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灵探》 作者：九点半

明镜止水

内容简介：

大难不死，让我结识了一位活死人，从此踏上离奇的灵媒之路！捉参仙，拘婴灵，灭鱼怪，驭巨鸟，遣阴兵，品狐媚……与鬼斗，其乐无穷！

第一章 夜行深山
          我今年三十九岁，在这三十九年里，我经历了很多难以置信的事。现在我身中蛊毒，已经病入膏肓，每天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命不久矣。这是化疗等现代医学附带的痛苦所不能比的，但我还是咬着牙，决定利用最后一点时间，写下我的经历。

　　    你可以不相信鬼怪，可以高举科学的旗帜批判迷信，但你不得不承认，有的东西现在的科学还无法解释，它很诡异离奇，甚至荒诞不经，但还是总有人谈论它、恐惧它。一两个人说是假，人人都在说，你还敢说它真的不存在？

　　    ——

　　    那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刚好在‘五一劳动节’的前一天，父母同意我去乡下的亲戚家玩几天，下午就把我送上了汽车。

　　    来车站接我的是我表哥，他刚上高三，成绩总在全校前三名，在我心里是个品学兼优，但有点呆板的人。

　　    表哥像往常那样，客气地问我父母身体好不好，我说一切都好，他主动帮我拿过沉重的书包——里面除了两件衣服外，全是我的假期作业和练习题。

　　    车站离表哥家还有两里多山路，一路上我看到牛啊羊啊的家畜，总是一阵兴奋地问表哥，它们怎么那么听话，一个人赶着一大群羊，不怕羊群走散了吗？

　　    表哥也只是我问一句，他回答一句，在他心里，可能我这个县城娃什么都不懂，问的问题也太幼稚，所以他一般都回答的很简单。

　　    到了表哥家时，姑父和姑姑都下地去了，表哥给我弄了点吃的，摘了一只自家地里的大西瓜，然后他就走到外面，拿了一把斧子，不知道在劈什么东西。

　　    我吃了点瓜，自己一个人无聊，就悄悄站到他后面。只见他用斧子把一根细竹子从中间竖着劈开，却不完全劈成两半，到竹节那里就停住。然后又把一根细木棍卡在靠近竹节的地方，用绳子绕着木棍缠了几圈固定住，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好像是在做十字架。

　　    但是当表哥拿着他做的十字架捏了几下时，我才看清他做的是一把竹镊子。我暗暗赞叹表哥的动手能力强，忍不住问：“你做这个镊子干什么啊？”

　　    表哥回过头，脸上露出笑容：“这镊子的用处可大呢，晚上就靠它赚五十块钱呢！”

　　    我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要知道那时候的五十块钱可不少，而且我虽然家在县城，但也只是底层家庭，父母都是工人，对我在经济上也管得严，我一直想买一把*，却一直没能如愿，那时我心里就想：表哥只比我大三岁，他说晚上能挣五十块钱，我要是跟着他去，最差也能挣二十吧？

　　    大概看出我眼馋了，表哥不等我问他，就说：“晚上我要去山里捉蝎子，一只蝎子在一块钱左右，山上可是有鬼火的，你不敢去。”

　　    我这人很要强，表哥这话明显是看扁了我，于是我说：“谁说的，我不怕鬼火，我也想去。”

　　    这话倒不是故意逞能，我没见过鬼火，当然不怕。而且我这人不怕黑，我爸为人本分，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钓鱼，而且他最爱夜钓，因为晚上没人，鱼不容易受惊，到了晚上鱼的胆子也大，敢到岸边来。

　　    我小时候就常跟着我爸到深山里的水库去夜钓，一钓就是一整晚，我爸坐在水边钓鱼，我自己就在旁边的小树林里帮他捉蚂蚱和蛐蛐来做钓饵，大概就是因为这份经历，才让我从来不惧怕黑夜。

　　    表哥知道我的脾气，我说要跟他去，就一定要跟着他。

　　    他把手里的镊子给我，说：“那好，这就是你今晚的家伙什了，可别搞丢了，捉蝎子的时候手一定要捏在镊子屁股上，可别太靠前了，叫蝎子蛰一下，我保准你的手肿的比猪屁股还肥。”

　　    表哥同意了，我心里一阵高兴，紧接着他又找来一个空罐头瓶，瓶盖上打了几个眼儿，用绳子在瓶口一拴，挂在我裤腰上，说：“这可不是夜壶，是让你装蝎子用的，也要留点心。”

　　    我如获至宝一样牢牢记下，表哥这才拿出终极装备——一个能戴在头顶上的矿灯。

　　    我打开灯光，在昏暗的夕阳下，这矿灯发出的光却是惨绿色的，靠它来照路，我觉得是瞎扯淡。

　　    表哥跟我解释说：“这灯晚上一照，发荧光的就是蝎子，可不是普通的矿灯。”

　　    我这才明白捉蝎子全靠它了，心中想道：照表哥的话说，在这灯光下捉蝎子，那还不跟捡羊粪*一样简单吗？

　　    很快天就黑了，表哥把自己的矿灯让给我，他就只好去晚上不打算捉蝎子的同乡家里再借一台，等他回来时，姑姑和姑父也刚好到家。他们一脸疲惫，倒没有拦着我这个县城娃跟着表哥去，只是随口叮嘱了我几句。

　　    我高高兴兴地跟着表哥来到山里，这才发现捉蝎子没有我想的那么容易，虽然灯光下能一眼看到蝎子的踪迹，可是这玩意跑得也快，只要有个草丛或者土缝，马上就不见踪影了。

　　    山路泥泞而坑洼，这对我这个走惯了柏油路的娃来说，十分费劲。大半夜过去，我满头大汗，连一只蝎子都没抓到，表哥却已经抓了二十多个。

　　    走到一个开阔处，表哥跟我说：“咱俩分开走吧，蝎子少，两个人走在一起不划算。”

　　    表哥出身农村，比较实际，况且一只蝎子能值一块钱呢，我知道他是嫌我是个拖油瓶，我二话不说就自己找到一条田垄，顺着土缝慢慢地找起了蝎子。

　　    大概走了几百米远，我发现一个洞穴，在这惨绿色的灯光下只能看个大概。那洞穴有一米左右高低，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出深浅，像一只怪物张开的大口。可洞穴里几个光点缓缓爬动，我却看的清清楚楚。

