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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化不肥

[转帖] 《萤》(完结)-新本格推理小说-麻耶雄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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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23 06:59:4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要说的不只是杀死佐世保的案件,还有有关‘乔治’的事情。”岛原马上更正,“佐世保就是那个‘乔治’,这已经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了。可是,佐世保每次实施犯罪时,身边都有人证明案发时他不在场。也就是说,肯定还有一位帮凶,这个人就是诱骗对马君的人。”
    “现在看来,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也就是说,我们阿基里斯俱乐部中就有他的帮凶,对吧?”
    “是的,他现在就在我们中间。道理非常简单,‘乔治’选定的下一个牺牲者就在流萤馆里,而‘乔治’想要折磨这个女子,就必定要把帮凶带到这里来。”
    “这话说得有道理。”
    “不过,当我们几个到达这里时,这位女子还未被囚禁起来,佐世保还在测试胆量的比赛中让她出面吓唬大村。”
    “然而,当天深夜她便沦为牺牲者。为什么要等夜深入静时才把她囚禁起来呢?即使在白天动手,谁也不会察觉,完全可以随时把她囚禁起来啊。”平户不解地说道。
    “我想,平户君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吧?”鸟原冷冷地看了平户一眼,接着说道,“也许我们都是个重要的原因吧?佐世保是一个性虐待狂,已经不满足于仅仅把被害者杀死,也许他觉得在我们酒兴正浓的时候,自己溜到地下将被害者奸淫后加以杀害,才能产生极大的快感吧?他把录有第一首八重奏乐曲的唱片放给我们听,但只让我们听了第一至三的乐章,同时又把录有第二首曲子的CD和记述着加贺萤文章的杂志故意放在书房里,这就暴露了他真正的动机。”
    平户只是把手叉在胸前,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然后呢?”
    “不巧的是,当天出现了意外。当大家都已入睡后,这位帮凶从秘密通道下到了钟乳洞的卧室里,可是他根本没有料到的是,被杀死在床上的是佐世保。”
    “这么说,佐世保在动手时,遭到了那位女性的顽强抵抗,反而被杀死了。插在他身上的那把短剑也是佐世保为了施虐而带在身上的,对吧?可是,这名女子最后又到哪儿去了呢?”
    “从故意留下的指纹和头发来判断,我认为她也已经被杀害了,可能是在搏斗中负重伤致死,也可能是被后来赶到的‘乔治’的帮凶杀死的。这一点目前还难以弄清。平户君认为凶手是个外人,证据之一是车库门前发现的轮胎痕迹,而这一点也恰恰说明了这个问题。这位‘乔治’的帮凶偷偷把车子开了出去,其目的就是想把该名女子的尸体运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可是半路上发现桥已经无法通行,只好又返回了这里。我想,他只好把尸体运回到钟乳洞里,因为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实在是个极大的讽刺,他何必去为与自己无关的杀人案件处理后事呢?”
    “他当然必须得这样做。”岛原冷冷地顶了一句。
    “可是,他又为什么非得把女子的尸体运到外面去呢?像小松响子那样,把尸体搬到钟乳洞不是更省事吗?”
    “因为他担心地下洞穴的秘密迟早会被人发现。十年前的案件中,由于凶手是谁已经无可争议,因此虽然还有一位失踪者没有找到,但警方并没有对流萤馆进行彻底搜查。可是这回就不同了,为了寻找凶手,警方一定会投入比以前更大的力量,把这座馆里里外外搜查个遍,那时一切秘密都会暴露。而对于这位帮凶来说,他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人发现地下的钟乳洞,把佐世保就是‘乔治’这个秘密隐藏下来。在对马君失踪当天,有人可以证明佐世保的确不在现场,那么警方一定会据此推断出佐世保另有同谋,肯定会集中力量查找这位帮凶。那样,他不就很危险了吗?其次,如果让人觉得这位叫做文枝的女人在杀死佐世保后已经逃走,那就很容易被误解为杀人魔鬼‘乔治’只是因为感情纠纷才送了命,那么这种结果对于这位帮凶来说,是再理想不过了。第三,就算事情向最坏的方向发展,地下的钟乳洞被发现了,佐世保就是‘乔治’的秘密大白于天下时,这位帮凶也能最大限度地消除‘乔治’与自己有牵连的证据。”岛原竖起贴着创可贴的手指解释道,“因此,他为了达到第一个目的,就必须把佐世保的尸体运到书房里,因为如果馆主不见了的话,大家一定会把馆搜个遍,那样就更危险了。其次,他为了实现第二个目的,必须在剑柄上留下该女子的指纹,好证明凶手是个女人。最后,为了达到第三个目的,他才把该女子的尸体运到馆外去。如果在地下发现了女子的尸体,而没有佐世保的尸体,大家马上就能察觉到存在着第三者,那样就等于告诉了别人,‘乔治’的帮凶就在我们之间。”
    “有道理。松浦君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发现了岩洞的秘密,因此这位帮凶不得不考虑一切秘密被发现后的结果。不过,这些企图都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化为泡影。”平户抬头望着玻璃天花板,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
    “是的,在把佐世保的尸体运到书房里时,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桥已经无法通行了。他以为警察很快就会到达这里,那样,只要故意留下女子的指纹,再制造出凶手已经夺车逃跑的假象,警方就一定会把侦破的方向定在外部人员的身上——他的目的正在于此。他的如意算盘是,只要把车库的大门打开,雨水就一定能把车轮痕迹冲洗得干干净净。同时,他还故意让我们记住了车库里汽车的数量。”
    “但是,从后来得到的线索来看,那位女人是凶手的可能性并不存在吧?”
    “其实从发现丢弃在河边的那辆面包车时起,我就明白杀死佐世保的凶手并不是她了。这一点平户君也早就看出来了吧?我想,那位帮凶为了让人相信佐世保是被女人杀死的,把车开到萤川桥边并丢弃在那里,又在坐席上弄上血迹。那个吊坠和纽扣也是他特意丢下的,好让我们相信那个女人袭击大村后,已经慌忙逃走了。”
    “可是,为什么对方五次三番地选定大村来证实女人的存在呢?”
    “说实话,我认为那次大村见到女人的背影只是个错觉,发现女人的头发则是一个巧合——如果是我先去浴室的话,发现者就该是我了。然而,出了这两件事后,这位帮凶才故意选择大村动手,目的是让我们相信大村几次三番遇见那位女人不是偶然。选择大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胆子小,最容易对付。换作别人的话,来了个拼死反抗,帮凶自己反而会有麻烦。另外,大村的裸眼视力还不到零点一,丢掉眼镜后就跟瞎子似的,什么也看不清,我想这也是选择大村的重要条件。最后,要是通过这些小动作,把所有的怀疑都推到大村身上,让我们和警方都误以为大村就是佐世保的帮凶,这对那位真正的帮凶来说,真是一箭双雕。”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把大村杀掉不是更省事吗?那样既不必费尽心机换上裙子让他遇见,也不必上演什么生死搏斗的闹剧。反正死人又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也许警方一时糊涂把大村作为‘乔治’的帮凶结案也说不定呢。”
    说这些话时,平户似乎也感觉到了良心的谴责,声调低了许多。
    “是啊,本应这样,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虽然此人是‘乔治’的心腹,但本性还是和佐世保有很大的不同。虽然他也是一个色魔,但并不是杀人魔鬼。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事情全部都是大村编造出来的谎言一一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这家伙的话的确越来越不可信了。不过,这位帮凶无论如何没想到,我们已经发现了那辆车……”
    “对方如果考虑到,大村受到裘击后一定会大叫大喊,使得大家集中到一起,自己也就无法离开了,那么,他必须在袭击之前就把面包车开到河边。只要把玄关的大门关好,我们也就发现不了这辆车已经不在车库了。”
    “这么说来,那位女子的尸体又到哪去了呢?难道扔进河里冲走了?”
    “怎么可能呢!万一下游有人发现了尸体,他的这些伪装不就全都暴露了吗?我想,与其这么做,还不如把尸体运往相反方向,埋在原始森林中更安全吧?实际上,如何处理这具女尸,的确是这位帮凶最伤脑筋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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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23 06:59:54 | 显示全部楼层
    “难道他就不能另想办法,把佐世保的死推到这位女人身上,再把女人的尸体留给警方吗?从你刚才说话的口气来看,茄子君像是早已心中有数,已经猜测到这位帮凶是谁了吧?”
