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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朦胧的晨光

[转帖] 《猎凶记》(大结局)-《诡案罪》系列小说作者岳勇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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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6 天前
  • 签到天数: 57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7-16 06:04: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磨刀主妇

    第二天早上,龙毅带着欧阳若和方可奇,再次来到园林路,找到那间心里美美发屋的老板黄小波及两个学徒。

    昨天晚上在排除了网络作家夏小白作案的嫌疑之后,那个与吴墨吵过架的神秘讨债人就成了警方的重点怀疑对象,但实际上夏小白并没有看见这个人进出园林路28号,仅仅听见了此人跟吴墨吵架的声音,甚至无法从那怪异的声音里判断此人是男是女。见无法从夏小白那里得到更多线索,昨天夜里将近12点的时候,欧阳若用警车将她送回了家。

    黄小波一大早打开店门,就看见三个警察站在门口,立时满脸堆笑,说:“警察同志,杀死吴墨的凶手抓到了吧?就是那个白衣女人对吧?其实你们不用特地过来道谢,我们都是良好市民,协助警方破案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方可奇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一巴掌:“咱们警方昨天晚上已经找你说的那个白衣女人调查过,她叫夏小白,是一个写网络小说的,咱们已经基本排除她作案的可能,她说她进屋的时候吴墨就已经死了,只因她怕惹火烧身,所以当时才没有报警。”

    “哦,原来她不是凶手啊!”黄小波长长地松了口气,“我说嘛,那么漂亮的美女,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欧阳若说:“既然夏小白不是凶手,而且她进门之前吴墨就已经死了,那个在她上楼之前跟吴墨吵架的讨债人,就非常值得怀疑了。”

    “对对对,如果不是那个女人,那凶手肯定就是在她之前跟吴墨吵架的人。”

    龙毅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请你再跟我们详细说说那个讨债人跟吴墨吵架的经过吧。”

    黄小波搓着手说:“其实我知道的,昨天都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过程就是那样,大约晚上7点路灯亮起的时候,我们店对面三楼吴墨家里突然传出‘砰’的一声响,应该是花瓶被摔碎的声音,声音很大,把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吵起来,有一个人说吴墨欠自己五万块,叫他马上还钱,吴墨不承认自己欠钱,然后两人好像就拉扯起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没有了声音……我在想,是不是这时候那个讨债的家伙就已经一刀把吴墨给捅死了,哦对了,我当时记得好像听见吴墨还‘哎哟’了一声……”

    “这么说来,当时的情况确实可疑,吴墨极有可能就是那时被人杀死的。”龙毅问,“那个上门讨债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你们听得出来吗?”

    黄小波一个劲地摇头:“这可难说,那人的声音有点怪,听起来不像是他本来的声音,我当时觉得像是个男人,可我两个徒弟说分明是一个女人装出来的粗喉咙。”

    “也就是说无法断定是男是女对吧?”

    “是的,这个我还真不敢说死。对了,当时吴墨对面的邻居鲁建明,还有二楼201房的蔡芹不是都在家吗,他们也应该听到吵架声了吧,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龙毅摇一下头:“我昨天已经问过,事发之时鲁建明在家里看电视,蔡芹在跟一个亲戚打电话,用的是家里的座机,两人虽然都听见了吵架声,但没有多加留意,所以知道的情况比你更少。”

    “那看来咱们一不小心,就成了警方的重要目击证人了,是吧?”黄小波朝两个徒弟挤挤眼睛,嘻嘻一笑。

    一个徒弟突然紧张起来:“师父,如果真是这样,那凶手该不会回来杀人灭口吧?”

    黄小波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骂道:“你小子电视剧看多了吧!”

    “说得没错,你们现在的确是咱们警方重要的目击证人。”龙毅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现在我要你们好好回想一下,昨天下午,或者准确一点说,在三楼传出吵架声的前后时间段里,你们有没有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过对面楼道?”

    黄小波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下:“他们吵架之前吧,我们几个都在一边打牌一边偷看那个穿白衣服的美女,并没有注意过对面楼道的情况,所以就算那个讨债人大摇大摆地上楼,咱们也根本瞧不见,不过在三楼传出吵架声之后嘛,因为咱们都有点好奇,很想看看到底吴墨这家伙欠了什么人的钱让人上门逼债,所以就一直特别留意着楼道口的情况。现在细想起来,好像还真有些吊诡,貌似我们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个讨债的人从楼道口走出来对吧?”最后这一句,是转头问两个徒弟的。

    两个徒弟也一齐点头,其中一个说:“是啊,当时咱们三个人六只眼睛可是一直都盯着对面楼道的,结果大半个小时过去了都没有看见一个人从那里走出来,后来白衣美女上楼发出惊叫声,咱们俩上楼查看,然后跟师父一起站在楼梯口打电话报警,再然后你们警察很快就赶到现场……这期间除了那个女人,咱们还真没有看见有别人从楼上下来。本来咱们还一直惦记着这个没有从楼上下来的讨债人,后来警察来了,咱们光顾着挤在人堆里看热闹,就把这茬给忘了。”

    “哎我说,”黄小波脸上露出少有的正经表情,“会不会是凶手杀人后一直躲在楼上某个地方,至少当时根本就没有下来,而是等到后来没有人注意了,才悄悄下楼溜走了呀?”

    “这个可能性不大。”说话的是方可奇,“第一,咱们警方赶到现场后第一时间封锁了下面楼道出口,除了警方办案人员,其他任何人出入都要查验身份和做好登记,而且从昨天夜里直到现在楼梯口的警戒线都没有撤掉,门口还有一个咱们的民警一直在把守着,如果有可疑人员出入楼道,早就被发现了;第二,在勘查现场时,我带人搜查过整个二三楼,当时楼里除了蔡芹和鲁建明,根本没有发现有第三个人。”

    欧阳若提出自己的假设,说:“有没有可能杀手根本没有走楼梯,而是从其他地方溜走了,比如说从楼顶天台攀着下水道管落到地上?”

    “这个更不可能,这栋楼是一栋老楼,三楼和天台之间并没有楼梯,要想从三楼上到天台,必须得借助长梯子才行。我已经上天台看过,上面布满青苔,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上去过了。另外二三楼所有房间及阳台都安装了坚固的防盗网,根本不可能有人借助这些地方离开。总之一句话,要想下楼,只有走楼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连黄小波这个外行都听出了端倪:“照你这么说,那个凶手跟吴墨吵完架,一刀捅死他之后,根本就没有从楼上下来呀。”

    欧阳若看看队长,点头说:“龙队,我看不是凶手没有下楼,而是他或者是她,根本就不需要下楼。”

    “为什么不需要下楼?”方可奇有点不明白,“难道凶手杀人之后还一直待在楼上等咱们去抓呀?”

    龙毅明白欧阳若的意思,说:“凶手不需要下楼,那是因为凶手并不是外人,凶手就住在楼上。”

    方可奇一拍大腿,叫道:“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可是昨晚7点左右,二三楼除了被害人吴墨,就只有鲁建明和蔡芹在家啊,难道凶手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

    “哎对了,你一提蔡芹我倒是想起一件事。”黄小波拍着脑门说,“这个蔡芹啊,就是一个家庭主妇,老公上班后她待在家里没事干,就养猫,家里养了好几只猫,而且还是散养的,那些猫啊经常到处乱跑。有一回,她家一只猫钻进吴墨画室里,把他画了十多天已经快完成的一幅画给撕烂了。吴墨把那只猫抓了个现行,提着猫来找蔡芹赔钱。蔡芹问他要赔多少钱,吴墨说这画是一个画商定制的,谈好的价钱是三万块。蔡芹当时就急了,说一幅破画要三万块,你怎么不去抢钱?最后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蔡芹还真给他赔了,不过不是赔钱,也不是赔画,就给他赔了一张白纸两瓶墨水,说你不是画家吗,我给你白纸和墨水,你自己再画一张得了。吴墨被她气不过,当即抓起她的两只猫狠狠扔下楼,当场就给摔死了。蔡芹没有孩子,这些猫啊就是她的心头肉,她一见吴墨摔死了她的猫,立即冲进厨房抄起一把菜刀就要跟吴墨拼命,要不是被看热闹的人拦住,还真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来呢。从此之后,两人就结下了梁子,蔡芹家那么多猫,想管也管不住,一不小心就溜到吴墨家里去了,吴墨一看见他们家的猫,轻则用脚踢出门,重则随手抓起扔下楼,后来又摔伤了蔡芹家好几只猫。这蔡芹呢,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经常坐在三楼楼梯间的位置嚯嚯嚯地磨她家里那把明晃晃的菜刀,还叫骂着猫就是她的命,以后谁要敢再欺侮她家的猫,她就要谁的命……”

    “哦,还真有这样的事?”龙毅将信将疑。

    “这事千真万确,”黄小波咽了一口口水接着说,“当时吧,这事还闹得挺大的,楼上楼下,左右隔壁,邻居们都知道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

    龙毅站起身在美发屋里踱了几步:“照此说来,这个蔡芹其实是有杀人动机的。”

    欧阳若点头说:“是的,这些年咱们遇到的因为邻里纠纷愤而杀人的案子也不算少。”

    “可是如果是蔡芹杀人,为什么事发前吴墨屋里会传出他与讨债人的争吵声呢?”

    方可奇推断说:“有可能是昨天蔡芹又看见吴墨虐待她家的宝贝猫咪,她一时气不过就对吴墨动了杀心,可是又怕事后被警察查到,所以就先变着嗓音冒充讨债人跟吴墨吵架,还故意打碎一只花瓶,为的就是要让楼上楼下的邻居听到吴墨是被上门追债的‘讨债人’杀死的,作案之后还擦去了自己留下的脚印指纹等痕迹,这样一来就算案发,警方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小方说得对,‘讨债人’一事,很可能是凶手施放出的一个烟幕弹。”龙毅站在美发屋门口,看着街道对面的小楼说,“不管怎么样,咱们先传唤一下蔡芹,探探她的口气吧。”

    欧阳若和方可奇接到队长命令后,立即穿过街道,跟一直守在对面楼道口保护现场的执勤民警打声招呼,然后直上二楼,敲响了201房的门。开门的正是蔡芹,蔡芹一听说要请她到公安局协助调查吴墨命案,整个人都呆住了。

    蔡芹被带到公安局后,龙毅先是问了她跟吴墨之间因猫生仇之事,蔡芹倒也不隐瞒,点头说:“确有其事,他不就是在纸上蘸点墨水画了一张破画吗,竟然讹诈我三万块,你说气不气人?当时我看到被他摔死在地上的猫咪,真的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为我那惨死的猫咪报仇……”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捂住嘴巴,睁大眼睛有些惊慌地看着面前的警察。

    “说啊,为什么不说了?”欧阳若问。

    “那个……唉,这些都是小事,都是气头上的想法,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唉,他人都已经死了,死者为大嘛,不说了,不说了……”

    “据我们调查,吴墨极有可能是在昨天晚上7点跟一个上门讨债的人吵架之后,被讨债人杀死的。”本来一直在窗户前踱着步子的龙毅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她,“我们想知道昨天晚上7点前后,你在什么地方?”

    “我?”蔡芹怔了一下,“昨天我就跟警察说过了,当时我一个人在家,哪儿也没有去啊。”

    “在家里做什么?”

    “打电话,哦不,是接电话。”蔡芹急忙摆手更正自己的话,“当时我有一个在北京做生意的同学打电话给我,跟我商量叫我老公下海跟他入股做生意的事,他打的是我们家的座机,大约是傍晚6点50分打过来的吧。”

    “你们讲了多久的电话?”

    “讲得挺长的,至少也有半个小时吧,这期间我还听到三楼传来了吵架声,但并没有多加留意——打电话的事,你们可以去电信公司调查,也可以找我那个同学核实。”

    “行,你把你那个北京同学的姓名和电话告诉我们,我们会去查证的。”欧阳若掏出了笔记本。

    蔡芹说了自己同学的名字和电话后,方可奇立即联系到了她那位在北京做生意的同学,证实昨天傍晚他确实给蔡芹打过长途电话,接电话的人就是蔡芹本人,两人在电话里谈了大约四十分钟,因为这个同学是用手机拨打的电话,所以手机里有详细的通话记录,他还将手机屏幕截了个图发给方可奇看。

    方可奇还是有点不放心,又亲自到电信公司查了,证实蔡芹家的座机昨晚6点50分左右确实接到过一个北京手机号码打来的电话,通话时长为四十分钟。如此一来,蔡芹是凶手的可能性就基本被排除了,因为她不可能一边在家里接听座机电话,一边跑到三楼吴墨屋里跟他吵架并且还动刀杀人,除非她有分身之术。

    方可奇迅速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报告给队长,龙毅站在留置室外面的走廊边,正看着台阶下一株槐树上掉下的叶子发呆。欧阳若凑到近前问:“龙队,你说这个蔡芹该怎么处理?”

    龙毅的目光终于从那片落叶上移开:“让她走吧,从现在的调查结果来看,她应该不是凶手。”

    欧阳若点点头,走进留置室,对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蔡芹说:“你说的情况,咱们都一一核实过了,你可以走了。”

    蔡芹这才松下一口气,擦擦睡得有点迷糊的眼睛,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哎,我说警察同志,你们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的呀?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杀人凶手吧?”

    方可奇说:“我们调查发现,昨晚那个凶手杀死吴墨之后并没有从楼道里走出来,所以警方怀疑作案的凶手很可能就是住在二三楼的住户,而案发当时二楼和三楼除了死者吴墨,就只有你跟鲁建明两个人在家,所以……”

    “所以你们就怀疑我啊?是不是看我一个妇道人家好欺侮啊?”

    方可奇苦笑着解释说:“咱们是依法办案,跟你是不是妇道人家没有关系。”

    “照我说呀,你们怎么就不怀疑怀疑鲁建明呢?”蔡芹明明已经走出留置室,这时候又折回身,“其实他也有杀人动机啊。”

    “是吗?”龙毅闻声从外面走廊走进来,“为什么这么说,鲁建明有什么杀人动机?”

    “他对吴墨是恨得咬牙切齿,两人之间的矛盾可比我跟吴墨之间深多了。”蔡芹抬头看着他们,“怎么,你们不知道吗?难道你们调查周围邻居的时候,没有人告诉你们吗?”

    “这个还真没有人跟我们说过,到底是怎么回事?”龙毅问。

    “既然这样,那我今天就跟你们说说吧。”蔡芹忽然来了精神,眼睛也亮起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还跷起了二郎腿,龙毅和欧阳若等人正静待她的下文呢,她却忽然咳嗽一声说,“能不能给我点水,被你们问东问西的,你看我这嗓子都快冒烟了。”

    方可奇立即转身用一次性塑料杯给她倒了杯茶过来。蔡芹看一眼,皱眉说:“我从来不喝一次性塑料杯装的茶,电视里都说了,这种杯子有毒,严重的话可以危害到身体健康。能不能给我来瓶矿泉水?”

    方可奇不高兴地翻一下白眼,但还是没有吭声,跑到外面给她特意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蔡芹喝口水,清清嗓子,这才开口细说详情。

    住在吴墨家对门301房的鲁建明是外省人,父女俩租住在这里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他女儿小茜在一家酒店客房部做服务员,鲁建明则失业在家,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想过出去找工作,家里的生活来源全靠女儿打工的那点工资支撑。旁人都说这个鲁建明在家里真是享清福啊!

    小茜身材娇俏,长得也挺漂亮,鲁建明对这个宝贝女儿看管得很严,要是瞧见女儿在外面跟哪个年轻男人多说几句话,他就会立即黑口黑脸地训斥小茜。有一次楼下美发屋那个黄头发的理发师在小茜下班时跟她在街边调笑了两句,正好被鲁建明从三楼窗户里看见,他竟然抄起一把板凳冲下楼要揍理发师。被人拦住后,他又一把拽住女儿的头发将她拖进楼道,将她按在墙上连扇了十来个耳光,把小茜的脸都打肿了。

    小茜知道父亲的性格,所以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地不敢有半点差错,平时下班后立即准时回家,更不敢跟外人多说半句话。可是大约三个多月前,吴墨搬到他们家对门居住之后,情况就悄悄发生了变化。

    据说小茜小时候也很喜欢画画,长大后虽然没有成为画家,但有事没事也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里画上几笔,当她得知对门搬来了一位画家,就暗暗对其留心起来。加上吴墨在漂亮女孩面前嘴总是特别甜,两人在楼道里碰见聊过几句之后,很快就熟络起来。小茜先是悄悄找吴墨学画画,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当起了他的模特,经常坐在他画室里让他对着自己画画。

    鲁建明骂了女儿几次,要她不要跟对门那个不三不四的画家来往,但小茜这次却是铁了心不听他的话。有一次鲁建明看见女儿溜进了吴墨家,跟着进去一看,好家伙,原来小茜竟然裸着上半身正在让吴墨给她画裸体画呢。鲁建明几乎气疯了,冲上去对着吴墨就是一拳,打得吴墨鼻血长流。鲁建明说吴墨这是耍流氓,掏出手机报了警,后来辖区派出所还出了警,但最后还是居中调解一番,就走了。

    经此一闹,小茜跟吴墨的关系并没有断绝,她还是经常去对门找他,做他的模特儿,只是在父亲面前表现得更加隐蔽,不过偶尔也有露馅的时候,一旦被鲁建明发现,自然少不得要挨一顿揍。

    “最近啊,”说到这里,蔡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神秘起来,“据我观察,那个小茜呀,去吴墨家的次数明显增多,而且我看她脸带桃花,上下楼都哼着歌儿,估计这个小茜对吴墨应该有那么一点意思了,说不定人家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早就发生过干柴烈火的事了。我也看见鲁建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家里打小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所以我怀疑……”

    龙毅与欧阳若、方可奇对望一眼,都感觉到有一丝意外,这可是警方没有掌握到的重要线索啊。

    “所以你怀疑是鲁建明为了阻止女儿跟吴墨来往,就对吴墨下了毒手?”龙毅摸着下巴似有所思地站在蔡芹面前。

    蔡芹点头说:“对呀,肯定是这样的。你看嘛,凶手杀人之后并没有下楼,你们当时也在楼上搜查过,那时候整个二楼和三楼就只有我跟鲁建明在家,既然我不是凶手,那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他是凶手了。”

    “你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龙毅皱眉想一下,忽然抬起头看着欧阳若和方可奇,“你们俩赶紧去把这个鲁建明给我带过来,还有,正好顺道送这位蔡大姐回家。”

    “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回去吧,坐你们的警车我心里瘆得慌,有种即将被押上刑场的感觉。”蔡芹连忙笑着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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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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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16 06:04: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亡命男女

    欧阳若和方可奇驱车来到园林路,把警车停在园林路28号楼下。遵照大队长的命令,命案现场楼道口的警戒线已经撤除,门口的执勤民警也被叫回局里。他俩跳下车,抬头朝楼上看看,快步跑上三楼,敲了敲301房的门,屋子里并没有人出来开门。

    方可奇又用力敲了好一阵门,屋里仍然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欧阳若柳眉一皱,说:“难道鲁建明不在家?”

    两人无奈,只得失望地转身下楼。站在楼下,欧阳若抬眼看见街道对面美发屋里的黄头发店主黄小波正探头朝警车这边张望,她想了一下,快步朝美发屋走过去。

    黄小波急忙迎住二人,问:“警察同志,蔡芹认罪了吗?”

    欧阳若说:“案发当时她正在家里接听长途电话,没有作案时间,所以凶手不可能是她。”

    “当时楼上就两个人,既然凶手不是她,难道是三楼的鲁建明?”

    “我们也是这么怀疑的。”欧阳若回头看着对面小楼说,“但是我们刚才上楼敲门,他好像不在家。要不这样吧,黄师傅,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帮咱们盯紧对面的楼道,如果看见鲁建明从外面回来,你马上打电话通知我。”她给了对方一张名片。

    黄小波接过名片一挺胸脯说:“是,美女警官,我保证完成任务。”

    欧阳若又向他交代了几句,这才跟方可奇一起开着警车离开。两人奉命来抓人,不想却扑了个空,未免有些闷闷不乐。谁知警车刚开出园林路,还没有走多远,黄小波就给欧阳若打来了电话。

    “警察同志,你们被骗了,鲁建明其实在家里呢,你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带着女儿下楼了。”

    “啊,那你赶紧给我拦住他,我们马上掉头回去。”

    “来不及了,鲁建明拉着他女儿上了一辆出租车,从一条巷子里跑掉了,我看他还提着一个皮箱,估计是要畏罪潜逃了。”

    “如果被他们逃走,那麻烦可就大了。”欧阳若握紧电话,“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吗?或者记住出租车的号码发给我也行。”

    “我觉得他们是想去长途汽车站。”

    “你怎么知道?”

    “我这不是开着摩托车在后面跟踪着嘛。他们从巷子里出来后就往滨河路方向去了,长途汽车站不就在那里嘛。”

    欧阳若不由得为黄小波的机灵暗暗点了个赞:“行,那就辛苦你了,你继续跟踪,我们去长途汽车站拦截他们,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

    挂断电话,她把情况跟开车的方可奇说了。方可奇立即掉转车头,往长途汽车站方向开去。

    十来分钟后,警车开到长途汽车站门口,两人下车后看见几辆红色出租车缓缓停靠在街边,但从车上下来的乘客中并没有鲁建明父女。

    欧阳若不由有些焦急,难道是自己来迟一步,让犯罪嫌疑人坐上长途汽车逃走了?她掏出手机给黄小波打电话。

    黄小波在电话里说他一直跟着那辆出租车呢,路上有点堵车,估计还有两三分钟才能到汽车站。

    欧阳若说:“那行,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可一定要看紧了,千万别让他们在半途下车跑了。”

    又等了两三分钟,果然有一辆出租车疾驰而至,车门打开后,鲁建明很快从车里下来,左手拉着一个拉杆皮箱,右手拽着一个年轻女孩,应该就是他女儿小茜。后面不远处,还跟着一辆摩托车,骑手斜跨在车上摘下头盔,正是黄小波。

    欧阳若朝方可奇使个眼色,方可奇心领神会,绕个大圈子,从后面靠近鲁建明父女。

    欧阳若迅速朝鲁建明走过去,鲁建明抬头看见她,不由脸色一变,丢掉手里的行李箱,拉着女儿转身就跑,不想却正好一头撞在方可奇身上。

    方可奇使出一招小擒拿,将他两只手反转到背后,迅速地给他上了铐子。这时鲁建明反而镇定下来,对站在旁边吓得不知所措的女儿说:“看来咱们今天是走不了了,你拿好行李箱先回家等我吧。”

    小茜点点头,看了两个警察一眼,脸上带着怯怯的表情,也不敢说话,捡起倒在地上的行李箱,低着头走了。

    欧阳若将鲁建明推上警车,朝不远处停车观望的黄小波做了个胜利的手势,黄小波点点头,掉转摩托车,一轰油门,走了。

    “鲁建明,你为什么要急急忙忙逃走?”