　　    我心里一喜，心想一下子碰到这么几只蝎子，真是走大运了，连忙往洞口走去，就在这时，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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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鬼婆子
大晚上的，我就是胆子再大，也扛不住这么一嗓子，吓得我腿一软，心口猛然一跳。回过头一看，却是表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后面。我头顶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把他的五官映成惨绿色，一双眼睛却微微发红，显得有点诡异。
　　
　　    表哥走到我跟前，低下头，说：“你自己低头看看。”
　　
　　    表哥头顶的灯光跟我的灯光重合在一起，脚下的情况清晰了许多，我低头一看，吓得不禁倒退一步！
　　
　　    原来我刚才是走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大沟边上，那洞穴是长在沟边的，下面已经塌得差不多，基本是悬空着的。
　　
　　    表哥抬手指了指洞穴旁边，是一棵已经枯死的大槐树，他跟我说：“这树本来长得很大，树后面那个洞我小时候还老钻进去玩，可后来一个老太婆吊死在树上，这树很快也就死了。树一死，树根就抓不住土了，你刚才要是钻进那洞里，怕是现在已经掉到沟里去了。”
　　
　　    我自己看了看，果然这洞穴只剩个泥壳子了，一半悬在沟边，另一半被死槐树的树根拽着，就那么挂在半空，我刚才要是钻进去，那树根肯定承受不住，我也就见了西天了。
　　
　　    离开那个洞穴，表哥特意带我到一处开阔的山顶上，让我小心一点，别再往沟边走，然后他就自己去捉蝎子了。
　　
　　    我挂在裤腰上的罐头瓶里，还是空着的，刚才偷偷看了看表哥的瓶子，他已经抓了大半瓶蝎子。
　　
　　    我不甘心，又找了条田垄，顺着田垄走了起来，眼睛盯着脚下认真找着，生怕错过了一只蝎子。
　　
　　    这次我足足找了半个多小时，没有看到一只蝎子，渐渐有些气馁了。我坐在一块石头上，抬头向远处看去，夜晚漆黑，月亮也被遮在云雾里，山风刮过时传来“呜呜”的怪响，我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也就在这时，远处有什么东西一闪，我的心跳快了起来，紧紧盯着那个方向，没多久我看清——是鬼火！
　　
　　    一丛绿幽幽的火光忽长忽短，忽明忽暗地飘着，好像活物一般。我在学校学过，鬼火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那只是因为人的骨头里含有磷，在人死后，磷会发散出来，经过一些反应后形成火光。
　　
　　    我那时虽然后背发凉，却没有一点恐惧，反而还很好奇，竟然鬼使神差地站起身往那丛鬼火走过去。
　　
　　    直到走了几步，我才猛然想起，鬼火既然是人骨头里的东西产生的，那么前面就是一个坟墓了？
　　
　　    农村不比大都市，没有什么墓园，人死了就埋在山上的地里。我想到了坟墓，多少有些害怕，站在原地也不敢动了。
　　
　　    呆了一会，我越想越怕，本来连我爸都说我小小年纪，胆子贼大，可那时我却情不自禁地想找到表哥，跟在他身边，他说几时回去就几时回去，不想捉什么蝎子了。
　　
　　    我回过头，远处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一点灯光，我不知道表哥到哪里去了！
　　
　　    我心里越发害怕，一步步往后退，忽然“啪”的一声响！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浑身过了电一样，当时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骷髅头。
　　
　　    那响声是被我踩断了什么东西发出的，我战战兢兢低头看去，脚下一块碗底大的圆形白色骨头，被我踩得四分五裂。
　　
　　    这虽然不是什么骷髅头，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块人的头骨，我看了这一眼就不敢再看。但当我抬起头，我看见前面不远有一棵枯死的老槐树，树后面有一个半人高的洞穴，阴森诡异，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赫然就是我先前发现蝎子的洞穴！
　　
　　    我跟表哥离开那洞穴后，走了至少一个多小时，那个洞穴最少也应该在三里以外的地方，怎么就突然到了我的眼前？
　　
　　    我那时心里很清楚，脑子比什么时候都清醒，一直在想着这奇怪的现象，但我却一步步向那洞穴里走去，就是没想过要停下！
　　
　　    五步，四步，三步……
　　
　　    眼看离那洞穴越来越近，我的心也像擂鼓似的狂跳着，但我就是没想到要停下。
　　
　　    我抬起脚，眼看就要一脚踩进洞里时，身后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说：“孩子，别走了。”
　　
　　    我忽然像从梦中惊醒，头脑“嗡”地一声，站住了脚步。低头一看，哪里有什么洞穴，我还在原来的山顶上，但我整个人已经走到一条大山沟的边缘，脚尖都露出了悬崖外面，哪怕再走半步，就只有粉身碎骨了!
　　
　　    我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刚才叫住我的人这时也看清了。
　　
　　    她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我一看她，还是忍不住从头凉到了脚心里。
　　
　　    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太婆，一脸的褶子，头顶cha着一个白骨的簪子，穿着一身像寿衣一样的老式宽大袍子，袍子底下只露出个脚尖，看上去很小，明显是缠了小脚的，但她却站的很稳。
　　
　　    我小时候常听大人吓唬自家的小孩，说要是再胡闹的话，就让鬼婆子来把他抓去，小孩子往往就吓得不该再哭闹了。眼前这个老太婆，跟我听过的鬼婆子的形象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舌头没有拉在外面罢了。
　　
　　    我吓得牙关打颤，看着她不敢说一句话，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声音虽然跟平常的老太太差不多，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听了还是险些尿裤子。
　　
　　    她说：“小娃子，你刚才要是再往前走，那可就完啦，你被小鬼打了墙了！”
　　
　　    我脑子一片空白，也没深想她的话，脱口而出道：“那……那你就是老鬼？”
　　
　　    老婆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但她的笑脸有点勉强，显然是不喜欢听我这么叫她，他说：“我不是鬼，你叫我鬼婆婆也行。你不是这村里的吧，大晚上来这里捉蝎子，多不小心啊，你跟谁来的？”
　　
　　    我说：“我跟我表哥来的，他叫王靖，是这山上的人。”
　　
　　    鬼婆婆点了点头，说：“王靖啊，他是个好孩子，你赶快找到你表哥就回去吧，以后别跟着晚上出来了，你胆子不大，只要心里害怕，或者心里有鬼，被小鬼抓住机会迷了心窍，可就害死你啦。”
　　
　　    我渐渐没那么怕这鬼婆婆了，就问她：“那你是什么？是不是鬼？”
　　
　　    她瞪了我一眼，像个孩子一样，然后她忽然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往我手里放了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纸，说：“你手里捏着这个符，今晚就不怕鬼打墙了，你回去问你表哥，就说鬼婆子是谁，他会告诉你我是谁的，以后别来了。”
　　
　　    我点了点头，鬼婆婆给我指了个方向，我远远看到表哥头顶的灯光，就赶紧跑了过去，当时连鬼婆婆多一眼也没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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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鬼毒
找到表哥后，我一直紧紧跟着他，后来我运气不错，看到好几只蝎子，却没有心思抓了，都让给了表哥。
　　
　　    到了后半夜三点多，表哥才带着我回家，我一只手心牢牢攥着那张符，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回去后整个人都放松了，出了一身冷汗，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吃过午饭，表哥就出去卖蝎子，村里专门有人做这生意的，表哥昨晚抓到的蝎子卖了四十多块钱，他回来的时候买了四个冰棍，我俩一人拿两个，坐在他家后院的桃树上tian了起来。
　　
　　    我想起昨晚的事，问表哥：“你知道鬼婆子是谁吗？”
　　
　　    表哥大概以为我是无意中听到谁提起的，也没多问我，说：“知道啊，鬼婆子是个跳大神的，就会骗人，她那套现在不管用了，后来死的很可怜。我小时候跟同伴时常笑话她，她人倒不错，一点也不计较，还给我点心吃。”
　　
　　    我吃惊地问：“你说，她已经死了？”
　　
　　    表哥叹了口气，说：“你还小不懂的，农村人大都文化程度不高，都比较务实，说难听点就是爱钱，比较寡情，我一定要念好书，将来走出去。”
　　
　　    他目光望着远处，好像在回忆自己的事一样，跟我说：“鬼婆子原来在村里很吃香的，人家有病或者什么事，都要请她。自己的五个儿女在村里都地位很高的。后来国家讲科学发展，不准搞封建迷信，他那套就不行了，被村里人给绑着打了一顿。”
　　
　　    “再后来她儿女嫌丢人，把她一个人放在山上的烤烟房里，一开始还每天两顿的送饭，再后来就是几天才送一次，我妈看她可怜，还叫我和燕子给她送过几次饭（燕子是我表姐，表哥的亲妹妹）。”
　　
　　    我手上的冰棍都忘了tian，急忙问表哥：“再后来呢？”
