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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语诡秘档案 802 八角风铃》(完结)作者:夜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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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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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发表于 2019-8-10 07:53: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black白夜 于 2019-8-13 15:37 编辑

    手打:啊暴lin


    【802 八角风铃】

    稍微查了查「风铃」的定义。突然发现,这个物件,其实可以代表挺多的意思。

    这种可以在风吹动的情况下,发出声音的物品,多用来作为饰品。风一吹,用绳子拴着的铃铛或其他物体就会碰撞,发出声音。

    有人认为风铃会引来恶灵,不宜摆放,但是也有人认为,风铃能带来好运。而古代的风水师,常用风铃来预测风水,堪舆一个地方的好坏。

    总之,众说纷纭。所以,我也来讲一个,关于风铃的故事好了。

    楔子

    ——叮铃铃、叮铃铃。

    挂在窗台上的风铃响个不停。蓝天白云映照下,这个造型别致的风铃,很是漂亮。

    柏雪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口挂着的那个漂亮风铃。看得出身,下边是八个角如同宫殿的造型。而上方却如同八十年代香港僵尸片里的道士专用赶尸铃。

    风一吹,风铃中的青铜摆子就会不停的撞击风铃的青铜部分,发出一连串的金属碰撞声。那声音,也跟赶尸铃一模一样。

    刚开始住进来时,柏雪还被风铃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但一段时间下来,就习惯了。现在久没听到风铃的清脆响声,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总之,在这个空荡荡的病房里,寂静是永恒的色调,有风铃声响的陪伴,也算不太孤独吧。

    柏雪的父母在外地忙工作,很难回来一趟。不久前相依为命的奶奶死了,母亲想要接她去外地上学,不过柏雪拒绝了。

    柏雪的理由也很充分。她的朋友都在风岭中学;在班上,她可是语文课代表;作为高三学生,突然转学,对考试也不利,怕跟不上进度。

    女孩信誓旦旦的对父母说,哪怕是一个人,她也能肚子守着家过得很好。生活学习两不误。何况高三毕业后就要就读大学了,也顺便学习如何独立。

    柏雪的父母见她如此有自信,也就顺从了她的意见。

    女孩开开心心的留在了生她养她的风岭镇,可惜丢脸的事情发生了。还没高兴几天,柏雪就因为体育课受伤,被送进了医院。结果,脚被打上石膏,生活变得很不方便。

    如此以来,独自一人生活的不便就赤裸裸的显现出来。她没敢第一时间告诉父母,幸好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回到医院轮流陪她。为她送笔记,替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容春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

    「所以,你今天换到了这个病房。嗯。」容春一边用鼻腔绕着弯的「嗯」着,一边看着窗口的风铃:「这是八角风铃。」

    「你认识这个风铃?」柏雪撑起身体问。

    「当然认识,风岭镇郊外有一个叫做风女岭的小山,传说在古代,就有许多专门制作八角风铃的作坊。可惜现代的风铃都是用机器做的,手工作坊倒闭了大半。」容春走到窗台前,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风铃:「挺漂亮的风铃,咦,居然是手工打造的。难道是古物?」

    「不清楚。」柏雪摇头:「我早上搬进来的时候,风铃就挂在这儿了。可能是上个病人搬走时没带走吧。」

    「怪了,如果是古董的话,应该也值些钱吧。上个病人干嘛不带走?真的是忘了。」容春怀疑道:「该不是某些恶心的家伙专门在风铃里装摄影机,偷窥我们这些美少女吧。现在有龌蹉嗜好的人太多了。」

    容春仔细的上上下下打将风铃打量了遍,窗外,风吹过来。风铃在风中摇摆,流出一片清脆的响。

    煞是好听。

    「没问题嘛。」女孩没看出个所以然,也没找到蹊跷处。

    柏雪哭笑不得:「小春,你这个人太多疑了。」

    自己的好友,本来就是个天性多疑的家伙。

    容春还是觉得这个风铃,美是美,风吹铃响的声音也比普通风铃好听许多。可就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但是要她说不对劲儿的地方,她又偏偏什么也找不到。