    鲁建明被带到公安局后,龙毅立即带着欧阳若、方可奇对他展开审讯。

    “我……我没有逃走啊,谁说我逃走了?”鲁建明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一脸无辜的表情。

    欧阳若敲着审讯桌说:“我们去找你,你不开门,我们前脚离开你后脚就带着女儿提着行李直奔长途汽车站,这不是逃跑是什么?”

    “我……我带小茜出去旅游不行吗?”

    “看见警察,慌得连行李都不要了,有你这样出去旅游的吗?”方可奇揭穿了他的谎言,“出去旅游会这么怕警察吗?”

    “我没有怕警察啊,我又没有犯罪,我怕什么警察?”鲁建明的眼睛快速眨动着,看得出是在强作镇定。

    “你真的觉得自己没有犯罪吗?”龙毅背着双手,踱到他跟前,双目如电,直视着他。

    “我……我……”鲁建明心里有些发虚,别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

    “警察为什么找你,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对吧?”说这句话时,龙毅用力按了一下他的肩膀。鲁建明只觉得肩头一沉,人就往一边偏过去。龙毅很快放开手,但锐利的目光仍然像针一样扎在他脸上。

    鲁建明在审讯椅上扭一下屁股,额头上的冷汗唰一下就冒了出来。“那个……”他犹豫着说,“我……我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涉嫌犯罪了……”

    龙毅与两个助手交换一下眼色,然后回身坐到审讯桌后面,说道:“说吧,你是怎么杀死吴墨的?”

    “杀死吴墨?”鲁建明大吃一惊,猛然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三个警察,“原来你们是在怀疑我是杀死吴墨的凶手?”

    “要不然呢?你以为咱们为什么抓你?”

    “我以为是为了小茜的事。”

    “你女儿?”龙毅一怔,“她有什么事?”

    鲁建明慌忙摇头:“没……她……她没什么事。”

    龙毅见他言辞闪烁,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就知道他没有说真话。“鲁建明,”他用力拍一下桌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说真话?”

    鲁建明浑身一震,顿时脸色煞白:“是……是,我……我说真话,我说真话。”他停了一下,嗫嚅着说,“我……真的跟吴墨的死毫无关系,他跟别人吵架,被人家捅死的时候,我正在家里看电视,昨天下午和晚上在你们找我了解情况之前,我根本连大门都没有出过。”

    “有谁能证明吗?”

    “当时小茜已经去酒店上班,就我一个人在家,没有人证。”

    龙毅换了一个问题:“那你今天为什么见了警察就跑?”

    “那是因为……”鲁建明看了欧阳若和方可奇一眼,“我以为这两个警察同志是为了小茜的事来的。”

    “小茜有什么事?”

    鲁建明的双膝开始抖动起来,一开始欧阳若以为是他在抖腿,后来才发现,他是在颤抖。审讯室里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双方足足僵持了三四分钟,最后鲁建明终于叹口气说:“其实……小茜并不是我女儿,她是我老婆。”

    此言一出,龙毅等人都大感意外。

    据鲁建明交代,他是广西人,年轻的时候老婆生孩子难产而死,别人觉得他是男命克妻,之后再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他。三年前,他花了二十万元从婚介公司那里买了个越南女孩做老婆,这就是小茜。

    因为小茜是非法入境,没有户口,不能跟他办理结婚证,而且如果被有关部门查到,就会立即被遣返,所以他们虽然暗地里过着夫妻生活,但在外人面前却只能以父女相称。为了逃避检查,这几年他一直带着小茜在外四处流浪。而且他这个人生性懒惰,自己根本不出去干活,一直靠小茜拿着假身份证出去打工养活他。好在小茜一直生活在中越边境,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只要她自己不说,别人也很难识破她的身份。而鲁建明呢,他也知道自己买来的老婆既年轻又漂亮,生怕她被别的男人勾引走,所以一直对她看管得特别严格。

    今天上午,他在家忽然看见楼下来了一辆警车,然后就听见两个警察直上三楼的脚步声,一开始他以为警察是去对门302房查看吴墨命案的现场,谁知却听见两个警察径直来敲他家的门,他顿时心生警惕,以为自己花钱买越南女人做老婆的事被警察知道了,吓得躲在门后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从窗户里看见警车开走之后,知道这里再也不能住下去了,得马上换一个地方,所以急忙拉起因为上晚班白天在家睡觉的小茜,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下楼叫一辆出租车从小巷里穿出去直奔长途汽车站,谁知却被警察在车站门口抓个正着。

    龙毅和两个助手听完鲁建明的供述,不由面面相觑,本来以为抓住了杀人嫌犯,却不想是破了一桩非法婚姻的案子。

    “我们调查到小茜似乎跟你对门的吴墨关系不错啊,小茜还曾做过他的裸模,听说你还因此跟吴墨打了一架,有这回事吧?”龙毅不愿意放过任何一条可疑的线索。

    “是……是有这么回事,小茜是我老婆,我怎么可能看着她在别的男人面前袒胸露背呢?所以当时我就将那个勾引我家小茜的小子揍了一顿。”

    “但实际上小茜并没有听你的话,她和吴墨仍然暗中有来往,所以你为了阻止他们,或者说是因为吃醋而对吴墨怀恨在心,昨天晚上你趁小茜出门上晚班之后闯进吴墨家,先是冒充讨债人跟他发生争吵,然后就用水果刀将他杀死。”

    “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血口喷人,我老婆是买来的,这个确实不合法,可是吴墨之死,真的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鲁建明脸色涨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你们说我对吴墨心怀恨意,这个我不否认,但我就算是想叫他们断绝来往也用不着去杀人啊,实际上我已经打算下个月带小茜搬家了,只要我们搬到别的城市去,这件事就解决了,哪里用得着去冒险杀人呢?好几天前我就已经用手机上网在江西赣州找房子了,我准备带小茜坐火车去赣州,只要租好房找到落脚处,我们就可以走了。不信你们可以去检查我的手机,里面还保存着许多赣州的出租房源信息呢。”

    方可奇拿过他的手机检查一下,里面确实保存着一些外省租房信息,再看保存时间,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前了。

    “龙队,我觉得这个鲁建明说的应该是真话。”审讯结束后,欧阳若在外面走廊里快步跟上龙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龙毅回过头,看看她,又看看方可奇,问道:“小方你觉得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方可奇点头说,“鲁建明涉嫌买卖婚姻和收容非法入境人员,但应该不是杀死吴墨的凶手。他与吴墨之间的仇恨,完全是因为小茜跟这个风流画家走得太近,正如鲁建明所言,只要他带着小茜离开咱们南州市,这个问题就完全可以解决。他根本用不着冒这么大风险去杀人。”

    “是的,他本来就是带着小茜为躲避追查而四处流浪,搬家对于他来说应该也是家常便饭,并不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情。”龙毅点点头,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鲁建明毕竟是咱们现在的最后一个怀疑对象,咱们还需要再慎重一点。这样吧,你们两个去他家里找到小茜进一步了解情况,看看鲁建明到底有没有对咱们说实话。”

    欧阳若点头说“好”,跟方可奇一起再次来到园林路,敲门时小茜正一个人在家,看到警察她脸上的表情很是忐忑。

    欧阳若向她问了一些情况,她一开始嗫嚅着不敢说话,方可奇告诉她鲁建明已经向警方坦白了买卖婚姻的事,她才敢鼓起勇气回答欧阳若的提问。她的证词证明鲁建明所言不虚。

    欧阳若他们离开的时候,小茜忽然抓住她的手问:“他……他不会有事吧?”

    欧阳若知道她在中国举目无亲,如果离开鲁建明就不知道自己该身往何处,这或许就是以前她虽然受到“丈夫”的虐待,却也不敢轻易从他身边逃走的原因。

    “一开始我们怀疑是鲁建明杀死了吴墨,最后证实这个可能性很小,你放心,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欧阳若回头告诉她。

    “你们一定要抓住杀死吴墨的凶手!”警察下楼的时候,小茜忽然倚在门框上用手捂着脸,低声哽咽起来。

    下楼的时候,欧阳若打电话向队长报告了自己这边的调查情况,龙毅在电话里沉吟一下说:“看来吴墨之死,确实跟鲁建明无关。”

    “那咱们要立即释放他吗?”

    “我会把他的案子移交给出入境管理部门处理,小茜非法入境的事毕竟不归咱们刑警大队管。”

    “那吴墨的案子怎么办?”欧阳若不无担心地在电话里说,“从网络作家夏小白,到家庭主妇蔡芹,再到这个花二十万元买越南女孩做老婆的鲁建明,都被咱们一一排除了杀人作案的可能,咱们好像再也找不到怀疑对象了。”

    龙毅沉默一下,问:“你们现在在哪里?”

    “在小茜家楼下。”

    “你们在那里等我,我现在过去跟你们会合。”龙毅说,“我想重新看一下命案现场。”

    欧阳若说声“好”,就挂了电话,和方可奇一起在原地等待。

    没过多久,龙毅驱车赶到园林路,三人一起上楼。命案发生后,吴墨的302房一直锁着,钥匙在警方手里,因为吴墨租房时自己换了大门门锁,所以实际上现在连房东也没有办法擅自开门进屋。

    欧阳若拿出钥匙打开门,一股混合着血腥味的怪异气息扑面而来,她抽抽鼻子,打了个喷嚏。

    龙毅沉默着走进那间发现尸体的画室,地上那摊凝固的血迹仍然触目惊心。他先是蹲下身仔细看了地板上被打碎的花瓶碎片,那是一个仿制的青花瓷瓶,应该是吴墨平时用来临摹画画用的,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他站起身后,目光在旁边的陈列架上仔细搜寻着。

    “师姐,龙队在找什么?”方可奇好奇心顿起。

    欧阳若看着队长的背影说:“他应该是在寻找录音播放设备。”

    “录音播放设备?”

    “是的,昨天晚上7点的时候,楼上楼下邻居都听见吴墨跟一个神秘的讨债人吵架,但其后居然一直没有看见那个讨债人从楼上下来,而当时在楼上的蔡芹和鲁建明又被证明不是凶手,你们搜索过整个二楼和三楼也没有发现有可疑人员,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凶手凭空消失了。”

    “没有人能真正凭空消失,对吧?”

    “哦,我明白了,”方可奇一拍脑袋,“龙队现在怀疑当时邻居们听到的吵架声,其实并不是现场发出的真实声音,而是播放的录音,事发当时这间画室里其实并无外人,所以吵架结束后并没有人从楼梯口走出来。”

    “是的,如此一来,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欧阳若点头说,“可是咱们仔细检查过吴墨家里的电脑及其手机,里面并没有事先录制好的音频文件。如果当时真的是播放的录音,那一定是电脑和手机以外的其他设备,并且这个设备一定还在屋里。”

    “看来我的推断是错误的。”十多分钟后,已经将客厅卧室及厨房厕所都仔细搜查过一遍的龙毅一边捶着自己的老腰一边回转身,“很显然,这屋里并没有什么录音播放设备。”

    “会不会是咱们勘查完现场之后,凶手再次返回现场将设备拿走了?”方可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不可能。”欧阳若摇头说,“首先,咱们在做现场勘查的时候就已经仔细搜查过,如果在现场有这样的设备,很难不被咱们发现;其次,现场勘查结束后咱们虽然离开了,但直到今天上午楼下都还有咱们的民警在把守着,更重要的是,302房的大门一直是锁上的,房间的窗户也是关上的,钥匙一直在我手里,根本不可能有人进来拿走任何东西。”

    方可奇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那也就是说现场播放录音的推理是错误的,因为如果吵架的声音真的是从录音机里传出来的,绝不会在现场找不到那个播放器,对吧?”

    “是的,看来是这样,”龙毅点头说,“而且我检查过那个摔碎的花瓶,从碎片四下溅射和地板上的痕迹判断,这个花瓶应该确实是在这里摔碎的,绝不可能是在别处摔碎后被人放置在这里的。”

    “也就是说黄小波他们听到的那‘砰’的一声花瓶打碎的声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从录音机里传出来的,对吧?”

    龙毅再次点头,他皱着眉头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在画室门口停下,看着画室里那一摊血迹说:“我认为当时确实有人在屋里跟吴墨吵架,然后激愤之下将吴墨杀死。”

    “那现在咱们的调查又回到了原点,凶手并没有下楼,他或者她,到底是怎样离开这栋楼的?”

    欧阳若看着队长的脸,好像要从他脸上找到答案一样。

    方可奇说:“会不会是那个黄小波看走了眼,凶手犯案后其实就是从楼梯口走出去的,只是黄小波一时没有留意,所以没有看到。”

    “他不是还有两个徒弟也一直看着这边吗?我觉得在那种情况下,三个人同时看走眼的可能性很小。”欧阳若显然不同意他的观点。

    听完她的话,龙毅轻轻点一下头,说:“那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就是凶手作案后并没有立即下楼,而是在二楼或三楼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方可奇说:“可是案发后我第一时间带人搜查过这栋楼,并没有发现藏有可疑人员啊。”

    龙毅说:“也许是你当时太大意了,并没有将凶手搜出来,凶手在楼上一直藏匿到今天上午楼下的执勤民警撤岗后,才悄然下楼。”

    欧阳若和方可奇点点头,也许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下午回到市局,龙毅召集大家开会研究案情。大家都一致认为,没有人真的能够在一栋楼房里凭空消失,凶手肯定是作案后在楼上某个隐秘处躲藏起来,最后伺机逃走。只要认真搜查,肯定能在凶手藏身过的地方找到些蛛丝马迹。

    龙毅于是让老毕和方可奇多带些人手,再次对园林路28号进行一次地毯式的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另外,他让欧阳若去调查吴墨的财务状况,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外面欠了别人的钱。

    第二天,两路人马回到市局后向龙毅报告了各自的调查情况。老毕和方可奇带人将那栋三层小楼像梳子一样从上到下梳理了一遍,并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而欧阳若调查了吴墨的经济状况,他一直以卖画为生,据跟他有往来的画廊负责人介绍,目前吴墨的画大概能卖到几千元一幅,当然,如果是个别画商特别定制的话,价钱会高一些。吴墨的卖画收入养活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吴墨名下有一张存折和两张银行卡,存款加起来有十多万元,另外他每个月都寄钱回家,老家的父母其实没有花他的钱,而是用他的名字将钱存了起来,目前已有四五万之多。所以从这方面来说,吴墨应该并不缺钱花。

    欧阳若还去过他以前工作过的报社,报社领导对他印象不错,说这小伙子业务精湛,待人诚恳,从报社离职未免有些可惜。报社领导还告诉她,吴墨以前在报社工作的时候,跟一个叫刚子的同事关系挺好,吴墨辞职后不久,刚子也下海开了一家装潢公司。据他所知,吴墨与刚子还一直保持来往。

    欧阳若向领导要了刚子的地址,找到他的装潢公司,刚子已经从网上发布的小道消息中知道了吴墨的死讯。

    “我俩在报社时关系就不错,现在仍然是朋友。有时我店里忙不过来,还会请他帮我画个室内设计图之类的。他脑子活,常常能想出让人意想不到的点子,每次都能很出色地完成设计任务,所以我给他的报酬也比别人高些。”刚子眼圈有点发红,“我这里刚接到一个大单,正想找他帮忙呢,想不到他就……”

    “你知道他找别人借过五万块钱吗?”

    “不知道,”刚子摇摇头,“感觉他不大可能找别人借那么多钱,因为他自己还有点存款,几万块钱他还是拿得出来的。而且就算他真的需要借钱,也大可以来找我,我跟他是好哥们,肯定会帮他。他没有理由去找别人借钱,然后还被人家上门追债甚至被讨债人一刀捅死。”

    欧阳若在笔记本上写下“讨债人”三个字,然后在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又问:“那你知道他平时有什么仇家吗?”

    刚子想了一下说:“这个还真没有,他就一个小画家,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画画,接触的外人本就不多,若说有什么仇家,或者说有人对他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还真找不出来。”

    “我调查到的情况就是这样,综合起来说,就是吴墨并不缺钱,不大可能会找人借钱,而且还一借就是五万块。”欧阳若合上笔记本后说,“他在外面好像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从人际关系入手,也查不到什么。”

    龙毅听完后点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变得冷峻起来。

    在这之后,警方又做了许多调查,甚至重新勘验了案发现场,都没有再发现与凶手有关的任何线索。一转眼大半个月时间过去,这案子竟渐渐变成了一桩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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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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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16 06:0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浴缸浮尸

    在吴墨命案发生大约一个月之后的5月9日凌晨3点多,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一名女子的报警电话,声称自己的丈夫被人杀死在家里。最先赶到现场的是正好在附近巡逻的民警,民警赶到现场后确认现场有一名男子非正常死亡,于是将消息反馈给市局,市局立即将警情转到刑警大队。十来分钟后,龙毅带着欧阳若等人赶到了现场。

    命案发生在环城南路安和里国营机械厂宿舍楼。龙毅上楼后看到二楼走廊里已经围了不少穿着睡衣打着哈欠看热闹的群众,先期到达的两个民警正在211房门口吃力地维持秩序,保护现场。看到刑警大队的人终于来了,两个民警才松下一口气。

    龙毅挤到民警面前,问:“现场在哪里?”

    一个民警往身后的屋角里指了指:“在浴室。”

    龙毅点点头,穿过逼仄的客厅直接进入浴室,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浴室里有一个嵌入式大浴缸,浴缸里装满了正冒着热气的热水,一个穿着条纹衬衣身形瘦小的男人仰面躺在浴缸里,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整个浴室里氤氲着一股水汽与血腥味相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潮湿气味。

    他看过现场,然后默默地退出来,后面的法医、痕检及现场勘验人员相继进入浴室开展现场勘查工作。

    经过了解,死者姓宋,名叫宋朝阳,今年58岁,跟他老婆潘淑霞一起住在这套一房一厅的房子里。宋朝阳是国营机械厂职工,这套房子是早年公司给他的福利房。六年前,公司出了一次安全事故,宋朝阳的右腿被失控的机械砸断,只能提前退休回家养老。出了工伤之后,他的右腿比左腿短了近十厘米,走路一瘸一拐,所以人们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宋子。

    潘淑霞是一家大型印刷厂的装订工,印刷厂有外资背景,生意十分红火,所有员工实行三班倒,昨天她上晚班,下午6点出门去上班,今天凌晨2点30分下班,骑着电动车回到家时已经是3点了。她拿钥匙打开门发现屋里还亮着灯,就觉得有点奇怪,以为是丈夫在家睡觉时忘记关灯了。就在她走进浴室准备洗澡时,才发现丈夫根本没有在床上睡觉,而是和衣躺在浴缸里,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浴缸那头的热水开关正开着,满缸热水早已溢出来,哗哗哗地往地上流淌。

    她差点吓傻了,清醒过来后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在等待警察到来的时候,她又走进浴室把热水器关了。

    龙毅从浴室里走出来,转头看见客厅的旧沙发上坐着一个圆盘大脸的女人,正在伤心哭泣。旁边的欧阳若告诉他说,这就是死者宋朝阳的妻子潘淑霞。

    龙毅在潘淑霞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欧阳若知道队长要对报案人进行问话,就拿出一张纸巾递给潘淑霞。潘淑霞擦擦眼泪,抽咽一阵,才渐渐平静下来。

    “那个……”龙毅摸摸下巴,似乎是在考虑自己的措辞,“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们家竟然会有一个这么大的浴缸。”

    潘淑霞明白他的意思,解释说:“咱们家本来就小,浴室弄那么大,还摆上一个那么大的浴缸,确实让人感到费解。几年前我们家老宋出了工伤,不但腿被机械砸断,身上也多处受伤,后来经过治疗虽然出院了,但一逢阴雨天身上就酸痛得不行。后来有个老中医让他每天用热水泡澡半个小时,说这样能驱散身上的阴寒之气,于是我们就把浴室改大了一些,还安装了一个浴缸,这样才能方便他每天泡热水澡……”

    原来是这样,龙毅点一下头:“那你把你发现你丈夫被杀的经过跟我们说说好吗?越详细越好。”

    潘淑霞“嗯”一声,就跟他说了自己昨天上晚班,今日凌晨回家发现丈夫尸体浸泡在浴缸里的经过。龙毅听了之后问她:“你是昨天下午6点出门上班的对吧?”

    潘淑霞点头说:“是的,我是下午6点30分上班,但从家到厂里还要走半个小时,所以6点左右我就出门了。”

    “你出门的时候,你丈夫在干什么?可否有什么让你感觉到异常的事情发生?”

    潘淑霞想了一下,摇摇头:“好像没什么异常吧,当时我们刚吃过晚饭,我骑电动车去上班,我们家老宋在附近的荷花广场散步,我经过广场外面时叫了他一声,他还让我开车小心点,想不到等我下班回来他就……”说到这里,她又捂着脸哭起来。

    龙毅等了一下,才问:“你丈夫经常去那个广场散步吗?”

    “是的,自打受伤之后,只要不下雨,几乎每天都去。这也是那个老中医交代的,他说到外面散一下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有利于我丈夫恢复腿部功能。老宋把医生的话当成圣旨,每天早上去一次荷花广场,晚饭后再去一次,每次锻炼半个小时左右。一般情况下,他晚上6点30分就会回家,然后在浴缸里放满热水开始泡澡。”

    “知道他这个生活规律的人多吗?”