　　
　　    表哥接着说：“鬼婆子虽然搞封建迷信，人却很不错的，对她五个儿女都很好，她被人家绑着打了以后，家里没钱了，她还偷偷去卖过几次血，就为给儿女们做点肉吃，没想到这些儿女却这么无情。那天燕子去给她送了一回饭，回来就跟我说，鬼婆子好像不大对劲，说是儿女不孝顺，她也不想活了，说要是有燕子那样的女儿多好。”
　　
　　    “第二天我就听说，鬼婆子上吊死了，就吊在昨晚那棵大槐树上，说是连上吊的绳子都没有，用裤腰带上吊的。可惜裤腰带太旧了，被她压断，人都掉到沟里去了，之后也没见家里买棺材，村里有人说，她儿女嫌办丧事太贵，根本就没下沟里去找她。”
　　
　　    听完表哥说的这些，我觉得她这些儿女也太冷漠了，但是鬼婆子既然死了，我昨晚遇到的又是什么人？她难道真的是鬼婆子？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可就是鬼了，我昨晚也就是活见鬼了！
　　
　　    我手上的冰棍已经化了一半，我赶紧伸出舌头tian了tian，把冰棍含在嘴里，偷偷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张符还在口袋里，心里又想起昨晚的事。
　　
　　    我心想：既然表哥说鬼婆子人不错，她昨晚又救了我，我应该好好谢谢她啊，再说听了她那些事，我心里有些发酸，觉得她肯定是死后心里有怨气，不能超生，我应该去好好劝劝她。
　　
　　    这个想法一直憋在我心里，又过了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跟表哥说我想到山上去看野兔，大白天的我也没什么好怕的，表哥答应我后，我就一个人往山上走去。
　　
　　    又来到前天晚上捉蝎子的地方，我掏出口袋里的符看了看，四下一望，根本看不到人影，我鼓了鼓气，大声喊道：“鬼婆婆~”
　　
　　    声音在山里回想了半天，我又往前走了走，到了一个地头上，我终于远远看见了她。
　　
　　    鬼婆婆还是那一身打扮，头发有点乱，嘴上沾着一点污泥，她坐在那片地头上，对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后，她问我：“孩子，怎么又来了？”
　　
　　    我捏着裤子，看着她干瘪的嘴，心里觉得她真可怜，忍不住说：“鬼婆婆，你别难过了，我问了表哥，知道你的事了，你赶紧超生去吧，下辈子一定会有好儿女的，那些人对你不好，你就忘了他们吧。”
　　
　　    鬼婆婆愣了一下，随即慈祥地笑了起来，说：“孩子，我跟你说个事，你别跟人说行吗？”
　　
　　    我点了点头，鬼婆婆说：“我确实是上吊了，也不想活了，但是我那裤腰带不结实，我从树上掉了下去，在半山上被一颗歪树挡了一下，掉到沟底的时候什么伤也没有。所以我不是鬼，是人。”
　　
　　    我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一阵高兴，说：“那你怎么不回家去啊，你在这山上不害怕吗？你吃什么啊？”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她有那样不孝顺的儿女，怎么回家去。鬼婆婆的脸上也露出一点难过，说：“我这么老了，也不想给儿女添乱。”
　　
　　    正在说着，鬼婆婆从怀里掏出一个罐头瓶子，里面装了满满一瓶的蝎子，对我笑道：“小娃子，你心地善良，这蝎子送给你吧。”
　　
　　    我摇了摇头，说：“鬼婆婆，我不要你的蝎子，你去卖了给你买一身新衣服吧。”
　　
　　    鬼婆婆一边拧开罐头瓶子，一边叹气说：“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我要是出去见人，那还不把人吓一跳吗？别人见了我，还以为我是鬼呢，儿女脸上也不光彩。这蝎子我虽然能抓到，也没地方去卖。”
　　
　　    她从拧开的瓶子里，捉出一直大肥蝎子，用手指捏着蝎子的尾巴尖，然后竟然把蝎子放进嘴里，除了尾巴那一点外，其它都被她咬断，嚼了起来。
　　
　　    我一阵恶心，也觉得她这不是人活的样子，倒不如当初就那么死了好，我说：“鬼婆婆，你一天就吃这些啊？”
　　
　　    鬼婆婆笑了笑，说：“这没办法，而且这蝎子也不难吃。我每年清明节的时候能吃到好东西，还能喝到酒哩！”
　　
　　    我好奇地问她；“谁这么好心啊？是不是你的儿女们？”
　　
　　    鬼婆婆脸上的皱纹动了动，说：“不是，清明节的时候有人上坟的，还有城里人来呢，我就在坟头上捡吃的，放着也会被耗子糟蹋了的。”
　　
　　    我点了点头，那时心中只想着一年就一次清明节也太少了。
　　
　　    鬼婆婆又说：“孩子，不早了，回去吧，以后别来了，尤其是晚上别出来，有的小鬼调皮，会害了你的。婆婆知道你可怜婆婆，我也活不了几天了，能认识你，婆婆也很高兴的，死了保佑你。”
　　
　　    我看她人虽然瘦，脸上皱纹也很深，但看起来蛮精神的，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说，我小孩子心xing，就直接问她：“婆婆，你别这么说，你会健健康康的，我家不在这里，在县城，以后只要我有机会，我就来乡下，就来看你。”
　　
　　    鬼婆婆笑得跟孩子似的，说：“你有这个心，婆婆就满意了，婆婆身上中了鬼毒，活不了几天了，你别再来找我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忙问她：“那你怎么不去看病啊，你告诉我要什么药，我帮你买去啊。”
　　
　　    鬼婆婆本来摇了摇头，忽然眼睛一亮，说：“真的？婆婆这病虽然不是寻常的药可以治，但也不是无药可救，你要是愿意帮婆婆，我可能还真的有救。”
　　
　　    我连忙点头，问她：“我没有钱，可只要能帮婆婆你，我一定好好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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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跑腿
鬼婆婆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问我：“你还有多久回城里去？”
　　
　　    我说：“还有五天，我还得留出一天来做作业，这几天我一个字都没写。”
　　
　　    婆婆笑了笑，说：“没事，我认识几个小鬼，他们跟你差不多大，我让他们帮你写作业吧。”
　　
　　    我觉得婆婆在跟我开玩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婆婆问我说：“你知道什么是人参吗？”
　　
　　    我看过很多电视剧里都提到人参，说是能起死回生，或者能救活一些无药可治的大病，反正都演得很神奇。我马上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却在担心，人参这东西应该很贵的，我到哪里帮婆婆弄去呀？
　　
　　    婆婆却没有让我帮她买人参，又问我：“那你听过参仙吗？”
　　
　　    这个我还真没听过，老实地摇了摇头。
　　
　　    婆婆说：“参仙就是过了两千年的人参。一般的人参十年长成，百年出人形，千年能长出像人一样的手指和嘴脸，过了两千年，就是参仙了。参仙可以把人参里的灵气聚成一个小人儿，除了不会说话，其它都跟真人差不多。我中的鬼毒本来无药可医，要是能找到参仙，就有救啦！”
　　
　　    我忍不住脸色沮丧地说：“婆婆，我也想帮你，可是这个参仙我根本连听都没听过，上哪里去找？”
　　
　　    婆婆却笑着说：“你想帮婆婆，我会告诉你哪里有参仙的。一般人都没听过参仙这东西，就算听过也不会相信的，其实这山上就有，我还见过呢！”
　　
　　    我心里一阵高兴，既然山上就有参仙，那只要抓住参仙，婆婆的病就有得治了，她救了我一命，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要想办法帮她。
　　
　　    婆婆说：“这样吧，你拿着这瓶蝎子回去卖了，然后买一张大油布，再去药店买一小瓶人参酒就行了。”
　　
　　    我小心地接过装着蝎子的罐头瓶，不敢相信地问婆婆：“就这么简单吗？买来以后要怎么办？”
　　
　　    鬼婆婆笑着摸了摸我的脸，说：“不早了，快回去吧，你明天早上过来，我告诉你这些东西怎么捉参仙。”
　　
　　    我心里很好奇，但是跟鬼婆婆也是头一次见，也不好意思再缠着她多问，只好转身往回走。
　　
　　    到了家里，表哥看到我拿着一瓶蝎子，吃惊地问我：“这么多蝎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觉得表哥对鬼婆婆的印象挺好的，就老实说道：“是鬼婆婆给我的。”
　　
　　    表哥却不相信我，问了半天，最后我只好说是自己在山上发现一个蝎子窝，才捉了这么多蝎子。
　　
　　    表哥虽然还是有点不信，但蝎子就在面前，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是说：“这些蝎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打算换成钱攒起来，又让表哥带我去找收蝎子的人，表哥也答应了我，一路上还使劲问我在哪找到的蝎子窝，我不擅长撒谎，只好说我已经忘了。
　　
　　    这一瓶蝎子足足换了八十六块钱，我问表哥哪里有商店，他说村里没有商店，然后掐着手指念叨着：“农历一三五七九有集，二四六八十没有集，今天正好有。”
　　
　　    集就是赶集的意思，每到赶集的时候，做小生意的就一起到乡里的街道上摆摊，非常热闹。我攥着手里的钱，对表哥说：“你带我到集上去，我想逛一逛，行吗？”
　　
　　    表哥拍了拍我的脑袋，说：“怎么不行？咱们这就走，晚了集就散了。”
　　
　　    表哥骑着他的旧自行车，带着我一路飞驰，我坐在后面也是一路心惊肉跳，经过将近一个小时候，总算到了集市上。
　　
　　    集市远比我想象的要差的多，首先气味就很难闻，各种家畜的幼崽，还有小鸡和小狗之类的动物，占了大半条街，味道非常难闻。
　　
　　    让我感兴趣的是街上卖老鼠药和卖锄头的，这些人都是把货物缠在身上，腰里别着一个大收音机，喇叭开得大大的，里面重复地叫着“耗子药啦，耗子不死，我就死啊。”或者是“锄头嘞，狗链子嘞，一块钱一个。”
　　
　　    我跟着表哥在热闹的集市上逛了一圈，看到一个卖油布和床单的摊子，我装作很好奇的样子走过去，拿起一张油布问了一下，只要十二块钱，我说我要一个。