    这八角风铃,始终有点怪异。

    「我去发个朋友圈,看看附近朋友谁认识这个风铃。挺值钱的东西,失主丢了肯定心痛。」容春用手机帮风铃拍了张照片,放在社交网路上。

    之后她坐到床边上,和柏雪聊起了天。

    「小雪,最近的风岭镇有点不太平。」女孩将自己从家里特意带来的汤拿出来:「赶紧喝了,这是小舞特意煮了让我端给你的。很营养喔。」

    小舞是上官舞,她们三个在班上总是形影不离。很难想象这三个性格各不同的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但小舞的恬静和是不是的神吐槽;荣春的神经质以及推理控;还有柏雪的宽容。三种性格竟然良好的互补起来。

    「小舞做的汤总是很好喝,永远喝不够。」柏雪喝着汤:「对了,你说学校哪里不太平了。」

    「例如说你吧,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就摔倒。连右脚都摔断了。」容春说。

    柏雪苦笑:「都怪我自己不小心。」

    「但你之后,同样摔断腿的学生,在风岭中学都出现好几个了。」容春又道。

    柏雪愣了愣:「巧合?」

    「哪有那么巧。」容春摇脑袋:「你看看,你是在空无一物的平地上摔倒的。学校是PU跑道,也没有坑坑洼洼,哪怕是摔倒了,怎么会摔得那么严重?其他几个同样重伤的学生,也是一样。突然摔倒后爬不起来,结果腿就断了。对了,小雪,医生在你的病历上怎么写?」

    「应力性撞击伤害,造成右腿大腿骨折。」

    「其他几个同学也是撞击伤害。你说,空荡荡的操场能撞上什么?明明是摔倒,怎么会变成撞伤呢?」容春的怀疑论又开始发作了。

    「好啦好啦,既然摔倒了,肯定是自己的问题居多,怪不得别人。」柏雪对什么都很宽容,滥好人性格,「没你早点回家吧,还有功课要做。」

    荣春得意道:「我可是几年前就把高中所有课程自学完了,之所以不跳级,就是为了等你们俩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喔。」

    「对了,都忘了你每次都用的这个借口。」柏雪给了她一个白眼,催促着她快点回家。

    窗外已近黄昏,枯黄的太阳把萧条的街道染红。红得一如干涸的血。荣春终于离开了,病房中,又只剩下柏雪一人。

    空寂的病房,也随着夜色的到来凋零着色调。

    护士来了病房一趟,这护士似乎对自己的病房有些忌讳。从进来到出去,脸上都浮现着莫名的不安,那时若有若无的被压抑的恐惧?

    难道自己的病房在不久前发生过什么事?

    宽容的柏雪滥好人性格发作,她怕给护士添麻烦,什么也没有问。

    叮铃铃——

    夜色弥漫的风岭镇街道,流淌起风来。风吹入窗户,整个房间风铃声响成一片。这风铃的声音果然好听。

    那晚,伴随着整晚响个不停的风铃,柏雪开始不停地做噩梦。午夜在梦中醒来,她一头冷汗的翻起身体。

    房中风铃,依旧响个不停。

    柏雪有点害怕了。她虽然粗神经,但是在这空荡荡的病房中,不知为何,女孩总觉得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在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自己。

    她遍寻不著视线的出处。

    可那针扎的视线,流泻着脆响。

    「今晚风真大。」柏雪撑着身体,努力将打了石膏的腿抬起,想要下床将窗户关上。

    风铃声,令她烦躁。

    可等女孩的视线落到窗户上时,整个人都惊讶得愣住了。一股恶寒,猛地爬上了背脊。只见房间的窗户,明明就已经好好的合拢了。但是风铃,为什么还在不断发出响声?

