好撞在了蔡队长的身上,把蔡队长撞得踉跄了几步。若不是蔡队长高大、健硕的身躯重心还比较稳,两个人估计得一起趴进污水盆里。

    “怎么了这是?”蔡队长艰难地站稳了身体,回头看去。他见惹祸的是一个姑娘,又不好意思发怒。

    “头……头发!人……人!”姑娘语焉不详。

    “有人没跑吗?”蔡队长有些惊喜,“在哪儿?”

    姑娘此时几乎说不出话,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作坊角落里的一堆蛇皮袋。

    蔡队长二话不说,从腰间掏出手枪,大步走到蛇皮袋堆中央,并没有看见什么人。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哪儿啊?”

    “你脚下!”姑娘躲在一名民警的背后,说。

    蔡队长看了看脚下,只有一个被开了封口的蛇皮袋倒伏在地上,里面和别的蛇皮袋一样装着些什么。蔡队长蹲了下来,捏起了蛇皮袋口。冷不丁地,他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虽然他是从刑侦战线上转到治安口的,以前见过不少命案,但是此时在这个昏暗的环境里,毫无心理准备地看见蛇皮袋口是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还是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欣赏完了月亮,刚刚在儿子身边躺下,就被蔡队长的电话给叫了起来。

    “你今天找了我一天麻烦,我也得还你一晚上的麻烦。”蔡队长说,“我打四黑打出一起命案来,也真是醉了。”

    “确定是命案吗?”我问。

    “一个女的,赤身裸体,下身全是血,被装在一个蛇皮袋里,你说,不是命案是什么?”蔡队长说。

    “黑作坊里面杀人?”我说,“行了,你通知一下市局刑侦部门,我们马上就到。”

    儿子翻了个身,梦呓道:“爸爸别出差。”

    我突然鼻子一酸,很舍不得离开。想了想,俯在床边亲吻他的小脸蛋后,穿上外套走出了家门。

    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从蛇皮袋里面拽了出来。

    因为作坊里的气味太难闻了,尸体被抬到了作坊外面的空地上,平躺在地面上。

    我们围在蔡队长的身边,把他从盯梢开始,一直到行动的全部过程都听了一遍。我们并不急于检验尸体,朝“黑作坊”里一探头,便闻见了一股恶臭。

    “我去。”大宝说,“这是什么味?”

    “死龙虾。”蔡队长说,“我还以为你们法医都是闻不见臭的呢。”

    “这比尸体还恶心。”大宝皱起了眉头。这个嗅觉灵敏的家伙,在这个时候就比较吃亏了。

    市局刑警支队的两辆勘查车都开来了,车顶的探照灯把现场内部照射得雪亮。

    “喏,就在这儿。”蔡队长走到了尸体被发现的地方,说,“袋口是打开的。”

    “你们没抓到人?”我问。

    “挺邪门的。”蔡队长挠了挠后脑勺,说,“我行动这么多次,还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一个人都抓不到的。不过,他们跑不掉。”

    “你们的行动泄密了?”我试探着问。

    蔡队长此时也没有了信心,说:“这我也不知道。恐怕是临时接到通知的吧。我们到现场的时候,灯还开着,锅炉也还开着。我们这一进门,天哪,就像是进了澡堂子。热气一股接着一股。不对,澡堂子不臭啊,这儿多臭啊。”

    “你们关了锅炉?”我问。

    蔡队长点点头看看手表,说:“这会儿离我们关锅炉都半个多小时了,还开窗开门进行了通风。不然你们一来怕是就要被熏倒。”

    “我们天天被熏,也没倒过。”我笑着说。

    “现场太脏了。”林涛蹲在地面上,用足迹灯照射着地面,说,“这样的现场,啥也留不下啊。”

    “门锁什么的,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痕迹物证。”陈诗羽说。

    “老韩,你们看过尸体了吗?”我问市局的韩法医。

    “从尸僵和尸斑的情况看,也就是昨天晚上死的。”韩法医点点头,说,“尸体上有一些损伤,主要在膝盖和胫前。不过大腿内侧有不少血,装尸体的蛇皮袋里也有血。”

    我顺着韩法医的手指看去,死者的大腿内侧果真是有不少擦拭状的血液,甚至有些血液还被擦拭到了脚踝部。我有些疑虑,皱了皱眉头。

    “是不是又要找尸源?”大宝说。最近我们被找尸源弄得晕头转向。

    “又是年轻女性,又是随意抛尸,会不会是指环专案啊?”韩亮在一旁提醒道。

    大宝歪着头看了看屋外地面上的尸体,说:“不不不,这明显不是鲍冰冰,比她难看多了。”

    “那会不会是有新的受害者?”林涛问。

    “韩亮不是说只有三段视频吗?”大宝说,“那不在视频里的人,肯定不会是一系列案件的受害者。”

    “确定只有三段视频。”韩亮肯定地点点头。

    我说:“肯定不是指环专案,因为之前的女性都有穿衣服,而她是赤裸的。之前的女性都被随意抛尸,而她是被藏在蛇皮袋里的。”

    “我看哪,肯定是黑作坊里的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纠纷,弄死后准备运出去呢,正好听说你们要来抓他们,”大宝摊摊手,说,“然后就跑了。”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我说。

    “不过,从尸表看,并没有什么致命性损伤。”韩法医说,“尸源倒是不难,她的右颈部有文身。”

    3

    “卖淫女?”我问道。

    在我们把尸体运进殡仪馆的时候,尸源调查就已经完成了。

    死者叫作韦玲玲,今年20岁,家住龙番市的郊区,父母都务农。韦玲玲从初中辍学后,就来到了市里打工。据调查,她一直在从事比较低级的卖淫活动,收入很低。而且,在吸毒人员数据库中,也找到了韦玲玲的记录。她是被警方盯上过的吸毒人员。

    因为死者曾经被打击处理过,在进行违法人员登记的时候,对她的个体标志进行了记录。就是因为右颈部的文身,警方很快就查清楚了她的身份。

    不过,对于韦玲玲的外围调查就不太顺利了。这个女孩除了没钱了出来卖淫的时候可以被人看到以外,其他时候都不知道躲在哪里,更不知道她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或者和什么人在一起生活。

    即便是在一些酒吧、棋牌室里能见到韦玲玲的人,也都不知道她平时住在哪里,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大宝把尸体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说,“这……这……这真的没有致命性损伤啊!也没有窒息征象。不会……不会又找不到死因吧?”

    “怎么叫‘又’找不到?”我一边看着死者膝盖及胫前的损伤,一边说,“之前我们也没有哪具尸体找不到死因啊。”

    我知道是因为欧阳悦悦和左怜的死因都比较蹊跷,和命案的本质不符,所以大家都对她俩的死因判断产生了质疑。

    “你能看出点什么吗?”大宝说,“这个韦玲玲身上除了腿上的损伤,就没有其他的损伤了。所有的指标都是阴性的,如果一定要找个阳性指标的话,她的身上有鸡皮疙瘩。”

    法医都知道,鸡皮疙瘩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死者在死亡前惊恐、寒冷都有可能出现鸡皮疙瘩。有些人在濒死期也会出现鸡皮疙瘩,甚至有些尸体在死后不久被推进了冰库,因为超生反应9也会出现鸡皮疙瘩。所以鸡皮疙瘩并没有特异性的意义。

    更关键的是,死者所处的环境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密闭空间。可能是作案的人都已经四散逃走了,刑侦和治安部门的同事正在抓捕。

    死者胫前的损伤是以表皮剥脱和皮下淤血为主要表现。我仔细研究后发现,胫前的划伤各个方向都有,显然不是一次形成的,而是反复用胫前和粗糙地面摩擦形成的。

    “髌骨下方有片状的皮下淤血,程度还蛮重的。”我说,“结合胫前的损伤,说明她是在地面上跪了很长时间,而且不断移动才可以形成。”

    “跪在地上,不断移动。”韩亮沉吟道,“那肯定是跪地强奸啊。”

    我点点头,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毕竟死者会阴部和大腿内侧有那么多出血,有可能是会阴部有损伤啊。”

    死者的会阴部严重血染,毕竟死亡接近二十四小时了,所以血液已经浸染到了软组织里,导致无法看清楚会阴部哪里才有损伤。

    “会不会是正好伤到了会阴部的大血管死亡的啊?”大宝还在纠结死因。

    “不会。”韩法医说,“现场我们勘查了,一滴血也没有看到。蛇皮袋里也只有少量的血,加上死者身上附着的,这个失血量导致死亡肯定是远远不足的。不过,不能排除死者腹腔里还有血。”

    “不会,哪儿有性侵动作能导致腹腔内出血的?”我摇摇头,转念又想,“除非是使用了工具。”

    这样的想法,让大家都感觉有些可怖。

    “现场,一滴血也没有?”大宝注意到了韩法医的另一句话。

    “解剖吧。”我着急知道答案,拿起手术刀开始解剖。

    在打开死者的胸腹腔后,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可怕。死者的胸腹腔内没有积血,各组织脏器也都位置正常、形态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大宝取出死者的心脏,按照血流的方向剪开了心脏,左看右看,并没有发现有心脏病猝死的可能。没有外伤、没有窒息、没有疾病,又不像是中毒死亡,韦玲玲的死因应了大宝这个乌鸦嘴,真的查不清了。

    我咬着牙没说话,取出了死者的子宫,剪开来观察。

    死者的子宫体高度充血,打开子宫之后,发现宫腔里也有大量的血凝块样物质。我用止血钳清理了宫腔,发现宫腔壁上有坏死脱落的内膜。

    我长吁了一口气,说:“哪儿是什么损伤,是经期啊。”

    “那就更麻烦了。”大宝说,“死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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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23 09:54:07 | 显示全部楼层
    确实,解剖至现在,我们依旧没有发现死者究竟是什么原因死亡的。

    我没有说话,按照解剖规程继续对尸体进行常规解剖检验。

    解剖到死者胃部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死者的胃内有很多咖啡色的食糜。把食糜清理干净以后,发现死者的胃壁上有很多点片状的出血点。而且,这些出血点都是沿着胃壁血管排列的。

    “消化道出血?”大宝说,“不对啊,她又没有呕血,从胃内容物看,也没多大的出血量啊。”

    “会不会是应激性胃出血?”韩法医说。

    我摇摇头,说:“这些出血点是沿着胃壁血管分布的,而且比应激性胃出血的出血点颜色要深。如果说,抛开其他因素,我会觉得这个是维什涅夫斯基氏斑!”