    “正是这样。可万一我估计错了,平户君才是那位帮凶的话,我就太沮丧了。”
    “你说的还真是心里话。那好,帮凶到底是谁,你就告诉我吧。”
    岛原像是终于放下心来,定了定神,干咳了一声后说道:“首先,此人必须拥有驾照。那么,我们之中又有谁拿着驾照呢?在这样的暴风雨天气里,没有学过开车的人是无法驾驶车辆的。”
    “这么说,松浦和长崎没有驾照。可是,也有人虽然没有驾照,但也会开车啊。另外,也不排除有人拿了驾照但并没有告诉我们。我看驾照的事不能一概并论。”
    “我知道。其实,我也暗暗试过你是否真的不会开车。”
    “原来如此。”虽然很没有面子,但平户并没有生气,反而得意扬扬地回答,“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还有另一个理由,可以把松浦排除在外。既然这里就是‘乔治’的大本营,那么这位帮凶以前肯定多次来过这里。可是,松浦却对这里非常陌生,从这个人对车库里停着的车表现出的好奇,以及不小心抓住楼梯上的假扶手摔了跤,还有拐弯后碰翻了盆景等一系列举动来看,的确是初次来到这里。”
    “可是,也不能排除是松浦故意这么做的,好让我们相信自己是初次来到这里。”
    “就算是故意演戏,强调自己是初次来到这里,可是也犯不上去损毁佐世保的私人物品啊!如果是在佐世保被人杀死后做出这些举动,那还有点道理,但这些举动是在佐世保还活着的时候,也就是案件尚未发生时做出的啊。”
    “你的意思是,在大家从未涉及‘乔治’的问题之前,松浦没必要做更多的掩饰,对吧?”
    “另外,要损坏东西的话,佐世保又何必让他的帮凶松浦出面呢?让我不小心抓住那截假扶手摔上一跤,对于佐世保来说,不也像大村损坏了东西露出一副狼狈相一样,让人看了很好笑吗?实际上,如果不是松浦先去抓那截假扶手的话,跟在后面的我也会去抓。”
    “你说得有道理。从佐世保的性格来看,如果松浦真是帮凶,他是不会这么做的。无论是假扶手还是盆景,犯不上让他的帮凶去损坏,留给其他人来上当取乐更有意思些。”平户叹息着点了点头。
    “测试胆量的比赛也是如此。松浦君当时连输几场,要参加最终的决赛。万一大村赶上好运气,在头一间里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张扑克牌,那松浦不就得受惩罚了吗?这对于佐世保来说,可不是个有趣的结果。如果我是佐世保的话,就会搞点小动作早早让松浦君胜出。那样就能轻轻松松地看着两位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去决出最后一名,事情反而会更有趣些。从这几方面来看,松浦君还没有‘获得’帮凶的资格。总之,对马君被人骗走囚禁时,因为佐世保有不在场证明,这才引出了帮凶这个问题。按理说,这位帮凶应该当时就在的阿基里斯俱乐部里,而那时松浦还未入学,因此不可能是她……”
    “另外,我想问,你这么说,不也把你自己排除在可疑名单之外了吗?根据又是什么?”
    岛原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声说:“按理说,这应该不成为问题,看来你对此还是不大认可吧?另外,我在身份这件事上确实欺骗了大家,你有所怀疑也是很自然的。”他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不由得小了下来。
    “当然,你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而且大家应该平等地接受怀疑。”
    “这我理解。不过,我想把我的问题放在一边,先来分析其他几个人吧。这位帮凶为了不让我们报警,故意切断了电话线,而且还把电话机藏了起来。当然,这些都是他得知桥无法通行后干的。虽然我们目前无法从这里离开,或者把东西运出去,但这些事却难不倒警察,因为他们人手众多,总能有办法过河到这里来。他这么做就是想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吧?因此,他千方百计地要在警方到来之前,布置好凶手已经逃走的迷局。”
    “这一点我也清楚。如果警方发现谁也无法从这里逃走,一定舍在流萤馆内开展彻底的搜查,那样的话,钟乳洞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是的。可是,即使切断了电话线,还是有使用手机通话的可能性啊。”
    “这里打不通手机吧?”平户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这也不能简单地下定论。手机的通信区域每年都在扩大,可能这位帮凶的手机无法打通,但他很担心其他电信公司的手机可以实现通话。”
    “是啊,因此他才偷走了我的手机去试一试。”之前的疑问得到了解释,平户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这位帮凶从你忘在酒廊大厅的挎包里盗走了手机,到馆外打个电话试了试。不巧你返回来把挎包拿走了,没办法,他只好把你的手机扔在椅子下,让人误以为是你自己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就这样,松浦君才捡到了你的手机——你和大村的手机都是沃达丰公司的。”
    “也就是说,这位帮凶使用的手机是都科摩公司的。”
    “反过来也可以说,使用沃达丰手机的大村也可以排除在外了。”
    看来嫌疑对象又少了一个。
    “这么说,我也同样可以被排除在外了吧?怪不得你才会对我说这些事。”平户露出终于把自己撇清后的得意模样,摸着小胡子说道。
    “其实,我早就用更简单的理由把你排除在外了。”
    “那是什么理由呢?”
    “我们进入萤之间的那天,从那间小仓库出来的时候,那台座钟不是响过一声吗?”
    “噢,这事我还记得。那会儿我还吃了一惊呢。”
    “其实,当时座钟上的时间比实际晚了一小时。实际上应该是三点三十分,但座钟上指示的时间却是两点三十分。”
    “有这回事吗?”
    “是的。”岛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时我们根本没有把这当做一回事,完全忽略了,只是隐约有些印象。后来听松浦君说到座钟里的奥秘后,这才想起来,记起当时座钟时间晚了一小时。”
    “也就是说,我们三人在萤之间里搜索的时候,有人已经到钟乳洞里去了,对吧?”
    “正是这样。从暗道开关的设置上来说,座钟既然晚了一小时,就说明有人进入了地洞,或者一楼和二楼的秘道门有一处正开着。那天我们在萤之间里待的时间不算短,而一楼更衣间内的秘道门也不大可能长时间开着,那么,这意味着什么?”
    “说明这位帮凶一直在地下待着。也就是说,参加我们侦探小组的三个人都可以被排除了,对吧?”
    听到这里,我由于太过兴奋,不小心用手指推了下门。“呼”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糟了!我被发现了吗?
    我赶紧离开了门口。这回终于把这位帮凶,也就是杀害继美的凶手给找出来了。我已经得到了确实的证据。我的脸和身子颤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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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23 07:00:05 | 显示全部楼层
    完结——七月十七日,晚上十一点五十分
    屋外的大雨依然哗哗地下着,丝毫不见减弱的样子。相反,敲打在流萤馆屋顶上的声响更大了,真让人担心这场雨何时才能停住。千鹤虽然嘴里没说,心里却暗暗叫苦。万一这场雨下上一年,不,下个十年的话,难道几人就要在这里待下去吗?这份隐约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平户前天曾经说过,身体是没办法控制的,正如他讲的那样,我觉得就连心脏也随着从不间歇的雨声越跳越快,快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已经接到通知,说是半夜十二点要开个酒会,为大家压压惊一一这又是平户的主意。见到地下岩洞中的景象后,大家都没有好心情;得知佐世保令人发指的真面目后,大家更是沮丧。既然有人提议借酒压惊,谁都没有反对,酒会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这时要是不喝点酒,心情就会很狂燥,这一点大家都明白。只有喝酒才能缓解心头的创伤,只有举办酒会才能告慰继美的在天之灵。
    我在房间换完衣服,来到酒廊大厅一看,大村正背向着我,探头探脑地往厨房里看。大厅中的桌上已经摆好了葡萄酒和酒杯,电视机里还在播放着降雨的消息,玻璃天花板上更是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你在看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我在找松浦君呢。”他头也不回地回答,“十分钟之前她说要为我们准各下酒菜,可转眼就不见了。”
    “大村,你就替她准备去吧。”坐在桌前的平户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上酒,对大村说道。他已经急不可耐地端起了酒杯。我担心刚才站在萤之间门口偷听谈话的事已被发现,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们的反应,可是平户和岛原并没有露出已经知道我偷听过的表情。
    我也不敢一直盯着他们看,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发虚。
    “这好办,平户君既然已经等急了,那我就随便弄几个来吧。”大村兴高采烈地一口答应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向厨房走去。
    看来比起揭穿了佐世保的真实面目,他更在意凶手已经逃走这件事。
    “也许松浦君上厕所去了吧?”