    关好的窗户内侧,古色古香的八角风铃在无风的地方摇晃不止,响声不绝。犹如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不停的撞击在风铃之上……

    风铃的响,带着腐臭的死亡气息,席卷在病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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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0 07:54:13 | 显示全部楼层
    楔子之二

    没有笑声的风岭镇,不过是个阴森凄冷的地方而已。

    人类是群居动物,但人类这种群居动物,同时又有怪异的排他性,以及群居动物都会有的自私。

    在风岭镇的这些日子里,我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一件事。这个封闭的小城镇,虽然仍旧会出现在国家的版图上。但是由于封闭的原因,每个人都无比的自私。

    流通于风岭镇特殊的自私文化,我觉得,或许并不是贬义词。

    在这里,每个人都认为,无论风岭镇其他人有什么样的问题,那也只是他个人的问题,只有他自己能解决。和本人并没有关系。

    这座被关闭了出去的大门的小镇上的居民,只有一个最基本观念——他们觉得其他人的麻烦和自己都没有关系。只要自己活下去,就好。

    可,对他人经历失去痛感,最终会让每个人的生活成为地狱。

    风岭镇,十分之一的人口,无法自由出入。他们被关在了风岭镇中,离不开,出不去。所以这里,就是活生生的地狱。

    我之所以能搞清楚这个问题,还要从我和元玥来到了风女岭之后,发现了一座挂着风铃的牌坊说起。

    在被黑风追着,快要没命的时候。就是那密密麻麻的八角风铃的怪异声响,救了我们的命。

    宫殿般的老旧牌坊里,竟然走出了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精神抖擞,但是却面色冷凝的美少女来。

    美少女出现的那一刻,充斥着大气流动,无所不在的风。甚至都因为她,而停歇了。

    她说,她的名字叫,莹莹。

    她被小镇某些充满恶意的居民,关在这个快要倒塌的古旧牌坊中。

    而我,却感觉,事情远远没有她说的那么轻描淡写,更没有那么简单。

    「我叫莹莹。夜不语先生,元玥小姐。我想你们一定有许多的疑问。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素未谋面的女孩,轻易的叫出了我们的名字。

    我和元玥同时脸色一僵。

    「我没有恶意,真的。」莹莹很漂亮,她大约只有十八岁模样。黑长直的披肩长发在阳光下反射着迷幻的色彩。一开口,美少女神色中的冷凝就被打破了。她看了看我,但视线主要还是凝聚在元玥的脸上。

    满月的大眼睛,充满了好奇。看得元玥不由得有些害羞起来。

    元玥咳嗽了一声,看着牌楼下的大门。门上有一把青铜大锁,这把青铜大锁锁住的是一条胳膊粗的锁链。

    整条锁链大得惊人。牌楼下方是个八角形的宫殿状,占地面积大约十八公尺宽,十八公尺长,足足三百二十四平方公尺。如此庞大的体积,那条青铜锁链硬是将其捆了起来。捆了一层又一层。

    我数了数,捆了足足八层。可想而知,那根锁链,至少也有数千公尺长。被捆住的牌楼中,莹莹就住在里边。想要出去,唯有跳下来。这个牌楼下方宫殿模样的八角形并不高,只有三公尺。努力一下,跳下来还是没问题的。

    但美少女并没有往下跳的打算。似乎,里边还有些隐情。

    「所以,你们也看到了。我被困在这鬼地方,出不去。当然,也不能尽地主之谊,让元小姐和夜不语先生进来作客了。」见我的视线在青铜锁链上绕了好几圈,莹莹耸了耸肩膀,云淡风轻的说。

    元玥咬着嘴唇,对眼前的女孩,她似乎有那么一些印象。等好不容易想起来时,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你是我在英国时的,那个网友?」

    「是我。」莹莹没有否认:「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件事。无论是你也好,还是夜不语先生也好。帮我,同时也是在帮你们自己。」

    「什么意思?」我皱了皱眉。

    「因为事成之后,夜不语先生,你能得到你想拿的那样东西。而元玥小姐……」说到这里,莹莹好听的语调顿了顿:「元玥小姐,你对自己的身世有些怀疑了,对吧?为什么你没法走出风岭镇?」

    元玥一声不吭,脸色铁青。

    「放心,我都会告诉你的。全部告诉你。」莹莹看着元玥,突然笑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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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9-8-10 07:54: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血腥界限