　　
　　    表哥在旁边拽着我，说：“瞎胡闹，你要油布干什么，你家里不是都铺凉席的吗？”
　　
　　    我只好扯谎，说：“我看这油布挺好看的，想买一个回去给我妈。”
　　
　　    我哥摇了摇头，说：“你花的是自己的钱，我管不着，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乱花钱。”
　　
　　    我不好向他解释，只好在表哥看败家子一样的眼神里交了钱，然后我带表哥到一家饭馆外面，里面有卖凉皮，人还挺多的，许多人都蹲在长凳子上，看上去吃得很享受。
　　
　　    我跟表哥说：“我来你家里也没带什么东西，我今天卖了蝎子还有点钱，请你吃凉皮吧。”
　　
　　    表哥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其他事上我不花你的钱，今天我表弟第一次请我吃饭，用的是自己赚来的钱，我是说什么也要吃了。”
　　
　　    在凉皮店里，我三下五除二就刨完了一碗凉皮，差点把我噎住。
　　
　　    我买凉席这件事还好说，但是去药店买人参酒，就不知道怎么跟表哥说了，只好自己先吃完，让他在店里等我。我说我想去外面自己再转转，不等他回话就转身跑了。
　　
　　    很快我就找到了一个中药店，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大瓶子，里面泡着蛇和蝎子之类的东西，发着红色。大瓶子后面还有个小瓶，里面泡着一棵像树根一样的东西，我认得这就是人参，就问老板说买一瓶人参酒。
　　
　　    老板看了看我，给我用小瓶装满了一瓶，收了足足二十块钱，我心想这人参果然精贵，这么一小瓶人参酒就要二十。
　　
　　    把人参酒揣在怀里，我找到表哥后又在集市上逛了一圈，虽然还看见了不少我想要的小玩意，甚至还看到了一把小的塑料手枪，但我没舍得去买。一直到天色已经到了黄昏，表哥才用自行车带着我风风火火地骑了回去。
　　
　　    一天去了两个地方，加上去见鬼婆婆的时候，在山路上走了好几里路，我到了晚上就困得不行，很快就有些迷迷糊糊了。
　　
　　    临睡以前，我听到表哥在跟姑姑说我白天捉蝎子卖了八十块钱的事，后面姑姑说什么，我没有听到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来，做贼似的把油布缠在腰上，然后才穿上衣服，正打算去找鬼婆婆，表哥问我是不是又去捉蝎子，我说我想再去瞧瞧，说不定还能捉那么多。
　　
　　    表哥笑着对我说：“蝎子只在晚上出来，白天能捉到，而且被你捉了那么多，是你走了狗屎运了，今天一定空手而回。”
　　
　　    我知道表哥的话是经验之谈，昨天那些蝎子本来就不是我自己捉的。我没有反驳他，只说捉不到蝎子也能在山上看看野兔什么的，就转身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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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闯祸1
还是来到我前一天见到鬼婆婆的地方，她一早就等在那里了，我看到她，一想到自己把她交代的事都办到了，虽然是用她的钱，但我还是很高兴，赶紧跑过去叫了她一声“婆婆”。
　　
　　    鬼婆婆笑看着我，说：“我昨天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这才想起我还没有介绍过自己。我一边脱下衣服，从腰里取出围在身上的油布，一边说：“我叫张凡，弓长张，平凡的凡。”
　　
　　    鬼婆婆笑得皱纹更深了，说：“你一点也不平凡，胆子大，晚上敢到山上走，心地也好。一般孩子见了我一次，肯定会跑得连个影子都没有，你第二天还记着我，而且敢再来找我，可见你是个胆子又大，又知道回报的好孩子。”
　　
　　    我被鬼婆婆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转移话题，说：“婆婆，你要的东西我买来了，你跟我说要怎么捉参仙吧。”
　　
　　    鬼婆婆拧开装着人参酒的瓶子闻了闻，又伸出舌头tian了一点尝了尝，点头道：“酒是好酒。”
　　
　　    她又赶紧拧上瓶盖，大概是怕酒味泄露掉，跟我说：“参仙说白了就是人参精，那可是属于地精一类的精灵，这东西平常会在山上跑，我看见过好几次，可一旦受了惊动，他就会钻进土里，就像鱼跳进水里一样，你根本抓不住的。”
　　
　　    我挠了挠脑袋，问她：“他这么厉害，我只是个普通人，年纪又小，怎么才能捉到他呢？”
　　
　　    鬼婆婆笑着说：“所以我才让你买这些东西啊。参仙他喜欢酒，尤其是人参酒。你把油布铺在地上，再把酒瓶的盖子打开放在油布的正中间，他闻到后就会找来的。这样一来，他想喝酒就非要站到油布上去，也就不能马上就溜进地下，然后你悄悄在后面等着，看他拿起酒瓶喝酒的时候，一下子上去把他扑住就行了。”
　　
　　    我听婆婆只是说我，却不提她自己，问她：“婆婆，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做吗？那你不帮我吗？我怕我一个做不来。”
　　
　　    鬼婆婆笑着说：“你放心吧，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不能帮你，要不然我早就去捉他了，我是个灵媒，就是你们说的神婆子，也有管我叫跳大神的。灵媒的身上灵气重，参仙是能感觉到的，我要是在跟前，他就不来了。”
　　
　　    我心里将信将疑，婆婆虽然跟我说了很多奇异的事，但是到现在我没见过他说的小鬼，也没见过参仙。只是前天晚上确实遇到了那个洞穴的怪事，差点因此丢了命，而我在学校又学到很多科学知识，一时间听婆婆说什么灵媒啊，小鬼啊的，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
　　
　　    我试探着问鬼婆婆：“婆婆，小鬼是不是只有晚上才出来？”
　　
　　    婆婆说：“鬼是白天晚上都会出来的，不过有些鬼的鬼力不强，会害怕阳光，所以白天不敢出来。”
　　
　　    我心中一阵窃喜，其实我耍了点小心眼，好要求婆婆一件事，也好证明她说的事情都不是骗我玩的，我说：“婆婆，你既然是灵媒，而且鬼白天也出来，你能不能抓两个鬼让我来看一下？”
　　
　　    婆婆慈祥的笑道：“小凡，你挺机灵的，好吧，让你看看也没有什么。”
　　
　　    听了婆婆这句话，我心跳加快，赶紧坐在婆婆旁边，等着她放鬼出来，可她却跟我说：“我现在中了鬼毒，轻易不能放鬼，这样吧，我给你一点我的灵气，再教你放鬼的法子，现在是早上，太阳正热呢，而且你是个男娃娃，身上阳气重，鬼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我一时还没来及多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心里很期待时，婆婆就从他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本书，然后一只手掌捏着我的手腕，说：“好了，我的灵气不多了，你抓紧时间，照着书页开头第一行的咒念一遍，就能拘一个小鬼来了。”
　　
　　    我翻着书，心里一阵紧张，只见这本古旧的书页上，写着一行行竖着的小字，都是古体的，不过也没有什么太难懂的，我都能认识，只是有点拗口。
　　
　　    正在我张口要念的时候，鬼婆婆又催促道：“小凡你快点，我要把自己的灵气给你很费劲的。”
　　
　　    听她这么一催，我心里一急，手指没有捏好，书页就被风吹得翻了起来，我赶紧抓好，可已经不是第一页了，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听婆婆说把她的灵气输给我很费劲，生怕她像电视里的人把内力输给别人，自己却受了重伤那样，也顾不得太多，就急忙照着这一页的第一行念了起来。
　　
　　    “哄咪呐呜……呼呼呐哄……呜哩吓……幽魂地灵，万鬼千魅，太上感召，速来显身，呕嘛咪哝，急急如律令……”
　　
　　    我的声音听起来还很幼稚，那时我念得也慢，有点心虚，这让我嘴里出来的咒语显得更小，我觉得这样肯定是不行的，怕是根本拘不到什么小鬼。
　　
　　    可是我刚念完，鬼婆婆就忽然松开我的手腕，瞪着我，显得很焦急地说：“傻孩子，我让你念第一页的第一行，你怎么念得这个？”
　　
　　    我不明白鬼婆婆为什么这么急，觉得她是吓我的，因为我眼前根本还是什么都没有。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盯着鬼婆婆的脸看。
　　
　　    她拍了一下我的腿，紧张地说：“哎，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她忽然抬起手在自己嘴里咬了一口，手指上全是血，然后就往我眼睛里戳过来。我冷不及防，感觉两只眼睛被她戳的发疼，看见眼前的东西也带点红色，大概是眼睛里染上了她的血。
　　
　　    鬼婆婆说：“你闯祸了，这下你睁开眼睛好好瞧瞧。”
　　
　　    我本来还想揉一揉眼睛，听她这么说，我赶紧使劲睁开眼睛往前面看，这一看把我吓傻了。
　　
　　    我的眼前一切都带着淡淡的红色，就在这红色的环境里，就在离我和鬼婆婆十来步以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有的人穿着老式的服装，还有穿旗袍的女人，还有几个穿电视上那种古代官服的，也有些人穿着现代的衣服。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美得丑的都有，最小的甚至还有婴儿，但他们瘦弱的身体却能像大人那样站着。
　　
　　    我吃了一惊，吓得站了起来，转着头看了看周围，只见远处还有人在聚集，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更远处的山根下面，起码也有几千人。我转过头看向身后，连后面也是一样，好像这人要把这座山淹没一样。
　　
　　    我登时就傻眼了，鬼婆婆也睁大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这时我才相信了她说的所有话，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人，而是鬼！
　　
　　    我也知道，我闯了大祸了！