    低温下腹腔神经丛使胃肠道血管先发生痉挛,然后血管发生扩张,使血管通透性发生变化,出现小血管或毛细血管应激性出血。冻死时发生胃黏膜出血斑首先是由苏联学者维什涅夫斯基发现的,故称为维什涅夫斯基氏斑,简称维氏斑。发生率为85%~90%,是生前冻死时最有价值的征象。

    “维氏斑?”大宝叫道,“你说是冻死啊?没搞错吧?现场有四十多摄氏度!”

    我没有说话,示意大宝、韩法医和我合力把尸体翻了过来。我熟练地用手术刀划开死者的背部皮肤,直接暴露了腰骶部的肌肉。

    果然不出我所料,死者的腰部深层肌肉有大片状的出血。

    “髂腰肌出血,看来我的论断没有错。”我说。

    髂腰肌出血也是冻死的另一个特征。

    “腰部皮肤没有损伤;髂腰肌的出血很局限,边界清楚,显然也不是尸斑。”我说,“确诊髂腰肌出血没问题吧?那么结合维氏斑,诊断死者是冻死,也没问题吧?虽然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不能证明什么,但作为冻死的一个辅助征象,更能验证我们的推断吧。”

    “我记得课本上说,冻死的人有苦笑面容吧?”陈诗羽说完,还特意朝死者的面部看了看。

    我笑了笑,说:“确实,很多冻死的人都有‘苦笑面容’,但是这绝对不是必然出现的。而且人都死了,你敢说什么样肯定是苦笑,什么样肯定不是苦笑吗?另一方面,人死亡这么久了,经历了肌肉松弛、尸僵、尸僵缓解的过程,如果再有体位变动,谁敢说苦笑面容还一定留在她的脸上?”

    “可是现场……”大宝还在纠结现场的滚滚热浪。

    “现场,哪里才是现场?”我一边用手摸着死者大腿外侧的鸡皮疙瘩,一边打断了大宝,说。

    “你是说,移尸?”韩法医说。

    我没有立即作答,把之前所有勘查、检验的情况在自己的脑海里过了一遍,说:“韩亮,查一查昨天晚上最低温度是多少?”

    “昨晚冷空气来了,还记得吧?”韩亮说,“论最低温度的话,昨晚只有四摄氏度。”

    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第一,韩法医刚才说了,死者明明处于经期,但现场没有发现血迹,一滴血也没有。第二,死者的胫前有和粗糙地面反复摩擦形成的损伤,但是现场地面你们还记得吗?是瓷砖地面,滑得要死,何来摩擦?”

    “你这么一说,看起来还真的是移尸到现场的?”大宝说。

    “我突然想起去年我们办的那一起在雪地的铁轨上的尸体10了。”林涛说,“那不就是中暑死的吗?不也是移尸现场吗?”

    “我们之前被表象和蔡队长的行动迷惑了,先入为主了。”我说,“我们一直都认为是凶手杀完人之后,把尸体装在蛇皮袋里,准备运出去的时候,得知了警方的行动,所以仓皇逃窜。其实我们犯了一个逻辑性的错误。”

    陈诗羽点点头,说:“咱们都没注意一个细节,那就是有人用蛇皮袋往黑作坊里运死虾;而黑作坊是用纸盒往外运死虾肉。既然死者是装在蛇皮袋里,肯定是被人用蛇皮袋从外运进来的,而不是准备从里往外运。”

    我认可地说:“这起案件可能和上次雪地里热死的案件不一样。那一起案件,死者是被故意移动到铁轨上的;而这一起案件,很有可能移尸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

    “你是说,运死虾的人,并不知道这么多蛇皮袋中的一个,里面装的是一具尸体?”林涛说,“当黑作坊里的人打开蛇皮袋的时候,发现了她,然后就被吓跑了?”

    “原来如此。”大宝说,“蔡队长还在怀疑有内鬼,其实这帮人并不是被活人吓跑的,而是被死人吓跑的。”

    “还有一点和雪地热死的案件不同。”我说,“那起案件的死亡现场肯定是一个高温的室内,而这起案件可以是室外的任何一个地方。因为四摄氏度的天气,若不是穿上足够保暖的衣物,时间一长足够把一个人冻死了。”

    “找一个高温的室内简单,但是在茫茫室外,想找到第一现场就很难了。”林涛说。

    “你们看,这是不是蛇皮袋上的东西啊。”大宝打断了我们的思路,从死者茂密的头发之内,用止血钳夹出了几根纤维似的东西。

    “显然不是。”韩亮说,“这些蛇皮袋是塑料纤维,你那个肯定是从麻绳之类的东西上脱落下来的。”

    “现场有麻绳吗?”我问,“捆扎蛇皮袋用不用这玩意?”

    陈诗羽皱了皱眉头,说:“我注意看了现场还没有开封的蛇皮袋,都是直接用蛇皮袋袋口捆扎的,没有见到麻绳。”

    “也就是说,这些麻绳的纤维,是从现场里面带出来的。”我赞许地看了眼大宝,说,“不愧是好眼力!这个东西说不定很有用,要留好。”

    “既然能查到黑作坊,难道查不到黑作坊的进货渠道吗?”韩亮说,“既然死者有可能是被当成死龙虾抬进了黑作坊,那么她的起点肯定就是死龙虾堆放的地点附近啊!”

    “这个我也问了。”陈诗羽说,“第一,蔡队长他们还没有抓捕到黑作坊里的人;第二,经过前期的调查,黑作坊肯定有很多进货的渠道,所以每天运进死虾的,并不是一拨人,而是来自四面八方。这就有些麻烦了,因为咱们不知道究竟哪个堆放死虾的点,才是韦玲玲死亡的现场。”

    “如果真的能知道有几个渠道进货,我们未必查不清哪个点才是死亡现场。”我神秘一笑,说,“咱们不要忘记了,冻死还有一个特征性的表现,就是‘反常脱衣’现象!”

    肌体随着体温的下降,气血交换率降低,大脑呈现兴奋状态,出现血液的第一次重新分布:喘息、呼吸及心率加快,对刺激反应敏感,躁动不安。随着体温的进一步下降,血液开始第二次重新分布:当体温降至三十四摄氏度以下时,皮肤血管处于麻痹状态,大脑皮层进入抑制期,在丘脑下部体温中枢的调节下,皮肤血管突然扩张,肌体深层的温暖血液充盈皮肤血管,中心温度下降快,体表温度下降慢,造成体表和体内温度接近或相等。这时体温虽然一直在下降,皮肤感受器却有热的感觉,下丘脑体温调节中枢发出热的信息,传递到效应器,导致冻死前“反常脱衣”现象的发生。

    反常脱衣现象经常会对警察的办案产生不利的因素。比如一个年轻的女孩,赤身裸体地躺在野外,衣服被抛甩得杂乱无章。如果警察排除了这是一起命案的话,不仅死者的家属会提出疑问,网络舆论也会出现各种不理解的声音。

    “我当时还在奇怪,死者会阴部流血在大腿内侧摩擦擦拭也就算了,为什么脚踝处也有擦拭状血液?”我说,“现在看起来,肯定是因为死者出现了反常脱衣现象,所以带有卫生巾的内裤在脱离身体的时候,和脚踝发生了摩擦,形成了擦拭状血液。”

    “我明白了。”林涛说,“只要我们知道有几个堆积死龙虾的点,然后在这些点附近寻找女性的衣物,只要找到,而且通过内裤上卫生巾的血液进行DNA印证,就能知道死者的死亡第一现场在哪里。”

    “可是,这都一天了,难保她的衣服不被人捡走啊。”大宝说。

    我哈哈一笑,说:“谁会去捡一条带着卫生巾的内裤啊?而且,死者的收入不高,衣服估计也会比较廉价。越是廉价,我们找到的机会就越大!”

    “那你还觉得,这是一起案件吗?”陈诗羽说,“她有被性侵过吗?”

    “现在就不好说了。”我说,“因为会阴部血染,我们也不能确定有没有损伤,提取精斑更是不可能了。对于案件性质,毕竟死者身上有伤,而且是跪地的损伤。如果不是被胁迫,我觉得一个年轻的女孩跪在寒冷的夜里,直至冻死,这有些解释不过去吧?”

    冻死的案件我们也经常遇见,但是大多不是这样的情况。多数的冻死案件,都会发生在一些流浪汉、深山密林里迷路的人或者醉酒的人身上。醉酒后,在路边呼呼大睡,加之酒精促使散热加快,最后导致冻死的案件,我们每年都会遇见。毕竟冻死需要一个比较长的时间过程,如果人的意识清楚,还在并不偏僻的室外被冻死,就不太好解释了。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她是被胁迫的。而且,这起案件中,死者不仅被冻死了,还被人装进了蛇皮袋里意图隐藏,更加提示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意外事件。

    “那她还是被胁迫了,还是一起案件啊!”陈诗羽说,“我这就去找蔡队长,把信息反馈给他。破案刻不容缓,就看他这一晚上的成果了!”