    “不用担心,我先喝上一杯再说。”
    “慢着,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呢。”岛原一边打开酒瓶盖,一边委婉地劝阻住平户。
    “祝小松响子得到安息。”平户说。
    “算了吧。”岛原阴沉着脸转过身去说道,“用这种话试探我根本不起作用。”
    平户尴尬地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岛原的身边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说道:“你真了不起,我对你非常佩服。说实话,让我佩服的人还真没几个。”说完,平户端着酒杯从岛原的身后绕了过去。
    “你要上哪儿去?”
    “上趟厕所,顺便把松浦君叫回来。”
    话音刚落,平户已经拐过弯,消失在走廊尽头了。虽然他杯里的酒还未进肚,可是却显得步履蹒跚,走路不稔似的。也许他这几天累坏了吧。
    “我总觉得平户君太疲惫了。”我对岛原说道。
    他却不以然地回答:“这没办法,谁让他是头儿呢?要不是他,我们还不知道听谁的呢。”
    “那就得听大村君的了吧?”我们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这时,后头突然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喊声,就像是远古时代的尼安德特人在旷野中的呼唤。岛原马上站起身来,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的大村也慌慌张张地露出脑袋往我们这边张望。
    “……好像是平户君的声音吧?”
    “好像在叫我们过去。”
    我们仔细一听,原来他不是在惨叫,而是在喊:“赶快过来!”
    我们三人赶紧向厕所跑去。厕所里有三个男用小便器,对面有一个马桶,门旁边安着两个洗手池。我们进去一看,平户正弯腰蹲在洗手池前面,千鹤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脑袋被平户抱在怀里。千鹤的四肢无力地耸拉着,看来已经失去了知觉。
    “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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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23 07:00:1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道。我刚推开门,就发现松浦君躺在洗手池前失去了知觉,看来准是受到袭击了。”
    平户抬起千鹤的手臂,测了测她的脉搏。
    “好像并没什么大碍。”他说。
    千鹤衬衣袖口的花边上有一行淡淡的血迹,可是,她的手腕处又找不到任何伤口。
    “也许身上受了伤,快把松浦君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岛原边说边把手伸向千鹤的领口。
    “喂,你住手!”我不禁伸手拦住岛原,“从外表上看,根本没有伤口啊。”
    “你在胡说什么呢?!”岛原怒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
    “如果身上有伤,血早就渗到衣服上来了。”我说。
    “这种危急情况下不能过早下定论。”岛原根本没有顾及我这个学长的面子,毫不留情地反驳道。
    我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喂喂,你们两人争吵什么,都给我住嘴!我看好像松浦君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平户制止了我们的争吵,拿出了自己的结论。千鹤的头仍然枕在他的膝上。
    “连平户君也这么说!根据又在哪儿?”岛原失望地对着平户质问道。
    我想,他也出于对千鹤的担心吧?这种心情倒是可以理解。
    “好像有股什么气味……你们闻闻看,像是什么药品的气味。”平户说。
    岛原一听,便把鼻子凑近千鹤的嘴边,皱着眉头重重地吸了几口气。
    “真的。也许是麻醉药吧?”
    “我看是氯仿吧?就是地下摆着大床的横洞里找到的那种。”
    正在这时,千鹤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她的双目仍然紧闭,看来并没有恢复知觉。
    “喂,你千万要挺住啊!”平户凑近千鹤的耳边,大声激励道,同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这种方式居然收到了效果,只见千鹤慢慢睁开了双眼,含含糊糊地说道:“……平户君吗?”
    “你没事吧,松浦君?”就像等待公主醒来的王子一样,平户温柔地呼唤了一声。
    “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啦?”就像从梦中醒来一样,千鹤迷迷糊糊地睁大眼问道。
    “该是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我进厕所时你就昏倒在这里了。”
    这时,千鹤才回过神来。她慌忙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骨碌碌地向四周看了几圈后说道:“刚才我一推开门,一团白白的东西突然从身后紧紧捂住我的嘴……当时我就昏迷了。”
    看来千鹤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只是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从她的话里可以得知,有人预先躲在厕所门后,当千鹤推门进来时,对方从身后扑了出来,用沾上氯仿的毛巾捂住千鹤的嘴,使她失去了知觉。对于究竟是何人所为,千鹤自己也不知道。
    由于受到惊吓,千鹤醒来以后颤抖个不停,在把事情经过向大家说明以后,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见她身体己无大碍,平户便关切地问道:“你快检查一下身上的东西,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东西不见了?”千鹤回身仔细查看了一遍后回答,“没有丢失什么,我并没有带什么东西来。”
    “身上的钥匙呢?”站在一旁的岛原问道。
    “钥匙?噢,也在身上。”千鹤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大家看。
    “对方这么做目的是什么,暂时我还不知道,但是肯定又有什么麻烦在等着我们。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岛原冷静地说道。
    “可是,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不是说凶手已经掉进河里去了吗?难道她又爬上了岸,偷偷回到这里来了?”大村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弯,露出比千鹤更加害怕的神色说道。也许在他的脑子里,那根放松下来的弦突然又被绷紧了吧。
    “有这种可能吧。”平户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其实在他心里,这件事是谁干的,也许早就十分清楚了,只是暂时还不想把这些底细说出来。他端起刚才放在洗手池镜子前的酒杯,一口气把酒倒进了嘴里,郑重地宣布道:“非常遗憾,酒会只能延期了,松浦君就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吧。”
    “我来把松浦君送回去吧,一个人走很危险。”千鹤正鼓足力气慢慢向外走,岛原上前搀住了她。
    “我自己能走。”
    千鹤倔强地甩开了对方的胳膊,可是,氯仿的作用还没有完全过去,她趔趄了几步,一把扶在墙上。
    “你看,说你还是不行吧。”岛原强行从背后搀住了千鹤的腰,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松浦君,你是该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非常冷淡,和刚才样子完全不同,语气也变得不容商量。
    “可是……”
    “你还想再让人袭击一回吗?”岛原用近乎恐吓的语气说道。
    千鹤听了只好默不做声。两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出了厕所。
    “喂,松浦君,眼镜别忘了拿!”平户一把抓起千鹤掉在洗手池下的眼镜,追上几步交给了她。
    可是伸手接过去的却是岛原,他说了声:“看好!都忘了吧?”然后把眼镜给千鹤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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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23 07:00:32 | 显示全部楼层
    “戴眼镜总用不着你来帮我吧?”千鹤一边嘟嚷着,一边靠着岛原的身子,脚步蹒跚地往前走去。
    平户面带微笑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去,说道:“到底出自什么目的要把松浦君弄昏呢?这下子,我们可就又少了一个人。”
    “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这里洗澡。”
    听大村这么说,大家不免同时朝浴室方向瞧了一眼。果然,那里传来微弱的流水冲在地上的声音——是从那间没有暗道入口、离酒廊近些的浴室里传出来的。
    “我想起来了,他刚才的确说过要去洗个澡。”我说道,同时表情僵硬地朝浴室又看了一眼,战战兢兢地靠近了更衣间,一把推开了门。
    “喂——”平户大喊了一声,可是里头没有回答。
    “也许是放着水,才听不见吧?”我说。
    可是平户根本就不予理会,又接着大喊了几声:“喂——喂——”
    没有人答应,甚至听不到任何动静。
    “也许已经逃走了吧……”平户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然后大声冲我们叫道:“跟我进去!”说着,他快步走进更衣间,一把推开浴室的门。顿时,一股浓浓的蒸汽向更衣间扑来,其间还混杂着药品的气味,直冲我们的大脑。一股臭气随着蒸汽弥漫在空中,这股气味与刚才千鹤脸上的气味很像。只不过,这回的气味中又混入了铁器的味道。
    平户的身子突然僵住了。他推开门的手僵直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我在他的身后向里看了一眼,看见浴缸中一片通红,那是被鲜血染红的。喷头里的水还在不停地注入浴缸中,把浓浓的血液冲淡,溢出浴缸,沿着小小的排水孔不断流入地下。排水孔处还堵着一团被水流冲下来的纱布,同时,浴缸边上还掉落了一把沾满了鲜血的短剑——插在蜡像胸口的短剑静静地躺在地上。
    再往里看,雾气腾腾的浴缸里,一具失去了血色的苍白尸体正没在水里,手腕上有一处割开的伤口,槽里的水一直没到尸体的肩膀位置。尸体正背向着我们,坐在水里。
    “已经不行了,脉搏已经停止了。”平户从僵硬中回过神来,快步走近浴缸,用手摸了摸尸体脖子上的动脉,直愣愣地摇了摇头。接着,他弯腰拾起了那团纱布,用力闻了闻。
    “又是氯仿,‘乔治’的遗产。”
    “……是自杀吧?”我问。
    平户一边把喷头关上,一边缓缓地点了点头。水流的噪声一下子消失了,耳边只有远处传来的绵绵雨声。
    “为了不让自己死得太痛苦,他割断了自己的动脉后,使劲儿把血吸了出来,看来死意非常坚决啊!”平户脸色平静地回过头,看着我说,“……怪我没有及时告诉大家,佐世保,不,‘乔治’的帮凶,其实就是他。也许他站在萤之间的门口,偷听到了岛原和我的谈话。看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逃脱,才自杀的……可奇怪的是,他最后为什么要袭击松浦君呢?”