明镜止水

第六章 闯祸2
我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时鬼婆婆在身后拉了我一下，说：“小凡，你可别慌，你要是慌了就完了，鬼是谁招出来的，就要谁送回去，我不能帮你。快，趁现在他们还没看出你不是灵媒，也不知道的你的法力深浅，你赶紧照我说的做，不然就晚了。”
　　
　　    我傻傻地看向鬼婆婆，吓得也忘了答应她。
　　
　　    鬼婆婆从我手里拿过那本书，快速翻着，又小声跟我说：“你装作很有底气，一定不能慌了手脚，要是心里有鬼，那谁也帮不了你了。”
　　
　　    我赶紧挺起胸膛，前面离得近的那些鬼，本来都是老老实实低着头的，这时有几个抬头看向我，脸色发灰，眼睛里没有半点生气。他们看了我几眼，有两个鬼还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我心里顿时一慌，那两个鬼一看，又连续往前走了两步。
　　
　　    我想起先前鬼婆婆的话，她说我是个男娃娃，身上阳气重，又是大早上的，鬼近不了我的身，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下。可又一想，那时婆婆以为我只会按她说的做，只招出一个鬼来，现在这么多鬼，我一个人怎么能抵挡的了？
　　
　　    就在我心里慌乱的时候，鬼婆婆一抓我的手腕，把他手里的书也塞到我另一只手里，急匆匆地说：“别紧张，我一天内能给你的灵气有限，千万别出错，照着这一页的第一行往下念。”
　　
　　    我定了定神，感觉到手腕上一股热力钻进了身子，赶紧念道：“唔啦哇……呕喀咪……喝呻呜呕咪……太上灵感，鬼魅跪伏，阅览已毕，速速退散，急急如律令。”
　　
　　    随着我的声音响起，本来向我走来的两个鬼，忽然立在原地不敢动，之后所有的鬼都黑压压地跪在地上，等我念完最后一句，他们全都身影一晃，眨眼间就又连一个都看不见了，只是山上忽然弥漫起了雾气。
　　
　　    我还没有反映过来，鬼婆婆“呼”地长出了一口气，笑了起来，说：“吓死我了，为了让你看一次鬼，差点就闯了大祸了。你这孩子倒也是个做灵媒的材料，这么多鬼也能被你召过来，又能驱散掉，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么小的孩子有这样的本领。”
　　
　　    听婆婆这么说，我才松了一口气，心里一阵后怕，忙问她：“婆婆，那些鬼是不是很凶?他们要是退不去，是不是就要吃了我？”
　　
　　    婆婆摇了摇头，笑道：“鬼是死了的人，人是活着的鬼，你说哪个可怕？”
　　
　　    我想了想，想不出答案。
　　
　　    婆婆又说：“人活着，面皮虽然好看，肚子里的心眼可就难说。人死了变成鬼，不用吃饭，都是一脸的死气，也不用为了钱财名利争来争去，所以鬼虽然看着吓人，却不一定都是坏的。”
　　
　　    我没太听懂鬼婆婆这几句话，却还是松了口气，又问她：“婆婆，你还没说，他们要是没被送走，会怎么样呢？”
　　
　　    鬼婆婆说：“鬼也有好坏，一般人死了变成鬼以后，要在地下待一年，到时候心里对这世间的留恋就没了。等哪家夫妻洞房之后，肚子里有了胎，这鬼就会在这胎成形的时候，从轮回泉里投进女人的肚脐眼，再找到胎儿，这就叫投胎，前世的一切也就都没有了，算是从头开始。”
　　
　　    “但有的人贪念太重，或者生前受了太多的委屈，死后怨气太大，这一类的鬼在满了一年的期限后，还是放不下，这样他们就不能投胎。他们总把那些怨念或者贪欲记着，总惦记着找个人把他害死，在那人自己的魂魄刚刚离体的时候，他就钻进去，这就叫借尸还魂。”
　　
　　    听了婆婆的话，我才明白投胎是怎么投的，懂得了这两个字的意思。大概是先要有胎，鬼魂才能有处可投。电视里那些鬼魂投胎时要钻进一个洞穴，又要走过一段通道，原来是怀着小孩的女人的肚脐眼儿和肚子里的脐带啊。
　　
　　    我问鬼婆婆：“那刚才那些鬼是哪种鬼啊，我看到有两个鬼往我这里走，是不是想害死我，好钻进我身子里？”
　　
　　    鬼婆婆点了点头：“刚才那些鬼里面，有好鬼也有坏鬼，但多半都是长年不得超生的。你一下子召出那么多鬼，要是晚一点，我的法力还能支持一下。但你自己被他们一吓，心里被吓出了鬼，要是让他们察觉了，你就真的被他们给害了！”
　　
　　    听了婆婆这些话，我才算明白了鬼是怎么迷人的，看来“白天不做亏心事，夜里不怕鬼敲门”这话是真的，听婆婆的意思，只要自己心里没鬼，也不怕鬼，那么鬼就不能迷人的。
　　
　　    鬼婆婆刚才给我输了一次灵气，看得出她累了，喘气都快了一些，我担心地问她：“婆婆，你没事吧？”
　　
　　    鬼婆婆点头说：“没事，灵气就跟力气一样，我是灵媒，灵气虽然有限，但是今天用完了，歇一歇就又有了，别担心婆婆。”
　　
　　    我和鬼婆婆坐在那里，她又跟我说了一些我没听过的事，然后她就让我回去，我惊讶地问她：“婆婆，你不是说还要捉参仙吗？我回去了谁来帮你啊？”
　　
　　    鬼婆婆笑着说：“参仙白天不太出来的，他怕被人看见。现在的人，为了钱什么都想赶尽杀绝，他那么机灵，胆子又小，活了两千多年不容易，怎么敢出来呢。我叫你回去是让你睡觉，等你睡醒了，到了晚上再来，才好帮我捉参仙。”
　　
　　    我心里一想，鬼婆婆说过参仙跟小孩子一个样，就是小了点，而且又机灵又怕人，这样的小东西要是被婆婆吃了，也太可怜了。
　　
　　    虽然我更希望婆婆能治好她身上的毒，但我也不想害了参仙，就问她：“婆婆，你捉住参仙是要吃了他吗？”
　　
　　    婆婆笑了笑，说：“孩子，我说你心地好，真没有说错。你放心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现在还连参仙见都没见到，说这些也没用啊，我不会害了他的，我这老命就是再金贵，那也不能用参仙的命来换啊。”
　　
　　    我这下放心了，一路高高兴兴地回去，到表哥家时，他正在看书学习呢，我跟他随便说了两句，告诉他今天没捉到蝎子，就悄悄爬上床，想着赶紧到了晚上，去看看那个参仙到底长什么样的。
　　
　　    我爬上床还没闭眼，姑姑就走进屋里，她今天没有去地里，问我说：“小凡，大白天怎么睡觉啊，身体不舒服吗？”
　　
　　    我说身体没事，是自己在外面跑累了，想歇一歇。
　　
　　    接着姑姑就在屋里坐了会儿，忽然问我捉到蝎子卖了八十几的事，我就照着跟表哥说的跟她说了一遍。
　　
　　    姑姑听完，说：“小凡，我们农村人家里穷，你来我家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你，不过你来时也什么都没带，我给你吃的喝的都是钱买的。”
　　
　　    我那时虽然小，但姑姑问了我捉蝎子卖钱的事后，紧接着就说这话，我明白她的意思。反正我现在从鬼婆婆那里知道了这么多奇异的事，本来很想要的玩具枪，现在我也没什么兴趣了，钱对我也没有什么大用处。
　　
　　    我伸手在口袋里摸出剩下的钱，交给姑姑，说：“姑姑，我妈来时给了我钱，说让我给表哥买点吃的，可是我给忘了，我把钱给你，你帮表哥买吧。”
　　
　　    这些钱不算少，姑姑显得很高兴，推脱了几句就接过去了。我表哥知道这是我那八十多块钱剩下的，他瞪着姑姑，显得很生气，甚至眼神里有一点看不起的样子。但姑姑是他妈，他也不能直说姑姑哪里有不对。
　　
　　    我看着表哥笑了笑，反正这钱我也没地方花去，等姑姑出去，我也就躺下睡了过去。