    4

    第二天一早,当我们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发现陈诗羽垂头丧气地趴在办公室的办公桌前,在纸上画着什么。

    “这是什么?区域建筑分布图?”林涛走到陈诗羽的背后,歪着头看。

    陈诗羽无精打采地点点头,说:“唯一有问题的,就是派出所的排查了。不过蔡队长说了,这个派出所所长很负责任,他不相信他会出错。”

    “也就是说,你们锁定了区域,但是没有锁定重点人口对吗?”我问。

    陈诗羽指着桌面上区域图的一点,说:“是啊。蔡队长他们昨天就把黑作坊的主要犯罪分子都给抓获了,然后获知了四条获取死龙虾的途径。其中有一条途径就是一个菜市场的垃圾堆积场。这个菜市场有龙虾批发的区域,在每天打烊后,所有的死龙虾被归拢到这个垃圾场的某个堆积点。在垃圾被清理之前,有几个人专门把这些死龙虾装袋,然后用铲车直接装车送到黑作坊里。神不知鬼不觉。”

    “真是黑了良心!”林涛有些作呕,说,“这些死虾肉用来做什么?咱们不会也没有幸免吧?”

    “很多黑心商家都会购买这些标榜成品龙虾肉的死虾肉来作为一些零食、早点什么的添加物,一般都会绞碎,加作料,这样就掩盖了腐败的气味。”陈诗羽说。

    林涛皱了皱眉头:“毁了我的虾仁包!”

    “你们在垃圾场附近找到韦玲玲的内衣了?”我把话题拉了回来。

    “何止是内衣。”陈诗羽依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内衣、内裤、睡衣、睡裤,都在。”

    “穿了这么多?”我问。毕竟不是严寒腊月,如果穿着严实的话,就不具备冻死的环境条件。

    “所谓的睡衣、睡裤,就是菜市场裁缝那里最廉价的棉布做的,几乎没有御寒的能力。”陈诗羽说。

    “也就是说,咱们关于反常脱衣现象的分析是正确的。”我说,“然后你们做了什么工作?”

    “我们一致认为,韦玲玲平时的居住地点应该就在菜市场附近。”陈诗羽说。

    我点点头表示认可,说:“第一,尸体是被装进蛇皮袋里的,算是一个埋藏的动作。远抛近埋,说明死者的死亡现场就在附近。只有死亡现场在附近的,凶手不方便把尸体运走,才会找到这个位置来装袋。如果是远处抛过来的,何必大费周章。第二,既然死亡现场在附近,死者又穿着这么薄的睡衣跪在寒风里,她居住的地方离死亡现场肯定也不远。死亡现场附近的地面,很粗糙吧?”

    陈诗羽补充道:“是的。地面是碎石子地面。看完现场后,我们找到了做睡衣的裁缝,裁缝表示韦玲玲就住在附近,但是具体住在哪里,则完全不知道了。”

    我沉吟道:“在自己家附近的地方,被强制要求跪着,直至冻死。这个不太好理解。唯一能解释的,是不是就应该是她的头头儿,或者男朋友什么的?”

    陈诗羽说:“这个分析我们也想到了。而且,死虾堆积的地方很隐蔽,不然那么臭肯定会被菜场附近的居民投诉的。所以不了解这块区域的人,是找不到这个隐蔽的地方的。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和她住在一起的人。不过,蔡队长问了行动队的同事,毕竟韦玲玲被处罚过,所以对她的情况还算了解。据说她的卖淫行为是没有组织的,完全是单打独斗。而且,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钱只要够她生活开支、够她吸毒的就可以了。”

    “所以你们就排查了这个区域的居民,看韦玲玲住在哪里?有没有同居的男人?”我问。

    陈诗羽点点头,说:“派出所所长对这个区域的人口进行了甄别,认为韦玲玲唯一有可能居住的,就是一百三十五户出租房的其中之一。”

    “这范围已经很小了呀。”我说,“找附近的人看看照片,不就有线索了?”

    陈诗羽叹了口气,说:“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奇了怪了,除了那个裁缝认出了她,其他人居然没有见过她的。后来蔡队长说这种卖淫女,都是昼伏夜出,也不和邻居打交道,所以认识的人不多。我们的重点目标就是这一百三十五户出租房中,是一对男女同居,而且现在只剩下男人的房间。”

    “一户一户地找?”我问。

    陈诗羽疲惫地点头:“不然怎么办?现在又没有租房登记的制度,很多房东也根本不去了解租客究竟是做什么的。”

    “然后没找到,对吧。”我预测到了结果。

    “唉,是的。”陈诗羽显得很挫败,“一百三十五户全部找完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我没有说话,和大家一起走到了隔壁的物证室,把昨晚提取回来的韦玲玲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在检验台上摊开,看能不能在衣服上寻找到线索。

    在尸源明确的案件中,衣物的作用就大打折扣了。但是眼尖的大宝还是在衣服上发现了一些端倪。

    大宝从勘查箱里拿出一个镊子,从睡衣的腰部夹起一根纤维,说:“看!麻绳纤维!和韦玲玲头发里的一模一样!”

    “她是被捆绑着冻死的?”林涛凑过来,眯着眼睛看。

    我摇摇头,回忆了一会儿,说:“不会。死者身上没有任何绳索捆绑形成的损伤和痕迹。虽然冻死的死者尸僵发生比较慢,但是在尸僵形成之前,有可能全身冻僵。冻僵的尸体皮肤表面肯定会留下绳索的印迹,只要被捆绑了。而且,你见过捆绑人,还捆绑到头发上的吗?”

    “那是怎么回事?”大宝问。

    我也想不出所以然,就问陈诗羽:“你们排查的时候,见到此类的麻绳了吗?”

    “有。”陈诗羽说。

    我顿时来了精神,站直了身体听。

    陈诗羽转而又说:“不过,这个人肯定不是犯罪分子。”

    “为何?”我问。

    陈诗羽说:“当时我们排查的一户,是租住在一个地下室的,只有一间二十几平方米的小屋,站在门口就一目了然了。住户是一个小女孩,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之前不是分析作案人可能性侵了韦玲玲吗,所以这个小女孩我们也没仔细盘问。不过我记得,她家的一角就有一卷麻绳。”

    “在我们确定死者是来月经了以后,就没人说她遭受过性侵啊!”我急忙说,“这两个女孩完全有可能是同室室友啊!”

    “啊?这样啊。”陈诗羽想了想,说,“不过还是不可能。那间屋子虽然小,也可以放两张小床的,但是只有一张小床。”

    “两人睡一张床不可以吗?”林涛问。

    “什么年代了。”韩亮仍然是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现在这个年代,一男一女睡一张床正常,两个女的睡一张床就不正常了。”

    “同性恋?”我慢慢地说。

    “可是……可是,她不是卖淫吗?”陈诗羽有些惊愕地说。

    “谁说同性恋不能卖淫的?”我笑着说,“马上申请搜查证,我们去她家再看看。”

    因为时间所迫,我们甚至已经等不到侦查部门确定那个女孩是否在家,就出动搜查了。毕竟她的家里有可疑的物品,履行合法程序进行搜查倒是也无伤大雅。

    不过,当我们走到这个叫作段翠的女孩住处的时候,案件就自然而然地侦破了。

    我们走到韦玲玲死亡现场附近的垃圾场的时候,就看见段翠正拖着一个大麻袋往垃圾场里走。

    我们从她的后方包抄,把她围在了一个角落里。

    “姑娘,运什么呢?”林涛穿着一身整齐的制服,英姿飒爽地站在段翠的背后。

    段翠猛地回头,一副被迷倒的样子,甚至超出了她的惊愕和恐惧。

    “我……没……我……就是……垃圾。”段翠结结巴巴地说。

    “垃圾?这么一大包啊?”林涛伸手要去拉开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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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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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2-23 09:54:22 | 显示全部楼层
    段翠颤抖了一下,把麻袋往身后藏了藏。

    “来,我们来谈谈。”陈诗羽搂过段翠的肩膀,把她拉到了一边。段翠恐惧的眼神依旧盯着麻袋。

    以我的经验来看,麻袋里确实是杂物,而不是尸体。但是我还是依照搜查、勘查的规范,戴上了手套,慢慢打开了麻袋。

    麻袋里是一些琐碎的生活用品,而且都是女性的用品。比如拖鞋、丝袜什么的。

    在这一刻,我知道这起案件已经破了。即便还没有进行DNA的验证,我也知道,这些物品应该都是韦玲玲的。

    在我们把麻袋里的物品分门别类地用物证袋装好之后,发现陈诗羽那边也取得了进展。

    离得老远,我们就听见了段翠断断续续的哭声。

    犯罪嫌疑人的哭声,和交代基本就是一个意思了。

    不愧是公安大学侦查系并且主修犯罪心理学的高才生,也就二十分钟的时间,陈诗羽就代替市局侦查部门把案件给审了下来。

    段翠和韦玲玲是小学同学,同一村同一村民组,从小在一起长大。

    据段翠所述,她们俩之间的恋情,是从小学六年级就开始了。

    上了初中之后,因为家境贫困,韦玲玲的父母要求韦玲玲辍学,并且到城里打工赚钱,养活年幼的弟弟。韦玲玲进城后,不知什么原因,什么路子,就干起了卖淫的勾当。更要命的是,她染上了毒品。

    一个人单打独斗,赚的钱仅仅够买她自己所需的毒品,连生活都成了问题。韦玲玲于是想了个办法,就是叫上她的恋人——正在村中学读高三的段翠来和她一起卖淫。段翠长相比韦玲玲要好一些,她们的生意也自然会好很多。超过双倍的收入,就可以过上像样一些的生活了。而且,有了恋人陪伴,生活会更有滋有味吧。

    在百般利诱之下,段翠躲开整天只知道吵架的父母,独自来到城里和韦玲玲会合。并且在不久之后,就被韦玲玲说服,开始了卖淫的营生。

    正如韦玲玲所料,因为段翠年轻漂亮、长相清纯,她们的要价又不高,所以生意是越来越红火。

    可是,生意是越来越好了,韦玲玲的毒瘾也是越来越强,对毒品的需求也是越来越大。从开始的勉强使用卖淫得来的金钱可以换回毒品、缴纳房租、保障生活,慢慢地,她们两个人的卖淫所得,甚至只够换回韦玲玲所需的毒品。