    “也许,他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死去,不想让人进来打扰吧?”我说。
    “也有道理。看来他进入地下洞穴,取来氯仿,又从更衣间的地道口出去。他正好见到松浦君走过来,于是慌忙躲进了厕所。松浦君又跟了进来,只有使其昏迷,他才能平静地实施自杀。也许整个过程就是这样吧?看来,自己的丑行曝光后,他觉得没脸再活下去了。这家伙真是无耻之极,只有临死时的勇气还值得夸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凶手不是叫文枝的那个女人吗?”
    唯一对来龙去脉还一头雾水的大村,露出满脸惊讶的表情,直瞪瞪地看着平户问道。
    但平户并没有理会,而是接着说道:“大村,袭击你的也是他。所幸,这家伙并不是一个杀人狂。要是佐世保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们都杀了。”
    平户的目光里充满了轻蔑的神色。我想,也许这位阿基里斯俱乐部的领导人此时的心境非常复杂吧?
    “看来,这一切全都结束了……”
    站在雾气腾腾的浴室中,站在雨声不绝于耳的浴缸前,平户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具早已失去了血色的尸体。
    谏早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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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23 07:00:44 | 显示全部楼层
    暗夜——七月十八日,凌晨两点三十五分
    我轻轻地关上门,沿着昏暗的走廊,悄无声息地向前走去。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就像背后有一股无形的推力,兴奋的神经搅动得我激动不已。
    大雨依然哗哗地向下倾泻,打在流萤馆的屋脊上,发出的声音响彻整座走廊,仿佛是水花与大地的奏鸣曲。第一小提琴在我的左前方领唱,大提琴在我的右后方鸣响,长笛和单簧管在遥远的前方长啸,长号与大号在我的身边低吟。
    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橙红色的光从楼梯口闪出,朦胧地照射在地面上。案件以谏早的自杀而宣告终结,这让我终于松了口气。
    岛原在把千鹤送到房间里后,又下楼来叙述了他的推理过程。
    他说,谏早在萤之间门口偷听到推理结论后,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只得选择自杀。确实,作为继美的恋人,谏早最有条件在对方不起疑心的情况下,把继美骗了出来加以囚禁。可是,他又为何死心塌地成为“乔治”的帮凶,心甘情愿地为佐世保效犬马之劳?他把自己的恋人继美奉献给他人时,又有着怎样的心境?这些真相完全不得而知。
    老实说,谁也不想知道这些秘密。也许这对于警方和善良的百姓们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可是对于我们,却根本不想知道黑暗中的一切。“乔治”死了,这座暴雨中的囚牢又恢复丁宁静,这已经足够了。虽然酒会已经完全被搅了,但大家都放下心来,回到各自的房间安然入睡。
    ……可是,这一切就是真相吗?
    我拐进左边的
    http://www.99lib.net走廊后,不由得思考起这些来。
    如果真的如平户所说,谏早袭击了千鹤的话,那一定是在他自杀前干的。死人和鬼魂是不会做出把沾上氯仿的纱布捂在别人鼻子上的事。
    这么一来,千鹤袖口上的血迹又意味着什么?要是能够证明,那些血迹是谏早留下的……
    G……A……我仔细辨认着房门上的标牌,蹑手蹑脚地向东边走廊摸去。天地之间的交响乐仍然在耳边轰鸣。
    如果是这样……
    首先,假定千鹤受到袭击是个谎言。那就是说,千鹤之所以要说这些假话,目的就在于证明自己并不是杀死谏早的凶手。可是,从当时的情况看来,离谏早最近,最有机会杀死他的,正是千鹤。
    她在浴室里伪造好自杀现场,然后回到厕所里,假装昏倒,一直等到有人发现。就这样,她成功地把自己伪装成被害者,逃脱了众人的怀疑。然而,她也遗憾地留下了小小的瑕疵——袖口的血迹。
    这种解释顺理成章,完全可以成立。
    千鹤身上也存在着作案动机,那就是复仇,为继美报仇。由于与继美感情深厚,她不想把对方交给司法审判,而是要亲手置谏早于死地。
    B……我在千鹤的房间门前停下了脚步。三十分钟前,平户和岛原曾经来过这里,确认千鹤已经熟睡了,便匆匆离开了房间。门并没有被锁上——也许他们都以为“乔治”的帮凶谏早已经畏罪自杀,从而放松了警惕吧?
    我推开房门,窥伺着里面的情形。房间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雨中的乐曲已经改变了音色,由交响乐变成了室内乐。
    扑哧,扑哧,扑哧扑哧。
    我在黑暗中凝神静气,睁大眼睛仔细辩认,发现她正蒙着被子躺在床上熟睡。对我来说,这真是一次恐怖的体验,那个躺在床上的身体只能从被子的形状上勉强看出。
    “……松浦君!”我轻轻地叫了她一声,但丝毫没有反应,只能听到微微的呼吸声,看来她睡得很深。
    我不能耽搁,得马上下手。
    我从口袋里的小塑料袋中掏出了一团纱布,用另一只手一把掀开了被子。
    这不行,我得住手,现在还来得及……我的心底有一点亮光在轻轻向我召唤,但很快又被淹没在从体内迸发出的噪音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像是在打消我最后的一丝疑虑,手臂上的肌肉竟然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正在这时——
    “一切都该结束了!”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喝。房间里的灯一下子亮了,眩目的白光直刺过来,我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所措地呆立在那里。
    几秒种后,视觉慢慢地恢复了。我朦胧地看清了几个人影。金黄色的尖脑袋和那身夏威夷衬衫。
    站在我面前的是岛原。
    “还是把你等到了。我们早就知道在这间屋子里装满了窃听器,看来,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他用冷冷的口气说着,微微上翘的嘴角中透出了得意。
    看来,我注定成不了真正的勇士……“喂,放下你手中的纱布,停止毫无意义的杀人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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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23 07:00:55 | 显示全部楼层
    萤——七月十八日,凌晨两点四十分
    “看来,你们对袖口上的血迹早就抱有疑问了,对吧?”我问道。
    “是的。”岛原点了点头。这时,岛原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原来是千鹤。她战战兢兢地一把抓紧岛原的胳膊,害怕地看着我。
    床上又有了动静。我回头一看,从被子里露出一颗满是胡须的脑袋。
    “求求你,千万别杀我,我可不想这样长眠不醒。”平户油腔滑调地苦笑着说,但是,他的眼中充满了哀怨,流淌出无尽的悲伤。
    看来,我已无路可逃了……“一起到酒廊大厅里去吧,一切可以在那里慢慢说清。”他们看出我已经放弃了顽抗,于是,岛原平静地向我提议。
    “是啊,在这里说话,还不知道有谁在听着呢。”我只是撇了撇嘴,勉强回答了一句。
    在三人的监视下,我慢慢地走下楼,来到了酒廊里。我已经不再试图逃跑了,对这场暴雨何时停息也毫不关心,因为复仇早已经完结了。
    另外,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勇士——真正的勇士会不顾一切地从这里逃走,以便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然而,我却下不了这个决心,甚至连这么做的力气也没有了。
    到了酒廊里一看,大村也已经在这里等着了。也许他已经知道了一切,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是木然地瞧了我一眼,极为和气地招呼了一声,把一杯咖啡默默地放在我面前。
    扑哧,扑哧,扑哧,扑哧……屋外的雨声像是安魂曲似的,传进我的耳朵里。
    “看样子不必我多说,你们已经全都知道了吧?”我把整个身体倚靠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失去继美后半年多来,身心从来没有如此松弛。一股疲劳感涌上来,让我不想动弹,只想就此昏睡过去。要能长睡不醒就更好了,那样可以忘记压在心头上的一切,什么也不去想。
    但这并不现实。悲哀的是,对于我来说,恐怕这是今生仅有的,也是最后一次可以发表自己的观点了。世间会把我看成活在“乔治”——也就是佐世保——阴影下,一举一动全都听其摆布的未成年人。至少,我想在他们的记忆中留下自己的名字——长崎直弥。
    “……谏早君的死不是自杀,如果是这样,那么谏早君就不是‘乔治’的帮凶。事实是这样吗?不!我之前的结论是没有错的。”坐在对面的岛原平静地开始了解释,“谏早君为什么会被杀?原因只能有一个——他就是‘乔治’的帮凶。昨天我和平户在萤之间里说话的时候,已经被人躲在门外偷听到了。当时我以为是谏早,因此误认为他在听到我的推理结论后知道大势已去,才自杀身亡。通常除了帮凶本人之外,其他人听了这些话,并没有默不做声关门离去的道理。可是,从松浦君袖口的血迹上我知道,谏早应该不是自杀,这时才想到,偷听到我们谈话的也许是另一个人。此人在得知谏早就是帮凶后,对其实施了复仇,杀死了谏早。”
    “原来是为了复仇啊……”平户双手叉在胸前,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
    “是的,为了复仇,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佐世保已经被杀了。这也就是说,佐世保并不是被那位叫文枝的女子杀死的,而是和谏早一样,被这位真正的凶手所杀。因此,必须对我先前所做的一切推论重新加以考虑。当初,我还以为佐世保是死于那位文枝之手,而谏早后来又杀死了文枝,运走了尸体,以掩盖‘乔治’的本来面目。”
    “也就是说,你当初的结论是错误的,对吧?”