明镜止水

第七章 参仙
这一觉睡得并不久，天还没黑我就醒了。
　　
　　    走到外面，表哥正坐在院里吃饭呢，看见我出来，他把我叫过去，指着桌上的一只烧鸡说：“这是你的钱买的，放开吃吧，我妈就是那样的人，你别太在意。”
　　
　　    表哥脸色不太好，大概是为姑姑拿了我钱的事而汗颜呢。为了不让他觉得难堪，我点了点头，撕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说：“中午那钱真是我妈让我给你买点东西的，没事。”
　　
　　    我睡了大半天，肚子也确实饿了，鸡腿吃进嘴里觉得很香，心里想着：婆婆整天在山上吃不好，等一下我也给她带一只鸡腿。
　　
　　    这时姑姑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我坐在桌边，脸色变了一下，说：“小凡起来了啊，我怕你没睡醒，想着给你留点饭等你醒了再吃，就没有叫你。这正好买了烧鸡，起来了就快吃点吧。”
　　
　　    她说着话就弯腰撕下一只鸡翅膀，正要给我时，看到我手里已经拿了一只鸡大腿，她的脸色又变了，朝表哥看了一眼，跟我说：“你人小，吃饭倒是不错啊，吃吧，吃完了鸡腿我再给你捞碗面，光吃肉太油腻了。”
　　
　　    看着姑姑把本来要给我的鸡翅膀放在表哥碗里，脸色不好地走进厨房去了。我心里一阵后悔，刚才不该咬这鸡腿一口的，听姑姑的意思，她是怪我自己先撕了一只大鸡腿下来，他儿子都还没对那只烧鸡动手呢。
　　
　　    我那时候虽小，这点眼色还是有的。tian了tian嘴唇，心知我要是把两只鸡腿都拿了，姑姑肯定会生气，只好恋恋不舍地把鸡腿放回碗里，又进厨房自己舀了一碗面吃了。
　　
　　    眼看天色已经黑了，我找了张牛皮纸把我咬了一口的鸡腿包起来，揣进怀里，正要出门时，表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凡，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今晚不捉蝎子去，我要休息好，后天就要去学校了。”
　　
　　    我站住脚，回头跟表哥说：“我的功课不紧张的，你不去，我今晚自己去捉蝎子去。”
　　
　　    表哥赶紧拉住我，说是山里沟太多了，路不好走，我一个人不能去。我只好跟表哥解释了半天，保证我已经记下路了，而且不会去远处，这才被表哥放行。
　　
　　    一路来到以前见婆婆的地方，鬼婆婆已经坐在那里。
　　
　　    我走到婆婆身边，先从怀里摸出那只烧鸡腿给她。婆婆推辞了半天，终于还是拗不过我，在我的注视下把它吃了。我看得出婆婆吃的很香，自己虽然暗暗吞口水，心里却很高兴。
　　
　　    这时已经到了夜里九点了，天上的月亮也被云雾遮住，只剩一团白蒙蒙的光晕。
　　
　　    鬼婆婆带着我来到一个坟头上，跟我说：“小凡，我在远处看着你，你别怕。”说着她指了指坟包旁边：“你等一下就躲在那个竹筐里，我把油布铺好，放好人参酒，你就一直盯着前面。参仙闻到了酒香就会来的，他还以为这是谁家上坟的酒，你等到他一拿起酒瓶，就赶紧跳出来把他捉住。”
　　
　　    我点了点头，鬼婆婆又叮嘱道：“可千万别给参仙发现你了，不然他受了惊，以后也捉不住了。还有，千万别让他逃到油布以外，他只要一沾土，马上就钻进去了。”
　　
　　    鬼婆婆走后，我一个人蹲坐在地上，把竹筐子套在身上，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前半夜时，我惦记着参仙到底是什么样子，眼睛睁得老大，生怕他出现时我没发现他，被他拿了酒瓶就跑了。可是一直坐到我浑身冷得打颤，屁股也坐麻了，都没看到什么参仙。
　　
　　    我坐在竹筐子下面，渐渐有些犯迷糊了，大概到了后半夜时就睡了过去。
　　
　　    “呜呜~”
　　
　　    两声猫头鹰的诡异叫声把我吵醒，我透过竹筐的缝隙往外一看，天边已经泛白了。我心里暗说一声不好，赶紧看油布上的人参酒，可瓶子里的酒还是那么多。看来我虽然睡着了，参仙却一直没来。
　　
　　    虽然我没有因为睡觉而误事，但参仙没来，婆婆的病就没办法治，而且我心里总想看看参仙是什么样，所以我又集中起精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地望着周围。
　　
　　    眼看天就快亮了，我想今晚是白蹲了一晚上，等婆婆来叫我时我们就收工吧。也不知道是参仙太机灵了，发现我蹲在竹筐里，还是他鼻子不灵，根本闻不到这酒香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忽然发现竹筐的旁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赶紧认真一看，是个白白的圆球，像是个白色的小瓜一样。
　　
　　    我正在奇怪，这东西又动了一下，然后就忽然从土里冒起来，底下还连着一个白生生的身子！等那东西彻底停住不怎么动时，我细心一打量，才发现这竟然是个一尺来高的小人儿。
　　
　　    “参仙！”
　　
　　    我在心里叫了一声，压住自己的心跳小心地看着。
　　
　　    他先是背对着我，我才以为他露出地面的脑袋是个小白瓜，现在他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了半天，然后又绕着那瓶人参酒转了一圈，我才看清他的样子。
　　
　　    小胳膊小腿，像莲藕一样又肥又白，手指就像小蚕一样。脑袋像是白玉雕成的，头顶发亮，耳朵几乎都是透明的。他没有眉毛，但眉头很清晰，鼻子又小又挺，嘴巴微微泛红，是水萝卜那样的颜色。
　　
　　    我看了半天，只见他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那瓶人参酒，嘴角流出一点点口水，被他抬起小手擦掉，但很快又流了出来，反复如此，可见这瓶人参酒对他很有诱惑力。
　　
　　    我觉得他这么想喝人参酒，这次肯定能逮住他了，看他身子那么嫩，等一下可别把他弄伤了。
　　
　　    小参仙看了一会儿人参酒，又往远处望了一圈，紧接着又盯着人参酒，但没多久，却又是害怕模样地往后退了退，眼睛在望了一圈远处的动静后，又盯着人参酒挪不开了。
　　
　　    就这样一直磨蹭了好久，天已经大亮了时，他才慢慢走到坟头旁边，看样子就要去喝酒了，但那张暗红色的油布好像很让他害怕。他站在油布边看了大半天，最后竟然一扭头，身子一缩便钻进了土里，地上连一点痕迹也再看不出来。
　　
　　    我又坐在竹筐里等了一会儿，直到鬼婆婆来时，都没再看到参仙出来。