    段翠在同性关系中其实处于强势一方,但是再怎么管教、训骂甚至殴打,都不能让韦玲玲戒除毒瘾。看到韦玲玲每次毒瘾发作的那副惨状,段翠又于心不忍,只能拿出所剩无几的金钱让韦玲玲去换回毒品。甚至连房租、电费都快缴不起了。

    为了维持生活,段翠只有加快卖淫的频率。甚至一天之内可以接十几个客人。为了高价,客人提出的任何变态要求,她都会同意。更不用说不戴避孕套什么的了。

    事发的原因,是段翠发现自己怀孕了。

    毕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发现怀孕这种事情,还是很惊恐的。惊恐的段翠回到家里,翻找着她藏起来的两千块钱。毕竟,尽快地打掉胎儿,才能保证她迅速回归“工作状态”。可是,两千块钱不翼而飞。

    看着床上躺着昏昏欲睡的韦玲玲,段翠知道她偷了钱,换了毒品。这会儿,正是刚刚过完毒瘾呢。

    不安、惊恐、愤怒、绝望……此时的段翠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根本就不可能像以往一样对韦玲玲产生同情。她根本就不知道没了这两千块钱该怎么办。怀着孕再去赚钱,她会死吗?她不确定。

    愤怒之下,段翠用巴掌和冷水唤醒了吸毒之后的韦玲玲,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拉到地下室的外面,让她跪在地上。韦玲玲得知段翠怀孕后,也深感自责,跪着爬到段翠的脚下赔罪。不想原谅她的段翠则回到家里用一根麻绳,一头捆在树上,一头束在韦玲玲的腰间,限制她继续爬过来。

    不敢违命的韦玲玲跪伏在地面上哭泣。

    突然,段翠又有些许心软。

    为了不让自己再次心软,为了给韦玲玲狠狠的惩罚,段翠扭头回到出租屋里,坐在床边生闷气。而韦玲玲也不敢擅自起来回家。

    过度的愤怒、悲伤和一段时间疲劳的过度累积,让段翠不知不觉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段时间,是韦玲玲最痛苦的时候。

    她感觉到很冷,但是懊悔和内疚促使着她逼迫自己接受这样的惩罚。

    可是冷空气的肆虐,她身上衣物不能御寒,加之毒品的作用,让她跪在地上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下丘脑体温调节中枢发出热的信息,让韦玲玲慢慢地开始觉得全身燥热。她半昏迷着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在她把睡衣从头上褪除的时候,麻绳的纤维留下了破案的线索。

    段翠一觉醒来,发现已是凌晨时分。

    她第一个想起韦玲玲此时还在外面跪着,于是赶紧来到了室外。

    此时的韦玲玲全身赤裸,下身全是血迹,衣服散落在周围,早已气息全无。

    段翠完全被吓傻了。

    在她的眼里,韦玲玲肯定是被哪个坏人强暴后杀害了,她应该报警。可是,报了警又怎么办?警察还能查不出她们俩的关系?还能查不出她们谋生的手段?被关进去几天不要紧,要是传到父母的耳朵里呢?要是传到村里村民的耳朵里呢?后果不堪设想。

    反正韦玲玲已经死了,警察发现后肯定会查的,肯定会为她报仇的。只要不把她段翠牵扯进来就行了。

    段翠想明白了之后,想起地下室的东面有个垃圾堆积点,而每天凌晨都会有人鬼鬼祟祟地来这里收垃圾。于是段翠把尸体拉到了堆积点,装进了一个原本就铺放在那里的蛇皮袋。然后像其他袋子那样码好,悄然离开了现场。

    一整天,段翠都在梦里,要么梦见警察为韦玲玲沉冤昭雪,要么就是梦见她顺利赚到了钱,打掉了胎,然后回去继续当她的高中生。

    直到被收审的时候,段翠都完全没有想到,夺取韦玲玲生命的,正是她。

    “这个段翠,涉嫌什么罪名?”我静静地听完了这个悲剧,问道。

    “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定。”陈诗羽皱着眉头,说,“最后她要不要承担刑事责任,承担何种刑事责任,还是要看律师和公诉方之间的博弈了。”

    “这真是一个悲剧。”韩亮说,“等段翠知道了真相,她的将来会怎样?”

    第八案 宛如少女

    我急切地盼望着可以经历一场放纵的快乐,纵使巨大的悲哀将接踵而至,我也在所不惜。

    ——太宰治

    1

    “我觉得我们现在用科学解释的现象,都是自然思维之内的自圆其说,其实还有很多解释不了的东西。”大宝一边翻阅着卷宗,一边说道。

    一上午,我们收了六起伤情鉴定。

    即便是每天都卖力地工作,获得的认可度还是很少的。我们这种经常会出差办理命案的警种,其实工作绝不仅仅是这些。伤情鉴定、骨龄鉴定、组织病理学鉴定、信访复核、科研、培训等等一大堆工作都压在我们这个并没有几个人的部门。

    因为伤情鉴定的受理必须有两个鉴定人,所以我们只有在不出差的工作时间才能来受理公安厅复核的伤情鉴定。出差频繁的我们,总是做不到第一时间接受委托来进行鉴定,有的甚至还会被拖延个十天半个月。

    因为这些拖延,别说鉴定结果对当事人不利了,即便是有利的结论,都会被冠以“拖沓”的名头。更有甚者,我们还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受理鉴定而被投诉,然后被督察部门调查。

    为了让这不愉快的事件不再发生,我们就把出差办案以外的所有工作时间,都安排满了受理鉴定工作。半天受理好几起伤情鉴定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然而,受理后的烦琐程序和对疑难鉴定的会诊工作,会耗费更多的时间。

    一上午被被鉴定人吵得头昏脑涨的大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大家都有些意外。

    “你什么意思?”我合起鉴定卷宗,抬头问道。

    “他是在说一些不能用科学解释的案件吧。”韩亮这个“活百度”来了兴趣,说,“比如红衣男孩啊,南大碎尸案啊什么的。”

    “这有什么不能解释的?”我说,“那不过是网络妖魔化了,其实都是可以用法医学知识解释的啊。”

    “不是,我说的是这种巧合。”大宝扬了扬手中的案件登记表,说,“你看,前一段时间,因为鼻骨骨折来鉴定的,扎堆来,受理的几个,都是鼻骨骨折;今天吧,来的是手指功能障碍的,一来就是三四个。不管哪一类案件,怎么都是扎堆来呢?”

    这个确实是我曾经注意过的现象,但要说有多诡异,也不至于,就是巧合罢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看手中的鉴定卷宗。

    “我跟你说啊,你在医院妇产科实习过没有?”大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神秘兮兮地说。

    这确实是我的弱项。当初在医院各科室轮转实习的时候,我唯独妇产科实习期全部缺席。理由就是,不好意思。后来在找妇产科住院总医师盖实习鉴定章的时候,还费了半天的口舌,才算说服了毫不认识我的住院总医师给我盖了章。

    “有什么说法吗?”这个秘密可不能告诉大宝,所以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我在产科实习的时候啊,只要那一天那个手术室接生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后面所有的都是男孩。如果是女孩,则都是女孩。”大宝说,“医院的护工都在说,都是一船一船拉来的,这一船是男孩,另一船就是女孩。”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哑然失笑。不过我知道,医院经常会流行这样的“鬼故事”。

    林涛肩膀一颤,说:“好好的艳阳高照,怎么又说到这上面了?”

    陈诗羽看了林涛一眼,没说话。从她的眼神来看,好似以前的鄙夷,但明明增添了更多的关心。

    大宝嘿嘿嘿地笑着,说:“我在基层的时候,出非正常死亡的现场,也是喜欢扎堆。跳楼的话,一天跳好几个。溺死的话,也是一样。”

    “巧合罢了。”我说。

    话音刚落,陈诗羽的手机响了起来。

    虽然之前的几起案件,都和杜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我们更多的期望,其实还是在陈诗羽的同学们这里。陈诗羽这个公安大学的大姐大,那些个师弟师妹是真的靠谱。杜洲失踪以后,对杜洲失踪现场周围的调查,基本都是这些师弟师妹进行的。后来案件真是串并案件并且立案调查了以后,即便当地警方也在进行调查,可是师弟师妹们依旧在不懈努力。算是和调查几名莫名其妙失踪的女性,以及这些女性和杜洲的关系,形成一个双管齐下的局面。

    所以每次陈诗羽的手机响起,我们都会燃起一丝希望。

    陈诗羽表情严肃地接完电话,看着我们,说:“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去杜洲失踪的现场附近去看看。”

    从陈诗羽的表情来看,并没有什么好消息出现。甚至说,情况越来越不妙了。

    按照陈诗羽的侦查部署,师弟师妹们主要是对杜洲失踪现场附近的住户进行逐户调查,寻找可疑的人员,也寻找可能会在案发现场看到一些蛛丝马迹的目击者。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我们对这条调查线几乎已经没有了信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便是有目击者,他的记忆也会出现模糊和偏差,对我们下一步工作的参考价值也会大打折扣。不过,在我们抵达现场的时候,却得知并不是调查目击者有了进展,而是又有一个失踪者浮出了水面。

    失踪者叫罗雪琴,女性,22岁,龙番科技大学医学部医事法学大四的学生。

    这是一个不常见的专业,不像其他医学生要学习五年才能拿到全日制本科学位,这个专业只学四年。他们的主修方向是法学,但是又会学习一部分医学基础。学校的本意,这个专业就业的主要方向是医疗事务的律师,但实际上,这个专业的毕业生很多都去了医疗器械销售公司。

    确实,这个孩子失踪了一个多月,都没有任何人报警。不过,这期间,龙番市也没有出现相似年龄和性别的无名尸体。所以这又是一起莫名其妙的失踪案。

    罗雪琴是个性格内向、长相不错的女孩。在她上高三,临近高考的时候,她的父亲因为一次车祸而去世。从此以后,她的母亲对生活丧失了信心,开始用酒精和麻将麻痹自己,对罗雪琴不闻不问。甚至罗父的赔偿抚恤金,也被罗母在麻将桌上渐渐消耗殆尽。好在罗父生前有一笔不少的积蓄,并且把卡偷偷藏在罗雪琴那里,所以罗雪琴还不至于缺衣短食,没钱缴学费。