    “这个……”潘淑霞犹豫一下,“应该很多吧,这栋楼里住的都是他们厂的老员工,大家知根知底,我们家这点事,楼上楼下的人都知道。”

    “你丈夫他平时得罪过什么人吗?”龙毅换了个话题,“或者说跟什么人结过仇吗?”

    “没有,”潘淑霞果断摇头,“他在厂里干到退休也就是一个操作车间的车间副主任,因为没什么后台撑腰,见谁都笑脸相迎,不敢得罪任何人。他因工受伤后连赔偿都不敢向厂里要,还是我替他出头去找他们厂长要回一点补助的。这几年他在家养伤,腿脚不便,最远也就去过荷花广场,接触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跟什么人吵架或起冲突了,所以要说有什么仇家要杀他,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对他下如此狠手,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抓住凶手把他枪毙,还咱们家老宋一个公道啊……”说到最后,她忽然拉着龙毅的手在他面前跪下来。

    龙毅急忙将她扶起,潘淑霞瘫倒在沙发上,又忍不住抽咽啜泣起来。龙毅皱一下眉头,他最怕遇上这种场面,站起身求救似的看看欧阳若说:“你来劝劝她,我去看看现场勘查情况。”

    欧阳若点点头,在他坐过的凳子上坐下来,把口袋里剩下的半包纸巾递给了潘淑霞。

    “龙队!”法医芮雪一边摘下手套,一边从浴室走出来。龙毅听到叫声迎上去问:“有什么情况?”

    芮雪说:“就像你看到的一样,死者被人捅穿心脏,一刀毙命,死亡时间初步推测是在昨天晚上6点30分至10点30分。因为尸体一直浸泡在热水里,对我们判断被害人准确的死亡时间产生了一些不利影响,所以我暂时只能将这个时间锁定在四个小时之内,更精确的遇害时间可能需要尸体解剖之后才能给你答案。”

    龙毅点点头说:“好的。”

    方可奇也来报告,说经初步勘查,屋里除了宋朝阳和他老婆的脚印,没有发现外人进入的痕迹,作为凶器的匕首因为在热水中浸泡时间过长,上面什么痕迹都没有了。最后他又补充一句:“当然,也不排除凶手离开时擦除掉自己作案痕迹的可能。”

    龙毅“嗯”一声,往浴室那边看一眼,说:“不光对浴室,对整个屋子都要进行认真细致的勘查,绝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方可奇点头说:“是,我明白。”

    龙毅背着双手,走到门外走廊里透了口气。毕竟是大半夜的,门口看热闹的邻居早已自行散去,各自回家睡觉去了。长长的走廊里,显得空荡荡的。他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整条走廊全长七八十米,走廊的一边是新安装上去的不锈钢防盗网,另一边是一间一间隔开的住房。楼梯口在中间位置,两边各住着十户人家,宋朝阳所住的211房在二楼楼梯口右手边第一间。这栋楼有七层,每层二十家住户,整栋楼里住着一百四十户人家。

    他侧耳一听,楼上楼下的人都已经安然入睡,只有二楼211房不时传出办案警察匆匆走动的脚步声。

    他沿着楼梯缓步下楼,在一楼楼梯口有一道铁门,但只是虚掩着并没有锁上。他用力一推,厚重的大铁门发出吱呀的响声,缓缓打开。他从楼道口走出去,站在一楼台阶上,正想舒口气,忽然听见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台阶前面的空地上,路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有一高一矮两个老头在打太极拳。

    他看看表,时间是凌晨4点多,虽然是晨练,可这也未免太早了一点吧,天都还没有亮呢。他咳嗽一声,走下台阶。两个老头见有人走近,立即收了拳。龙毅说:“大爷,你们这晨练,可真早啊!”

    高个子老头呵呵笑起来:“咱们年纪大了,睡眠浅,一个晚上也就三几个小时好睡觉,其余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烙烧饼。”

    矮个子老头接着说:“所以咱们基本上都是晚上12点过后才上床睡觉,早上嘛不到4点就起床了,起得太早没事干,就在这里活动活动老胳膊老腿。我俩都住在一楼,我住在楼梯左边的110房,他住在楼梯右边的111房,我俩算是臭味相投了。”

    龙毅忽然心里一动,问道:“既然这样,那昨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听到楼上传出什么异常响动?”

    两个老头看他一眼,见他身着警服,知道二楼出了命案,他应该是来调查案子的警察。

    “这个嘛,我们还真听到了一些声音。”高个子老头用毛巾擦着额头上的细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龙毅也跟着他们坐下去。

    矮个子老头掏出一包劣质香烟,给了同伴一根,自己叼一根在嘴里,然后问龙毅要不要来一支。龙毅不好拒绝,就说:“我这正犯困呢,正好来支烟提提神。”三人各自夹着烟,就坐在台阶上吞云吐雾起来。烟抽到一半,两个老头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高个子老头说:“我姓金,他姓马,你叫我们老金老马就行了,我俩都是机械厂的退休老职工,要不然也不会住在这里。我俩都快七十岁了,睡眠一直不好,好在我俩有个爱好,那就是下棋,下象棋,每天晚上,没事的时候,我们都要在家门口摆个棋局,下上几个小时。”

    “下几个小时?”龙毅有点吃惊。

    “对,我们一般吃完晚饭洗完澡收拾完屋里,就开始下棋,一直下到半夜,有时是夜里11点,有时甚至超过12点,才各自回家睡觉。在床上眯几个小时,早上4点多又起床一起打太极。”

    “那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们8点左右就在这里下棋了,就在我家门口,也就是楼梯口旁边一点的位置,”老金手里夹着烟,往楼梯口那边指了一下,“当时我们刚摆好棋,就听见楼上传来很大的响动。”他住在111房,他的楼上自然就是宋朝阳所居住的211房,“先是听到‘叭’的一声,像是什么玻璃瓶子砸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又听到老宋,哦就是刚刚被人杀死的宋朝阳跟一个女人吵架……”

    龙毅不由得重视起来,问道:“他们吵的什么?”

    老金和老马相互看一眼,狠狠抽一口烟,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龙毅看出了他们的顾虑,说:“没关系,有什么情况你们尽管说,该保密的咱们警方一定为你们保密。”

    老金这才说:“我们听到他跟一个女人吵架,女人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睡了人家又不肯给钱?老宋说我什么时候睡过你了?女人说你这个王八蛋,睡了人家还不认账……好像是气急了,后来两人扭打起来,当然这个我没有看见,只是从那细碎的声音里判断出来的。当时楼下除了我和老马,还有两三个邻居,也都听到了,你们可以去找他们问一下,不过人家可能没有这么早起床。”

    “睡了人家又不给钱?”龙毅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

    老金扔掉手里的烟屁股,扑哧一声吐出一口浓痰,说:“唉,人家老宋现在都已经死了,按理说我不该再说人家长短,可是这老宋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他呀经常趁他老婆去上夜班的时候把外面的站街女带到家里来胡搞,别看他断了一条腿,但人家第三条腿可厉害着呢,他那点退休金估计都花在这些站街女身上了。这事楼里许多人都知道,可能就是瞒住了他老婆潘淑霞一个人。”

    “那他以前出现过不给嫖资的事吗?”

    “以前啊,偶尔也会有,不过很少,总的来说老宋在这些鸡婆面前还是蛮讲信誉的。”老金说完就喀喀地笑起来,听上去像是喉咙里噎着口痰吐不出来一样。

    “叫我说啊,”老马又掏出烟盒来派烟,“这案子应该不难破,昨天晚上老宋嫖了女人,手里没钱没有付嫖资,跟人家鸡婆吵起来了,结果人家鸡婆也不是吃素的,从皮包里掏出防身匕首一家伙把老宋给捅死了……”

    “那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龙毅追问道,“老宋昨天带回家的是哪个女人,你们看到了吗?”

    “这倒没有。”

    “你们晚上不是一直在楼梯口下棋吗,怎么可能没看到?”

    老金说:“宋朝阳带女人上楼的时候,肯定会避开别人的耳目,而且我跟老马也是晚上8点才在门口下棋的,这时候估计他们早已上楼把事情给办完了。”

    “那吵完之后呢?女人下楼的时候,你们应该能看到吧?”

    老金和老马一愣:“哎,真的哦,我们一直在楼梯口旁边下棋,一直到半夜12点才睡觉,好像居然没有看见那个女人下楼呢。”

    “会不会是她下来了,但你们没有注意到?”

    “这个应该不会,你看这楼梯口走廊那么狭窄,无论谁上楼下楼,都得从我们旁边经过,楼里的邻居我们都熟,如果有一个陌生女人经过,不可能不引起我们注意。再说了,那样的女人穿着打扮肯定跟普通女人也不一样,要么是浓妆艳抹,要么是香水熏得人直皱眉头,这样的女人离我十米开外我就知道她是什么货色了,更不用说从我们身边走过。”

    “这么说你们真没有看见这个女人下楼啊?”

    “真没有。”老金果断摇头。

    “那有没有可能是过了晚上12点,你们都去睡了,她才悄悄下楼呢?”

    “这个好像也不太可能。”说话的是老马,“咱们这栋职工宿舍楼以前被小偷光顾过,后来加强了安全防范措施,楼上楼下所有对外的窗户和二楼及以上走廊临街的一面,全都装上了不锈钢防盗网,楼道口的大铁门也加装了安全锁,一过晚上10点就有专人负责锁门,今晚估计是有警察来办案,情况特殊,所以这个时候大铁门还是开着的。总之大铁门锁上之后,无论是从里面出来还是从外面进去,都得拿钥匙开门,而钥匙只有这里的住户才有,外人肯定没有。除非……”

    龙毅明白他的意思,除非那个女人杀了宋朝阳之后拿走了他身上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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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16 06:0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艳女惊魂

    远方东边天际一抹曙光初现,天色渐渐亮起来。

    龙毅谢过老金和老马,起身走回二楼,这时211房的现场勘查工作已经基本结束,两名民警正在将被害人宋朝阳的尸体往尸体袋里装,准备运往法医中心做进一步尸检。龙毅拦了一下,叫过潘淑霞说:“你去看看,你丈夫身上的钥匙在不在?”

    潘淑霞走过去在丈夫腰间摸了摸,说:“钥匙还在,就挂在他皮带上。”

    “那你再检查一下,看楼梯大门的钥匙在不?”

    潘淑霞仔细看了,点头说:“在,都在。”

    龙毅点点头,如此看来那个女人杀死宋朝阳后偷走他身上钥匙开门下楼这个推论,是不能成立的了。他又在屋里转一圈,房子四面窗户、阳台和走廊上的防盗网都十分结实,不可能有人能翻窗下楼。

    他问潘淑霞:“这栋楼里,每家每户都像你们这样安装了防盗网吗?”

    潘淑霞点头说:“是的,是厂里统一安装的,每家每户都一样。”

    “龙队,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欧阳若有点诧异。

    龙毅等潘淑霞进屋之后,才将自己从楼下老金老马那里打听到的情况跟大家说了。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方可奇说:“那两个老头说得没错,我确实在客厅角落里靠近浴室门口的位置的桌子下边,看到一个打碎的啤酒瓶,因为我看见屋里还放着好几个空啤酒瓶,以为是死者自己喝多了失手打碎了瓶子。现在听你这么一说,看来楼下两个老头昨晚8点听到的‘叭’一声响,就是这个啤酒瓶打碎的声音。”

    龙毅点头说:“是的,现在看来,应该是昨天晚上宋朝阳等老婆上班后,就从外面带了一个站街女回来,有可能回来后还喝了点啤酒,后来因为嫖资的事两人闹翻了,还打碎一个瓶子吵起来……”

    “吵着吵着,两人就动手推搡甚至扭打起来。”欧阳若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宋朝阳是个瘸子,推搡不过对方,于是就往身后浴室里退去,站街女跟着冲进来,止不住心头怒气,就掏出自己平时藏在身上用来防身的匕首,一刀把他刺死。宋朝阳仰面倒在浴缸里,站街女看到鲜血往外涌,于是打开热水器开关,用热水将血迹冲走。”

    “也有可能是这个女人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她将宋朝阳的尸体长时间浸泡在热水中,是为了让警方无法确定宋朝阳准确的死亡时间,这样就对她十分有利了。”龙毅看看脚下的地板,“这个女人作案后又用拖把将自己有可能留下脚印的地方都清理一遍,然后才离开现场。”

    他看了大家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女人究竟是怎样离开这栋楼的?老金老马一直在楼道口下棋,直到睡觉前也没有看见有什么可疑的女人下楼,而且楼道口的大铁门晚上10点就锁上了,进出都得用钥匙开门,楼上所有向外的窗户、阳台及走廊都安装了防盗网,一个大活人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会不会是从楼顶天台逃走的?”方可奇提出了一种可能。

    “我已经从七楼走上去看过,天台铁门是从里面锁上的,用的是挂锁,没可能凶手从天台逃走了门里边的挂锁还完好无损地锁着啊。”

    欧阳若说:“楼道口的铁门一直锁着,这一点没错,但是自从咱们来到现场之后,为了方便办案人员出入,我已经跟负责锁门的楼长说了不用再关门,所以那铁门其实从咱们来了之后,就一直是虚掩着的,并没有再锁上。我在想,会不会是凶手作案后一直躲在楼上,直到凌晨3点多咱们来了之后,她才趁着下面没有锁门的机会悄悄溜走。这一回咱们没有像上次吴墨命案一样立即对整栋楼进行搜索,所以凶手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避过咱们警方的耳目是很容易的。”

    “你忘了咱们的警车不是一直停在楼下吗,司机周师傅一直在车里待着呢,我问过他,他说咱们来到这里之后,除了有三几个男人从二楼看热闹下来回自己家睡觉,并没有看到一个女人从楼梯口走下去。”

    “原来是这样,”方可奇右手握拳,猛地往左手掌心里一砸,“这就好办了。”

    “有什么好办?”欧阳若不解地看着他。

    方可奇说:“还是那句话,人不可能真的凭空消失对吧?既然凶手没有出去,那就说明她现在还在这栋楼里,或者也有可能是这栋楼的住户,这样一来咱们的调查范围就大大缩小了,办起案来也省事多了。”

    龙毅看看表,已经快早上6点,他想了一下说:“我看这样吧,等现场勘查工作全部结束后,我估计天也大亮了,大家也都该起床了。老毕你带一个人守在楼梯口,但凡从这里出入的人,都要仔细询问,做好登记,绝不能让凶手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其他人分成几个小组,分头对这栋楼里的住户进行走访,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大家都领到了任务,分头干活。

    上午10点多的时候,走访排查工作基本结束,各组人马下到一楼向龙毅汇报情况。通过这次摸排调查,还真找到了一些线索。

    第一,证实了老金和老马的证言属实,昨晚8点左右宋朝阳摔酒瓶跟鸡婆吵架的事,楼上楼下不少人都听见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宋朝阳的秉性,所以也都见怪不怪,没有多加留意。

    第二,据调查,这栋宿舍楼里住着一个名叫郑艳艳的30岁女人,她父母都是机械厂的老职工,所以在这里分了一套房子。郑艳艳本来已经出嫁,但几年前跟丈夫离了婚,没地方可以容身只好又搬回娘家来住。两年前父母相继过世之后,原本靠父母养老金养活的她一时没有了经济来源,加上自己又不愿去外面打工吃苦,只好去做站街女挣快钱。有人看见她曾做过宋朝阳的生意,而且还不止一次。

    “那个女人,叫郑艳艳是吧?”龙毅听完情况汇报后问,“她住几楼?”

    方可奇说:“住在五楼,505房。”

    “你们去找过她没有?”

    “没有,我们一掌握到这个情况,就马上来向你汇报了,我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敢先去找她。”

    “那就好,如果让她先听到风声逃走了,那咱们就麻烦了。”龙毅挥挥手,“走,咱们去会会她!”带着欧阳若和方可奇直上五楼。

    505房的木质大门紧锁着。欧阳若上前敲敲门,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大门才打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红色吊带睡裙的女人从门缝里往外瞧一眼,看到门外站着三个身着制服的警察,顿时变了脸,“砰”一声,复又将大门关上。

    龙毅伸手推门,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他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即对方可奇说:“踹门!”方可奇二话不说,连续几个飞脚蹬在大门上,那扇木门很快就“哗啦”一声被踹开了。龙毅快步冲进去,却看见那个女人正在卧室里慌乱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女人穿好衣服后从卧室里走出来,“为什么强闯民宅?”

    “我们是警察。”龙毅朝她亮一下证件,“你就是郑艳艳?”

    “我……我就是……”郑艳艳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

    欧阳若往卧室里瞧一眼,床上的被子胡乱掀开着,看来这个女人大白天的正在睡觉,这倒挺符合她的职业习惯。郑艳艳抬头看她一眼,急忙反手将卧室房门关上。

    “宋朝阳你认识吧?”龙毅问道。

    “是住在二楼的那个瘸子吗?”郑艳艳点点头,“认识呀,楼上楼下的邻居,哪有不认识的。”

    “他也跟你做过生意,对吧?”

    “生……生意?”郑艳艳愣了一下。欧阳若说:“你就别装了,你平时做了些什么事,咱们警方可是掌握得一清二楚。”

    郑艳艳的脸红了,低下头去说:“是……是,宋朝阳他找我做过两三回,都是他老婆去上晚班之后……”

    “昨天晚上呢?”龙毅紧盯着她,“昨晚他有没有叫你上门服务?”

    “昨晚?没……没有。”郑艳艳摇头。

    龙毅见自己一提到“昨晚”,她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不自然起来,顿时疑心大起,说道:“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宋朝阳出事了,你知道吧?”

    “他出事了?出啥事了?”郑艳艳还是摇头,“我不知道啊,今天我在家睡觉一直都没有出门呢。”

    “昨天晚上,他被人杀死在自己家里。有证据显示他临死前跟一个站街女在一起,所以这个站街女身上有重大作案嫌疑。”

    “啊,原来你们是在怀疑我杀了宋朝阳?”郑艳艳大吃一惊,往后退一步,身体靠在了卧室房门上。

    龙毅逼近一步说:“是的,我们就是这么怀疑的,凶手杀人后并没有离开这栋楼。”

    郑艳艳这才明白过来:“住在这栋楼里的,做着站街女这个职业的,而且跟宋朝阳做过皮肉交易的,就只有我郑艳艳一个人。所以我就成了你们的重点怀疑对象,对吧?”

    “确是如此。”

    “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跟宋朝阳被杀的事没有任何关系,”郑艳艳的情绪有点激动,声音也提高了,“我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去过他家里。”

    “那你昨晚8点前后在什么地方?”

    “我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啊,在家里睡大觉。”

    “有谁能证明吗?”

    “我一个独身女人在家睡觉,这得找谁证明去啊?”郑艳艳不由得撇嘴笑起来,好像对方问了一个世界上最愚蠢的问题。

    “既然没有人能证明,那对不起,请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把情况说清楚。”龙毅挥一下手,欧阳若立即掏出手铐朝她走过去。

    郑艳艳一见那明晃晃的手铐,立时慌了神,连忙摆着双手道:“别别别,我昨晚确实在家里,我能找到证明人。”她回转身,打开卧室的门,敲着门说,“别躲了,他们不是来扫黄的,你们都出来吧。”

    龙毅他们正自疑惑,就看见两个赤裸着身体只穿着一条底裤的男人从床底下吭哧吭哧爬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欧阳若吓了一跳。

    “我们,我们……”那两个男人抱着头蹲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郑艳艳说:“他们是我昨晚的客人,天刚黑就到我家来了,本来说好只是快餐,做完就走,可是后来他们觉得快餐不过瘾,又每人加了二百元钱要包夜。这两个王八蛋,简直就是两头饿狼,把老娘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晚上。天亮了,他俩反倒在我床上睡得像个死人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

    龙毅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她一看见警察就赶紧关门,原来屋里正躺着两个嫖客,她以为是警方上门扫黄,所以赶紧先揪醒他们让他们趴在床底下。他扭头看看那两个男人,都是五十来岁年纪,一个头上寸草不生,一个脸上尽是老年斑,这会儿正光着身子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他朝两人走过去。

    方可奇上前踢着那两个人的屁股,说:“赶紧起来,咱们队长有话要问你们。”

    “哦……哦……”两个光着身子的男人犹犹豫豫站起来。龙毅上下瞧他们一眼,问:“你们是住在这栋楼里的吗?”

    两个男人相互看一眼,一齐摇头。“老年斑”说:“我们住在荷花广场旁边的朗晴苑小区。”

    “他们不是机械厂的职工。”郑艳艳补充说。

    龙毅瞪她一眼:“没有问你的时候,请不要说话。”然后又问那两个嫖客,“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光头嫖客说:“我们先给她打了电话,确定她有空才过来的,我们到这里来找她的时候,是昨天傍晚,天刚刚黑下来,估计不到7点吧。”

    “当时她在家吗?”

    “在,我们用约定好的三长一短的暗号敲门,她很快就给我们开门了。”

    “你们进门之后,她一直跟你们在一起,没有出去过吗?”