    郎朗晴天,那轮炙热的艳阳照射在天空之上,看起来极为舒畅。

    虽然是大太阳的天气,但忧郁风岭镇位于深山中,又是春天。不冷不热的气候,令人极想出去春游一番。

    礼拜日,五个高中生确实也准备这么做。

    风岭镇的风从不止歇,而其实最近三年,每个人的内心都堵塞着。大人们似乎对小孩子隐瞒着什么。学校里也死气沉沉。虽然经历过三年的死亡通告诅咒事件,但学生们终究是个健忘的族群。

    压抑到难受的风岭镇里,活力旺盛的年轻人们总是想做一些能够掀开死皮一般的、令人不那么难受的活动,让自己轻松一点。

    所以瞒着家里人,向东、古芳芳、龚娜、师文和毕峰五个人,偷偷的溜到了小镇郊外准备好好野餐郊游一番。

    如果不隐瞒的话,这种活动,家里肯定是不允许的。

    郊外的山道上,在约定的地点,他们五个纷纷从小镇的好几个方向汇入了荒野。大家小心翼翼不被镇上的其他人发现,最终在早晨十点半碰了头。

    「芳芳,你来得真早。从家里带了什么好吃的?」第一个到的龚娜问古芳芳。

    古芳芳耸了耸肩膀:「香肠和面包。」

    龚娜立刻苦着脸:「我也带了香肠和面包。想要换口味的想法看来是落空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古芳芳笑起来:「只有这两样东西很容易从家里带出来又不容易被发现。」

    她转头看了看:「三个男生还没有到?」

    「男生也会迟到,明明迟到是咱们俩的专利才对。」龚娜撇嘴:「特别是向东,明明是他提议让我们今天郊游的。作为发起人,居然给我们两姑奶奶迟到。」

    女孩有一句话没说,要不是看在向东长得帅的面子上。这两位姑奶奶可受不了这委屈,早走了。

    约定时间过去了足足半个小时,三个男生也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快要接近十一点时,这三个家伙才一边开玩笑一边慢吞吞的来到了集合地点。

    龚娜听到了少年们从远至近的吵闹声,顿时站起身,叉着腰杆骂道:「你们三个还舍得来,居然给姑奶奶们迟到了这么久。」

    露出身形的三个少年中,师文双手合十抱歉道:「抱歉抱歉,向哥准备了些郊游用的东西,所以不小心迟到了。」

    「师文,你叫什么师文嘛,干脆叫斯文得了。越长越娘炮。」龚娜嘴不饶人,显然是极为气愤。

    师文被开玩笑开习惯了,也不生气,不停道歉后龚娜才稍微消气一些。

    古芳芳等三人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一个娘炮一个男人婆,明明互相有好感而且非常登对互补的两个人,却从来不说破自己的感情。有些人,还真是不诚恳呢。

    「我来看看,两位美女都带了什么好吃的。」向东跑过来,掀开两个野餐篮子一看,顿时苦了脸:「香肠和面包。呃呃呃,好丰富。」

    见带了食物的两位美女脸色不善,他终于还是把抱怨硬生生的塞回了喉咙里。

    「好饿啊,吃东西吃东西。」毕峰打圆场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看着眼前的青山绿水,拿起两片面包夹在香肠中,香喷喷的吃起来。

    「贪吃,什么都吃得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辈子是猪投胎的。」龚娜的那张嘴毒得很,恐怕也只有娘炮师文能受得了。

    一行五人在山坳中,一边感受着无处不在的风的吹动,一边看着脚下修建在山间平地上的风岭镇。

    眺望中,平静的风岭镇看起来和别的任何城市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越是看,越是觉得,城市里飘荡着压抑以及,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他们的,诡异。

    突然,向东抬头,说了这么一句:「老实说,你们有多久没有离开过风岭镇了?」

    「好几年了吧。」所有人都愣了愣。毕峰一边吃东西,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古芳芳想了想:「准确的来说,是三年两个月又三天。」

    「你的数字好确切。」龚娜眨巴着眼。

    「小娜,你也知道我是学钢琴的。三年两个月之前,我本来准备去省上参加比赛。可爸爸突然就取消了行程,叫我不要去了。」古芳芳的眼皮跳了好几下,显然非常不满:「我也问过爸爸为什么,可爸爸不告诉我。他那张脸上可怕的表情,我至今忘不了。爸爸,似乎在害怕,怕得要命。」