    师弟师妹们在排查附近住户的时候,就对罗家的邋遢感到不解。正常的一个母女二人的家庭,都会比较整洁,罗家却是邋遢不堪,去家里访问都没地方下脚。调查的时候,罗母刚打完通宵麻将,输了好几千块钱,所以对警察的突然到访气不打一处来,她告诉师弟们,罗雪琴这个不孝女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往家打电话,也不来给她送钱了,而且,把两个师弟一顿数落后,关了大门。

    既然罗雪琴不在家里,又是在校大学生,所以师弟们也就暂时把罗雪琴这条线给放下了。直到排查来排查去,也没有任何线索的时候,就又想起了罗雪琴。

    前几天,师弟们赶赴龙番科技大学,寻找罗雪琴想了解相关情况。可是找来找去居然也没有找到罗雪琴的下落。获取了罗雪琴的手机号码后,多次拨打均是关机状态。这时候,师弟们觉得,罗雪琴也失踪了。

    毕竟是大四下半学期了,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更多的学生则自己联系了实习单位,一方面可以实习,另一方面也算是赚点钱。所以,即便是罗雪琴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异常。

    大家对这所学校对应届毕业生的管理之松散感到无比惊讶,却又无可奈何。

    一方面是对罗雪琴这个几乎是无人过问、无家可归的女孩子感到同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家都隐约觉得罗雪琴的神秘失踪,很有可能和杜洲有着某种联系。于是,大家开始展开力量调查罗雪琴的下落。

    第一步是对近一个多月来发现的,整个龙番市的未知名尸体情况进行了了解,并没有和罗雪琴相似的情况出现。第二步,大家派出了两名师妹,硬着头皮再次去找了罗雪琴的妈妈。

    罗母可能是赢了钱,所以这次谈话还是比较顺利的。据罗母说,具体哪一天不记得了,但是罗雪琴在一个多月前的一天下午回家来,告诉她自己找了份工作。罗母当时输了钱,就让罗雪琴先给她一点。可是罗雪琴说第二天才是第一次上班,晚上要去买两套像样的衣服,所以没有钱给她。母女俩因此发生了争吵,罗雪琴就下楼骑着她的助力车离开了。

    第三步,师弟们又赶去学校进行了调查。同寝室的同学说罗雪琴平时并不多和她们说话,三年多的大学生活都是如此。因为罗雪琴是本市人,所以在寝室居住得也不规律。但是听说她在年后应聘了一家私人医疗耗材公司,作为销售员,说是包吃包住一个月还能拿三千块钱。既然是包住,她就此离开寝室也是很正常的。

    另外,通过了解,师弟们获知罗雪琴大学几年一直暗恋着本专业同年级的一个男生,方斗杨。这是个长得高高大大、白白净净,性格同样内向的腼腆男孩。据说,他不仅是系里的系草,更是一个超级学霸,成绩常年稳居专业同年级榜首,最近刚刚确定被系里保送研究生,他几乎是系里甚至学校大部分女生的暗恋对象。不过,方斗杨似乎只和罗雪琴说得上话。方斗杨本人解释了他和罗雪琴之间的关系,纯粹的同学关系。方斗杨会依罗雪琴的要求,帮她进行补课、温习,会在一起吃个饭、上个自习。至于其他的关系,方斗杨否认了。当然,方斗杨周围的同学也都否认了这一点。虽然方斗杨独自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平房,但是平时就一个人独居,并未曾把罗雪琴带进去过。

    因为最近一个多月,方斗杨一直在忙着保送研究生的事情,所以对罗雪琴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现这一情况,并没有注意过。

    但是师弟们从方斗杨处还是了解了一些情况:罗雪琴为了能更快地赚到钱,不愿意参加司法考试去当律师,所以寻找工作的目标是企业。她应聘的医疗耗材公司通知罗雪琴今年3月1日正式上班,因为1日上班好算工资。2月下旬的时候,罗雪琴曾把这个好消息通过微信告知了方斗杨,方斗杨还写了好长一段祝福语来鼓励她。

    既然是3月1日正式上班,那么罗母最后看到罗雪琴的时间,就应该是2月28日下午。这也是这么久的调查中,可以证实罗雪琴出现的最后一个时间点。然而,杜洲失踪的时间,也恰好是在今年2月28日下午。这个时间点让大家很是兴奋。之前,大家对罗雪琴抱着很大的希望就是她能成为一个目击者,不过现在看来,她和杜洲失踪案,包括和“指环专案”都一定有着某种关系了。毕竟地点、时间都对得上,现在罗雪琴又神秘失踪了,世界上不会有这种巧合存在。

    第四步,师弟们去了罗雪琴应聘的那家医疗耗材公司进行寻找。经调查,罗雪琴自始至终都没有来公司上班。因为罗雪琴还是实习生,没有拿到毕业证,所以公司不能和罗雪琴签署正式的劳动合同。所以公司和罗雪琴只是口头约定,以包吃包住、月薪三千、没有提成的实习工资工作到罗雪琴顺利拿到毕业证,再正式签署劳动协议。这样的实习工资,对任何一个学生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公司坦诚地说,他们也正是看中了罗雪琴外表的潜力,相信她稍加打扮,将会是一个才貌出众的女孩。可是,3月1日当天,罗雪琴并没有如约来公司上班,电话也联系不上。毕竟只是口头约定,公司认为她另有高就,也就没有去学校寻找她。

    至此,师弟师妹们确定了两点:一、罗雪琴失踪的地点和时间,与杜洲的极为相近;二、罗雪琴是真的失踪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和杜洲相遇后失踪的。

    在对公司的调查中,公司老板提供了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他说,罗雪琴刚刚工作,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那就是推销止血纱布。在2月下旬,公司也给了罗雪琴一袋止血纱布,以及一些止血纱布的相关销售文件,让她先行熟悉。公司老板称,当时罗雪琴把止血纱布就放在了她的助力车里。

    这让师弟师妹们更加兴奋了,因为杜洲失踪的现场,就有一块沾染了杜洲的鲜血的止血纱布。当时大家还都在纳闷,如果不是120抵达现场,什么人会随身携带着止血纱布呢?于是,师弟师妹们调取了现场止血纱布的照片给公司老板看。公司老板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纱布,无论是颜色、质地,还是剪裁规格,都应该是他们公司的无疑。

    这样,罗雪琴和杜洲之间的某种关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师弟师妹们获此消息的同时,陈诗羽正在和治安支队同事一起排查上一起案件的嫌疑人,电话未能接通。因此,师弟师妹们决定,先不向专案组汇报,自行调查罗雪琴可能所在的位置,以及罗雪琴生平社会交际面,尤其是和杜洲有没有可能有瓜葛。

    直到今天上午,两条侦查线全部调查未果,这才电话通知了陈诗羽。

    我们一边听着陈诗羽一名师弟的详细介绍,一边深深地思考着。至于林涛、韩亮什么时候离开了,我们都没有注意。直到师弟全面介绍完情况,我们才发现韩亮和林涛双双从勘查车上走了下来,走向我们。

    “我怀疑罗雪琴会不会和左怜等几个人一样?”韩亮说,“难道是和杜洲开房间什么的,被勒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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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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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2-23 09:54:3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摇摇头,说:“一来,之前的几名受害者,当事男主角都没有失踪。二来,这个女孩子艰苦朴素、性格内向,不会是去找陌生人约炮的人。”

    “确实。”韩亮说,“我刚才不放心,又重新检查了那个境外网站,确定没有其他的视频存在了,既然没有视频,也就不存在敲诈勒索的条件。”

    “我这边倒是有发现。”林涛说,“我又重新查看了现场的照片,有个很重要的痕迹,在当时并没有被我们注意。”

    “什么?”我问。

    林涛捧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打开一张照片给我看着说:“现场墙面,有喷溅状血迹的地方附近,有助力车轮胎的印记,以及助力车倒地的痕迹。”

    “什么?”我说,“助力车倒地了?”

    “难道是罗雪琴骑车撞了杜洲,杜洲受伤了?”大宝咬着牙说,“然后罗雪琴给杜洲进行了现场的包扎?”

    “这可以解释。”我说,“但是为什么两个人双双失踪了?”

    “即便是杜洲昏迷无意识,这个瘦弱的女生也没本事把杜洲弄到什么地方去啊。”陈诗羽拿着罗雪琴的照片,说,“而且,她也完全没有动机把杜洲弄走。”

    “那就只能是杜洲把罗雪琴弄走了?”我沉吟道。

    “指环、血迹、助力车。”大宝说,“难道杜洲真的就是‘指环专案’的罪魁祸首?”

    “我觉得你要防着一点曲小蓉了。”我说。

    “可是……可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装的啊。”大宝说。

    “很多问题没有问清楚。”陈诗羽插话道,“既然这个没人管没人问的罗雪琴平时也不爱和别人交往,只愿意把心里话告诉一个人,方斗杨,那么,我觉得之前咱们对方斗杨的调查还不够深入。”

    “你还想找一下方斗杨吗?”我问。

    陈诗羽点了点头。

    2

    我们驱车赶往龙番科技大学医学部校区的时候,发现有不少学生神色惊慌。

    怀着疑虑,我们来到了医事法学系办公室。然而,系办公室里有好几名老师和学生,都在面色焦急地讨论着什么。

    我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并且说明来意。

    “谁报警的?”一名年长的老师厉声说道。

    其他的老师和同学纷纷用表情来表达他们的无辜。

    这个开场白让我们大感意外,也十分尴尬。我连忙解释道:“我们不是出警的民警,没人报警,我们只是想来这里找一下方斗杨同学,了解一些关于罗雪琴同学的情况。”

    老师吃了一惊,说:“其实我们学校对同学的自主权利是非常尊重的。”

    我知道这些老师是在担心罗雪琴的失踪事件中,他们负有管理不善的责任。于是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辩解也无用,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能迅速找到失踪的同学。”

    年长的老师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瞒也是瞒不住了。”

    我有些奇怪。在之前师弟师妹们前来调查的时候,学校就应该知道警方已经掌握了罗雪琴失踪的信息。既然这样,还对警方瞒什么呢?