    两个男人又一齐摇头。

    “老年斑”说:“我们进来之后,先是一起洗澡,然后就到床上让她给我们做服务,玩了一夜,她一直在屋里,并没有走出过大门。不过今天早上我们睡着了,她有没有出去我们就不知道了。”

    龙毅点点头,这样一来,郑艳艳就绝无可能在昨天晚上8点跑到二楼去跟宋朝阳做生意,甚至跟他吵架然后拿刀杀人了。他背着双手,一边想着,一边从郑艳艳家里走出来。

    欧阳若跟在后面问:“龙队,这几个人怎么办?”龙毅回头看一眼:“打电话叫市局治安大队的同事过来处理。”

    从五楼下来的时候,龙毅对方可奇和欧阳若说:“这个郑艳艳不可能是昨晚杀死宋朝阳的凶手,根据咱们现在调查的情况来看,凶手很可能还在这栋楼里,你们多带些人手,把这栋楼再仔仔细细给我搜一遍,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欧阳若和方可奇说声“是”,快步下楼,先是向市局申请了搜查令,然后又从刑警大队调派了一些人手过来,两人各带一组人马,一队从上往下搜,一队从下往上搜,进门入户,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

    中午的时候,两队人马在三楼会合,方可奇看着欧阳若摇摇头,欧阳若也看着他沮丧地摇头。

    下楼的时候,欧阳若打电话将搜查结果告诉了队长。龙毅倒也没有感觉到有多意外。他让欧阳若、方可奇以及一直把守在楼道口的老毕等人先回刑警大队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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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7-16 06:05: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侧脸疑云

    欧阳若他们回到市局,早已饿得胃疼,这也难怪,他们从凌晨出现场一直马不停蹄忙到现在,早餐和中午饭都没有顾得上吃。龙毅在市局大院里迎住他们说:“我让食堂给你们留了饭菜,先吃饭再说。”

    方可奇不由笑起来:“龙队,我还以为你要说,同志们办案辛苦了,食堂已经关门,我请你们吃大餐去。”

    龙毅也笑道:“行,等破了这个案子,我请你们吃顿好的。”

    “你老人家就别骗我们了,这话你都说了好几次了,上回还说要请咱们上新世纪美食城吃饭呢,结果就没见你动过一次真格的。”

    龙毅说:“这回一定说话算数,等案子破了,你们想吃什么都行,我一定埋单。”

    大家说笑着走进食堂,早已过了午饭时间,食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负责打饭的阿姨受龙毅所托,还留在厨房里。

    吃饭的时候,一向嘴杂的方可奇居然一句话没说,两条眉毛皱得紧紧的,好像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吃饭上。刚吃到一半,他忽然停住筷子说:“龙队,我有个想法。”

    “对,我也有这样的想法。”欧阳若咽下一口饭,抢着道。

    方可奇瞪她一眼,说:“师姐你别打岔,我这都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有什么想法。”

    “你那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就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了,其实我心里也有这样的疑惑。”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旁边的老毕不乐意了,“欺侮我老人家脑子不好使,跟不上你们日新月异的思想是不是?”

    龙毅笑笑说:“老毕,别欺侮年轻人,其实他们想说什么我已经知道了。”

    “他们这都还没有说呢,”老毕很是不服,“连你也知道了?”

    “是的,他们是想说宋朝阳这个案子,从某种程度上说,其实跟一个月前吴墨被杀案十分相似。”

    “对呀,龙队,你真是咱们肚子里的蛔虫。”方可奇兴奋地一拍桌子。欧阳若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说‘蛔虫’这个词啊?”

    老毕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大约一个月前,4月6日吴墨被杀,也是在晚上,夜里7点先是邻居听到他屋里传出摔碎花瓶的声音,然后是吴墨跟一个神秘讨债人吵架,他被这个讨债人给杀了,但凶手却没有下楼,而是在楼房里凭空消失了。而昨天,也是在晚上,只不过比吴墨遇害时间迟了一个小时,夜里8点,邻居先是听到宋朝阳家里的啤酒瓶被摔碎,然后是站街女跟他吵架讨要嫖资,再然后他就被杀了,凶手居然也没有下楼,而是在楼上凭空消失不见。这样一比较,这两个案子还真的有很多相似之处啊。”

    欧阳若忍不住问:“这仅仅是巧合,还是凶手故意为之?或者干脆两桩凶杀案就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方可奇用力敲敲饭桌:“作案手法如此相似,我觉得肯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龙队,现在是不是可以将这两个案子并案侦查?”

    龙毅摸着下巴想了一下,说:“我觉得现在咱们只是看到一些表面情况,并不排除存在巧合的可能性,现在谈并案侦查还为时过早,除非……”

    “除非咱们能找到两个死者,也即吴墨跟宋朝阳之间有什么关联,对吧?”欧阳若问。

    龙毅点头说:“是的。”

    方可奇快速地扒完碗里的饭菜,一抹嘴巴说:“那也就是说,咱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重点调查宋朝阳和吴墨的社会背景及人际关系,看看两人之间有无交集,对吧?”

    “确实是这样,如果能证实两人之间确实存在某种交集,那就好办了。”

    从食堂出来,大家顾不上休息,又迅速分头展开行动。方可奇跟一名侦查员去调查宋朝阳,而欧阳若则带人去调查吴墨。

    据警方了解,宋朝阳是南州市高陵镇南边村人,父亲是国营机械厂老职工。四十年前,宋朝阳的父亲因病退休回到老家,十八岁的宋朝阳到机械厂顶父亲的班,后来找了一个城里女人也即潘淑霞做老婆,就此留在了城里。夫妻俩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女儿已经出嫁,儿子在省城一所技术学院读大专。他平时的生活轨迹基本就是家里和工厂两点一线,连老家也很少回,偶尔会在清明时节回去给老父亲上上坟。一辈子几乎没有出过什么远门,生活单调,平常所接触的也多是厂里的同事、楼上楼下的邻居,也没有跟谁结下过仇怨。

    而吴墨则是曲江市人。曲江与南州是两个相邻的城市,中间以长江相隔。他高中毕业后考到江北大学南州校区美术专业读书,毕业后应聘到报社工作,后来虽然辞职做了自由画家,但也一直居住在南州市。在报社工作期间曾谈过一次恋爱,女方是一名花店女店员,长得很漂亮,但后来跟吴墨劈腿嫁给了一个死了老婆的深圳老板,后来又跟着老板去了香港定居。

    纵观吴墨与宋朝阳的生活轨迹,一个出生在南州乡下农村,一个出生在邻市城区,一个中学没毕业,一个是大学生,一个是国营厂退休老职工,一个是年轻自由画家,除了两人都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就再也找不到其他共同点了。

    方可奇又找到潘淑霞,将吴墨的照片拿给她看了,问她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潘淑霞两眼一片茫然,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方可奇又问是否听她老公说起过吴墨这个名字。潘淑霞仍是摇头,说:“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个人咱们根本就不认识。怎么,是他杀了我们家老宋吗?”

    方可奇说:“这倒不是,大约一个月前在市中心园林路也发生了一起命案,当时的情况跟你丈夫被杀的情形相似,那个死者就是吴墨。我们现在是想调查一下,看这两个相似的案子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有关联又怎么样,没关联又怎么样?”潘淑霞有些不耐烦了,“你们怎么老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赶紧去抓杀死我老公的凶手啊,再迟的话,人家肯定就跑了。”

    “这不是还没找到凶手嘛,咱们正在调查呢。”

    “还调查个屁啊,他肯定是被这附近的鸡婆杀死的,你们把这方圆十里之内所有鸡婆都抓起来一个一个地审,肯定能找到凶手。”看来潘淑霞已经从邻居嘴里知道其丈夫的死因了,她对丈夫一肚子的怨气没处撒,只好发泄到了方可奇头上。

    方可奇挠挠头说:“行,回去我将这个情况给咱们领导反映一下,争取尽早抓到凶手。”

    欧阳若也跟远在曲江市的吴墨的父母进行了视频通话,让对方看了宋朝阳的照片,两位老人均表示没有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听儿子提起过宋朝阳这个名字。再去问吴墨的好友,就是开装潢公司的那个刚子,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案。她甚至还去吴墨以前工作过的报社问过,也完全没有头绪。总之一句话,吴墨和宋朝阳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相互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接触,也没有任何交集。

    两路人马的调查情况最后汇总到龙毅这里,大家开了个小小的案情分析会,都觉得既然两名被害人之间并无交集,那同一凶手作案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之所以会出现一些相似的线索,也许真的仅仅是巧合,基于这个情况,现在将两个案子串并侦查时机并不成熟。

    方可奇又跟队长转述了潘淑霞的话,说既然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认定是某个站街女杀了宋朝阳,那就把他们家附近的站街女都排查一遍,也许就能找到破案线索。

    龙毅点头说:“目前也只能照着这个侦查方向去调查了。”他看了大家一眼,正要布置下一步侦查方案,老毕忽然从外面跑进来:“龙队,我好像找到了一点线索。”大家一齐扭过头来看他。

    老毕端起桌子上也不知道是谁的茶喝了一口,喘着气说:“这不是欧阳若和方可奇都去调查两名被害人社会关系去了嘛,我一个人没什么事,就到死者宋朝阳家周围转了转,尤其是他经常去的那个荷花广场,我更是仔细察看了一下。哎,你别说,还真有发现哦!”

    荷花广场距离宋朝阳家大约有一里路远,位于环城南路安和里尽头,地理位置有点偏僻,平时也没有几个人去。两年前那里曾发生过一起强奸案,市政局园林管理处意识到那里是个治安监控死角,于是就在广场里安装了一个监控探头。

    老毕一进广场,就看见了这个监控探头,打听到监控终端在园林管理处,立即找过去,调看了广场内的监控视频资料后,老毕发现这个宋朝阳确实如他老婆所言,几乎每天早晚都要到荷花广场来溜达几圈。但是大约从十天前开始,宋朝阳背后就总是若隐若现地跟着一条尾巴,有一个女人一直在不远处有意无意地跟踪着他,观察着他,形迹十分可疑。而且这个女人好像还有点反侦查能力,要么背对着监控镜头,要么就是躲在广场绿化树背后让监控只能拍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总之十来天视频看下来,居然没有一个镜头能拍到她的正面。

    “竟然有这样的事?”龙毅有些意外,“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女人就十分可疑了。”

    “可不就是嘛,我把这十来天的视频资料都拷贝了一份带回来,龙队你要不要再看看?”

    “好,咱们都一起看看。”龙毅点头。

    老毕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移动硬盘,与电脑连接之后,很快就在屏幕上快进播放里面的视频文件。

    视频拍摄的正是广场内的场景,每天早晚宋朝阳几乎都是在同一时间一瘸一拐走进荷花广场,伸胳膊抬腿,做点不算太剧烈的运动。而从4月25日那天开始,就有一个女人尾随着他进入广场,女人似乎很机警,总是与他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既可以偷看到他又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并且有意无意地,女人总是能够避开监控探头的拍摄。

    看完视频后,方可奇说:“看起来这女人也只是远远地看了宋朝阳几眼,十来天时间,从头到尾她也没有跟宋朝阳说过一句话,更没有真正接触过他,甚至都没有走进过他身边二十米的范围。我觉得吧,她会不会只是恰巧也在那个点到广场来溜达的普通市民啊?”

    老毕立即摇头:“我觉得这个肯定不会是巧合,我看过在此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视频,根本就没有看见这个女人在广场出现过。还有,宋朝阳是在前天,也即5月8日晚上被人杀害的,从昨天开始,这个女人也没有再去过荷花广场。很显然,她去广场的目的就是跟踪宋朝阳。”

    欧阳若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说:“我同意老毕的看法。这个女人只是在广场里跟踪和观察宋朝阳,她应该知道广场有监控,所以行事还算比较谨慎,但很难说在其他没有监控的地方她没有跟死者宋朝阳正面接触过。”

    龙毅点点头:“单从视频记录的情况来看,这个女人鬼鬼祟祟,确实形迹可疑,我觉得无论如何这应该是一条重要线索,咱们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这个女人。”

    “怎么找?”方可奇说,“这视频里,从头到尾她根本就没有露过脸,我觉得她早就防备着以后被警方调查呢。”

    “十来天的视频,我就不相信她居然没有一点失误。”龙毅摸摸自己的眉毛,好像是想要把紧蹙的眉头用手抹平一样,“我看这样吧,小方你把视频分成几段,咱们多派几个人分开在几台电脑上同时查看,只要那个女人一出现在镜头里,就不用快进,一定要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仔细查看,看看能不能找出那个女人露脸的画面。”

    方可奇点头说:“行,这个难不倒我。”

    他坐在电脑前熟练地操作电脑软件,很快就把视频细分成了几个文件,然后发到几台电脑里,由七八名刑警分头观看和检查,如此一来,工作效率就高多了。

    花费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经过大家对所有视频反复查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个女人由始至终,确实没有在视频里露出过自己的脸。

    “不过,”欧阳若向队长报告时说,“我们找到了一个她的侧脸镜头,这是所有视频中监控探头唯一捕捉到的她的脸部镜头。”

    龙毅凑到她的电脑前看看,定格在电脑屏幕上的是一个女人侧身站立的画面,将其脸部放大之后,可以从视频里看到其大约三分之一的面部,虽然轮廓比较清晰,但还是看不清相貌,或者说无法掌握其明显的脸部特征。

    方可奇两手一摊,说:“你们该不会以为咱们警方的人脸识别系统凭着这三分之一张脸,就能将这个女人找出来吧?”

    老毕看他一眼,点头说:“这个确实有点困难。”

    “就凭这三分之一张脸,咱们的人脸识别系统是肯定无法找出这个女人的。”龙毅抱着胳膊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光看着这三分之一的侧脸,谁也不可能认出这个女人来,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跟她熟悉的人。”

    “对,虽然这只是一个侧脸,但大概轮廓已经有了,如果是熟人,或者曾经见过她的人,或许能够将她识别出来。”

    龙毅把手一挥,果断地道:“把这个视频资料拿去给技术科的小贞,请她尽最大努力提高清晰度,然后把这张侧脸镜头截图保存下来。”

    “行,我这就把移动硬盘拿去技术科。”方可奇自告奋勇地说。大家不由得会心一笑,技侦员小贞是他女朋友,不过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忙案子,估计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说话了。这小子正好借这个机会去会会女朋友。

    半个小时后,方可奇手里拿着几张打印的照片回来了。照片上现出的是那个神秘女人的上半身,侧脸,短发,瘦脸,看起来不算太年轻,年龄介于30岁至40岁。

    龙毅让方可奇将照片多复印一些,发给所有办案人员,然后大家拿着这些照片分头走访宋朝阳的老婆、同事、邻居等,看有没有人认识照片上这个女人,然后再在他家周边范围走访群众,看有没有谁见过这个女人。

    下午的时候,各路人马陆续返回,龙毅一看大家脸上沮丧的表情,就知道没有查到什么线索。他心里虽然着急,却也不能表露出来,说了几句鼓舞大家情绪的话,但好像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悲观的色彩。

    “龙队,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从宋朝阳家周围的那些站街女入手调查。”欧阳若说,“现在咱们不是高度怀疑宋朝阳是死于某个站街女之手吗,如果这个侧脸女人真的跟宋朝阳的死有关,或者干脆说她就是杀人凶手,那她很可能就是那些站街女中间的一个,所以我觉得拿着她的照片去问问那些站街女,很可能能问出点头绪来。”

    “嗯,你说得有道理,”龙毅开始布置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咱们就拿着照片去找宋朝阳家周围的那些站街女,当然也包括那个郑艳艳在内,向她们打听一下。不过这些女人一般都是晚上出来拉客,所以咱们现在休息一下,晚上再展开行动。还有,警服就不要穿了,便装行事。”

    晚上,在熟悉当地情况的辖区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专案组组员拿着那个女人的侧脸照片,将躲在宋朝阳家附近几条街巷阴暗处拉客的站街女都询问了一遍。有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十分警惕,对陌生人的提问不愿回答,便衣警察们少不得掏出些小费,这才打消了她们的顾虑。但尽管如此,最后调查的结果仍然令人大失所望,根本就没有人能认出图片上的这个女人。

    大家回到局里向龙毅反馈各自的调查情况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龙毅看着大家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如果不是案情紧急,他甚至想明天给大家放一天大假,至少让大家回去睡个好觉,补充一下睡眠。

    “龙队,我觉得我们的调查方向可能错了。”欧阳若说话的语速非常慢,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开口的,“从这张侧脸照片来看,我觉得这个女人应该在四十岁上下,这个年纪的女人做站街女,是不是有点老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女人很可能不是咱们所认定的站街女?”方可奇看着她问。

    “是的,如果她不是站街女,那些总是于黑夜里出没在街头巷尾的真正的站街女,自然就不会认识她。”

    “这倒也是。”方可奇点点头,脸上出现迟疑的表情,“可是从咱们现在调查到的情况来看,杀死宋朝阳的就是一名站街女,如果这个只露出三分之一张脸的神秘女人并不是站街女,那咱们对她的调查岂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对,话不能这么说,”本来一直在认真倾听大家讨论案情的龙毅忽然说,“从她在荷花广场跟踪宋朝阳的举动来看,确实十分可疑。宋朝阳临死前跟一个女人吵架,女人说他睡了自己又不肯给钱,于是两人才翻脸动起手来。刚听到这几句对话,让人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女人很可能是个站街女,但仔细一想,好像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大家一齐望着他。

    “可能这个女人是宋朝阳的情人呢?他以金钱为饵,诱骗人家跟他上床,提起裤子后却翻脸不认账。这样一来,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个良家妇女,跟那些操皮肉生涯的站街女完全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大家听罢一齐点头,觉得并不能排除队长推断的这种情况。

    方可奇一边转着有点发酸的脖子,一边问:“龙队,那照你这么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龙毅扭过头来看他:“那你觉得呢?”

    方可奇牙疼似的挠挠腮帮子说:“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你了。”

    欧阳若看着放在桌上的那张女人侧脸照片,皱眉想了一下,说:“我觉得目前咱们手里唯一能指望得上的线索,就是这三分之一张脸了,但从现在的调查结果来看,情况并不乐观,咱们问遍了宋朝阳周围的人,并没有人能认出这个女人。我在想,是不是咱们调查的范围太小了,不能只围绕宋朝阳身边及他家附近的人展开调查。”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的调查范围要扩大到全市范围内?”方可奇面露难色,“如此一来,咱们的工作量可就大大增加了,而且工作难道也很大,说是大海捞针也不为过吧。”

    “要不这样吧,咱们还是发动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来帮助咱们破案。”龙毅在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后说。

    欧阳若明白他的意思,说道:“龙队,你是说还是用那招老办法,上电视和报纸?”

    龙毅说:“对,立即请电视台、网站和报纸把这张照片公布出来,寻找目击证人,或者认识这个女人的人。”

    大家都点点头,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立即去办,如果来得及的话,我让电视台从今晚开始,”欧阳若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时分,“哦不,应该是从今天早上开始,立即滚动播放这条新闻。”她拿着照片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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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奋斗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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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7-16 06:05:39 | 显示全部楼层
    九章
    小白探案

    “主人主人来电话了,主人主人来电话了……”

    美女作家夏小白被手机来电铃声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8点多了。她眯着眼睛看一下手机屏幕,打来电话的是她的图书责任编辑米月。米月在电话里告诉她说,她的这本《小白探案之寻肾者》目前市场反应十分火爆,有可能成为年度畅销书,出版公司这边想给她策划一个全国签售活动,这活动的第一站嘛,就安排在她的家乡南州市,然后再转向北京广州上海等大城市。如果她没有意见,公司这边会很快把活动方案发给她过目。

    夏小白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撑起身子靠在床头说:“行,我这边没问题。”

    然后米月又在电话里问:“夏老师,您的新书准备得怎么样了?目前《小白探案之寻肾者》风头正健,我建议您还是借着这股东风赶紧推出新作品,这样才能让这种火爆的局面延续下去。还有,您要是有新作品就别给网站了,直接给咱们公司运作吧,保证收益要比他们那边高出几倍。”

    “行,下一本书我正在构思之中,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能跟读者见面了。”

    夏小白在电话里轻松一笑,但她脸上却看不到半点高兴的表情。

    等对方挂断电话后,她狠狠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心里暗骂:奶奶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要是能写出新书还用你催吗?

    《小白探案之寻肾者》的火爆,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创作上的灵感,直到现在她脑子里仍然是一片空白,下本书写什么,还完全没有头绪。编辑米月已经在电话里催问她好几次了,她自己也正为这事烦着呢。

    一个电话让睡惯了懒觉的她顿时睡意全无,她烦躁地掀开被子,翻身起床。床边的小桌上摆着一本书,正是她那本超级畅销书《小白探案之寻肾者》。她心里暗自叹气:这是我最火的一本书,该不会也是我创作生涯中的最后一本书吧?难道我真的武功全废,再也写不出像样的东西了?她拿拳头敲一下自己的头,好像要从里面敲出一部小说来一样。

    洗漱完毕,肚子就有点饿了,她换了件衣服,下楼到小区外面吃早餐。

    她所居住的凤凰花苑小区门口,有一家早餐店做的汤米粉爽滑可口,再拌上一点老板娘秘制的辣椒酱,那可真是风味绝佳。她来得有点晚,小店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她就在门口的一张小桌边坐下,点了一碗自己最爱吃的肉丝汤米粉。

    她坐在门口一边等着汤米粉上桌,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街道对面的建筑工地发呆。那一片地,以前叫作木桹街,是一个城中村,从去年开始村民就已经搬空,城中村改造工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一幢幢高楼大厦和电梯洋房已经初现雏形。据说这里将会建成一个五星级小区,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在这里买套房子坐等升值,忽然听到屋内电视机里播放警方寻找目击证人及知情人的声音,她急忙回头看起来。

    电视新闻里说,三天前,也即5月8日晚上8点左右,环城南路安和里国营机械厂宿舍楼内发生命案,被害人宋某阳被人杀死在自己家里。经警方调查发现图片中的这名女性与案件有重大关联,此人于案发前十天左右的时间里经常在安和里荷花广场内出现。现寻找目击证人及知情群众,如能协助警方查明此名嫌疑人身份为警方破案提供帮助者,警方将给予奖励。随即画面一转,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被放大的照片,照片中是一个女人的侧脸上半身,穿着一件藏青色外套,大约有三分之一张脸对着镜头,面部轮廓还算清晰。照片在电视里停留了大约五秒钟,然后就跳出了一个卫生巾广告。

    但是那张女人三分之一脸部的照片却留在了她脑海里,让她有种挥之不去的感觉,她皱起眉头不自觉地敲了一下桌子:这个女人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啊!

    “来了来了!”她敲桌子的声音被老板娘听见,老板娘以为是在催促自己,急忙将一碗刚煮好的汤米粉端上来。

    夏小白拿起筷子吃早餐的时候,心里还在纠结着:为什么这个女人总给我一种似曾见过的感觉呢?她把自己的熟人圈子在脑海里过滤一遍,并没有与其相似之人。既然不是自己认识的熟人,难道是曾经与自己有过某种接触的陌生人?