明镜止水

第八章 出乎意料
我从竹筐里钻出来，感觉浑身发麻，还是急着先跟鬼婆婆说了刚才看到的小人儿。
　　
　　    鬼婆婆听了笑道：“我早知道参仙胆子小，没想到小成这样。那东西机灵着呢，辛苦你了，小凡，他只要知道这里有人参酒，肯定还会来的。”
　　
　　    我坐在地上缓了大半天，直到浑身都舒服了才站起来，一想到我后天假期就要到了，参仙却还没捉住，我跟婆婆说：“今晚参仙要是再不来，我就没机会帮你了。还有……我的作业还没做呢，婆婆你说要让小鬼帮我呢。”
　　
　　    鬼婆婆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递给我说：“婆婆当然给你记着呢，你回去把这符烧了，然后把你的作业放到没人的地方，这符会帮你拘来两个小鬼来的。他们比你大两岁，本来也是学生，小小年纪就糟蹋了。”
　　
　　    鬼婆婆惋惜地叹了口气，又说：“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今晚还要你来帮忙，这次参仙肯定会喝酒的，你放心吧。”
　　
　　    我跟婆婆告别，回到表哥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把我的作业拿出来。表哥家的屋子很多，有一间是专门放杂货的，我来到里面，先按婆婆说的把符纸烧了，然后睁大眼睛盯着四周。
　　
　　    只见符纸燃起后冒起一股青烟，青烟里朦朦胧胧现出两个半透明的人影。我的眼睛被婆婆用她的血洗过，竟然能看见他们。
　　
　　    我心里略微有点害怕，牢牢盯着他们，那两个人影看起来都是十七八岁，留着短发，脸色灰白，眼睛里虽然没有光彩，但都在看着我，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我一边掏出作业，一边谨慎地说：“你们好啊，谢谢你们帮我。”
　　
　　    那两个半透明的鬼影说：“快把作业拿来，我们给你写，好久没写过了。”
　　
　　    我吓了一跳，原本以为鬼不会说话的，他们一开口，声音虽然像蚊子一样细小，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尽量离他们远一些，给他们说了要做哪些题目，然后就看见他们坐在桌子旁边，拿着我的笔写了起来。要是现在有别人进来，他们看不见鬼，看着我的笔在纸上自己写字，肯定会给吓个半死。
　　
　　    作业不用担心了，我找到表哥随便聊了一会，到了中午就爬上床睡觉，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醒来吃过饭后，我来到那两个小鬼帮我写作业的地方，本子和书整整齐齐放在那里，我翻开看了看，写的字还不错，题也做的都对，但那两个小鬼已经不知去向了。
　　
　　    我心里很满意，跟表哥打了一声招呼就又来到鬼婆婆等我的地方。
　　
　　    婆婆见了我说：“那两个小鬼已经帮你做好作业了吧？还满意吗？”
　　
　　    我点了点头，问她：“婆婆，鬼是不是都很自由啊？我的眼睛能看见鬼，但是平时怎么见不到游荡的野鬼？”
　　
　　    鬼婆婆说：“野鬼有是有，但是少得很，那都是对人间执念太深，死了没到地下去的。一般的鬼都待在地下，是归阎王管的，我能拘来小鬼，那也要跟阎王去借，做完事他们就回去了。”
　　
　　    我原本以为阎王爷这些都是假的，没想到真有其事，大为好奇地问：“婆婆你跟阎王爷是什么关系？”
　　
　　    鬼婆婆说：“我这样的灵媒，能在阳间沟通阴间，算是阎王设在阳间的手下吧。你听说过‘阴鬼将军’吗？他是古代的一个大将军，手上有一方鬼头印，能驱遣鬼魂为他作战，这个人就是个灵媒，那些鬼魂都是他跟阎王借来的阴兵。你那天召出那么多的鬼，可惜你没有鬼头印，不然这么多的鬼就都听你的调遣了。”
　　
　　    我听得兴奋，又好奇道：“那做灵媒有什么好处？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婆婆笑道：“生老病死是天地法则，没人能逃脱的，只不过灵媒死了以后要是不愿投胎，可以在阴间做个鬼官的，好了，你快到竹筐里去吧，免得被参仙看到了你。”
　　
　　    我走到坟头旁把框子套在身上，鬼婆婆揭开人参酒的盖子后就走了。
　　
　　    这一次我倒没有等多久，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就又看到参仙从土里钻出来，一出来嘴上就带着点口水，眼巴巴地盯着那瓶人参酒，小鼻子一动一动的，使劲地闻着飘过来的酒香。
　　
　　    他又像昨晚那样绕着人参酒转了几圈，然后小心地伸出一只脚摸了摸油布，马上就缩了回来。盯着油布看了看，他又试探了一下，终于抵抗不住人参酒的诱惑，两只小手抱起酒瓶，大口的喝了起来。
　　
　　    我心里砰砰狂跳着，这次要是捉不住他，我就没有时间再帮鬼婆婆了，那样的话鬼婆婆的毒就没得救了。
　　
　　    等到参仙喝了小半瓶酒，我觉得他已经完全放心了的时候，突然一掀竹筐，往前猛然一跳，一把抱住参仙，把他牢牢抱在怀里！
　　
　　    参仙被我这一下吓了一跳，酒瓶掉在地上，小手使劲掰我的手臂，但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我抓着他一点也不费劲。
　　
　　    我赶紧大声喊叫婆婆，她来以后看到参仙被我抓住，笑着把他抱了过去。
　　
　　    我盯着参仙，只见他皱着眉头，一张脸吓得满是惶恐，眼睛盯着鬼婆婆，好像是在乞求鬼婆婆放了他。
　　
　　    鬼婆婆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把人参酒拿给她，她接过去，一手抱着参仙，一手把剩下的半瓶酒拿到参仙面前，笑着说：“小精灵，来再喝一点，喝完婆婆求你件事。”
　　
　　    参仙早就吓得不知所措，根本连人参酒看都没看，但酒香扑鼻，他还是忍不住流出了口水。
　　
　　    鬼婆婆又说：“小参仙，我要是想害你，不会这么跟你说的。婆婆身上中了鬼毒，要喝一点你的血来救命，这些酒都给你喝，你喝完能不能给婆婆滴一盅参血？”
　　
　　    说完话，在我吃惊的眼神中，婆婆竟然把参仙放到地上，他小小的白色身影只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婆婆却眼里满是自信地看了看我，招手把我叫到她旁边，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一直坐在婆婆旁边，盯着那半瓶人参酒，心想：救命要紧，婆婆只要不害他，刚才从他身上放几滴参血，然后放了他也好啊。参仙胆子那么小，就这么把他放了，他怎么肯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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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重回旧地
我坐在鬼婆婆旁边，一等就是大半夜，我知道参仙是一定不敢再出现了，但鬼婆婆脸上却满是笑容，好像她很有把握一样。
　　
　　    我忍不住带着几分埋怨地问她：“婆婆，你不是只要他一盅血吗？刚才直接弄一点不就行了，干嘛放了他啊。”
　　
　　    婆婆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说：“小凡，再怎么说那也是参仙的血，他要是不愿意，怎么能强取？这世上的活物都是不能随便对待的，有些人放火烧山，把山上的野物都捉住，还有人在河里下毒，把鱼虾都毒的漂了起来，这些都是有报应的，将来有机会我再跟你说，你先别出声。”
　　
　　    听她这么说，我只好默不作声，心里对参仙自己再出现，也没抱着什么希望。
　　
　　    到了后半夜，我坐的有些犯迷糊了，就快要睡着时，忽然婆婆的身子动了一下，我迷迷糊糊一看，赫然发现参仙就站在不远处，而且正畏畏缩缩地往来走呢。我抬头一看婆婆，她始终盯着参仙，一脸的慈祥笑容。
　　
　　    我小心地坐直了身子，只见参仙走的虽然很慢，但还是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婆婆说：“小精灵，你别怕，我借你几滴参血，这瓶酒都给你，你先喝吧，别怕。”
　　
　　    参仙听了婆婆的话，竟然真的很相信她，我想大概是因为婆婆捉住他，却又把他放了的缘故吧。
　　
　　    参仙走到酒瓶前面，抱起了酒瓶大口喝了起来，没多久就喝得干干净净，小脸也比以前更红了点。
　　
　　    这小参仙倒是守信用，他喝完了酒，把酒瓶抬起来tian掉了最后几滴，自己走到婆婆旁边，犹豫着伸出一只小胳膊，大概是怕疼，他自己把脑袋转向一边，不看婆婆的动作。
　　
　　    鬼婆婆笑着拿出一个小酒盅和一把小小的刀子，嘴里说着“别怕。”轻轻地在参仙的手腕上一划，刀子只割出一个小小的伤口，白色的参血流了出来，婆婆用小酒盅接着，大概伤口太小，过了很久才滴了一盅参血。
　　
　　    鬼婆婆端起参血一饮而尽，参仙转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眉头皱着，显然是有一点疼。
　　
　　    鬼婆婆看看我，又伸手摸了摸参仙，说：“我的鬼毒算是解了，真是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就没几天可活了。”
　　
　　    我心里高兴，眼睛一直盯着参仙，忍不住想把他抱过来。但我的手刚一动，参仙马上就钻进了地里面，过了一会又钻了出来，却躲在婆婆身后，满脸害怕地盯着我。
　　
　　    我心里又高兴又好笑，大概是我先前把他扑住，吓到他了吧。
　　
　　    这次我和鬼婆婆聊了很多，她的鬼毒解了也让我放心了，第二天一早，鬼婆婆让我回去，我说等以后有机会想看她的时候，怎么找到她。
　　
　　    鬼婆婆给了我一张叠起来的符纸，画符的时候她滴了一滴血在里面，她说这叫神思灵感符，等我下次想见她的时候，心里想着她，然后自己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自然能见到她。
　　
　　    回到表哥家，跟表哥在他家里聊了聊，他又带我去爬了回树，吃了点大杏子，到了下午我就坐上了回家的汽车。
　　
　　    县城里的生活在我看来完全比不上农村那样自在，每天唯一期待的就是下课铃声，书本上的东西在我看来也有些呆板，完全不像鬼婆婆讲给我的那样引人入胜。
　　
　　    我那时还以为我跟鬼婆婆不会再有太多的见面机会，对于那些奇异的事情也不会再了解很多了，但是后来我才知道，自从那天晚上见到鬼婆婆起，我这一生就已经改变了，我的心也早就被那类诡异而引人的事情所吸引。
　　
　　    甚至在之后的很多年，我一直亲身参与着那些寻常人不会相信的事情，直到现在我身上中了蛊毒。
　　
　　    闲话少说，我所剩时间不多，之后还有很多故事要讲，还是接着上面的顺序来吧。
　　
　　    在学校里，我不算个听话的学生，每天的作业是我最大的心灵痛苦。老师的每天三骂一打，以及我爸对我的三天一骂，五天一小打，十天一大打，偶尔还跟我妈来个男女混合双打，是我肉体上最大的痛苦。
　　
　　    唯一让我比较上心的是，隔壁班的吴晓婷，她什么时候会经过我的窗前，哪一次经过的时候会看我一眼，又是哪一次看我一眼的时候会对我笑一笑。
　　
　　    我想这是所有学生都会经历的一段时光吧，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痛并快乐着。
　　
　　    忙碌的学习之后，暑假很快到来，我的期末成绩考得不错，总分五百三十分，其中起码有三百分是我自己的真才实学。剩下的虽然是抄的，那也是需要一定技术含量的。
　　
　　    这个成绩在我爸眼里算是很不错了，所以他破天荒地同意我暑假在姑姑家过，而且给我一笔钱，让我交给姑姑，算是我这段时间的生活费了。
　　
　　    再次到乡下，一切好像都和原来一样，完全不像城市里，几天就变个样子。唯一不同的是，表哥已经是紧张的高三了，他没有暑假，在县城住校上学，所以只有我在姑姑家。
　　
　　    这次我爸给我的钱不少，姑姑接过我的生活费时满脸笑容，显得很欢迎我来她家。
　　
　　    当天中午，我就手捏着挂在脖子上的叠成三角形的符纸，心中想着婆婆，一路向山上走去。
　　
　　    我先到了以前见婆婆的地方，但到了那里时却发现她不在，而且我心里一直想下山沟里去。我按照婆婆叮嘱我的，一切随心，找到一条山路，来到深山大沟下面，在树丛里走了一段路后，我看到了一个小山洞。
　　
　　    心里一阵激动，因为我能感觉到婆婆就在这山洞里，于是脚下加紧来到山洞外，大声喊了声‘婆婆’。
　　
　　    “呜~”
　　
　　    我的声音才落，山洞里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怪叫，让我忍不住后背一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吓得呆在那里，刚才那声音听起来又低又嘶哑，好像是什么怪物发出的威胁声一样。再联想到这山沟里荒无一人，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树，那时只有十六岁的我，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幽深的山洞深处亮起了两道光芒，像两点幽蓝的鬼火。
　　
　　    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眼睛，它正在向我走来！