    老师顿了顿,低沉地说:“方斗杨今天上午也失踪了。”

    这句话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不过惊讶过后,我们也理解了为什么学校的同学都神色惊慌。虽然罗雪琴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但之前学校里并不知道这么回事。直到师弟师妹们来学校调查的时候,罗雪琴失踪的信息这才传了开来。

    一个同学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这个信息足以在学生们之间激起不小的涟漪。可是几天之后,和罗雪琴私交甚好的方斗杨再次失踪。这个信息迅速在同学之间蔓延,让同学们开始议论纷纷。各种谣言应声而起,学生们也都人人自危。

    我们的内心则比学生们更加担忧。当我们开始寻找重要证人的时候,证人们却纷纷失踪,这让我们不得不浮想联翩。可是,如果方斗杨是被灭口的话,犯罪分子则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他的作案动机又是什么呢?他下一步还会做些什么呢?这些只会在悬疑电影里出现的情节,怎么会就这样生生地搬到生活中来了?

    “老秦的乌鸦嘴被你完美继承了。”韩亮摊了摊手,对大宝说。

    我知道韩亮的意思。就在不久之前,大宝刚刚抛出了他的理论。要来哪一种类型的案件,就会扎堆来。罗雪琴这个大学生刚刚被发现失踪不过几天,方斗杨就失踪了。

    我知道,毕竟罗雪琴和方斗杨之间是有一些关系的,不能简单地认为这是扎堆。但是,方斗杨真的是因为罗雪琴的失踪而失踪的吗?会不会和我们之前讨论的一样,这,只是一种巧合?

    我心存侥幸,问老师:“哦?那他的失踪,是怎么发现的呢?”

    “罗雪琴同学失踪后,校办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加强对学生,尤其是对应届毕业生的管理工作。”老师说,“其实我并不赞成这样,毕竟二十多岁的孩子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们应该有自我管理能力和自由度。总不能把学生自己的行为责任强加给学校吧。”

    我知道这个老师只不过是想推脱自己的责任,笑了笑,打断他说:“然后呢?”

    “会议决定,今天早晨八点,各系自己召开会议。”老师说,“要求限制学生的人身自由,所有的学生必须到场参会。”

    “方斗杨没来?”大宝急着问。

    “方斗杨是我们系的学生会组织部长,今天的会议也是他这两天一手组织操办的。”老师说,“所以今天上午的会议他缺席了,这的确不太正常。”

    “是失踪,还是失联?”林涛问道。

    老师尴尬地说:“呃,目前,只是失联。我们找不到他,电话也打不通。”

    我想了想,说:“据我所知,方斗杨近两年来,都是在学校附近租住的房屋对吧?”

    老师以为我又是在责问他,赶紧解释道:“学校的宿舍条件不好,有家庭条件好的同学去外面租房,这是学生们的人身自由,我觉得学校没有权利,也没有义务去干涉别人的隐私,这就是人权!”

    “你们去他租的房子看了吗?”其实我想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老师松了口气,指着几个学生,说:“我刚才其实正在安排他们几个寻找。方斗杨这个孩子性格内向,不爱交流,特立独行。所以租房两年,居然没有学生知道他租住在哪里。”

    我更是松了一口气。方斗杨联系不上,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他平时居住的地方。身体不适、有人来访等等许多原因都有可能导致他缺席一个学生们并不感兴趣的会议。既然居住地还没有去寻找,那么说方斗杨已经失踪了有些为时过早。

    我懒得再和这个一味推卸责任的老师废话下去,招招手让大家收队。

    “我们都是学法律的,有法制意识。”老师在身后补充道,“一旦存在问题,我们肯定会依法报警的。”

    “依法报警,呵呵,我真是第一次听说。”陈诗羽无奈地摊摊手,说,“我们怎么办?”

    “找到方斗杨是第一要务。”我说,“把全部情况通报‘指环专案’专案组,让专案组调配警力,寻找方斗杨的租房所在。”

    “嗯,我现在就去。”陈诗羽点头道,“那你们呢?”

    “我们这么命苦,还能去干什么。”大宝叹息道,“接了六个鉴定,现在不回去写鉴定书,就得晚上加班喽。”

    在大宝写完他的第三份鉴定书的时候,陈诗羽给我们打了电话。依旧是用她那冷若寒冰的声音。

    不仅没有好消息,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在警方的寻找下,方斗杨平时租住的房屋很快就被民警找到。这是一幢连窗户都没有的小平房,位于一排联排平房的拐角之处。小平房的大门是一扇破旧的防盗门,却紧紧地锁着。无论警方怎么敲打大门,里面都没有人应声。在请示了专案组之后,民警用消防斧破门而入。进入现场的时候,所有的民警都惊呆了,现场的情况诡异得让人难以置信。进入现场的民警吓坏了,赶紧向专案组进行了简单的通报。专案组组长听完也是一惊,第一时间指派市局刑警支队的技术力量赶赴现场,也通知我们迅速支援。

    方斗杨就这样死了。

    案发现场,让民警们惊呆了,也实属正常。

    如果仅仅看房间右侧面,俨然是一个学霸的房间的样子。一张整洁的行军床旁边,放着一个不大的书架。但是书架上摆满了书籍。虽然有横有竖,却也错落有致。书籍的覆盖面很广,从外国文学到计算机知识,从金庸全集到散文杂选。可见,这个方斗杨是个阅读兴趣十分广泛的年轻人。

    但稍一转眼,一派儒雅书香的气氛就被破坏殆尽了。

    房间的左侧面,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桌椅之下,散落着许多成团的卫生纸,丢弃得杂乱不堪。书桌之上,有两个红色的文胸,和一条黑色的蕾丝边女式内裤,随意地摆在电脑屏幕的两侧。引起人们注意的,倒不是书桌椅子、女式内衣和卫生纸,而是躺在椅子一旁地面上的方斗杨。

    乍一看,绝对想不到眼前的尸体,居然是一个男孩的尸体。方斗杨上身穿着一件粉色的女式小洋装,洋装的正面还镶着很多各种颜色的亮片,在室内日光灯的照射下,熠熠闪烁。小洋装的衣摆被掀了起来,露出了穿在内侧的文胸。他的下身穿着亮蓝色的短裙,甚至还穿着长筒丝袜。一双脚踩着“恨天高”,一条腿架在了旁边的椅子之上,露出了裙底的红色蕾丝内裤。方斗杨的头上甚至还戴了一顶劣质的假发,假发是咖啡色的,松软地散落在他的头部周围,还有几缕头发遮住了方斗杨的半个面孔。

    “我开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民警说,“一个穿着艳丽的女孩躺在地上,我当时心里那个没底啊,咯噔一下!后悔自己就这样破门进来了。”

    “我倒是觉得有异样。”另一名民警插话道,“看地上的,显然不是活人了,我还以为是方斗杨杀了人呢。结果走到附近一看,那鹰钩鼻子,那眼睛下面的痣,这明明就是方斗杨本人啊。”

    “怎么会穿成这样?”民警纳闷道。

    “哎呀,怎么搞成这样?我的房子以后怎么租啊?”门口走来了一个打扮花哨的高个子年轻男人,他低声说道。

    “你是房东?”我歪头看了看男人,说道,“你平时和他接触多吗?”

    “不多不多!”房东像是触电了一样,叫道,“哪儿有房东和房客接触多的?”

    “基本情况你该了解吧?”我有些诧异,问道。

    “不了解不了解,我了解他干吗?”房东闪烁其词。

    “尸体上还有捆绑行为。”先行进入现场的市局韩法医说。

    “绳子?命案?”林涛惊讶道。

    林涛话音刚落,房东像是很意外地哆嗦了一下。

    我倒是不觉得奇怪,穿好勘查装备后,沿着程子砚事先铺设好的勘查踏板,踏进了小屋里。一进屋内,就能闻见一股腥臭的味道。

    离尸体更近一步,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尸体上捆绑着的塑料绳。绳子从死者的胯部、腰部反复缠绕,看不清具体的缠绕方向和方式,也看不清绳头、绳结究竟在哪里。

    我径直走到书桌的旁边,用手指拨拉掉覆盖在键盘上的卫生纸,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电脑上应该是正在放映黄色电影。”

    林涛跳过了一个勘查踏板,直接挡在了陈诗羽的前面。陈诗羽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笑了笑,动了一下鼠标,眼前的电脑显示屏瞬间亮了起来。电脑正在使用播放器播放视频,显示的状态是视频播放完毕后的定格画面。从屏幕定格画面里赤裸的女人来看,我的分析一点也不错。

    “自然播放完毕后的定格画面。”韩亮站在门口的勘查踏板上说,“看来是没有人为关闭、暂停的行为。”

    我蹲在尸体旁边的踏板上,动了动死者的肘关节和指关节,说:“以目前可以看到的部分,尸体上没有损伤。从尸僵的强硬程度来看,他应该是昨天深夜死亡的。”

    “可是,他为什么会穿成这样啊?”陈诗羽说,“难道大宝的乌鸦嘴又应验了?有案件就扎堆来,上一起咱们办的是女性同性恋,这一起难道是男性同性恋?”