    “是的。实际上除了那位女人和‘乔治’的帮凶以外,这里还涉及到另外一个人。其中重要的问题在于,围绕佐世保的尸体,谏早和那位真凶都产生了误判。谏早认为佐世保是被名叫文枝的女人杀死的,因为他在地下岩洞里发现佐世保的尸体时,文枝也已经死去了,因此他自然而然地以为两个人是在搏斗之下同归于尽了。然而,实际上都是……”
    “我并没有杀死文枝,起码这点你们应该相信吧?那位女子是被佐世保杀害的。我来到地下岩洞时,她已经被佐世保掐死了,那副惨状令人震惊不已……这一点我必须加以说明。”
    即使承认杀了佐世保,但出于自尊心,我必须澄清自己没有杀害那位女人。被我杀死的只是“乔治”和他的帮凶而已,那也是为了给继美复仇而做出的正义行为。对于这位与继美落入同样境地,而且还很像的女人,我哪能下手去杀害她呢?!
    这时,我听到了千鹤微微的叹气声。只差一步,我就把她杀了。现在,所有的疑问都已真相大白,我的一切计划已经彻底终结了。
    “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与平户的语气不同,岛原的声音中充满了温情。
    “那么,你就说说,究竟他们两个人产生了什么误判?”平户把话题扯回到正题上。大村和千鹤都在椅子上坐下,双手叉在胸前,用严厉的目光紧紧盯着我。
    “谏早以为他们是在搏斗中同归于尽的,佐世保在用力掐死了文枝的同时,文枝也用尽最后的力气,拿短剑刺中了佐世保的心脏。因此,他极力要把这桩案件隐瞒下去。如果他知道还有他人参与其中,也就是说佐世保是被另一个人杀死的话,他只需要将自己是‘乔治’帮凶的证据毁掉,把尸体留在原处就够了。”
    “为什么?”平户马上问道,像是抢着充当华生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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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23 07:01:1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因之一是,既然佐世保是被第三个人在地下洞穴里杀死的,这就说明这位凶手已经完全掌握了洞穴的秘密,无论自己如何加以隐瞒,只要这位凶手说出去,这个秘密是绝对保不住的。另一个原因是,只要他挪动了佐世保的尸体,那就无异于告诉这位杀死佐世保的凶手,在我们这些人中还潜伏着‘乔治’的帮凶。本来这位凶手误以为‘乔治’只是佐世保一个人,但由于谏早帮了倒忙,把佐世保的尸体搬运到楼上书房,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佐世保的帮凶。这样的话,这位凶手杀死佐世保后仍不会罢手,一定会找出谁是帮凶后,对其进行复仇。这么一来,谏早就更加危险了。实际上,凶手最初并不知道还有帮凶的存在,以为‘乔治’只是佐世保一个人。次日早晨,凶手发现尸体被人移动过,电话线也被掐断了,这才知道帮凶就混在我们几个人之中。”
    “也就是说,谏早要是不去搬动尸体,就不会暴露自己了。他真是多此一举。”平户冷冷地嘲讽了一句。既然已经知道了他是“乔治”的帮凶,在提到谏早时,他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同情。
    “从结果来看,确实像你说的一样。不过在这里很重要的一点是,谏早误以为杀死佐世保的凶手就是那位叫文枝的女人,而真正杀死了佐世保的人,并未弄清这位突如其来的帮凶究竟是何人。”
    “就是说,他俩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条件是对等的。”
    “其实不然。得知佐世保的尸体出现在书房里以后,这位杀死佐世保的凶手已经明白了,在我们中间一定隐藏着‘乔治’的帮凶;而当时谏早却对于这位凶手的存在一无所知。条件显然对这位凶手更有利,他可以躲在暗处观察对方的举动。”
    岛原说话时与平户完全不同,他总是边说边盯住我的眼睛看,也许是想从我的眼神中来判断自己的结论是否正确吧?
    “可是,这位杀死佐世保的凶手也不知道‘帮凶’误以为佐世保和文枝是同归于尽的。他担心这位帮凶会四处探寻是谁杀死了佐世保,从而进行报复。这样一来,这位真凶也不敢再贸然潜入萤之间或地下洞穴进行探寻,那样容易遭到对方的伏击而送命。”
    “原来两个人都摸不清对方的底细,才呈现出胶着状态,就像德法两军僵持数月形成的‘西线无战事’一样。”
    “这位凶手和平户君不同,他不会使用工具开锁,无法偷偷潜入那间挂锁的房间。不可思议的是,谏早即使已经身处危险之中,但他毫无觉察,依然在地面与洞穴之间来回走动。当然,要说对危险缺乏防备,我们也是一样。要是知道‘乔治’的帮凶就隐藏在身边,我们绝对不会闯入萤之间进行探索。”
    “是啊。”平户点了点头道说:“面对这些罕见的杀人魔鬼,我们还是缺乏必要的防范意识,现在看来,我们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遗憾的是,凭我的脑袋,这颗不中用的脑袋,是根本无法觉察‘乔治’的帮凶是谁,实在让人沮丧。其实我离最后的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但还是没能解开。我下定决心要当一回勇士,为继美报仇,但却没能成为真正的勇士,没有亲手找出背后的真相……无奈之下,我只好跟在平户和岛原的身后,因为我相信你们能揭开这位帮凶的真实身份。”我说。
    至今我仍在后悔,要是有岛原的分析和推理能力,何必跟在两位侦探后头充当华生医生?那样,我就能够轻易地辨别出帮凶是谁,不留痕迹地把谏早这个恶魔干掉了。站在萤之间门口偷听到岛原的推理结论时,我诅咒自己为何不能发现这些就在身边的秘密啊!明明许多线索都清晰地摆在眼前。
    “原来如此。你是站在门口偷听到岛原的推理后,才知道这位帮凶就是谏早啊。不过,说起来你也够了不起的,居然能看穿佐世保就是‘乔治’,并且还探寻到了地下洞穴中的秘密。”平户对我说道。也许这些话是专门说来安慰我的吧?
    “这些都是偶然中发现的。最初我怀疑佐世保就是‘乔治’,和松浦君一样,是在见到了佐世保姐姐的照片时才突然想到的。不过,由于我去年来过这里,所以一年前就有了这个念头。当继美被人杀害时,我曾把几位被害者的照片排在一起进行比较。我反反复复地观察过这些照片,但那时的目的并不是想抓住凶手,也想不到‘乔治’就藏在我们自己人之间。可是看着看着,我的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那就是佐世保的姐姐……”
    “这次你来流萤馆,带有确认那些被害者是否和佐世保的姐姐模样相似这个目的吧?”