    她又把自己这几天的生活轨迹回忆了一遍,好像也没有接触过给自己留下特别印象的人啊。

    “下面播放一条南州警方寻找重大刑事案件目击证人的消息。”电视机里又传来新闻主播那洪亮的声音。看来这应该是警方的意思,这条新闻一直在电视台滚动播出啊。

    夏小白扭头把新闻重新看一遍,当见到那个女人小半个侧脸的照片时,她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人我肯定在哪里见过!可是这张脸,这个女人,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之间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吃完早餐回到家里,她打开手提电脑上网搜索一下,这条电视新闻果然已经在网上传开了。

    她点开网络视频,把这条消息翻来覆去又看了好几遍,最后按下鼠标,把画面定格在那小半张脸上。一张并不十分清晰的侧脸照,让人根本无法看清相貌,但却让她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

    她一面对着电脑屏幕想着心里的事,一面在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不知怎么的,就打开了手机相册,用手指随意拨弄几下,手机屏幕上忽然滑过两张照片,一下就将她的目光吸引过去。

    照片拍摄的是一个小小的楼道,阴暗的光线里,有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来。

    她记了起来,这两张照片是她上个月在园林路28号吴墨家楼下拍摄的。当时她正在楼下街道边徘徊,看见旁边理发店里的人似乎注意到了自己,于是她佯装在看街景,并拿起手机随手咔嚓了两张照片。

    当时她也并没有多加留意,事后回来翻看手机时,才发现照片里居然拍进了两个女人。前面一个女人二十多岁年纪,长得还挺漂亮,因为她对吴墨命案十分关注,后来才从网络新闻里知道,这个年轻姑娘就是住在吴墨对门的鲁建明的女儿小茜。当时她正下楼去酒店上班。

    而走在后面的那个女人,短发,锥子形瘦脸,身上穿着一件卡其色长袖外套,身后背着一个类似学生书包一样的背包,看起来像是一个走街串巷的推销员。推销员女人一直低着头,像是在看脚下的楼梯,又像是故意不让街上的人看见她的脸。

    再看后一张照片,同样的场景里,两个女人已经走下楼,小茜转身往南边走了,而那个推销员女人则往北边走了。并且推销员女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响动,还警惕地朝她这边望一眼,于是照片就正好拍到她大半个侧脸。就是这个侧脸,竟然与电视里播放的警方正在寻找的另一桩命案的嫌疑人的侧脸高度相似。

    她又把手机里的照片,与电脑屏幕上的照片放在一起做了比对,虽然都只是侧脸照,但无论是脸部轮廓还是神情气质,都十分相似,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同一个女人。

    她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在无意中拍到了这个女人的照片,并且事后也浏览过照片,所以留下一些印象,在电视里见到新闻画面时,立即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时她觉得这应该是一个上楼推销某种产品的推销员,只不过恰巧被她拍进了照片里,而且她拍摄照片的时间是下午6点左右,而吴墨与凶手吵架进而被杀的时间是在晚上7点之后,这中间相差了一个多小时,所以即便事后她翻看照片发现了这个被自己无意中拍到的从楼道里走出来的女人,也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但是现在从警方公布的新闻线索来看,这个女人似乎涉及了最近发生在环城南路安和里的一宗凶杀案,而这个女人又曾于吴墨被杀当晚在吴墨所住的小楼里出现过,这难道仅仅是一种巧合吗?

    她上网搜索三天前发生在环城南路安和里的命案,报纸和电视上的官方新闻都说得比较简单,只是说安和里发生一起命案,死者宋某阳系机械厂退休职工,警方目前正在加紧破案。但本地论坛里一些灌水帖发布的小道消息,却说得更为详细,甚至直接点明了死者姓名和居住地址,说5月8日晚上8点多,居住在环城南路安和里国营机械厂宿舍楼二楼的宋朝阳被一个站街女杀死在自己家里,事发当晚楼下邻居曾听到死者家里传出摔碎啤酒瓶的声音,然后又听到死者跟一个站街女吵架,再后来这个站街女就用匕首刺死了宋朝阳,还将其尸体浸泡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据警方事后调查,凶手作案后并没有从楼道里走出来,而是凭空消失在了大楼里。

    看到这里,夏小白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如果网上的小道消息是真的,那这个宋朝阳被杀案,与吴墨之死就真的是太相似了,都是发生在晚上,都是先从屋里传出摔碎东西的声音,引起附近邻居注意,然后再传出凶手与被害人的吵架声,最后凶手居然都没有从楼梯间走下来,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布满防盗网的楼房里消失无踪。如果说相似的案情是一种巧合,那被警方认定的宋朝阳命案的犯罪嫌疑人居然也在吴墨命案现场出现过,这就绝不可能是巧合了。

    “难道两宗命案,竟是同一凶手所为?”她心里突然跳出了这个念头。

    她在手提包里找出那天那个名叫欧阳若的女警官留给她的名片,拿起手机正要打电话报警,可是按下一长串电话号码后手指碰到拨打键时又停住。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连环凶杀案,这不正是悬疑小说中最吸引人的桥段吗?现在自己手里已经掌握了连警方也不知道的决定性线索,如果自己抢在警察之前将这个案子破了,作家变成了现实版的“神探小白”,一定会引起轰动效应吧。还有,如果自己一边破案,一边把探案笔记写出来,岂不就是一部绝好的小说?

    “对,就这么干!”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忽然兴奋起来,现实版的“神探小白”把警察都破不了的连环命案给破了,想想都刺激!

    可是要怎样才能破案呢?她笔下的神探虽然侦破过无数奇案怪案,可那都是在虚拟世界里,现在要她在现实世界里破案,好像还真有点难度。她细想一下,觉得要想破案,首先得查明照片中这个女人的身份,把她找出来,就相当于找到了凶手。

    可是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女人,而且她也没有警方那么多资源,既不能派出众多人手漫天撒网拿着照片到大街上逢人便问,更不可能让电视台播放滚动新闻寻找目击证人。说到底,还得靠她自己一个人去调查线索、分析案情和寻找凶手。

    她把那两张照片传送到电脑里,放大之后仔细看了,已经基本能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面部容貌,但现在的问题是,虽然她知道了这个女人的长相,可是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她,那绝对是一件比大海捞针还困难的事啊。

    她关掉电脑里的照片,又开始上网搜索与这两个案子相关的情况,希望能从中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但网上关于这两个案子的新闻和帖子并不多,看了一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

    她有个文友在市公安局宣传科上班,打电话过去问一下,文友手里也没有掌握什么内幕消息,还警惕地问她打听这些干什么。夏小白撒了个谎说:“我这不是看这两个案子有点特别嘛,想把它们写进小说里去。”文友说:“这样啊,那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在不泄密的前提下,我可以提前向你透露一点,不过等你出了新书,可得送我一本。”

    对着电脑呆坐着,在网上东看看西瞧瞧,很快一个上午就过去了。中午她懒得买菜做饭,泡了一包方便面,吃完后接着研究案情。

    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应该从那两张照片开始入手调查。她又在电脑里翻出那两张照片,放大后一张一张仔细查看,这一次却有了意外发现。那个女人下楼时似乎突然刮过来一阵风,她外套的衣领被风吹开了一点,露出了里面穿着的一件白色T恤,T恤左边胸前好像还有一个小图案。

    她将鼠标移到图案处,再滚动鼠标滚轮放大照片,发现那个图案竟然是一个蠢萌萌的小狗头像,下面好像还有两个小字,但照片已经放到最大还是无法看清那是两个什么字。

    她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图案应该是一个logo,有可能是衣服的品牌,也有可能是类似于校牌厂牌之类的其他标志。

    她把这个图案截图后发到南州论坛里,并在帖子里说,跪求高人指点,这个是什么标志?

    不到半个小时,就有网友在下面回帖说,这个是南州市建行路旺旺宠物店的logo,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该网友还发上来一张图片,说是自己在去这家宠物店买狗粮时顺手拍下的该店标志。

    夏小白认真看了他发上来的图片,图中的小狗形象果然与自己照片截图中的一模一样,只是他的图片更为清晰,而且狗狗下面的两个字也看得很清楚,写的就是“旺旺”二字。她差点抱着电脑亲一口,有人说网络是万能的,看来还真不假啊!

    她立即驱车来到建行路。建行路并不长,从东到西不到一公里距离,因为建设银行南州支行那栋八层高的办公大楼就建在这里,所以这条路就被命名为建行路。

    她开车经过建行门口,再往前行不远,果然看见路边有一家宠物店,店名就叫作“旺旺宠物店”,招牌上还印着一个醒目的logo,是一个小狗的头像,下面写着“旺旺”两个艺术字。看来那位网友还真没有骗她。

    她在街边停好车,信步走进店里。店面颇大,进门左手边是一个柜台,里面摆着一些狗粮猫食,右手边是一个用玻璃隔出的小房间,里面用笼子装着一些待售的猫猫狗狗。再往里去,分开有左右两道门,左边门上写着“宠物寄养”,右边门上写着“动物诊所”。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一名年轻的男店员迎住了她。夏小白看了对方一眼,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长袖T恤,左边胸前印有宠物店的logo,看起来跟她在照片里看到的那个女人穿在外套里的T恤款式相同,估计这就是这家宠物店的员工工服。

    见店员发问,她本想直接说自己是来找人的,但转念一想,如果贸然开口询问,对方不一定会对陌生人的提问如实回答,于是改口说:“我想给家里的猫咪买点猫食。”

    店员将她引到柜台前,热情地向她推荐了几种不同类型的猫食,夏小白意不在此,胡乱买了两种。付钱的时候,她本想拿出手机打开照片问他店里有没有这个员工,可是一抬头,却看见柜台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员工岗位职责公示牌,上面分成几个部门,每个部门员工的姓名、照片及岗位都写明在上面。

    她细看一眼,心里忽然一阵狂跳,就在“动物诊所”下面,贴着一个女人的红底证件照,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她手机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凑到近前再看看,没错,这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女人。再看照片下面,写着这个女人的名字:陶玉仙。

    她往动物诊所那边瞧了瞧,屋里只坐着一个男人,趁着店员找零钱的时候,她很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个……陶玉仙陶医生没在吗?”

    店员摇头说:“她不在,今天只有钟医生上班。”

    夏小白这才注意到在动物诊所下面,除了陶玉仙,还贴着一位姓钟的男宠物医生照片。

    她抑制住自己狂跳的心,问:“那陶医生什么时候上班?”

    “这可说不定,她原来是咱们店里的专职宠物医生,最近一段时间说是家里有事太忙,就申请调岗做了兼职医生,不用每天来打卡上班,只有在钟医生忙不过来,或者有人专门预约她的时候,她才会回来店里上班。”

    夏小白点点头,脑子里则在快速转动着,接过店员从店台上递过的零钱说:“我有一个朋友,她家的狗狗病了是陶医生给治好的,正好我家猫咪今天受了伤,我想预约陶医生可以吗?”

    店员说:“可以啊,这样吧,我现在打电话通知陶医生来上班,你大概一个小时后带着你的猫咪过来吧。”

    “那行,我这就回家把我们家的猫咪带过来。”夏小白向店员道谢后,从宠物店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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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 签到天数: 57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7-17 07:08: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卷杀 无止 境
    (下)

    第一章
    深夜买毒

    夏小白离开旺旺宠物店后,立即开车来到另一条街上,找到了另一家店面很小的宠物店。店主是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她问:“有猫卖吗?”她家里根本没有养猫,所以要想请陶玉仙这位宠物医生给自己的猫咪治病,那她得先买一只猫才行。

    “你想要什么猫?”

    男人用手指了一下,旁边阴暗的屋角里堆着几个小笼子,里面关着好几只猫。

    “随便什么猫都可以,”夏小白想一下,又补充说,“就要最便宜的那种吧。”

    店主脸上顿时露出鄙夷之色,随手提起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一黑一白两只中等体形的猫:“那就这种吧,中华田园猫,两只猫总共一百元。”

    “我只要一只就行了。”

    “这两只猫一公一母,本就是一对儿,”店主有点粗暴地说,“如果只要一只,那就八十元吧。”

    夏小白也懒得跟他计较,掏出八十元钱递给他,说:“我就要那只母的。”

    “白色的是母猫。”

    店主用沾着口水的手指把钱数一遍,确认数目无误之后,才打开笼子将那只白猫拎出来塞给她。

    夏小白说:“能不能送个笼子给我啊,总不能叫我用手把猫拎回去吧?”

    “笼子没免费的,最便宜的五十元一个。”店主翻了一下白眼。

    夏小白又好气又好笑,不想耽搁时间,就说:“行行行,我买了,赶紧给我吧。”

    店主收了钱,从身后拿出一个小铁笼给她。她正要把白猫装进去,谁知原本跟白猫关在一起的那只黑猫趁着店主没有关好笼子,忽的从里面蹿出来,龇着牙瞪视着夏小白,像是想要从她手里把同伴救出来。

    夏小白吓了一跳,赶紧把白猫塞进笼子。店主对着黑猫骂:“死猫,竟敢自己跑出来!”伸手要将它抓回去,黑猫凶相毕露,伸出尖利的爪子,猛地抓在他手臂上。

    店主“哎哟”一声,急忙缩手,黑猫留恋地看了白猫一眼,哧溜一声,从店门口跑出去。店主叫骂着追出门,哪里还看得见它的影子。

    夏小白用笼子提着白猫从宠物店走出来。她的白色SUV就停在不远处的小街拐角处。她来到自己车边,瞧见左右无人,就将白猫从笼子里拎出来,抓住它一只前脚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那只猫脚顿时被折断。白猫痛声惨叫,浑身颤抖。

    突然间“嗷”的一声,刚才从宠物店逃走的那只黑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张嘴龇牙咬向夏小白手腕。

    夏小白大吃一惊,急忙缩手,“哧”的一下,衣袖已经被咬去一块。这可是她花了两千多元买的新衣服呢!夏小白不由得无名火起,一抬脚,将黑猫踢出好几米远。

    黑猫在地上翻几个滚,又迅速爬起来,愤怒地瞪视着她,比着两只前爪,随时想扑上来救出同伴。夏小白赶紧提着白猫上车,黑猫扑过来的时候,正好一头撞在车门上。

    夏小白对这纠缠不休的黑猫杀心顿起,启动小车后,一打方向盘,猛地朝它碾压过去。黑猫凄厉地叫一声,夹着尾巴逃走了。

    夏小白回到旺旺宠物店,时间刚好过去一个小时。她问店员陶医生来了吗,店员说已经来了,正在诊所里等着你。夏小白提着白猫走进动物诊所,只见屋里除了那名姓钟的男宠物医生,还多了一个女人,身上穿着店里的工服,正背对着门口在翻一本宠物杂志。

    夏小白轻轻叫一声“陶医生”,那个女人转身抬头,朝她轻轻点一下头。夏小白往她脸上快速地瞄一眼。这女人四十来岁年纪,瘦脸,高颧骨,尖下巴,短头发,眉框突出,眼神中透着一股看透世间沧桑般的冷漠。没错,就是照片中的那个女人。

    陶玉仙见她有点发呆,就问:“有什么事吗?”

    夏小白回过神来,忙道:“我家的猫咪摔断了一条腿,想请您帮我给看看。”她赶紧将白猫从笼子里拿出来。

    陶玉仙点点头,先洗了手,又往身上罩了一件白大褂,这才从她手里接过白猫,在断腿处仔细检查之后,抬头盯着夏小白说:“这个伤应该不是猫咪自己摔的吧?我看是有人故意把它的脚扭断的,什么人竟然这么残忍?”

    夏小白心里一跳,暗道这个兽医果然厉害,忙改口说:“其实是被我男朋友虐待成这样的。”

    “你男朋友?”陶玉仙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夏小白说:“是这样的,我今天跟男朋友提出分手,谁知他听了之后大发脾气,不但打了我一个耳光,还朝我家猫咪撒气,把它的脚给打折了。真是心疼死我了!”她挤挤眼睛,做伤心欲哭状。

    陶玉仙这才点头道:“你做得对,对猫也能下这样的狠手,这样的男朋友趁早别要,要不然以后断手断脚的可能就是你。”

    “是是是,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要跟他分手。”夏小白忙不迭地点头。

    陶玉仙又给白猫做了详细检查,说:“情况比较严重,得立即给它手术。”

    夏小白朝她鞠了躬:“那就拜托陶医生了。”

    陶玉仙先给白猫打了麻药,将白猫麻醉之后,才将它断腿处的皮肉切开,清理碎骨,续接断肢,然后清创消毒,包扎伤口。夏小白见手术做完好一会儿了,白猫仍然没有醒来,有些担心地问:“它怎么还没有醒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陶玉仙一边洗手一边说:“没事,你放心,这是麻药的作用,你可以先带它回去,大约半个小时后它就会自己醒过来。”然后又向她交代了一些照顾受伤猫咪的注意事项。看着她对白猫的满脸关切之情,夏小白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警方是不是搞错了,一个连对小动物都这么有爱心的宠物医生,怎么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她向陶玉仙道了谢,然后又到柜台支付了诊金,这才提着白猫走出旺旺宠物店,回到自己车里。但启动小车后,她并没有离开太远,而是在前方一百米外的街道边停下,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宠物店大门口的动静。不大一会儿,就看见陶玉仙脱下白大褂走出大门,骑上了一辆停在门口的女式摩托车。夏小白看看表,已经接近下午6点,她应该是下班回家了。于是等陶玉仙开着摩托车从自己小车边经过时,她立即启动小车悄悄跟上去。

    陶玉仙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摩托车后面还跟着一条尾巴,离开建行路后拐进一家菜市场,买了几样小菜,然后又把摩托车开上明珠大道,行驶了二十来分钟,最后拐进了麻绳巷。看这巷名就知道,这是一条七曲八拐的小街。

    陶玉仙在巷子里拐了好几个弯,最后在一幢四层高的居民楼前停下车。那楼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陶玉仙把车锁在楼梯间,提着菜上楼去了。二楼很快传来用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有一间房子里亮起了电灯。夏小白观察了一下,从一楼的门牌号来判断,陶玉仙应该是住在二楼的204房。

    知道她的住址就好办了!夏小白并没有在楼下多作停留,很快就开车离开。在外面吃过晚饭回到家,她打开电脑一边把今天的调查日记写下来,一边在心里思考着,自己已经找到警方要找的犯罪嫌疑人,并且已经知道她的落脚点,要不要通知警方来抓人呢?仔细一想,还是不要了,要是这时候通知警察,他们立即把陶玉仙抓起来,后面就没她什么事了,那她的小说也就写不下去了。

    她合上手提电脑,站起身光着脚板在地毯上踱着步子,心里想,现在虽然找到了陶玉仙,但并不能说案子就已经破了,至少目前还有三个疑问急需解决。第一,找到陶玉仙是杀人凶手的直接证据,自己只拍到她从吴墨所居住的楼房里走下来的照片,而且那还是案发前一小时发生的事,这个跟命案本身并没有直接关系。第二,破解其作案手法,她连杀二人却并没有从死者所居住的楼房里走出来,难道她真的是凭空消失在命案现场的?这第三嘛,自然就是作案动机,一定要查清她跟吴墨及宋朝阳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瓜葛,她为什么要连杀二人。只要把这几个谜题给破解了,自己的小说也就算是圆满完成,到时候警方根据自己小说中的情节走向来破案,最终抓到连环杀人案真凶,这绝对是爆炸性新闻啊!

    夏小白顿时热情高涨,从第二天开始,立即着手对陶玉仙的相关情况进行调查。

    陶玉仙今年38岁,是南州市本地人,从省畜牧兽医专修学院毕业后曾在南州市畜牧局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辞职下海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宠物店。她丈夫叫周迪,是一家农资公司老板。她还有一个儿子,现在在一家品牌电脑专卖店打工。这原本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但是八年前的那一场车祸,让这个家庭从此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和无尽的痛苦之中。

    八年前的一天,她丈夫周迪开车带着她到乡下农村考察农资市场,小车在行经一段山路时,因为撞到一块石头侧翻后滚下山坡,没有系安全带的周迪被巨大的惯性甩出车窗,然后又被翻滚的小车碾压住双腿。陶玉仙因为系了安全带而躲过一劫,只受了点轻伤。后来有个当地农民开着拖拉机经过车祸现场,把周迪救起来后,用拖拉机将他送到镇卫生院,镇卫生院又把伤者转送到南州市人民医院。因为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周迪最终被医生截去双腿,成为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残疾人。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倒也还不算最惨痛的。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周迪手术后回家不久,就发生了严重的细菌感染,后虽多次入院治疗,也没有彻底治好,最后发展成败血症。因为病情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控制,导致周迪出现了脑膜炎、心包炎、骨髓炎等多种并发症。病情反复发作,迁延数年,为了筹钱给他治病,陶玉仙不但将自己的宠物店转手,还把周迪的农资公司也卖了,懂事的儿子也过早地辍学去打工挣钱补贴家用。一家人都陷入了被病痛折磨的痛苦深渊,说是一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也毫不为过。最不幸的是,尽管散尽家财,尽管全家人联手抗击病魔,但去年10月,周迪还是因发生感染性休克而最终死在医院病床上。

    丈夫的离世,对被病痛折磨了七八年的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但对陶玉仙来说,却几乎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甚至投河自尽,想要跟随丈夫而去,幸好被路人及时救起。这几年为了给丈夫治病,公司卖掉了,房子卖掉了,车子卖掉了,家里能换钱的东西全都卖掉了,连儿子小小年纪都出去打工挣钱了。现在丈夫走了,出租房里除了偶尔回家一次的儿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地生活着。

    为了摆脱那种痛苦压抑的生活环境,她接连搬了几次家,直到今年年初,才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家里已经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为了生活,她这才应聘到旺旺宠物店当了一名兽医。但刚刚工作两个多月,她就由于身体原因提出辞职。旺旺宠物店的店主以前曾在她的店里打过工,对这位昔日的老板娘十分同情,于是极力挽留,让她在店里做了一个不用坐班的兼职宠物医生,只有在有需要的时候才回去店里工作,而工资却并没有比全职时少多少。

    调查到陶玉仙的这些基本情况之后,夏小白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会不会她丈夫周迪的车祸跟吴墨和宋朝阳有关呢?