    “不,这可不是同性恋杀人的现场。”我笑了笑,说,“不出意料的话,他应该是死于性窒息。”

    “性窒息?”陈诗羽显然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

    “今天早晨,韩亮说的那个被网络妖魔化的红衣男孩案,其实就是性窒息。”我解释道。

    林涛举起双手,作势要去捂陈诗羽的双耳。陈诗羽一挥手把他的手打开。

    “性窒息我知道。”韩亮说,“是指性心理和性行为变态者,独自一人在偏僻隐蔽的地方,采用缢、勒颈项等控制呼吸的方式,造成大脑的缺氧状态,刺激增强其性欲以达到性高潮。由于实施过程中很容易发生意外,这种行为有很大风险,会导致窒息性死亡。”

    “可是……可是他被绑着!”陈诗羽说。

    “对啊,不绑的话,怎么让自己窒息?”我说,“性窒息者的年龄,一般多在12到25岁这个年龄段。而且都是男性,至少在国内还没有女性性窒息者的报道。尤其是学习压力大、性格内向的高中生和大学生,还是比较多见的。”

    “你是说,自己绑自己?”陈诗羽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性窒息?”

    我点了点头,说:“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一个人独自完成的。所以只能是自己绑自己。一般性窒息案件的现场,有几个很重大的特征,首先就是男性穿着女性的衣服,甚至连内衣、丝袜、高跟鞋都一件不落。其次是现场环境封闭,具有隐蔽性。再次是现场通常有女性内衣、淫秽影碟等物品。最后,就是这个捆绑了。”

    “那就不是他杀了?”陈诗羽说,“可是有些同性恋杀人的现场,也会和这个相仿吧?”

    我说:“性窒息就是意外事件,是自淫者在采取这种手段的时候,操作失误而导致的。”

    陈诗羽依旧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顿了顿,接着说:“当然,到底是不是性窒息,还需要进一步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后,才能确定。如果死者的死因就是窒息,而且现场只有他的痕迹,捆绑行为自己可以形成,那么就应该是性窒息。但如果现场有其他人的痕迹,死亡的方式是他自己不能完成的,那就应该另当别论了。”

    说完,我整理好手套,拨了拨盖住死者半个面部的假发,露出了他搽着口红的双唇。我看见他的嘴角仿佛有一些痕迹,像是液体流过的痕迹。

    很多用绳索造成机械性窒息死亡的案件,比如勒死、缢死,都会造成“流涎”这一尸体征象,所以并不奇怪。但是方斗杨嘴角的液体痕迹,是向着他的颈部流的。也就是说,他流涎的时候,应该处于上半身的直立位,而不是我们看到的仰卧位。

    为什么他的体位会发生变化?是从椅子上跌落的吗?但是从椅子上跌落,又如何能做到一只脚架在椅子上面呢?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思索着,直到被林涛打断。

    “不对啊!”林涛说,“这现场不是锁着门的吗?怎么会有两个人的足迹啊!”

    “以前有人进过他的房间,这也很正常吧?”陈诗羽说。

    “可是,这足迹很新鲜啊。甚至比方斗杨自己的足迹都新鲜。而且这个足迹应该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留下的,比方斗杨的足迹要大。”程子砚静静地反驳说。

    “那会不会是后来我们民警进来形成的?”我的心里一沉。一方面担心方斗杨真的是被别人杀死的,甚至和罗雪琴、杜洲案有关系,另一方面我也害怕自己刚才的论断被推翻,天天说不能“先入为主”,结果自己还是“先入为主”了,实在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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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2-23 09:54: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会,民警的鞋印都已经排除了。”林涛肯定地说。

    我和林涛同时陷入了思考。不过这次思考不足三十秒,又被一直在整理尸体上的绳索的大宝给打断了。

    大宝拎着塑料绳的一个绳头,说:“这绳头没有打结,不可能是勒死的呀!”

    3

    一系列的发现,让现场刑警们提起又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那死因是什么呢?”主办侦查员急着问。

    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确定,当务之急,还是把尸体弄到解剖室去进一步检验。林涛,那你就留下来看看足迹有没有鉴定价值。”

    林涛点头应允,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言不发地上车赶往殡仪馆。

    尸体放在解剖台上,宛如一具年轻女孩的尸体。暗红色的尸斑在白净的方斗杨的皮肤上显现出来,显得格外明显。尸体的脸上应该是擦了粉,所以显得更加苍白。在苍白的脸上,那涂上了口红的红唇,显得非常扎眼。

    大宝拿着一块纱布,想把死者脸上的粉和口红擦掉,被我制止了。在目前情况完全不明的条件下,我需要尽可能少地变动尸体状态。而且,擦粉也好,口红也好,都不会影响我们的正常检验。

    法医对尸体上的绳结,一般会采取绕开绳结处剪开,整体取下后,再用胶布把剪断的两端黏合起来,这样就可以保存整个绳索捆绑尸体时的形态了。

    不过方斗杨尸体上的绳索没有打结,绳头还处于游离的状态,我们就无法采用常规的办法来固定绳索了。在商量过后,我们决定沿着游离的绳头直接拿下尸体上的绳索,全程录像固定。

    大宝和韩法医负责托起尸体,我则负责把绳子从尸体上绕下来。

    从表面上看,绳子很复杂地缠绕着尸体,但是一捋绳子,则看上去并不复杂了。绳子是从尸体的胯部开始缠绕,慢慢地往上进行。绳子即将缠绕到颈部的时候,缠绕的动作停止了,虽然有几股已经绕上了颈根部,但是因为没有将绳头打结,所以绳子也没有吃上力气,是不可能勒死人的。

    拿掉绳子之后,我嘱咐大宝在绳子上进行擦拭,看能不能获取一些不同于方斗杨的DNA。然后我和韩法医把男孩身上的艳装逐件脱掉。

    虽然绳子没有打结,但是在起初缠绕的时候,还是绕得很紧的。脱掉死者的衣服之后,我们可以看到尸体腹部深深的勒痕。但是绳子是软的,所以勒痕也不过就是印记,并未造成皮下淤血。

    有了勒痕的存在,皮肤变得不平整。以防万一,我们把每条勒痕都仔细看了一遍,防止有损伤藏在勒痕的里面。不过,尸体从头到脚被检查了一遍,除了在死者右侧耳后有一个椭圆形的皮下出血之外,再也没有发现任何损伤了。

    即便是耳后的那处小小的损伤,也不能说明什么。轻微损伤导致小面积皮下淤血是常有的事情。即便是我们活人,多多少少也都能在身上找出几处皮下出血。

    我们重点检查了死者的颈部。虽然有几缕绳索缠绕,但因为绳头是游离的,所以只是松松垮垮地绕在颈根部,甚至连皮肤的印记都没有留下,更不用说导致皮下出血或者窒息了。至此,我们已经可以断定,方斗杨并不是死于性窒息。

    “不是性窒息啊。”我自己先入为主了,赶紧纠正错误。

    “确实不是。”大宝补充道,“死者尸体上也没有明显的窒息征象。天哪,我说扎堆来吧!又一个搞不清死亡原因的!”

    “现场那么封闭、暖和,又不可能是高低温死亡。”陈诗羽还沉浸在上一起热气里的寒尸的案件中。

    “为什么要加个‘又’字?”我哑然失笑,“到目前为止,我们办的案子死因都搞清楚了。我相信这个死者的死因我们也可以搞清楚。”

    我暗暗地为自己打气。

    这个年纪的男孩,因为疾病导致死亡的也不少。很多先天性疾病,比如胸腺淋巴体质、先天性心脏病,很有可能会在这个年纪开始出现,并且致命。我们之前遇见的也不少。

    我咬咬牙,执起手术刀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

    颈部没有损伤,舌骨、甲状软骨无骨折,胸腹腔内没有积血,有一根肋骨骨折,但是并没有造成胸膜腔的破裂出血,而且骨折的断端也没有出血,应该是死后造成的骨折。毕竟搬运尸体的时候会造成一些死后损伤,所以单纯地看这处骨折也不能说明什么。腹腔也都是正常的。我们重点看了看死者的胸腺和心脏,甚至把心脏按照血流的方向剪开,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大宝也仔细地切开死者的头皮,皮下、颅骨都没有异常,取出的脑组织也是正常的,并不存在脑动脉畸形破裂造成的颅内出血。

    我自认为解剖得已经非常细致了,皮肤和肌肉之间都逐层分离了,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丝生前损伤。这仿佛被大宝那个乌鸦嘴说中了,一套系统解剖做下来,我们居然仍没有找到死者的死因。

    我双手撑在解剖台的边缘,静静地思考着。

    “现场看完了。”林涛人未到,声先到。

    我抬头看着解剖室的门口。林涛和程子砚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林涛说:“现场的足迹都是残缺足迹,没有比对价值。”

    我大感失望。

    “还有。”林涛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现场发现的卫生纸上,大多精斑预实验呈阳性,已经拿去DNA室检验基因型了。不过这个正常,不检也知道。”

    “正常?为什么正常?”陈诗羽侧目问道。

    程子砚忍不住笑了。小羽毛一脸问号地看过去,程子砚收了收笑意,没作声。

    林涛很尴尬,连忙岔开话题:“另外,侦查部门倒是有突破。”

    “哦?什么突破?”我站直了身体,转过脸问。

    “经过调查,这个方斗杨虽然平时不喜欢和学校里的同学、老师沟通,但是和那个房东关系可好得很。”林涛说,“有很多人都反映出这个房东经常带着方斗杨混。”

    “真的是同性恋啊?”陈诗羽说。

    我摇摇头,说:“不一定。那……这个房东控制了吗?”

    “控制了。”林涛点头说,“我们离开的时候,侦查部门已经把房东请回刑警队了。”

    我略感安心,但是想到死因问题还没有解决,立即又愁上眉梢。

    “现在问题在我们这儿。”我说,“死因我们居然没有找到!”

    “啊?”林涛吃了一惊,说,“没伤?”