明镜止水

第十章 急事
我睁大眼睛盯着山洞里那双眼睛，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本来那东西只是慢慢向洞外走来，但我刚退了一步，或许是发现了我的怯意，那东西忽然一阵猛冲，一个庞大的身影转眼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一条大黑狗！
　　
　　    我吓得喊了一嗓子，脚下没命地狂奔起来，但周围全是大树和蒿草，才跑了两步，我就感觉到身后被什么拽住，紧接着听到黑狗口中传出的“呜呜”叫声，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它一口咬住了。
　　
　　    这狗的力气奇大，我被它一扑一咬，脚下一滑，身子马上仰面摔倒在地上。那黑狗流着口水的血盆大口向我张着，口涎几乎掉到我脸上，眼看就要咬上来了。
　　
　　    “黑子！”
　　
　　    一声喊叫从山洞里传来，我心中一喜，这是鬼婆婆的声音！
　　
　　    名叫黑子的狗本来还龇牙咧嘴的，听了鬼婆婆的叫声，它马上停下了动作。
　　
　　    我连忙叫了一声“婆婆”。
　　
　　    鬼婆婆说：“小凡，进来吧。”
　　
　　    她刚才那声喊叫还很清晰，但这次声音却小了很多，好像还有几分虚弱。
　　
　　    我心中担心，小心地爬起来，而那黑子竟然也很聪明，好像听出我是鬼婆婆认识的人，它虽然还死死盯着我，眼睛从我身上一点也不移开，但尾巴却在微微摇摆。
　　
　　    有一条油光发亮的大黑狗在身后，我紧着头皮走进山洞里，发现这山洞很幽深，距离洞口大概有二十多米，山洞深处点着一盏油灯。
　　
　　    鬼婆婆躺在洞里一张垫了干草的毯子上，更让我惊奇的是，参仙竟然也坐在她旁边，手里摆弄着一个空着的小酒瓶，看上去倒是很自在，像是鬼婆婆的儿子一样。
　　
　　    看到我进来，婆婆并没有起身，只对我笑了笑说：“黑子是我的狗，小凡你别怕。”
　　
　　    我转过头看了那大黑狗一眼，要说不怕那是骗人的。我走到鬼婆婆床边，看到她脸色不好，心中一惊，难道婆婆身上的鬼毒并没有解开?
　　
　　    鬼婆婆看出我的担心，示意我坐在她旁边，说：“有人知道了参仙的下落，在打他的主意，他们人不少，我那天护着参仙，被他们暗算了一下，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看出鬼婆婆的身子显然没她说的那么乐观，连忙问：“婆婆，是什么人竟然能暗算你？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参仙要不要紧？”
　　
　　    鬼婆婆说：“本来我还担心参仙，现在你来了，只要你肯帮他，那还有救。”
　　
　　    我连忙说：“我这次是放了暑假，时间多着呢，你说我要怎么帮他。”
　　
　　    参仙在一边看着我，听到我要帮他，他也不再躲着我了，看去紧张兮兮地往我这边挪了挪，脸上还带着一点讨好的样子。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小手，他虽然皱了一下眉头，看上去还是有点怕我，却没有躲开。
　　
　　    鬼婆婆在旁边说：“这些人会法术，不好对付，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先帮参仙把根移开，等我身子恢复一些，再跟他们斗。”
　　
　　    我打量着参仙，他浑身上下都是白白嫩嫩，除了腰间长着一丛细密的绿色叶片外，根本看不到什么根须，便问鬼婆婆：“参仙还有根吗？”
　　
　　    鬼婆婆说：“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他灵气聚集出来的地精，他的根本还是一颗人参，这个地精小人儿，平时也只能离他的根的六七里以内活动，再远就不能去了。那帮人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根在山上，只不过还没找到，不然早被他们弄走了。”
　　
　　    我吃了一惊，连能把鬼婆婆打伤的人都取不到的根，我怎么才能帮参仙把根移到别处呢？
　　
　　    鬼婆婆看着我，胳膊颤抖地扶着墙坐起来，说：“小凡，这次的事很急，你虽然刚来，能早一分就早一分，你要是愿意帮帮这孩子，婆婆代他谢谢你。”
　　
　　    鬼婆婆一边摸着参仙的小脑袋，一边说着话，一脸的认真，见我要说话，她摆手打断，又说：“小凡，这次的事不好办，危险可不小，参根长在半山崖上，本来就不好取，那些人更不好对付，你要是不愿意帮这孩子，婆婆也不怪你。”
　　
　　    听了婆婆的话，我心里有一些紧张，却并没有犹豫，再看到参仙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我马上点头说：“婆婆，你说我该怎么做吧，只要我能帮上忙，怎么能不帮呢。”
　　
　　    这时我身后的大黑狗忽然“呜呜”地低声吠叫了两下，听起来沙哑而吓人。
　　
　　    我吓得转过去盯着它，生怕它扑上来又要咬我，这时婆婆说：“小凡你别怕，黑子意思是它要当你的帮手。黑子可灵着那，农村人穷，凡事先考虑钱，一般家里养一条看门狗，从小到大就吃的苞米面，几年都拴在门口，比坐牢还可怜。”
　　
　　    “等狗老了不中用了，一般不是卖给收肉狗的，就是自己家杀了吃肉。黑子就是主人家觉得年纪大了，勒在树上打算吃肉，我给救了下来。它叫起来声音怕人，就是那年把脖子给勒坏了。你别看它跑的那么快，年纪可比你还要大，机灵着呢，你使个眼色，它就知道你的意思。”
　　
　　    我细细打量着黑子，它活像一头小牛犊，脑门宽厚，嘴巴又短又粗，脖子下面的肉和四条腿上的肌肉都很结实。最让人称奇的是它一身的毛都油光发亮，好像根根打了光蜡一样。
　　
　　    我心想婆婆既然说黑子要给我当帮手，到时候我发命令它不听可就糟了，于是伸手试探道：“黑子，来坐到我面前来。”
　　
　　    我话音才落，黑子就一下子冲到我面前，嘴巴半张着，舌头吐在外面，露出一口尖利的狗牙，还发出“呼呼”的怪声。虽然它很服从命令地蹲在了我面前，我心里却还是对它十分忌惮。
　　
　　    看到我和黑子算是相互认识了，鬼婆婆欣慰地笑了笑，说：“好了，小凡，你让黑子领着你，去到山崖边上，你就能看到参仙的根了。你把它想办法弄出来，每隔一会要给它浇点水，然后带到我这里来，我们再找地方把它栽进去。”
　　
　　    我点了点头，站起来对黑子呼喝一声，它就飞快地跑到山洞口上，然后停下来回头望着我，果真如婆婆说的一样机灵。
　　
　　    我正要走，婆婆又叫住我，面色凝重地说：“小凡，你要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千万别怕，黑子这样的老黑狗能辟邪，它们近不了你的身的。你要是见到那些东西，只管跑回来，我再请黑娘娘跟你去，那就万无一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