    “最初只是模模糊糊地产生过这种怀疑,再次见到佐世保姐姐的照片,我比原来更确信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在胆量比赛中间,佐世保借口要为大家准备酒菜,独自一人到厨房里去了。当时我想去厕所,但找遍了厨房和厕所,也没有见到佐世保的身影,只见到厕所前摆放着的座钟比正常时间晚了一小时。不久后,就发生了大村君受到惊吓的事。我感觉十分奇怪,因此后来我再次去看了看那台座钟,但时间已经恢复了正常。我怀疑刚才自己只是看花了眼,可是酒会结束后不久,我再次去看座钟,发现时间又晚了一小时。这时我才醒悟,也许座钟安装了机关。我试着把座钟的指针拨快一小时,再拨慢一小时,这时浴室里突然传出什么声音。我伸头一看,发现更衣间墙上的一个方格子突然打开了,从那里露出一个洞口,下面还有台阶通行地下。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揪住了‘乔治’的尾巴。其实我本应该就此住手,把后面的事情交给警方处理;可是,我当时一心只想着报仇,我能做的也只有报仇了。”
    我一生也不会忘记,当时自己在发现这些秘密后是多么激动。
    如果说继美的死是对我人生的最大打击的话,那么发现秘密通道就是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情了。我相信自己能成为勇士,那时的我第一次树立起了信心。
    “那么,当时你就从洞口进入地下洞穴里去了,对吧?”平户平静地抚摸着小胡子,催促我往下说。
    “和松浦君发现洞口时的情况不同,那天恰好下面的门没被锁上,也许是佐世保为谏早留着门吧?
    “进入洞里,我见到了墙上一排被害人的照片,完全确信佐世保就是‘乔治’。这时,从布帘后面传来惊恐的尖叫声,我战战兢兢地往里头瞧了一眼,发现佐世保正向一位女子行凶。他先用短剑把女子手脚上的皮肤割得四分五裂,最后还残忍地掐往她的脖子,让她窒息。当时的佐世保露出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凶相,那副狰狞的模样我做梦也想不到,他就像变成了一个魔鬼,满脸的肉拧成一团,不停地痉挛着,怎么看都不像个人。他和那个女人都赤身裸体,那个女人的手和脚上满是短剑割开的伤口,已经血肉模糊,而佐世保全身都被女人流出的血染得通红。我真想扑过去搭救那位濒死的女人,可是因为害怕,就一直没敢动。我的双腿在发抖,无法站直。我本想就这样离开,把情况向警方报告后由他们处理。如果佐世保杀死那位女子后没有背对着我去穿衣服的话,也许我当时就悄悄地离开了。我认为自己斗不过他,和他拼命一定会吃亏的。
    “可是,佐世保在杀人后,还沉浸在自我满足中。他在地下流出的水中洗净身上的血,转易向衣柜走了过去,毫无防备地背对着洞口方向,短剑也已被他放在床上。我的机会终于来了。复仇!让我成为勇士的机会来了!在当时的气氛下,就像有双手在推着我往前走。我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抓起床上的短剑,狠命向佐世保刺去。那时,身上只披了件衬衣的佐世保只是回了一下头,哼了一声就倒下了。现在想来,当时他一定把我误认为谏早了。那以后的事情我就记不清了,只知道我回过神来时,佐世保的胸前插着短剑,在我面前一头栽倒了。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的脑子里顿时奏响了欢快的乐曲。
    “当喜悦慢慢消退后,我的心里又充满了恐惧,即使被我杀死的是十恶不赦的‘乔治’,但杀人案犯的名声总归是抹不掉了。就算法庭能对我减轻刑罚,但被判有罪总是免不了的。我这位勇士就因为向这种人报仇而成了罪人,真是不值得。难道真会把我这样一心救国救民的勇士送上法庭吗?难道真会让我这样打倒了魔王的功臣身陷囹圄吗?我不禁担心起来。
    “我越想越害怕,冷汗从脖子上、从脊背上,甚至从大腿上一下涌了出来,我不想坐以待毙……幸好,插进佐世保身上的短剑竟起到了栓塞的作用,他的血并没有溅到我的身上。而且,床上还躺着那位被‘乔治’杀害的无辜者。她十分值得同情,但我想如果能把现场布置成他们互相攻击而最后同归于尽,也许警方就看不出我的存在了。
    “因此,我把佐世保的尸体搬到了床下,再把短剑塞在那个女人的手里,让她握紧。”
    我只顾滔滔不绝地说明案件的经过,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的咖啡早就被我喝了个干净。
    “我再给你添一杯吧?”千鹤对我说道。她完全忘记了我刚才差点儿杀死她,她真是一位善良的女孩。
    “那好,请你再给我添一杯热点儿的吧,再多些砂糖和牛奶。谢谢。”
    这也许是我能够品尝的最后一杯咖啡了吧?
    “喂,松浦君,给我也来一杯,我要冰的。”望着千鹤正要往厨房走去的背影,岛原急忙又吩咐了一句。他表面看起来十分平静,但我知道他的心里其实十分紧张。不管怎么说,坐在面前与他四目相对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这回千鹤并没有拒绝,默默地走回来端起了岛原面前的杯子。
    “这么说,你只是为了骗过警方,却不想把你自己都没有在意的这位帮凶也骗了,对吧?”千鹤回来后,岛原又接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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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23 07:01:2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人证明佐世保案发时不在现场的事,也从未考虑过他还有这么一位帮凶。要是早知道这件事的话,我行动时会更加小心的,进入地下洞穴时也可能会犹豫。”
    “也就是说,你和这位帮凶都摸不清对方的身份,所以才相安无事,对吧?”
    “是的,这算是太幸运了。总之,我对自己做下的一切并不感到后悔……那么,你们又是从哪些方面觉察出,我就是杀死佐世保的凶手呢?”
    听到我的问题后,岛原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咖啡。
    “是从厕所里的情况推断出的。松浦君不是在厕所里受到袭击了吗?从当时的状况看来,这位真凶在杀死了谏早后,正站在厕所座钟前拨弄指针,想关上更衣室里地道的门。当他拨完指针想回去的时候,发现松浦君正穿过走廊向自己走未。”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不去拨弄指针就好了。我在杀死谏早时耗费了很多的精力,因此剩下的事并没有考虑周全。如愿以偿后,我突然想起门外的座钟上显示的时间慢了一小时,于是才想到要调整座钟。结果不巧遇上了千鹤,这才引起出了后来的事情。可是凭良心说,袭击千鹤并非出自本意。
    “你见到有人过来,才急急忙忙地躲在厕所门后吧?那你用来袭击松浦君的纱布又是从何而来?”
    “作为备用,我一共从地洞里拿来了三团纱布,一团用在谏早身上了,第二团袭击松浦君后扔进马桶里冲走了,刚才想使用的是第三团。当初我预想到可能会遭遇反抗,才在口袋里多装了两团纱布,那样先用氯仿捂住对方鼻子,之后在体力上多少能占些便宜。其实当时我除了纱布外,身上还带了把短剑。有了这些工具,我想总能把对方搞定。我预先在脑子里还把行动的细节演练过许多遍,想不到实施时却格外地顺利。谏早以为自己的小伎俩已经得逞,从而放松了警惕。当我推开浴室的门走进去时,他只是问了句‘你来干什么’,就转身去享受池浴了。我敏捷地扑了上去,从背后用纱布捂住了他的嘴,他马上昏了过去。我实在想不到居然这么轻松。”
    “好,这些事清楚了,我们接着往下说。其实,我也早就察觉到对方袭击松浦君是出于无奈,并没有杀人的意图,说到底只不过是为了逃脱而采取的手段。不过这样一来又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位真凶当时为什么要逃进男厕所?谏早占着浴室在洗澡,凶手知道松浦君经过这里一定是去厕所,那凶手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说得有理。”一旁站着的平户说道,“当时明明可以躲进里头那间女厕所,可是凶手却没有那样做。”
    “是的。如果当初这位真凶躲进里头的女厕所,下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另外,他就算是躲进了男厕所,如果躲进单间里的话,也就不会出事了。对方如果小便的话,根本不用进单间啊!”
    “是啊。那样一来就可以避免这些麻烦了。”
    “然而,这位真凶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躲在了门后,最后不得已弄昏了对方,差点儿就把杀死谏早的事暴露出来。这又是因为什么?”
    说到这里,岛原停了停,目光依次从平户和大村的脸上掠过。
    他得意扬扬的样子让人看了很不舒服,可是没办法,因为他的话句句在理。
    就像岛原预料的,平户他们什么也回答不出,只是默默地等着他往下说。看来他们一无所知。千鹤依然往前俯着身子,没有说话。
    “这位真凶之所以躲进了男厕所,是他想当然地认为松浦君想进的一定是女厕所。然后,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判断不正确,可是已经晚了。他并没有躲进单间里,这是因为他心里早就清楚松浦君一定会使用这个唯一的单间,因此他只能躲藏在门后。”
    “茄子君,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平户不耐烦地问道,下到酒廊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副表情。
    “也就是说,凶手知道松浦君是女的!”