    “没伤。”我说。

    “就一处小伤。”大宝指了指死者的耳后。

    “这么小一块淤青,不算伤。”林涛说。

    “对啊,不管大小损伤,都要打开来看,这是师父对我们的要求。”我若有所思地说完,拿起手术刀在方斗杨耳后损伤的旁边划了开来。

    对于局部损伤的检验,法医通常不会破坏皮肤损伤的整体结构。采取的办法是在损伤的旁边划开,然后从皮下组织分离的方法,探究皮肤损伤下方究竟损伤有多严重。

    可是在我划开皮肤,还没有向皮肤损伤下方分离的时候,就看见了条状的出血。

    “哎?这儿怎么有一条出血?”大宝也看见了,说,“这出血和耳后的损伤位置对不上啊。”

    “是啊,这出血是在皮肤损伤的下面,更接近耳根了。”我说完,又把解剖切口拉长了一点,并且沿着皮下组织,分离了耳后的皮肤损伤处。

    果真,这其实是两处出血,互相没有联系和交叉。耳后的皮肤损伤下方,有一块和皮肤损伤相呼应的椭圆形出血,这应该是表面软、质地硬的钝性物体造成的损伤。而这处损伤的下方,有一条横形的皮下出血,皮肤上并没有对应的损伤,说明这是一处质地软的钝性物体挤压所形成的损伤。而且这处横形的皮下出血并不短,从耳后皮肤损伤的下方,一直向死者的面部延伸,我们打开的小的皮肤切口,还没有看全。

    没有办法,我们只有打开死者的面部皮肤来观察了。

    中国人对于遗体还是非常尊重的,即便是刑事案件在解剖完后,还会举行一些遗体告别的仪式。自然腐败就算了,但若是法医检验的时候破坏了死者的颜面部,肯定会被家属投诉。但比如这起案件,不沿着出血的方向打开面部又是不行的,所以法医们也想出了办法来应对这样的情况。

    “我们从死者的耳屏前纵向下刀,然后沿着下颌两端,一刀划到下颌下。这样,沿着刀口,我们就可以分离皮下组织,把死者的整个右侧‘面皮’给掀起来。面部的皮下组织、肌肉甚至骨骼也就可以进行检验了。”我一边动刀一边说,也是给林涛、陈诗羽和韩亮他们普及一些法医学的知识。

    “面皮……”韩亮说,“我以后再也没法正视‘三鲜炒面皮’了。老秦你又废了我一道美食。”

    掀面皮不是法医的常规检验手段,只有确定损伤位于面部皮肤下,才会用这种办法。在检验完之后,只需要法医认真一些缝合,死者的整个面容是不会遭到破坏的。

    果真,我们的决断是正确的。在打开死者的右侧面皮之后,我们发现了一条细细的皮下出血,从死者的耳根一直延伸到嘴角。

    我二话不说,用同样的方法掀起了死者的左侧面皮。同样,几乎和右侧一模一样,也有一条细细的皮下出血从死者左侧耳根直接延伸到左侧嘴角。

    “结合现场的情况。”我拿起捆绑在死者身体上的塑料绳,说,“面部的勒痕,就是这个形成的。”

    “这样的勒痕是自己不能形成的!”大宝说,“难道他真的是被人杀死的?”

    “不。”我说,“从尸体的损伤看,这条绳子是勒在方斗杨嘴里的,哪儿有这样杀人的?不过大宝有一点说对了,这是自己不能形成的损伤痕迹。现在看起来,有人站在方斗杨的背后,用绳子勒在他的上下牙列之间,右耳后的皮肤损伤痕迹,就是这个人的右手拇指留下来的。”

    我用自己的拇指比画了一下,椭圆形的皮下出血比我的拇指指腹略小一些,但是形状相仿。

    “电视上都能看到,很多人都是这样勒死别人的。”陈诗羽说,“不过,这人为啥不勒脖子,要勒嘴啊?我知道了,他肯定是套绳子的时候,没套到脖子上,而是直接套到了嘴上。”

    “不会。”我否定道,“第一,从现场情况看,方斗杨自己要造成窒息征象获取快感的行为是肯定存在的。那么,这绳子就是他自己绕在身上的。既然是自己绕的,有别人来想勒他,就要找这绳子的绳头,他不可能不知道。你说的那种杀人方式,必须是趁人不备。第二,虽然勒到了嘴上,但这个人并没有重新去勒脖子,而且他的死因也不是勒脖子。第三,这么粗的塑料绳,只在皮下形成了这么细的皮下出血,而且皮肤都没有损伤,说明作用力很轻,我不认为他是为了勒死方斗杨。”

    “有新的发现,但是就像你刚才说的,死因并不是勒脖子,”大宝说,“那死因究竟是什么呢?”

    “看起来,所有的死因都排除了。”我沉吟道。

    “是啊。没有窒息征象,没有损伤痕迹,没有致命性的疾病,中毒看起来也不像。”大宝说,“电击的话,也没见电流斑,高低温就更不可能了。好嘛,六大死因排除完了。”

    “排除完了是好事。”我说,“很多死亡,都是需要用排除法来最终定论的。”

    刚说完,我灵光一现,用探针从尸体皮肤外面模仿了一下颈动脉的走向,说:“我好像知道他是怎么死亡的了!”

    在大家期待的眼神里,我用“Y”字解剖法打开了死者的颈部皮肤,这样可以更加充分地暴露颈部侧面的皮下组织。

    我把死者的胸锁乳突肌分离开,掀起来,暴露出颈部侧面深层的血管和神经。

    我找到死者的颈动脉,在已有分离面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长地截取了死者的颈动脉,用止血钳把离体的颈动脉夹了出来。

    我的这个动作,被韩法医最先发现了意图,他说:“你在考虑抑制死?可是,这损伤离颈动脉窦的位置,偏高了一些吧?”

    “抑制死?”对陈诗羽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词。在三尸奇案11里,就有个死者是被踢中睾丸之后抑制死。但这两个案件虽然死因一样,作用方式却完全不一样,所以让陈诗羽这个没有医学基础的新警有些摸不着头脑。

    抑制死,是指由于身体某些部位受到轻微的,对正常人不足以构成死亡的刺激或外伤,通过反射在短时间内心跳停止而死亡,尸体检验未发现明确死因者。抑制死是一种发生概率非常小的死亡原因,但是因为它出现得急骤,而且不可预见,所以极易引起误会、不理解以及舆论的广泛关注。有些甚至在医疗活动当中,突发抑制死,从而造成死者家属的不理解,引发了医疗纠纷等。

    由于一些支配心脏活动的迷走神经受到刺激后过度兴奋,致使心血管活动突然抑制而发生心搏骤停从而死亡。微博上也曾经报道过“吻颈死”这一种死法,说白了,就是亲吻颈部长时间压迫颈动脉窦的压力感受器,从而死亡。

    可以刺激迷走神经的,当然不仅仅是“吻颈”。在法医学的实践中,我们发现,利用钝性外力击打或压迫颈部、心前区、心后区、会阴部,以及在某些医疗活动中,如胸、腹穿刺,尿道扩张、引流等,都可以见到抑制死的案例。

    “电视上倒是经常会放砍一下颈部就死亡的情景。”陈诗羽说。

    “其实不然。”我说,“并不是说颈动脉窦受到击打,就一定会昏厥或死亡。这种死亡是极小概率的事件,并不是必然发生的结果。抑制死的发生和人体状态、健康状况、神经敏感性等个体因素相关,并不是在每个人身上都能发生,而且在同一个体上,也并不是受了外力就一定会昏厥或者死亡,它也是个极小概率的事件。”

    “啊,这个人的颈动脉窦位置长得比较靠上。”韩法医考虑到了个体差异性,用取下来的颈动脉在死者的皮肤外面比画着说,“其实这个损伤还正好就是作用在颈动脉窦上!”

    “我们都用了排除法了。”大宝说,“看来真的只能用这个死因解释了,不过,如果有可以直接证实的证据就好了。”

    4

    我微微一笑,用起了“酒精大法”。

    酒精可以让组织表面的水分挥发,更清楚地显露出组织表面细微的形态变化。这个案子也不例外。我把死者的颈动脉剪开,然后用酒精擦拭了它的内膜。渐渐地,动脉内膜的颜色出现了差异。在颈动脉窦的位置,动脉的颜色偏白,而其他的位置,则带有淡淡的粉红色。

    “我们喜欢用‘组织内出血’来判断某些组织是否受伤。”我说,“其实,有的时候‘缺血’也是很有价值的征象。比如某地方受到压迫,其下的血管内会出现缺血的征象。”

    “既然颈动脉窦这里缺血了,说明它就是受到了压迫!”大宝说。

    我点点头表示认可。

    “绳子的上方。”韩法医沉吟道,“这是有人在用绳子勒在方斗杨嘴里的时候,拇指压迫到了颈动脉窦,然后意外造成了死亡,对吗?”

    我仍是点了点头。

    “难道是有人要帮他完成性窒息的过程?”大宝叫道。

    我摇了摇头,说:“不。第一,之前说过,性窒息一般都是独自进行的。第二,如果有人帮忙,怎么会是勒嘴巴?勒嘴巴又不可能导致窒息。”

    “那是怎么回事?”大宝不解道。

    我没说话,用止血钳撬开了死者的牙列,用手电筒朝死者的口腔内部打光。很快,我用镊子夹出了一根纤维。

    “我跟你学的。”我笑着对大宝说,“有了这根纤维,至少可以确定就是绑住他身体的这根绳子勒的嘴巴。”

    “可是,这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用绳子勒住他的嘴巴。”大宝说。

    “嘴巴里好像有好多泡沫呢。”韩法医眯着眼睛朝死者的口腔里看。

    “泡沫。”我沉吟着。我想起了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发现的死者嘴角流涎的痕迹。现在想起来,正因为死者面部抹了粉,痕迹才那么明显。

    我二话不说,拿起脏器刀,把死者的大脑冠状面切开,切成片。果真,我们在其中的一片脑组织中发现了异样。

    这片脑组织中,我们看见了一小块灰白色的区域。这应该是脑组织的局部软化灶。可能是方斗杨小的时候有头部的外伤,遗留下了这个软化灶。

    “如果有软化灶,是不是就有可能引发癫痫?”我说完,转头问身后的侦查员说,“他以前发作过羊角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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