    她又通过一个在交警大队工作的朋友了解到,周迪的那次车祸纯粹是因为他自己操作失误及疏忽大意没有系好安全带造成的,交警最后认定司机负全责,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家属也在责任鉴定书上签字表示没有异议。也就是说这起车祸跟旁人,尤其是跟吴墨和宋朝阳完全扯不上关系。

    难道陶玉仙连杀二人,并不是因为丈夫车祸的事,而是别的原因?夏小白觉得自己又遇上了难题。她蹙着眉头思来想去,感觉到这事还得从陶玉仙身上寻找答案。在这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她一直潜伏在陶玉仙家附近,暗中跟踪和观察陶玉仙,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

    陶玉仙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十分有规律,每天早上6点30分起床,晚上10点左右就熄灯睡觉了,白天有时会到宠物店上一下班,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除了出门买菜做饭,就只会在早晚两次遛狗遛猫的时候出门到附近公园转一下。

    她养了一条黑色的哈巴狗和一只黄色的猫,每天两次带它们出来遛弯是雷打不动的工作。猫和狗已经被她驯得十分乖巧听话,出门逛公园也不用绳子牵着,她在前面走,两个小家伙就在后面乖乖地跟着,就算一不小心跑远了,叫唤一声,马上就能回来。她在公园健身器材上锻炼身体时,猫和狗就静静地趴在旁边陪伴着。不知道是她把这一猫一狗当成自己孩子来养,还是她本身是兽医懂兽性的原因,这一对猫狗极通人性,跟她也特别亲近。

    但是偶尔也有意外发生的时候。那天傍晚6点左右,按平时的习惯,这个时候陶玉仙应该带着猫狗回家吃饭了,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他们困在了公园凉亭里。

    暴雨下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停歇的意思,而且还轰隆隆打起了响雷。那只黄猫被雷声惊到,忽然变得狂躁起来,在亭子里乱蹦乱跳,还嗷嗷怪叫着用头去撞水泥柱子。陶玉仙伸手抱它,却被它在手背上狠狠抓了一下。陶玉仙也顾不得天下大雨,只好抱着它匆匆回家。

    夏小白跟踪调查了陶玉仙一个多星期,并没有任何收获。陶玉仙生活平静而有规律,丝毫看不出她是一个已经杀死两个人的连环命案凶手。夏小白甚至怀疑警方是不是搞错了,也许陶玉仙只是在命案发生时恰巧路过命案现场。就在她对自己和警方的判断产生动摇,感觉到有些气馁就要放弃调查时,这天晚上,她终于发现陶玉仙有了令人意外的举动。

    晚上10点多的时候,已经在陶玉仙家楼下蹲守了一天的夏小白估计监视对象应该会像往常一样熄灯睡觉,打个哈欠正想撤退,却忽然看见陶玉仙从楼上快步走下来,东张西望一番,见周围没有人,就推出自己的摩托车,戴上头盔打着火,骑着摩托车从麻绳巷驶出来。这么晚了她还出门,而且还如此警惕,其中必有蹊跷。夏小白立即驾车跟踪。

    夜已深,大街上行人和车辆都比较少,陶玉仙把摩托车开得很快,转过几条街道,半个小时后,把摩托车开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她在巷子里停车后并没有熄火,而是让车灯一直亮着,她就站在车灯光柱里,不住地看着手表,像是在等人。

    夏小白没办法把汽车开进窄巷,只好在巷口停车,步行进入巷子。巷子两边房子的墙壁上都用白粉刷着一个大大的“拆”字,整条巷子感觉不到一点人气,估计两边的居民都已经搬空,只留下这些等待拆迁的老房子。巷子里没有路灯,除了陶玉仙的摩托车灯所照之处,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夏小白在黑暗中靠近陶玉仙,想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心想,这个女人该不会要在这里第三次作案杀人吧,正在她心里又疑惑又紧张之时,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从一栋房子后面走出来,机警地四下看看,然后走近陶玉仙。

    陶玉仙立即拿出一沓钞票递给他,鸭舌帽数了数钱,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东西递给她,然后转身快速消失在车灯照不到的黑暗中。两人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配合默契,由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等鸭舌帽离开后,陶玉仙才打开那个塑料袋,用指甲从里面挑出一点东西,放在鼻子前仔细闻一下。那是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小半袋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夏小白躲在旁边一个柱子后面,探出头来睁大眼睛看着,一开始她以为那袋子里装着的是面粉,或者是洗衣粉之类的东西,可是转念一想,陶玉仙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拿几千元人民币去买一包洗衣粉?

    当她看到陶玉仙用鼻子去闻那些白色粉末时,她感觉到这个动作有点熟悉,在电影中看到黑社会团伙做毒品交易时,经常会出现这样的镜头。她忽然心里一震,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白粉”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见证了一场只有在港产黑帮片里才能见到的毒品交易。她的心不由得扑通狂跳起来,忽然后颈发凉,感到有些后怕,听说毒贩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自己刚才要是稍不小心弄出点响动,那个鸭舌帽会不会像电视里一样,立即掏出一把手枪来对着自己就是一枪?

    陶玉仙收好那一包白粉,掉转摩托车头,很快就从巷子里驶出来。

    夏小白松了一口气,从柱子后面跳出来,正要去外面取自己的车,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好像有人悄然靠近她一样,她不由吓了一跳,以为是刚才那个毒贩发现她的行踪,所以去而复返,回头一看,果然瞧见黑暗中有一个影子在闪动,她吓得差点惊叫起来。仔细辨认一下,才看清原来不知是谁家的窗帘从破烂的窗户里被风吹了出来,正在随风飘动。她一摸额头,已是一头冷汗。

    夏小白走出巷子,陶玉仙的摩托车已经开出好远,她急忙钻进自己车里,迅速地跟上去。陶玉仙并没有再绕弯路,而是直接回了家。

    夏小白跟踪到她家楼下,见她很快就熄灯睡觉,也只好就此结束这一天的跟踪监视工作。

    在开车回自己家的路上,夏小白仍然不敢相信陶玉仙竟然是一个瘾君子。但细细一想,却又释然,陶玉仙家里接连发生变故,她遭受那么大的打击,在这种时候染上毒瘾,靠毒品来麻醉自己,好像又是意料中的事。

    回家后,她又忽然想到,会不会是因为毒品问题,让陶玉仙跟吴墨、宋朝阳之间产生了某种矛盾,最后导致她举刀杀人呢?她想着这个问题,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她又专门针对吴墨、宋朝阳和毒品有无关系展开调查,据吴墨的朋友及宋朝阳的妻子、邻居反映,这两个人根本没有碰过毒品。这一下,夏小白也有点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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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奋斗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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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7-17 07:08: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暗夜窥凶

    第二天,在陶玉仙身上又发生了一件让夏小白意想不到的事。

    早上的时候,陶玉仙带着一猫一狗在公园里散步,走到太空漫步机旁边时,忽然“哎哟”一声晕倒在地。正在太空漫步机上锻炼身体的一个男人急忙走过去将她扶起坐在地上,又掐了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苏醒过来。

    男人担心地问她怎么样了,陶玉仙说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抖索着掏出几颗药:“大哥,能不能帮我找点热水服药?”

    公园里并没有饮水机,周围也看不到什么人,这一时之间哪里给她找热水去?男人左右瞧瞧,犹豫一下说:“那个……我家就在公园旁边,要不我扶你到我家里休息一下,顺便给你倒点热水吃药。”

    “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小事而已!”

    男人扶着她从公园侧门走出去,穿过马路,走向对面一幢楼房。他打开一楼一间屋子的大门,搀扶着陶玉仙进去坐下。那一猫一狗也乖乖跟在主人身后。大约十几分钟后,陶玉仙已经恢复过来,一面道谢一面从男人家里走出来。

    回到公园,离开那个男人的视线后,陶玉仙没有多作停留,带着猫狗脚步匆匆地回了家。从那急促的步伐里,夏小白完全感觉不到她是一个刚刚因身体虚弱而晕倒的病人。回想一下陶玉仙这几天在公园的举动,她每天都要站在扭腰器上扭腰摆臀锻炼好久,但目光却似乎一直在看着马路对面那栋楼。而今天这个帮助她的男人就住在那栋楼的一楼。

    夏小白这才恍然大悟,其实陶玉仙根本不是在锻炼身体,而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那个男人家里的情况啊!

    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来头,陶玉仙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接近他呢?夏小白到那栋楼里去打听了一下,那个男人的基本情况很快就搞清楚了。

    男人姓聂,名叫聂国富,今年45岁,是一个长途货运司机,工作时间并不是很规律,有时出门运货一去就是十天半月,有时待在家里没活干,一闲就是两三个星期。他已经跟老婆离婚好几年,如今还过着单身汉的生活。

    夏小白还想打听出一点更详细的情况,无奈左右邻舍跟他交往不深,所知有限,再也问不出更多信息。

    下午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夏小白只得躲回到自己停在巷口的小车里避雨。直到傍晚,雨才停住。陶玉仙带着猫和狗准时出来遛弯,刚刚雨过天晴,公园里人很少。她在公园里转一圈,正好碰见早上救过她的聂国富在跑步机上跑步。

    聂国富瞧见她,一边擦着汗一边从跑步机上跳下来,迎住她,脸上带着笑意,正要开口问她身体怎么样了,谁知陶玉仙忽然冲上前,扬手“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

    聂国富吓了一跳,捂着脸问:“你……你干什么?”

    陶玉仙用带着哭腔的声调说:“你不是说好跟你老婆离婚之后,就马上跟我结婚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你说什么?”聂国富愣住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结婚?”

    “现在又不承认了是吧?是不是在外面又有相好的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去死吧……”陶玉仙越说越激动,又抬起手来要打他。聂国富这次有了防备,偏头躲过。陶玉仙一跺脚,捂着脸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不要说聂国富一脸莫名其妙地呆立在那里,就连隐身在花坛背后的夏小白也看得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明白陶玉仙这是唱哪一出。难道她跟这个聂国富之间,真的有什么感情纠葛?可是看聂国富的反应,完全不像这么回事啊。而且昨天陶玉仙在公园晕倒的时候,聂国富还救过她,如果两人真有什么关系,昨天就应该会有所表露啊。如果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特殊关系,那陶玉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她疯了,还是……

    夏小白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陶玉仙因为吸食毒品而产生幻觉,错把这个男人当成自己的情人了?她心里的疑团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前面还有一大堆疑问没有在陶玉仙身上找到答案呢,后面的谜团又堆了上来。看来这个陶玉仙,还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

    晚上7点多,夏小白蹲在麻绳巷一个拐弯的位置,正在一边啃着饼干一边观察着陶玉仙家里的动静。几块饼干还没吃完,就看见陶玉仙从自家楼道里匆匆走出来,不过这次却没有骑摩托车,而是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就低着头,快步往公园方向走去。

    夏小白看见她背上背了一个背包,颜色和款式都很老土,有点像小学生背的书包,她忽然心中一动,她拍到的那张照片里,陶玉仙从吴墨家楼道里走出来时,不就是背着这个背包吗?

    她猛地站起身,已经预感到今晚一定会有事情发生,连手里的饼干也不吃了,往地上一扔,迈开脚步,悄无声息地跟在陶玉仙背后。同时她还把手机放进上衣口袋,露出摄像头,想把陶玉仙的行踪录下来,以作为自己以后写小说的原始素材。

    已经进入夏天,天气炎热起来,人们都躲在家里吹空调,公园里只有几个老太太在扭着屁股跳健康舞。陶玉仙从灯光照不到的花坛后面走过,从公园侧门穿出,然后又向两边瞧瞧,见小街上并没有行人,于是穿过马路,站在聂国富家的台阶上轻轻敲了敲门。

    聂国富家里亮着灯,挂在外墙上的空调外机正呼呼运转着。听见敲门声,聂国富很快打开了门,可能是刚刚洗完澡,他上身穿着一件背心,下身穿着一条工装短裤。看到陶玉仙他显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摸一下曾被她打过的那半边脸。

    陶玉仙向他说了几句什么,似乎是在解释今天下午自己的失礼举动,聂国富听了这才一脸释然地点点头。

    陶玉仙回头张望一下,街道上路灯昏暗,仍然看不到一个人影。她又向聂国富说了一句什么,聂国富似乎没有听清楚,身体前倾,凑近她想听得真切一些,陶玉仙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之类的东西,在他口鼻处捂一下,不过几秒钟时间,聂国富就靠着门框软瘫下去。陶玉仙一面回身四顾,一面敏捷地跨进门去,然后反手将大门关上。

    夏小白躲在马路对面一棵歪脖子树背后,探头看着这一切,一颗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她很想冲过去打开门看看陶玉仙到底在屋里对聂国富做了些什么,可是她又怕自己靠得太近会打草惊蛇,被陶玉仙发现。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陶玉仙先是从屋里探出头,看见大街上正好有几个人走过,立即又关上门,等那几个人的脚步声远去,她才重新打开门,脱下套在鞋子上的鞋套后,迅速地从屋里走出来,并且用戴着手套的手反手将门带上。

    夏小白躲在暗处连大气也不敢出,她发现陶玉仙身上的背包似乎瘪了下去,可以肯定原本装在背包里的某些东西被她留在了聂国富家里。

    陶玉仙从侧门进入公园,沿着来时的路,快步往家里走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夏小白才敢从黑暗中跳出来,跑到聂国富家台阶上,用手推一下门,那门已经锁上,从外面无法打开。但门板与门框结合处却留着一道几毫米宽的缝隙,有一丝灯光从屋里透出来。她凑到门缝前眯着眼睛往屋里一瞧,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屋子里,聂国富仰面倒在一张沙发上,胸前赫然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正从他身体里汩汩流出。再往旁边看,沙发另一头的桌子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一只猫,仔细一看,这可不就是陶玉仙家的那只大黄猫吗?紧贴着大黄猫身边,桌子的边沿处还放着一只热水瓶,底部已经有一大半悬空在外,只要大黄猫苏醒过来轻轻一碰,热水瓶就会从桌子上掉下来摔个粉碎。大黄猫的肚子下面还用透明胶布绑着一个香烟盒大小的东西,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夏小白见到命案现场这些巧妙的布置,心里已经渐渐明白过来。她看看手表,这时正好是晚上8点。她又退回到马路对面的黑暗处,耐心等待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果然如她所料,大约一个小时后,忽然从聂国富家里传出“砰”的一声响,她知道那是大黄猫苏醒后碰掉了热水瓶的爆裂声,然后屋子里很快传出聂国富与一个女人争吵的声音。

    “你……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好跟你老婆离婚之后,就马上跟我结婚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结婚?”

    “现在又不承认了是吧?是不是在外面又有相好的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去死吧……”

    又过了两三分钟,厨房那边的小窗户里闪过一道暗影,原来是大黄猫从防盗窗里钻了出来,它显得有点狂躁,差点一头撞到路边一个晾衣架上,但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撒腿往自家方向跑去……

    夏小白又在黑暗中潜伏了近半个小时,聂国富家里再也没有一点声响传出。她知道陶玉仙的杀人计划已经大功告成,而她也已经大致明白了陶玉仙诡绝的作案手法,这才心满意足地从现场离开。

    后面的案发经过,是夏小白从网络新闻里看到的。

    第二天,也即6月3日早上,聂国富所在的运输公司老板打电话到聂国富家里,通知他出车,但座机没有人接,打他手机,也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老板也没有多想,中午的时候又给他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派一个员工到聂国富家里去看看。

    那个员工来到聂国富家门口,看见屋外的空调机一个劲地响着,屋里却没有半点动静,敲了半天门也无人理睬,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趴到门缝里往屋内瞧了瞧,隐约看见聂国富像个死人一样躺在沙发上,身上还插着一把匕首,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赶紧掏出手机给老板打电话。老板在电话里骂:“猪啊你,给我打电话干吗,赶紧打110啊!”

    110接警后,刑警大队的人很快就赶到现场,破门而入之后,果然发现屋主聂国富已经被人杀死在自己家里,死亡时间大约是前一天晚上,也就是6月2日晚9点至半夜12点,因为屋里冷气开得很足,影响了尸体的正常变化,所以法医短时间内无法给出更精确的死亡时间。

    而之所以认定案件发生在晚上9点之后,是因为据左右邻居反映,当天晚上9点左右他们听到从聂国富家里传出热水瓶被摔炸的声音,然后又听到聂国富跟一个女人吵架的声音,那个女人好像还说了一句“你去死吧”。

    正是因为这句“你去死吧”,让警方高度怀疑凶手就是这个跟聂国富吵架的女人,但是经过警方细致的现场勘查,并没有在屋里找到这个女人留下的脚印、指纹之类的任何痕迹。

    网上还有好事者将聂国富命案拿出来跟前面发生的吴墨、宋朝阳命案相比较,发现这三宗命案无论是案发经过还是凶手作案手法都极其相似,都是先摔东西,然后吵架,再然后杀人,杀人后或开空调或放热水,用人工干预的方式影响尸体正常变化,给警方判定被害人死亡时间带来一定困难。凶手作案后清理过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作案痕迹。凶手行事诡秘,无论是进入现场还是离开现场,都没有被任何人看到。有人据此大胆推测,这三起命案应该是同一名凶手所为。但是警方对此持审慎态度,并没有急于并案侦查。目前警方正在重点调查与聂国富有过感情纠葛的女性嫌疑人……

    夏小白窝在沙发里,抱着手提电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浏览网上关于这三宗命案的各种传言与揣测。她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揣测越多,说明案件越复杂,关注度越高,而她所掌握的真相就越弥足珍贵。

    她甚至把网上的揣测都记录下来,准备写进自己的小说里,到时就用这些不靠谱的揣测制造假象迷惑读者。关于下一部小说,她已经决定以陶玉仙为原型,把这个连环凶杀案从头到尾写出来,写作大纲她已经拟好,凶手高妙诡绝的作案手法她也已经破解,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令人信服的作案动机。

    陶玉仙为什么要杀这三个人,这三个人跟她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她还会继续杀人吗?这些都是她要继续在陶玉仙身上去寻找答案的。还有一点,她除了要调查凶手的作案动机,而且还必须跟警方抢时间。如果警方先破案,她再写出小说,那就是拾人牙慧;如果她先写出小说,警方再根据她小说中提供的线索和思路去破案,那对读者的影响就完全不同了。

    正好这时候责编米月打电话过来跟她商量两天后举办首场签售会的事,夏小白有些兴奋地在电话里跟她说了自己下一部小说的大致构思,强调这是根据现在正在发生的一起连环凶杀案写成的小说,绝对惊险刺激烧脑好看,当然其中的关键之处,她并没有对编辑加以明说。

    米月听了之后不由得连声叫好,说那你赶快抓紧时间把稿子写出来,如果连警方都不知道谁是凶手,而你却在书里推理出了真正的凶手和令人拍案叫绝的作案手法,那你这本书想不爆红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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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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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17 07:08: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抄袭丑闻

    两天后,著名作家夏小白新书签售会在南州新华书店一楼大厅举行。作为夏小白新书全国巡回签售会的第一站,作者本人和出版公司都极为重视,做了周密安排,不但出版公司高管来了,还请来了主管意识形态的南州市委宣传部部长以及文联主席致辞,责编米月更是在活动现场忙进忙出,打点一切。

    闻讯赶到签售会捧场的读者和粉丝有上千人,拿着新书等待签名的队伍都排到书店对面的小区里去了。

    夏小白只顾埋头签书,偶然间听到保安的呵斥声,抬头看时,原来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拿着一本书想要插队,引起其他读者不满,被保安叫了出去。少年望着自己的偶像作家,几乎委屈得要流下泪来。

    中场休息的时候,夏小白从洗手间出来,发现那少年仍然站在大理石柱后面默默地翻着她的书。

    她笑了笑,朝他走过去,问:“很喜欢我的书吗?”

    少年抬头看她一眼,有点羞涩地点头“嗯”了一声。夏小白问:“那为什么不去排队呢?”

    “我来迟了,队伍排得太长,我怕排到我的时候活动都已经结束了。”

    “你叫什么名字?”

    “文瀚,文明的文,浩瀚的瀚。”

    “这名字不错啊。”夏小白掏出签名笔,在他手里的书上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想一下,又在前面加了一句:“文瀚,祝你快乐!”少年这才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休息十分钟之后,签售活动下半场刚开始不久,忽然有一个人不顾众多排队者鄙夷的眼神,硬生生挤到最前面,因为用力过猛,他收不住脚步,竟然扑通一声趴到桌子上,差点把夏小白面前的签售台给推倒。夏小白也吓了一跳。

    在现场维持秩序的保安急忙上前,要将那人拉走。夏小白抬头一看,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看起来应该有一把年纪了。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么老的粉丝,忙摆手制止保安,起身扶住老者,说:“老人家,一定要注意安全。你的书呢?拿来我给你签个名吧。”

    老头摇头摆手,神情有点激动:“我……我没买你的书,我不是来找你签名的。”

    这不是添乱吗?没买书不签名你这么拼命挤到前面来干什么?夏小白虽然面带笑容,但心里已生出一些不快。

    “那个……我是来送书的……”老头抖索着拿出一本书,递到她面前,“这本书是我写的,想请你看看!”

    自从成为著名作家之后,夏小白偶尔也会受邀参加当地文联作协组织的一些活动,经常有一些作者拿着自费出版的著作请她“指教”。看来这老头也是这类人了。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发作,还是面带微笑地接过了书,礼节性地说:“好的,多谢,有时间我一定拜读。”

    “不是有时间再读,而是一定要读,尽快读……”老头趴在桌子上神情急切,口水都快喷到她身上了。

    夏小白看看旁边的两个保安,保安立即上前架住老头,将他拉走了。后面等待签售的读者立即又拥上来,将她团团包围。

    “慢点,慢点,一个一个来!”保安在一边紧张地大叫……

    这次签售活动举办得十分成功。一个下午的时间,夏小白签了近千本书,到活动结束的时候,她拿笔的右手手腕都肿起来了。自从使用电脑写作以来,她就再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用笔写过这么多字。不过看到有这么多读者和粉丝喜欢自己的书,她心里还是十分高兴。

    她甚至在心里暗自庆幸,庆幸在看到吴墨发给她的小说稿件之后,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要不然就不会有现在火爆热销的畅销书《小白探案之寻肾者》,更不会有自己今天的功成名就。她更庆幸的是被吴墨发现自己抄袭他的稿子之后,吴墨居然就莫名其妙地被陶玉仙给杀了。要不然他活到现在,对于她来说始终是一个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爆炸的定时炸弹。其实在那天下午她受到吴墨的威胁到园林路去见他的时候,她就已经悄悄在自己口袋里揣进了一把匕首。

    签售活动结束后,夏小白陪出版公司高管和本地宣传文化口的领导吃了晚饭,还喝了一点红酒,甚至被那个色迷迷的文联主席借机摸了几下手背,她虽然全程面带微笑,但心里其实已经恶心得想吐。

    晚宴结束,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11点。她洗完澡,裹着浴袍慵懒地靠在沙发里,抱着电脑看着粉丝今天在网上给自己的留言,伸懒腰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放在沙发那头的手提包给踢了下去,手提包掉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听起来有点沉。

    她不由愣了一下,自己包包里除了补妆用的少量化妆品,并没有其他东西啊,怎么会这么沉?