    “你说什么?!”
    平户大声惊叫了起来,就像欧洲人第一次见到黑天鹅时那样,两眼瞪得滚圆,注视着千鹤。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大村一声不吭地从椅子上滑坐到地上,后脑勺狠狠地撞在椅子边上。
    我实在太高兴!太痛快了!他们对此竟然一无所知;而我,只有我,早就知道这件事。这让我感觉非常愉快。
    “松浦君是女的?真的吗?”
    平户往前探出身子,在千鹤和岛原的脸上左看右看。
    岛原像是制止住他似的,冷静地说道:“刚才在我的房间里,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由于担心松浦君的房间里被安了窃听器,所以我们换了个房间说话。松浦君现在念的不是S大学,而是S女子大学,她是落榜一次后于今年刚考进那所大学的。现在她持有的学生证并不是自己的,而是从比她小一岁的弟弟那里借来的。学生证上写着的‘松浦将之’其实是她弟弟的名字,她的真名叫做‘松浦千鹤’。她是为了找出杀害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对马继美的凶手,才特地参加了阿基里斯俱乐部。考虑到‘乔治’也许就在周围,让人知道自己女性的身份危险太大,所以才装扮成自己的弟弟,参与俱乐部的活动。为此她特地剪短了头发,还按照学生证上弟弟的模样,配了一副黑框眼镜。这个也只有松浦君这种什么都敢想的人才干得出来,就连我这个同样什么都敢想的人,也被她骗得毫无觉察。”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我也想不到自己身边还有胆子这么大的人哪!”平户重重地叹了口气,又仔细盯着千鹤的脸看了很久,说道,“原来你戴的是平光镜啊!怪不得眼镜掉在地上一点儿也不受影响,刚才我还感觉挺奇怪的。”
    “怪不得。她可真够大胆的,只有佩服的余地。”岛原露出一副五体投地的表情,看来这些表情还真不是装的。
    “真对不起大家,不过,我是因为害怕才不得已这么做的,因为要找的是无恶不作的‘乔治’……”千鹤用她尖细的声音向众人道了歉,然后慢慢地摘下了眼镜。
    “这么说,那天我见到的女人背影就是松浦君,对吧?”
    对于大村的询问,千鹤沉稳地点了点头。
    “是的,那天她刚洗完澡,由于心情很好,一时放松了警惕,不小心露出了女孩的本来面目。当大村君说出这件事来后,松浦君撒了个谎,硬说当时自己头上裹着一块毛巾,大村见到的人不是自己。”岛原替她做了说明。
    “……实在太对不起了,因为我的不慎,让大村君担惊受怕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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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23 07:01:34 | 显示全部楼层
    “没关系,这也不怪你,当时情况特殊。”就像愚人节里受到别人善意的愚弄,大村大大方方地笑着回答。这家伙在女生面前向来骨头软。不过,他在女生面前赤身裸体吓得直打哆嗦的事,怕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不幸的是,松浦君把自己的秘密偏偏告诉了‘乔治’的帮凶。她的好友对马君的恋人理应是阿基里斯俱乐部里最值得信赖的人,但他却是‘乔治’的帮凶,这个结果也许是松浦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不过,万幸的是,谏早还不算那种绝灭人性的杀人狂。如果他真是杀人狂的话,得知松浦君已经接近了‘乔治’的秘密,并已探明暗道开关的操作方法,他早就已经动手把松浦君杀害了吧?”
    “是啊!‘乔治’本来就是色情杀人狂,没死在他手里就算万幸了。”平户平静地补充道,“要是让他得知松浦君是女的,早就严厉制止她参与探寻‘乔治’的秘密了。另外,在这种地方,一个孤身的女孩……”
    话没说完,千鹤早已脸色苍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也许,在房间里和谏早单独谈话时的情景让她感到后怕,或是对自己盲目相信了这位“乔治”帮凶的愚蠢行为感到深深的懊悔吧?
    “那也就是说,知道松浦君是个女的这个秘密的人,除了谏早,就只有杀死佐世保的凶手,对吧?”平户干咳了一声,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岛原继续说明道:“正是如此。从衣袖上的血迹和两人都吸入氯仿这些迹象判断,袭击松浦君和杀死谏早的是同一个人。这样一来,首先值得怀疑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松浦君昏迷倒地后,我正要解开她的衬衣,却慌忙制止了我的人。此人十分清楚,只要松浦君身上的衬衣被解开,她女扮男装的秘密就将暴露无遗。另外,此人早就知道松浦君的真名。那次大家一起在佐世保的卧室里搜查时,在枕头下发现了银制的项链,上面刻有‘MC’两个字母。当时此人脱口说出‘松浦’这个名字来。松浦君参加俱乐部使用的名字为‘松浦将之’,那么名字的英文缩写理应是‘MM’,而她的真名‘松浦千鹤’的缩写才是‘MC’。因此可以断定,此人就是长崎。那时我便心中有数,真正杀死佐世保的凶手正是你。我说得没错吧,长崎君?”
    我无法回答,只是默默看着岛原。现在再来肯定或者否定已经没有多太意义了,因为一切都已摆在眼前,难道还要让我为他鼓掌不成?
    可是看起来,岛原希望得到我一个肯定的回答,只是耐心地静静地等着。
    实在没办法,只能给他个面子吧。我故意问道:“就凭这些事情你就能认定我是那个凶手吗?”
    “松浦君早就怀疑长崎君在她的房间安装了窃听器,因为她和谏早在房间里说的话竟然被你知道了。得知松浦君想单独探寻‘乔治’的秘密后,谏早反复提醒她‘千万不可擅自行动’。作为‘乔治’的帮凶,他当然要这么说,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可是今天早晨,平户君批评松浦君一个人进入萤之间时,长崎也在一旁提醒她‘千万不可擅自采取行动’。当时我也在场,确实听见你对松浦君说过这句话。松浦君那时就起了疑心——为什么自己和谏早说的话却被长崎知道了呢?她又问过谏早,谏早表示从未对别人透露谈话内容。也许这仅仅是个偶然,但是联想到对马君以前经历过的事,就会知道,长崎在她房间里偷偷安装了窃听器。”
    “你是什么时候在她房间安装了窃听器?”刚才平户的脸上多少还有几分同情的样子,可是这回却恶狠狠地盯住我问道。
    “……是在胆量比赛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安装在佐世保的书房或卧室里,但他把房门锁上了,怎么也没有机会进去。后来,我只得把它安装在松浦君的房间里,因为我对松浦君很感兴趣。另外,万一‘乔治’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摸到房间里要来杀她时,这个或许还能管点儿用呢。”
    “事到如今,还在找借口为自己诡辩!”平户打断了我的话。
    酒廊大厅里回响起他的怒骂声,看来他是真生气了。“你这家伙……不是口口声声要复仇吗?难道窃听器也是用来复仇的工具?这么说来,以前在继美房间里安装窃听器的,也是你吧?”
    我只得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说真的,我早就暗恋着继美,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一切。虽然谏早横刀夺爱获得了她的芳心,但我永远也不甘心。我想知道她的一切,哪怕只听听她的声音也好。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她最亲近、最知心的恋人。继美是我活着的唯一动力和目的。在那短短的一个月里,我就知道了她的许多秘密。
    “至今我仍在后悔,要是她没有发现我安装的窃听器,我早就知道‘乔治’是谁了。也许在佐世保从九州岛旅行回来,撕下他的伪装杀害继美之前,我就能把继美救出来了。这成了我终身的遗憾!”
    “这么说,从那时候你就知道松浦君是个女的,对吧?”