    她从沙发这头爬过去,捡起包包打开一看,原来包包里还放着一本书。她这才想起来,这书是那个老头硬塞给她,请她指教的。

    她拿起书才发现,这是一本旧书,封面都已经泛黄。居然拿本旧书来请人家指教?她心里暗暗好笑。以往她收到这类书,基本上带回家就扔了。她拿着这本泛黄的旧书,正准备往垃圾桶里丢,但一想到那老头急切的表情,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既然现在闲着无事,那就翻翻前面几页吧,也算是对得住老人家的送书之情了。哈哈!

    她斜靠在沙发上,拿起书随手翻看了前面两三页,只看了几页,她整个人就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这本书在她手里就再也没有扔掉,坐在沙发上花了一个通宵时间,把这本三四百页的厚书快速读了一遍。

    看完全书,天已经亮了。她像是突然被一支利箭射中心脏,瘫软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手里的书再也拿不住,哗啦一声掉到地上。

    这本书的名字叫《恶医》,大约有三十万字的篇幅,从作者简介里的照片来看,写这本书的正是送书给她的白发老者,只不过照片要比他本人现在年轻得多。他的名字叫余子牛,是一位教师。

    这本出版于二十年前的长篇小说,讲述的是一个落魄作家被一名美女所骗,于昏迷中被医生偷走一个肾脏,作家事后找他们复仇,制造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的故事……

    虽然只是把书快速地浏览一遍,但夏小白已经知道,这本书跟吴墨当初发给自己的小说稿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吴墨把书里面的作家改成了画家。这是一本已经绝版的小说,看版权页上写明的印数也只有8000本,在网上找不到电子版,甚至连书名和作者都搜索不到。

    很显然,是吴墨抄袭了这本书。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读到这本书,觉得很不错,于是就将其一字不差地录入电脑,只是将主人公的职业由作家改成了画家,然后署上自己的名字,发过来请夏小白指教。

    他这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还是想在偶像面前炫耀一下,引起她的注意呢?这个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也许连吴墨自己都没有想到,最后夏小白竟然会把他的小说再抄袭一遍,变成她的作品拿去发表。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本书突然就火了,不但让夏小白赚得钵满盆满,而且让她也因为这本书而一跃成为一线畅销书作家。

    吴墨虽然后来知道了夏小白抄袭的事,但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本书原本就是自己抄袭别人的,纸包不住火,这事迟早会东窗事发,所以当夏小白提出要分给他一半稿费时,他不敢拿,而是提出了要她陪睡的要求。他知道这样的话,就算日后抄袭丑闻被爆出来,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这关键时刻,吴墨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于陶玉仙刀下,她也算是去掉了一个心头大患。

    原本以为吴墨一死,她涉嫌抄袭的事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就可以名正言顺成为这本小说的真正作者了,谁知这个时候,这本书真正的原著作者余子牛又突然跳出来了。

    余子牛从某个渠道知道了她新近出版的这本《小白探案之寻肾者》抄袭了自己二十年前的著作《恶医》,于是在这次签售会上直接找到了该书作者,并把自己的小说送了一本给她,意在提醒她,自己已经发现了她的抄袭行为。但这个老头并没有在那么多媒体记者和读者面前揭露她抄袭的丑事,也算是给她留了一条后路。也正是因为余之牛这个善意之举,让她觉得这事可能还有协商解决的余地。

    她弯腰拾起地上那本书,认真检查一下,果然在书的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发现了一行新写上去的手机号码。她知道这一定是余子牛特意留下的联系方式。

    她犹豫一下,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后,很快就接通了。“喂!”电话那头传来余子牛的声音。

    “余老师,您好,我是夏小白。”她在电话里自报家门。

    “夏小白?”余子牛愣了一下。

    “我今天在新华书店举行了一个签名售书活动,您过来送了我一本书。”夏小白提醒了一句。

    “哦,哦,”余子牛似乎这才想起来,“原来是你啊。”说完这一句,他就沉默了。夏小白说:“余老师送我的书,我昨天一个晚上就读完了,真是写得太精彩了。”

    “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读到吧?”余子牛呵呵一笑,话里有话地说。

    夏小白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你都抄袭了,那肯定在以前就看过这本书啊!她自然不敢说是别人抄了他的书,然后她又抄了别人的书。她说:“您的书,就算看几遍,也都看得下去。”

    “那你看完有什么想法啊?”

    夏小白自然明白对方是在问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这个嘛,在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楚,咱们见个面详细谈一下好吗?这样吧,中午我请您吃个饭,顺便聊一聊,地点由您挑。”

    余子牛说:“那好吧,长河路有一家潇湘情湘菜馆,离我家不太远,我过去也方便,咱们就在那儿见面吧。”

    夏小白点头说:“那行,中午11点半,咱们就在潇湘情湘菜馆不见不散。”

    中午的时候,她开车来到长河路,那里果然有一家潇湘情湘菜馆。她看看时间还早,又到附近银行里取了十万元现金放在手提包里,再回到湘菜馆时,余子牛已经坐在里面等着她。她跟他打了声招呼,余子牛淡淡地应了一声。

    夏小白坐下后拿起菜牌请他点菜,余子牛也不客气,随手点了两三样菜。等服务员离开后,夏小白斟词酌句地说:“余老师,您的书我看了,首先我要跟您说声对不起,我的新书跟您的小说中某些情节有相似之处。其实我这本书里所写的故事,也是听我一位朋友讲的,我觉得非常有意思,就记录下来,最后构思成了这个小说,却没有想到跟您的作品撞车了。”

    “这不是撞车,这是抄袭,赤裸裸的抄袭!”余子牛敲着桌子大声道。

    “说成抄袭的话,就有点言重了。”夏小白辩解道,“虽然故事相同,毕竟您的书只有三十万字,我的书分上下两册,超过六十万字,篇幅比您的小说长了一倍多……”

    “你就是写成一百万字,那也是抄袭啊。你把我的全部内容都复制过去,然后自己在此基础上扩充了一些字数,拿你们现在写网络小说的作者的话说,就是大量注水而已,好多地方连续几个页码的内容与我书中一模一样,连一个字都没有改动,你自己说说,这不是抄袭是什么?”

    夏小白扭头看看,周围几个食客正在向他们张望着,她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停顿一会儿,等待余子牛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之后才说:“余老师,您看这事吧,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咱们再争论是借鉴还是抄袭,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如咱们来协商一下,看能不能找出一个双方共赢的解决之法。”说话的时候,她从手提包里掏出十万元现金,缓缓从桌子上推了过去。

    “怎么,想用钱堵住我的嘴啊?”余子牛冷笑起来。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给您一点见面礼,以表示我的诚意。只要您不再追究这件事,我可以把这本书所有的收益分您一半。”

    “我不要你的钱,”余子牛把钱推回来,“我一分钱都不要!”

    “那您想要什么?”

    “我要你登报声明,向我这个原作者赔礼道歉,并且立即下架所有涉嫌抄袭的图书,不得再欺骗读者。”

    夏小白不由皱了一下眉头,这事要是一见报,那她就会身败名裂,再也不可能在写作圈里混饭吃了:“余老师,对不起,这个恕难从命。”

    “行,既然如此,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只能法庭上见了。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揭穿你抄袭的罪行。”余子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怒声道。

    “余老师,您先别激动嘛!”

    “我能不激动吗,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写出来的作品就如同自己生出的孩子,现在我的孩子被人偷走了,我能不激动吗?”

    夏小白低头想一下,说:“要不这样吧余老师,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回去好好想一下再给您答复,可以吗?”

    “行,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后还没有一个令我满意的结果,我就会立即找媒体曝光这件事,同时也会请律师去法院告你。你自己看着办吧!”余子牛丢下这句话,就一拍桌子,愤然起身离去。待他走出店门,夏小白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在饭桌上留下一张钞票,正是他点的那三个菜的菜钱。

    真是一个倔老头!夏小白不由暗自皱眉,看来这个余子牛,要比吴墨更难对付啊!虽然点了菜却没有吃饭,但她还是付了剩下的饭钱。走出湘菜馆门口时,看见余子牛已经穿过马路,走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她犹豫一下,也从马路上跑过去,悄悄跟在他身后。

    余子牛沿着长河路向前步行十来分钟,在长河初级中学门口拐个弯,走进了学校旁边一幢五层高的居民楼。夏小白看了一下门牌号,这里是长河路172号,楼道口旁边还挂着一块牌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上面的字迹已经十分模糊,但还是勉强能分辨出来,写的是“长河初中教工楼”几个大字。她记得在书上看到余子牛简介里写着他是长河初中的语文老师,住在这里也就没什么让人奇怪的了。

    楼梯口有一道铁门,但已经生锈,一直敞开着,并没有锁上。夏小白看见余子牛上了楼,她也跟着走进去。余子牛毕竟上了年纪,爬楼梯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爬一层就要扶着墙壁喘几口粗气,夏小白也只好在楼梯拐角处等着,以防被他发现。

    余子牛最终在四楼停住脚步,她从楼梯间探出头来,看见他进入406房后,“砰”一声关上了房门。嗯,看来这里就是这倔老头的家了。她点点头,暗暗将门牌号记下。下楼的时候,她看到一楼台阶上有个老太太戴着老花镜正在给自家小狗捉虱子,想了一下,走过去说:“大妈,住在四楼的余子牛老师,您熟吗?”

    老太太点头说:“熟啊,我曾经跟他是同事,都在长河初中教过书。”老太太的目光从老花镜上面看过来,“请问你是……”

    夏小白忙掏出一个笔记本,做出采访的样子:“我是报社的记者,想采访一下余老师,听说他不但做过老师,还是一位颇有成就的业余作家,对吧?”

    “对啊,他写过小说,还出过书,不过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知道的人估计不多了。”

    老太太话匣子一打开,就主动跟她聊起余子牛的情况来。

    余子牛今年63岁,已经从长河初中退休三年多了。他年轻的时候,教学之余喜欢舞文弄墨,还出版过两三本书,不过后来他当上了学校办公室主任,工作繁忙,就没再写过东西了。余子牛的老婆也是学校的老师,比他还早两年退休,现在在省城儿子家里带孙子。

    “这样说来,现在就只有余老师一个人在家里住对吧?”夏小白假装在笔记本上做着笔记。

    “是啊,”老太太说,“他老婆平时基本不回来,只有年底的时候,他儿子才回来把余老师接到省城去过年,过完年余老师自己又一个人回家,他说大城市空气不好,还是在咱们小城住着舒服。”

    夏小白又向老太太问了几个问题,这才道谢离开。

    回到家里,她头痛得厉害,知道偏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赶紧抓了把止痛片塞进嘴里。过了一会儿,头痛略为减轻,但整个脑袋却都是木木的,沉沉的,好像里面塞满了破棉絮一样,难受得厉害。

    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在心里暗骂:都是被这个姓余的倔老头给害的,不就是借鉴了一下他书里的内容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会抄不会抄,赔给他钱他不要,非要我登报声明公开赔礼道歉,这事要是见报了,我以后还怎么在写作圈里混?可是如果不按他的要求去做,他就要上法庭告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打官司我铁定是赢不了啊。

    唉,这可怎么办呢?她按着太阳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解决之法。

    她沮丧地往沙发上一躺,唉,上次吴墨找她的麻烦,明目张胆地威胁勒索她,她也头痛了一回,幸运的是事情还没有闹大吴墨就竟然被人杀死了,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帮了她一个大忙。要是这一回,这姓余的老头也一命呜呼就好了。

    但是她也知道,吴墨在刚刚开始找她麻烦的时候就突然被杀,这是天大的巧合,同样的巧合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除非……她在沙发里翻个身,心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除非人为地制造巧合!”

    她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立即翻身从沙发上坐起,脑子快速转动:这个姓余的老头油盐不进,非把我逼上绝路他才高兴。现在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那也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

    她眉头紧皱,穿着拖鞋在客厅里踱着步子,心中暗自发问:可是要怎样才能制造出这致命的巧合呢?

    现在这起闹得人心惶惶的连环凶杀案已经有三人被杀,如果她的调查没有出现重大偏差,那杀人凶手已经基本可以锁定就是陶玉仙。从目前情况来看,关于这起连环凶杀案,只有她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并且已经破解凶手作案的手法。只要她不说,警方应该很难将案件侦破,毕竟陶玉仙心思缜密,行事周全,几乎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可以让警方找得到她的线索。

    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陶玉仙会不会再去杀人,更没有人知道她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如果这起连环命案出现第四个死者,无论是杀人现场还是作案手法,都与前三案相同,那么谁都会以为这一系列命案都是同一名凶手所为。最重要的是,警方早已排除夏小白作案的嫌疑,就算后面死再多的人,也绝不会再怀疑到她头上。除了真正的凶手陶玉仙,就再不会有人知道这第四个人其实是被另外的凶手模仿其作案手法所杀。就算万一日后警方将连环命案侦破,也会把这些罪名全都算到陶玉仙头上。总之无论如何,她夏小白都不会被警方列为怀疑对象。

    “对,现在也只有这么做,才能阻止这个倔老头将我抄袭的事公布出去了。”

    她扭头看着茶几上的那本余子牛写的《恶医》,眼睛里的杀机渐渐变得炽烈起来:“既然是你将我逼上绝路,那也不能怪我对你痛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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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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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7-17 07:09: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模仿杀人

    杀人计划一旦拟订,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地实施了。

    夏小白住在城东开发新区,而余子牛所住的长河路则在城西,从夏小白的住处到余子牛家要穿过大半个城市,就算是开车,也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为了方便实施自己的计划,夏小白当天下午就在同城网上寻找租房信息,在长河路距离余子牛家约二十分钟步行路程的地方租了一个单间,并且很快就带着简单的行李住进了出租屋,跟她一同搬进来的还有那只从宠物店买来的白猫。自从上次白猫腿伤被陶玉仙治好之后,她就将其留在家里当宠物养着,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白丫。

    晚上,她约了一位本地文友吃饭。这位文友曾经跟她一起出道写小说,三年前改行做编剧,写过两部不温不火的电视剧。听圈内人说,这个文友一直靠吸毒来寻找灵感,进行写作。

    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夏小白放下筷子唉声叹气地说:“唉,最近我感觉写小说越来越困难了,一直找不到灵感,有时候把头朝墙上撞得砰砰直响,也憋不出半个字来。被编辑催稿的时候,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文友立即把座椅往她身边挪了挪,凑到她耳边神秘地道:“小白,要不要姐姐传授你一个寻找灵感的秘诀,只要你用上我这招,保证不但能让你文思泉涌妙笔生花,而且还能让你感受到神仙般的快乐。”

    夏小白立即来了兴趣,拉着她的胳膊说:“你有什么秘诀,快说来听听。”文友笑笑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独门秘诀啦,很多作家都是用这种方式来写作的。那就是写作之前抽一点点白粉,让自己的大脑兴奋起来,灵感就会在你脑海里不断闪现,直接帮助你达到写作的巅峰状态。”

    “真有这么厉害吗?”夏小白将信将疑。

    “那当然,我的两部电视剧就是这样写出来的。”

    “我倒是也想试一试,”夏小白面露难色,“可是去哪里能搞到白粉啊?”

    文友拍着她的肩膀说:“这样吧,看在咱们是老朋友的分上,我把我熟悉的那个卖家介绍给你。”她掏出手机走到一边捂着嘴悄悄打了个电话,回来后说,“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今晚10点你直接去鸡毛巷,从巷口走进去一百米,拿着钱在那里等着,到时自然会有人与你接头。”

    夏小白又问了一下鸡毛巷的具体位置,文友简单画了张地图给她,说是在实验中学附近。晚上10点夏小白到了那里才知道,其实就是上次她跟踪陶玉仙买毒品的地方。

    她在黑暗的巷子里站了一小会儿,果然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出现了,居然就是上次卖毒品给陶玉仙的那个毒贩。毒贩收了钱,递给她一小包白色粉末,一句话没说,转身快速闪入黑暗中。

    根据文友在电话里的指导,夏小白自制了吸毒工具,不过她并不是自己要吸毒,而是让白丫吸毒。从买到毒品的第二天开始,每天早中晚让白丫吸三次毒。只三两天工夫,白丫就成功染上毒瘾,每到吸食毒品的时间,它就开始狂躁不安,在笼子里乱撞乱跳。以前她带白丫出去玩的时候,居然被那只从宠物店逃跑出来的黑猫给找到了,黑猫差点把白丫从她眼皮底下带走,从这以后她就把白丫一直关着。后来黑猫竟然还偷偷钻进她家里,想要救走白猫,被正在厨房做饭的夏小白一菜刀扔过去,斩下它小半截尾巴,黑猫负痛而逃,从此只敢在屋外叫唤白猫,再也不敢进屋骚扰。而自打白丫吸毒成瘾之后,就算将它扔在外面公园里,就算被黑猫骚扰,它也不会加以理会,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为的就是不错过主人给它喂食毒品的时间。

    接下来她又给白丫喂食安眠药,通过几次试验,很精确地掌握了能让它一次昏睡一个半小时左右的安眠药剂量。

    第四天下午,余子牛打电话给她,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不愿意登报道歉,那就只好上法院去解决了。

    夏小白立即用诚恳的语气说:“余老师,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抄袭您的作品确实是我不对,我愿意按照您的要求去做。我准备在省报刊登道歉启事,并且尽最大努力赔偿您的损失。”

    余子牛听罢,语气这才缓和下来,说:“那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过……”

    “不过什么?”

    “我草拟了一份道歉启事,但是还得经过您签字同意才能见报。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时间看一看?”

    “行,那你拿到我家来吧,我马上看。”

    “您家住哪里?”夏小白假装不知道地问。

    “我家就住在长河路……”余子牛说到这里停顿一下,“还是别去我家里了,我现在在长河中学门口散步,你到这里来找我吧。”他显然留了个心眼,不想把自己家的具体地址告诉她。

    “行,我这就过去找您。”

    夏小白将车开到长河中学门口,果然看见余子牛正背着两只手,在学校门口的空地上转圈子。她将小车拐到他身边停下,请他到车里详谈。待余子牛上车后,她将早已写好的道歉声明打印稿拿给他看。

    余子牛掏出老花镜戴上之后,逐字逐句认真看了一遍,点点头,还算是满意,然后又掏出笔来,在稿子上修改了两个字和一处标点符号,这才将打印稿递回给夏小白。夏小白伸手接过稿子,忽然叫道:“哎哟,你干吗摸我大腿?”因为事发突然,她声调都变了。

    余子牛吓了一跳:“你别瞎说,我什么时候摸你大腿了?”

    “你刚才明明摸了,还不承认?真是为老不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你胡说什么……”余子牛气得浑身发抖。

    夏小白往腿边看一下,立即笑起来,说:“余老师不好意思,刚才是我的猫在抓我的腿,我误会您了,真对不起!”

    “哼,我这一世清白,差点就被你给毁了!”余子牛瞪她一眼,打开车门,怒气冲冲地走了。

    夏小白隔着车窗玻璃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边不由得挂起一丝冷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录音机,按一下播放键,录音机里立即响起他们刚才的对话声:

    …………

    “哎哟,你干吗摸我大腿?”

    “你别瞎说,我什么时候摸你大腿了?”

    …………

    录音效果不错,声音十分清晰。夏小白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直到余子牛一步步走到前面拐角处,再也看不见影子,她才一打方向盘,掉转车头,谁知一个没留神,竟然蹭到前面经过的一辆自行车,骑车人“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夏小白吓了一跳,急忙下车将骑车人扶起。对方抬起头,她不由一愣:“是你?”骑自行车的人,竟然就是前几天在签售会上见过的少年文瀚。文瀚也认出了她,有点激动地叫出她的名字:“夏小白?”

    夏小白又帮他扶起自行车:“怎么,你在这个学校上学啊?”

    文瀚挠挠头,脸带羞涩:“我早就不上学了,现在正在工作。”他指指夹在车屁股后面的那一沓花花绿绿的广告纸,“其实就是派发广告传单啦!”

    “刚才没撞到你吧?”夏小白上下打量着他。

    “没有啦,小事而已。”文瀚拍拍身上的灰尘,跨上自行车,“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的书我已经看完了,真的很好看,期待你的下一本书。我还有传单要发,先走了,拜拜!”他骑着自行车,一溜烟跑远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夏小白摇头一笑,走回自己车里。

    她回到出租屋后,倒头便睡。一直睡到晚上7点,才爬起床吃晚饭。晚上7点30分,她给白丫喂食安眠药,白丫很快就趴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既然万事俱备,那现在就开始吧!”她手握拳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将昏睡中的白丫装进背包,背在背上,出门时没有开车,她选择了步行前往余子牛家。

    长河路只是一条小街,又处在远离城市中心的西城区,入夜之后就显得有些冷清,街道两边的小店已经陆续打烊,几辆小车在街上呼啸而过,即便到了斑马线也丝毫没有减速。

    夏小白看看手表,她走到余子牛家楼下时,时间是7点50分,与她计划中的时间完全一致。

    她站在楼下抬头看看,五层高的教工大楼,只有一半左右的房间亮着灯,其他住户家里都是黑乎乎一片,一楼走廊和楼道里都是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

    她爬上四楼,余子牛家的不锈钢防盗门及里面的木门都是关着的,屋里隐约传出电视机的声音。她轻轻敲一下门,防盗门里面的木门很快就打开,余子牛隔着防盗门的通风栅栏一看是她,不由脸一沉,问:“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夏小白笑笑说:“余老师,您在长河中学这么有名,我到学校随便找人问一下,就知道你住在这里了。”

    “那你有什么事?”也许是今天在车里发生的“摸大腿”事件将他吓怕了,他隔着防盗门打量着她,眼睛里透着警惕的表情。

    夏小白又拿出一张打印纸说:“那份道歉声明您不是做了一些修改吗,我录入电脑后又重新打印了一份,请您再看看。还有,您忘记在声明上签字了,报社说这份声明必须得您签字同意,才能见报。”

    余子牛这才点点头,打开防盗门让她进来。夏小白拿出两只新鞋套,弯腰给自己套上。

    余子牛说:“其实你不用这么拘礼,我一个人在家,家里已经很久没有打扫卫生了,地板也不见得比你鞋子干净。”

    夏小白笑笑,没有说话。进屋后,余子牛随手关上不锈钢防盗门,但里面的木门却打开着。夏小白将打印好的道歉声明递给他,余子牛回身戴上老花镜,低头仔细看着。

    就在这时,夏小白悄悄将大门关上。余子牛听到轻微声响,正要抬头看时,夏小白早已掏出匕首,但见寒光一闪,尖利的匕首就已经猛地扎进余子牛左边胸口。

    “你……”打印的稿子从他手里掉落下来,余子牛睁大眼睛看着她,满脸惊恐之色。夏小白怕他张嘴呼救,蹿到他背后,用手捂住他口鼻,将他拖到后面的沙发上。

    余子牛痛苦地挣扎片刻,很快就硬挺挺躺在沙发上不动了。夏小白这才松开手,探探他的鼻息,见他已经彻底断气,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她戴上白手套,先是擦掉自己留在匕首上的指纹和留在死者口鼻处的手印,然后就开始抓紧时间布置现场。

    她在屋里找了一下,看见冰箱旁边有一个空啤酒瓶,于是拿过来放在沙发后面的桌子边上,一大半瓶底都悬空在外,再将昏睡中的白丫从背包里抱出来,白丫腹部早已用透明胶带绑好一个香烟盒大小的录音机。她将播放暂停键用粘在猫腿上的一张小纸片卡住,然后将白丫放在啤酒瓶旁边,甚至还用小半个瓶底压住它的尾巴。接着又将屋里的空调打开,将气温调到很低,挂壁式空调对着尸体呼呼吹着冷风。

    这是她从陶玉仙那里学来的杀人诡计。如果不出意外,大约一小时后,白丫身体里安眠药的效力就会渐渐解除,它会从昏睡中醒来,只要她一拖动尾巴,那个半边悬空的啤酒瓶就会从桌子上掉落下来摔碎在地板上。只要白丫站起来走动,卡在录音机暂停键边上的纸片就会被扯掉,暂停键就会自动弹起来,录音机就会自动播放今天下午她在车里与余子牛的吵架声。

    接下来,就是这个计划里最巧妙和最关键的一步。白丫醒来后,因为犯了毒瘾,无论它在什么地方,都会想方设法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她身边,让她给自己喂食毒品。这样一来,她留在现场的一切作案痕迹,都让白丫给带走了。

    屋里传出摔啤酒瓶和吵架的声音,至少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而这个时候夏小白早已回到出租屋,想办法确定自己的不在场证据。呼呼吹着冷风的空调会影响余子牛尸体的正常变化,干扰法医的检查,使他们无法精确判断出死者到底是死于晚上8点,还是晚上9点。

    她在余子牛家里布置好一切,确认没有任何破绽之后,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块抹布,把自己所有可能会留下痕迹和线索的地方都仔细擦拭一遍,然后脱下沾上了少量血迹的外衣,换上另一件干净衣服,最后扫视全屋,满意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门离去,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警笛声。

    她不由吓了一跳,以为是碰巧有巡逻警车在门口经过,呆立在屋里静听片刻,却发现警车居然一路呼啸着在楼下停了下来。她这才感觉到大事不妙,跑到阳台往下一瞧,楼下停了两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好几个警察从车里跳出来。

    她急忙打开门,想抢先从楼梯口冲出去,可是楼道里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警察已经上楼了。

    她吓得浑身发软,差点瘫倒在余子牛家的房门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五楼走下来一个人,居然就是少年文瀚,他腋下夹着一沓宣传单,看起来像是正在这栋楼里散发广告纸。

    他听到外面的警笛声似乎明白了什么:“快上楼顶天台,那上面有晾衣服的绳子,可以从后面下楼……”他一面伸出半个脑袋探看着正在上楼的警察,一面低声对夏小白说。

    夏小白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掉头往楼上跑去。

    从五楼再往上爬,果然看见天台的门没有上锁,她拉开门闩打开门冲出去。天台很大,有居民在上面用竹竿支起三脚架,拉起绳子晾了一些五颜六色的衣服。其中最长的一根晾衣绳有十多米长,一头系在后面墙角安装避雷针的水泥墩上,另一头系在出屋面楼梯间的一根裸露的钢筋上,中间有一个用竹竿做成的三脚架支撑着,上面挂着几件女人的内衣。

    她也顾不了许多,立即把系在出屋面楼梯间钢筋上的那一端解开,把上面的衣服扔到地上,将绳子从楼房后面放下去,刚好能垂到地面。她又把绳子系在墙角的那一头,重新在石柱上绕了两道,用手扯一下,那绳子是尼龙的,比大拇指还粗,承载一个人的重量完全没有问题。

    这时从敞开的天台门里,她已经听到警察在敲击四楼房门的声音,不能再耽搁了,她咬一咬牙,翻身爬出天台围墙,抓着绳子,慢慢向下滑去……
    第五章
    凶手已死

    欧阳若带着方可奇等人冲上四楼,看到406房间的不锈钢防盗门打开着,里面的木门却是锁上的。她上前敲敲门,屋里没有半点反应。老毕掏出两根铁丝说:“让我来开门!”

    方可奇道:“来不及了!”退后一步,在门上狠狠蹬了两脚,那门应声而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呛鼻孔。

    众人冲进屋后,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男子仰躺在沙发上,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流到沙发上,然后又淌到地上,地板已经被染红一大片。欧阳若上前摸摸他的颈动脉,已经没有搏动。

    他们是晚上7点50分左右接到群众打电话报警,说制造吴墨、宋朝阳、聂国富等三人连环血案的凶手今天晚上8点左右将会在长河路172号406房再次杀人,凶手是一名年轻女性,希望警方能及时赶到现场将杀人凶手抓住。

    市局110指挥中心将警情转到刑警大队时,欧阳若他们也只是将信将疑,怀疑是有人报假警捉弄警方,但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情,还是出警了。到了现场才知道,报警人似乎并没有说假话,至少现场真的发生了命案。

    欧阳若摸摸死者身体,虽然吹着空调,但身上尚有一丝热气。她回头道:“凶手应该是刚刚作案不久,至少几分钟之内咱们没有看到有人下楼,凶手可能还没有离开现场。”

    大家立即紧张起来,全神戒备,在屋里仔细搜索一遍,并没有发现屋里藏有其他人。

    方可奇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头,往楼上指指。大家明白过来,凶手没有下楼,很可能躲到楼上去了。

    欧阳若点点头,指指老毕,意思是让他留守现场,自己正要带着其他人上楼搜索,忽然听到楼房后面传来“砰”的一声响。

    众人都吃了一惊,跑到后面阳台探头往下看,楼房后面是长河中学宿舍楼的围墙,围墙与楼房之间是一条两三米宽的水泥路,路上堆放着一些建筑垃圾,垃圾旁边的水泥地面上躺着一个人,因为距离较远,加上灯光昏暗,只能隐约分辨出是个女人,一动不动趴在那里。

    欧阳若顿时变了脸色:“不好,凶手跳楼了!”她让老毕带着一个人留守现场,自己则带着方可奇等人快步下楼,绕到大楼后面,果然看见地上趴着一个女人,脸朝下,从穿着来看,应该比较年轻,估计摔下来时是头部先着地,白色的脑浆溅了一地。

    欧阳若蹲下来摸摸她的颈动脉,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但还是叫人通知了120急救中心。

    方可奇搔搔头道:“她该不会真的就是杀人凶手吧?”

    欧阳若说:“可能性非常大,你看她脚上的鞋套都还没来得及脱下,显然是为了作案时不在现场留下脚印而套上去的。”

    她抬头往楼房后墙上看看,借着远处的灯光,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有一条尼龙绳从墙角垂到地上。

    她推断道:“这个女人应该不是跳楼自尽,她是被咱们逼上楼顶天台后,想借助绳子爬下楼,谁知却意外失足摔下来。”

    方可奇抬头看看,说:“从楼顶到地面,只怕有十五六米高吧,如果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要想借助绳索从上面滑下来,确实很难保证万无一失。”

    欧阳若拍拍他的肩膀:“你留在这里,赶紧通知龙队带法医过来,我上天台看看。”没等方可奇回答,她就朝大楼前面跑去。

    从楼梯间一口气跑上天台,天台的门果然打开着,一个晾衣服用的竹竿三脚架倒在地上,旁边胡乱扔着几件还没晾干的衣服,一根比大拇指略粗的尼龙绳一头系在墙角处的水泥柱上,一头垂向地面。

    看来她刚才的推断是正确的,这个女人在四楼杀人后正好被警察堵在大楼里,她无法下楼逃脱,只好跑向天台,看到有一根这么长的晾衣绳,于是就解下来用作逃走的工具,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攀着绳子下楼的过程中,竟然失足掉落下去,当场摔死。

    没过多久,一辆120急救车开到了楼下,刑警大队大队长龙毅也带着法医芮雪赶到现场。急救医生上前检查过那名坠楼女子后,摇摇头说已经死了。这时有人在现场亮起了大灯,医生将死者头部转过来检查时,方可奇“呀”的一声从地上跳起来:“这不是那个美女作家吗?”

    龙毅和欧阳若上前看了,没错,确实就是他们以前因为吴墨命案而接触过的美女作家夏小白。两人不由面面相觑,连环命案刚刚发生的时候,警方就已经排除了夏小白作案的可能,可是现在……难道是警方当时判断有误,这起连环凶杀案的凶手真的就是夏小白?如果真是这样,吴墨被杀时竟然让她从警方眼皮子底下给逃脱了,以至事后又有包括宋朝阳、聂国富和这次的余子牛三人遇害,其中的过失要是追究起来,警方责任不小。

    龙毅脸色铁青,又从刑警大队调派了一些人手过来,在余子牛家里、楼顶天台和夏小白坠亡地点,三个现场同时展开勘查工作。

    “龙队,你过来看看!”龙毅刚走上四楼,老毕就在受害人余子牛家的客厅里冲着他招招手。龙毅走过去,老毕指着尸体旁边的一张桌子说:“你看——”

    龙毅扭头看去,只见那桌子边沿放着一只空啤酒瓶,瓶子旁边还躺着一只白猫,看样子有可能是被注射了麻醉剂或是吃了安眠药,正在昏睡,屋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没有将它惊醒。白猫肚子下面还绑着一个类似录音机之类的小盒子。

    他问:“这是什么情况?”

    老毕摇摇头:“不知道,估计是凶手故意布下的疑阵。”他正要伸手去拿那啤酒瓶,却被龙毅叫住:“别动!”龙毅看到白猫腹部绑着的录音机,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别碰这些东西,你先去忙别的吧。”

    老毕收回几乎就要碰到啤酒瓶的手,满脸狐疑地看了队长一眼,搓搓手,继续跪在地上趴下去查看沙发下面有无凶手留下的痕迹。龙毅皱着眉头,站在桌子边,一直盯着桌子上面的白猫和瓶子看着。命案现场出现如此奇怪的布置,肯定不是偶然。他想要看看凶手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白猫似乎渐渐苏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被啤酒瓶压住的尾巴微微抽动一下,那瓶子顿时失去平衡,“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正在客厅勘查现场的几个民警听到,不由吓了一跳。龙毅急忙坚着一根手指头放在嘴边“嘘”一声,示意他们不要出声惊扰白猫。

    白猫似乎也被瓶子摔碎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一弹,很快清醒过来,慢慢从桌子上站起,有点茫然地望着屋子里的人。它的一条腿扯动卡在录音机一个键上的纸条,“咔嚓”一声,那个键弹上去,录音机里突然传出一男一女争吵的声音:

    “哎哟,你干吗摸我大腿?”

    “你别瞎说,我什么时候摸你大腿了?”

    …………

    正好大门外站着几个瞧热闹的邻居,龙毅招手叫进来两个人,问:“刚才录音机里播放的声音,你们听得出是谁吗?”

    两个邻居同时点头,又摇头:“男的能听得出来,就是余子牛的声音,那个女的嘛,听不出来,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龙毅点点头,其实那女人的声音他已经听出来了,正是他以前接触过的夏小白的说话声。虽然在录音时夏小白故意装出尖厉的嗓音,但因为现在警方已经基本锁定夏小白是凶手,两相比对,他还是很容易地抓住了夏小白声音的特点。

    录音机里播放的吵架声结束没多久,白猫就突然变得有些狂躁起来,满屋子地乱窜乱跳,好像疯了一样,但嘴巴被胶布封住,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几分钟后,它终于发现厨房的一扇小窗没有关,顿时目露精光,快速地往那窗户蹿过去。

    龙毅知道它要逃走,大叫:“快截住它!”

    那白猫正好从老毕胯下经过,老毕双腿一夹,毕竟上了年纪,动作稍慢,白猫一闪身,已经从他两腿间钻过去,很快跑进了厨房,眼见就要从打开的小窗里蹿出去,正在厨房勘查的一名年轻刑警拿起旁边一件油腻腻的围裙兜头往白猫身上罩去。白猫闪避不及,被罩个正着。那名刑警立即收紧围裙,将它裹在里面。白猫被擒,在围裙里左冲右突,如同一只被困住的小怪兽,情状十分可怕。

    法医芮雪在旁边看了,不禁皱眉说:“这是人在犯毒瘾时才会出现的症状,我现在高度怀疑这只猫也染上了毒瘾,但最后确定还必须得把它带回去做进一步检查。”

    “原来是犯了毒瘾,”龙毅点点头,“这就对了。”

    “龙队,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欧阳若凑上前来问。

    “是的,从这只猫身上,我终于知道凶手的作案手法了。她训练了一只染上毒瘾需要定时吸毒的猫,然后用麻药或安眠药让猫昏睡过去,带着它来到现场。凶手杀人之后将现场布置成我们刚刚看到的样子,等到凶手离去后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白猫就会渐渐苏醒,打翻凶手在桌子边沿放置的器皿,吴墨家被打碎的是花瓶,聂国富家是热水瓶,而宋朝阳和余子牛家则是空啤酒瓶,然后录音机暂停键自动弹起,录音机开始播放事先录好的吵架声。最让人拍案称绝的是,这只白猫在完成凶手留下的一系列任务之后,因为犯了毒瘾,会在最短时间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回到主人身边。等周围邻居听到被害人家里传出摔东西及吵架的声音时,其实被害人至少已经死亡一个小时以上,但因为或有空调吹冷风,或有浴缸热水浸泡,咱们的法医一时无法对被害人死亡时间做出精确判断。同时这也是咱们觉得为什么被害人摔东西、跟人吵架被杀之后,一直没有发现凶手从楼道里下来的原因,因为凶手至少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欧阳若等人听后一齐点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凶手居然能想出给猫吸食毒品,让猫成为自己帮凶的点子,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啊。这样诡绝的杀人计划,也只有夏小白这种天马行空写小说的人才想得出来吧。

    这时方可奇也上楼报告说,他在楼下勘查夏小白死亡现场,从尸体情况来看,符合高坠死亡特征。另外他还在距离尸体约十米远的一处化粪池里找到一个背包,初步判断应该是夏小白随身携带的背包,背包拉链已经被摔裂,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化粪池里,初步查明有一双手套、一块抹布、一件血衣,以及一张折叠的A4纸,纸上有几行打印的文字,但因为经过粪水浸泡,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难辨,唯一能看清的是第一行写着“致歉声明”四个大字。

    “对了,我们还在死者身上发现一部最新款苹果手机,”方可奇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果然装着一部手机,“不过手机已经锁屏,暂时无法打开查看里面的信息,得拿回去请技术科的人解锁才行。”

    夜里10点多,现场勘查工作基本结束。回到刑警大队后,龙毅把大家召集拢来开了一个简短的案情分析会,根据警方所掌握的情况,基本可以认定夏小白就是杀死余子牛及吴墨、宋朝阳、聂国富的凶手。

    她利用染上毒瘾的猫,使用相同的手法,连续作案四起,杀死了四个人,制造了骇人听闻的连环凶杀案。但她在谋杀余子牛的过程中,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露出破绽,被别人事先瞧出端倪,于是知情人向警方及时报警。警方赶到现场后,夏小白见无法脱身,只好逃上天台,想借助天台上的一根晾衣绳往楼下逃命,不想在逃走的过程中失足掉落楼下,当场摔死。

    想不到这起轰动全城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最后竟然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大家都觉得有些意外。

    第二天早上,龙毅回到单位上班,却看见欧阳若、方可奇和老毕几个人正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不由呵呵一笑:“怎么到得这么齐?没人通知你们今天早上要开会吧?”

    “龙队,其实我们已经等你好久了。”欧阳若却没有笑,一脸认真地说。

    “嗯,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龙毅一副未卜先知的表情,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其实我的想法也跟你们一样。”

    “跟我们一样?”方可奇睁大眼睛道,“你已经知道我们的想法了?”

    “是啊,你们昨天晚上回去之后想了一晚,觉得昨天咱们认定夏小白就是这起连环命案的凶手过于草率,其实其中还有很多疑点,对吧?”

    欧阳若点点头:“龙队,难道你也这么觉得?”

    龙毅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是啊,昨天从现场回来已经太晚,咱们没有来得及深入研判案情,晚上我回去细想一下,感觉这个案子确实还有很多可疑之处。咱们可以怀疑夏小白是杀人凶手,而且她背包里的血衣上的血迹经化验已被证实确实是余子牛,但目前咱们所掌握的证据却还无法直接证明她就是连杀四人的连环杀人案的杀手。”

    “就是,案情复杂,疑点众多,我也觉得不能这么早下结论。”方可奇搔搔头说。

    “那你说说看,你觉得这案子还有些什么疑点?”龙毅把目光转向他。

    方可奇迟疑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大家都知道,宋朝阳是这起连环命案中的第二个死者,就在他死后不久,咱们找到了一个在荷花广场跟踪过他的神秘女人三分之一侧脸照片,虽然无法看到其全貌,但仅从侧脸来看,这个女人显然不是夏小白。当然,你也可以说杀死宋朝阳的是夏小白,而跟踪宋朝阳的是另一个女人,女人跟踪他跟命案本身并没有关系,可是我总觉得一个女人一连十来天跟踪一个男人,然后这个男人就莫名其妙被人杀死在家里,然后这个女人就再也没有去过荷花广场,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说这个女人跟这个案子毫无关系,这也太过于牵强了。”

    “嗯,那个只露出三分之一脸部的女人确实是一个疑点。”龙毅一边抱着胳膊肘思索着他的话,一边问,“还有吗?”

    欧阳若说:“其实今天早上上班之前,我已经去夏小白所居住的城东开发新区凤凰花苑小区查看过监控视频,在吴墨、聂国富及余子牛被害时,夏小白确实不在小区里,但是第二名死者宋朝阳遇害那一天,她却一整天都没有走出过小区。所以我觉得至少在宋朝阳命案中,很难认定她就是杀人凶手。”

    “嗯,不错,其实我也正要去调看夏小白住处的监控视频,想不到你一早就去看了,辛苦了。”龙毅在办公室门口缓缓走了两步,“其实我心里还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疑点,那就是昨天晚上那个打110报警说连环命案凶手会去长河路杀人的报警人。夏小白与父母分居,一个人住在一套房子里,她计划杀人的事应该做得十分隐秘,咱们警方调查那么久都没有查到她头上去,这个报警人为什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一直没有吭声的老毕听了队长的话,也忍不住点头说:“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疑点。我调查过那通报警电话,是从西城区一个公共电话亭打出来的,具体地点其实离死者余子牛的家并不太远,但那附近没有监控,所以无法查到打电话的人是谁。从报警人的声音判断,应该是一个男人,但也不能排除是女人故意装成男人声调报警的可能。”

    “咱们别站在走廊里了,进屋说吧。”龙毅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大家跟着走进去。他说:“咱们下一步的行动,就是要把所有疑点都一一调查清楚。还有,夏小白跟这四名被害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连杀四人,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这个也是咱们急需搞清楚的。”

    “说到杀人动机嘛,就目前咱们已经知道的,第一个死者吴墨曾经是夏小白的粉丝,他写了一部小说请夏小白指教,结果夏小白把他的小说给抄袭了,并且还拿去发表和出书。正是因为这部抄袭之作让夏小白爆红,不但赚了不少版税,还一跃成为知名的畅销书作家。吴墨知道此事之后,曾要挟过她,所以从一开始咱们就怀疑她有杀吴墨的动机。但是后来因为咱们没有掌握到能证明她就是凶手的有力线索,所以经过一番调查之后,解除了对她的怀疑。想不到后来她……”欧阳若脸上的表情暗淡下去,“如果最后能查证真的是她制造了这一系列的凶杀命案,那咱们的侦查人员在工作中就存在不可推卸的重大失误。”

    “是啊,在我的印象里,咱们在办案过程中好像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重大的失误,就因为咱们一个小小的疏忽,放过了一个嫌疑人,结果直接导致后面三人被杀。”龙毅叹口气,摆摆手说,“先不要说这些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赶紧把案子调查清楚再说吧。如果咱们的侦查工作真的存在重大失误,该咱们承担的责任,咱们也绝不能推脱。”

    他严肃地看了大家一眼,见大家对自己说的话没有异议,于是开始布置下一步的侦查任务,老毕负责继续调查昨晚打电话报警的那个神秘人物,方可奇负责带人搜查夏小白的住处,而欧阳若则负责调查夏小白与四名死者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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