    “……是的,今年松浦君加入我们俱乐部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位新生不但姓氏与继美的好友松浦相同,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很像。我马上就记起那天参加葬礼的一幕,当时她的好友松浦悲伤得浑身发抖,眼里噙满了泪水,让我十分感劫。我开始怀疑这位叫松浦将之的男生,到他的班里去找他,结果却发现真正的松浦将之是她的弟弟。这时,我确信参加我们俱乐部的松浦君是女扮男装的。其实,当时我就已经猜测到她这样做的目的,对她的勇气感到十分佩服。也许正是她毫不畏惧的勇气深深感染了我,我才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出这个‘乔治’,为深爱的继美报仇。”
    “于是你便想出了这个计谋。当你发现松浦君袖口上的血迹后,便设下了这个圈套,企图把杀死谏早的罪行嫁祸给松浦君。你计划趁着黑夜悄悄摸到这里把松浦君杀害后,再伪造现场,让人误以为松浦君是畏罪自杀,对吧?我们早就看穿了你的企图,于是我和平户君一直在房间里陪伴着松浦君,一直到她入睡,然后再假装离开。临走前,我们还故意透漏出门没有锁上的消息,好让你在窃听器里听到。然后,我们又偷偷返回这里,平户君替换出被窝里的松浦君,我躲进旁边大村的房间里关注着走廊里的动静,等待你半夜自投罗网。”岛原的脸上开始露出失望的表情,接着说道,“其实,今天夜里要是你没有摸到这里,我们原打算彻底把你放过的。从本意来说,我们都不希望你会来,而是希望把谏早的死视为‘乔治’的帮凶因事情败露而畏罪自杀。要是能把松浦君袖口血迹的事情隐瞒下来,警方绝对调查不到你的身上,肯定会以自杀结案。我们知道,被你杀死的,毕竟是罪恶滔天的‘乔治’及他的帮凶。”
    “看来,我摸到这里来是大错特错了,简直是自投罗网,拿脖子往索套里钻……真后悔!”
    我最后的一步看来真的走错了。今晚要是没有摸到千鹤的房间来,我和他们仍然是同一条壕沟里的战友,可是现在却完全变了样,实在没脸再见千鹤了。
    可是……可是……
    “有件事我想请教你。直到现在我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起意杀害千鹤——按说她是我的战友和同志,即使有时她会看不起我,有时伤害了我的自尊,但无论如何我总不该杀害她啊。说实话,有时她的话令我很不舒服,但也早就习惯了。连我自己也想不到,我竟然会半夜摸到这里来!虽然我手里拿着纱布,身上带着短剑,可是依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想,这也许是……”岛原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出自这座流萤馆本身的原因吧?岩洞内的水琴窟让滴水声形成了旋律,加贺萤司就是受到这种旋律的启发,才创作出了那几首以怀念加贺萤为主题的乐曲来。然而,他为自己心爱的妹妹所创作的乐曲里,不幸掺杂进了某种能使人疯狂的元素。正是那首永无休止的乐曲《萤》,使得他丧心病狂地一连杀害了七名音乐家。可以说,这段歌颂萤的旋律能诱发人心中的暴戾之气。另外……”
    说到这里,岛原憎恶地抬头斜视了一眼天花板,接着说道:“落在屋顶上的雨形成的声音,总是在不停地奏响这首悼念加贺萤的旋律。加贺萤司在建造这座流萤馆时,无意之间发现了地下岩洞的水琴窟结构。他便充分发挥自己的音乐才能,对屋顶熬费苦心地进行了设计,让击打在屋顶上的雨声听起来就像那首《萤》的旋律。这也是为什么整座流萤馆精心进行了隔音处理,唯独雨声却可以不受任何妨碍传进来——因为屋顶的结构非常特殊。可是,通常情况下我们无法知道其中的奥妙。我想,之所以能把击打在屋顶上的雨声变成了《萤》的旋律,加贺萤司一定从屋顶和墙壁的材质出发,把建筑物分解成十分微小的各个部分,经过严密计算后再组合而成。当然,大自然中的雨滴与岩洞中的水滴不同,当成千上万颗的雨珠从不同方向击打在屋顶时,形成的声音层次较多,很难清楚地地听出其中包含着的旋律。不信,你们静下心来好好听听——请特别注意头顶方向传来的那些雨声。”
    “果真如此!”按照岛原的提示,千鹤凝神静气地倾听了许久之后,突然惊奇地大声喊了出来。而大村也已经沉浸在乐曲的旋律声中,入迷似的咧着大嘴。
    “接着,你们再试试从右边传来的雨声。”
    嗒咔嗒咔—嗒—嗒—嗒咔嗒咔啴
    “确实,大家都清楚地听到了,我也听得十分清楚,这就是那首《萤》的旋律。下面再从门口开始,从外往里边走边听,到了厨房门口后请站住……”
    我们无论从哪个角度,听到的总是那首《萤》的旋律。
    嗒咔嗒咔—嗒—嗒—嗒咔嗒咔咩
    从天花板,从墙壁,从地板,从家具,传来的震动声全部汇集成那首旋律,在耳边回想。时而轻快,时而舒缓,时而阳光,时而阴郁,既有配合默契的合奏,也有我行我素的“噪声”,就像一首被分解成几十个声部,在大自然的统一指挥下演奏出的气势恢宏的交响乐。
    我不禁惊呆了,不知为何,连日身处其中,却未能听出其中的奥秘。然而,意识到这首旋律暗含在其中后,我又每时每刻都能听到这首乐曲在胸中回响。
    “其实,这座流萤馆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乐器,一个乐团。在这儿三天里,这座馆的每个角落都在无休无止地演奏着这首《萤》。我们身处其间,无论是否意识到,总是不停地被灌输着,也就是说,我们都在被动地接受这首旋律的熏陶。在这首旋律的作用下,有些人内心的狂躁慢慢被激发出来,甚至演变成不可抑制的杀戳行为。佐世保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成了一个凶残的杀人魔鬼。我想,佐世保其实早就领会到了设计者的企图,不然经过一番彻底改造,为何这座馆还能完美地重现当初的效果呢?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们就听佐世保提到过这座馆里潜藏着致人疯狂的气息,那就是指这首回荡在馆内的旋律吧?可是佐世保尽管已经意识到这首旋律的作用,但他还是鬼迷心窍地成了疯狂的杀人恶魔。不过,也许他是心甘情愿地变成这样也未可知。话说回来,并非所有的人在这首旋律的影响下都会成为恶魔,比如谏早,他虽然没少干坏事,但却从未想要亲手杀人……”
    “照你这么说,我具备被改造成杀人恶魔的基本素质,是吗?”我问。
    “即使具备这种素质,在理性的控制下,通常也是很难显露出来的。但在《萤》的召唤下,这种素质就极可能显露出来。我想,我只能这样解释了。”
    我只能接受。同时,我也放下心来了。原来我半夜摸到这里并非出自本意,杀害千鹤的举动不是我内心的企图。原来是这场大雨,加上这座馆,才催生出了我疯狂杀人的念头。
    我又想起了窃听器耳机里传来的继美发出的一切响动。她的说话声,笑声,呓语,打电话的声音,对电影的感想,晚餐的安排,次日的日程……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欣喜若狂,让我惊喜万分。我不禁回忆起自己戴着耳机,屏息捕捉继美一切声响的样子。那种敏锐的听觉,竟然听不出这三天之中时刻荡响在耳边的旋律,实在是贻笑大方。
    “不过……我毕竟成了一名勇士,我实现了自己的复仇诺言,对吧?”
    岛原没有回答,平户也默不做声,连我的战友和同志千鹤也低垂着双眼转过身去。耳边能听到的只有那不停地回响在酒廊大厅里的《萤》的旋律。
    我不禁感到了悲伤,我知道,我的时光要结束了。
    “我总算成了一名……”
    嗒咔嗒咔嗒—嗒—嗒—嗒咔嗒咔啴
    嗒咔嗒咔嗒—嗒—嗒—嗒咔嗒咔啴
    突然,从天花板上传来了响亮的《萤》的旋律。然而,它与之前我们每天听到的不同,带着一股沉闷的轰鸣声,就像众多低音提琴和大号演奏出的效果。紧接着,大地迸发出强烈的震动,脚下剧烈地摇晃起来。瞬间,整个人像被抛向天空。我不禁抬起头,只见天空渐渐开始发白,黑洞洞的玻璃天花板裂成许多巨大的黑块,一齐压了过来……
    嗒咔嗒咔嗒—嗒—嗒—嗒咔嗒咔啴
    嗒咔嗒咔嗒—嗒—嗒—嗒咔嗒咔啴
    我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但嘴里还在喊叫着。墙壁、柱子、天花板、地板,到处都传来凄厉的悲鸣。耳膜中充满各种尖锐的声波,直刺我的大脑。
    “我……”
    我看见一束淡淡的亮光透进玻璃天花板。从灰色的天空里降下了大块的泥土,无数土块向我砸来,它们一齐奏响了《萤》的旋律,那令人发狂的旋律。天地之间回荡这首旋律,压倒了一切。
    嗒咔嗒咔嗒—嗒—嗒—嗒咔嗒咔啴
    嗒咔嗒咔嗒—嗒—嗒—嗒咔嗒咔啴
    像是为勇士奏响的最后的进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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