    「我家也是。父母从三年前一直不准我离开风岭镇,更不要去郊区。但就是不告诉我原因。」师文文绉绉的声音里,也有些许不满。

    四个人都表达了对大人们为什么不准许自己离开风岭镇的抱怨后,向东又说话了。他压低了声音,神秘无比:「据说。只是据说。并不是大人们不准我们离开风岭镇。而是,我们根本出不去。所有妄图逃出风岭镇的人,都神秘的死掉了。」

    向东的最后一句,用了「逃」这个字,而不是离开。两个字只见差别意味深长,令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其实类似的传言,三年中,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多多少少听说过?

    「那,那,这是不是真的?」毕峰弱弱问。

    「我也不知道啊。」向东挠挠头:「所以我才发起了这次郊游。」

    龚娜大声「啊」道:「结果这次不是单纯的郊游啊。」

    「当然了。这里可是父母嘴巴里的禁地喔。」向东转过头,视线落到了山的右侧。这要翻过这座山,就能到别的城镇。

    究竟能不能出去,向东想要试一试。

    大家在他的话中,沉默了。他们沉默的吃完了简单的午餐,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东西。有专家证明过,一个人一生的生活半径,百分之九十九,大约就在直径五公里的范围内。特别是小城市。

    小城市中的人,生活简单,每天都是三点一线。看起来不需要出远门的。但是,但是人类终究是向往自由的生物。能不能出去,和想不想出去,也根本就是两回事。

    年轻人们,更是会冲动的打破禁锢的族群。哪怕鲁莽的代价,或许会重的难以承受。

    「去年,我一个叫娜娜的朋友。大家都应该知道她,在学校挺占灵子的一个女孩。」古芳芳将手上没吃完的面包,喂了地上的蚂蚁。地面被她无意识的撒了一大堆的面包屑:「说是占灵子,说是叛逆,但我觉得娜娜其实挺有个性的。去年有一天,她对我说,想要走出风岭镇,到外边看看。」

    「结果怎么样了,她走出去了没有?」龚娜紧张的问。

    古芳芳苦笑:「有没有走出去,我不知道。我再也没有联络上她过。电话没人听,去她的家,也没人在。」

    众人又一次沉默了。

    「她应该是死了。」向东轻声下了结论:「你们没发觉,三年来,多出了许多只剩下小孩的家庭。许多人的父母,在这三年中,全都下落不明。我才,可能全都是试图离开凤岭镇,但却死在了途中。」

    师文争论道:「可是,只不过是离开风岭镇罢了。为什么会死?谁阻止我们离开,是一个组织吗?警察不管吗?」

    他虽然也听过小道消息说,风岭镇只能进不能出,但却没有切身的体会。在这个经由网路连结在一起的地球村里,人反而容易就对自己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

    「所以说,我们来试试,走出去。」向东加大了声音。他的视线越过树林,朝着临镇又看了一眼。

    「只有试过,才知道风岭镇究竟是不是只能进不能出。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真的在阻碍我们离开。」向东一边说,一边收回视线,眼神上上下下的在剩余四人的身上滑动:「而且,我们五个人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其实,我们五个人,都有理由出去,对不对?」

    第三次沉默,弥漫在五人之间。

    过了许久,毕峰才开口道:「没错。有机会的话,我确实想出去。找我爸。据说我爸去了临镇。可是每次老妈这么说的时候,总掩饰不住伤心。我觉得,她肯定瞒着我什么。」

    「我爸爸也失踪了,半年多前。也说是去了临镇,可是电话根本打不通。」龚娜迟疑道:「这之间,有关联吗?」

    向东、古芳芳、龚娜、师文和毕峰,这五人之所以会成为朋友,就是因为他们的父母亲,其中一人都在这三年间,据说离开了风岭镇。但是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联络。失去了其中一个劳动力,落入生活困境的五个家庭,虽然有政府某个连名字都不清楚的神秘部门的支持。可是,对父亲或者母亲的思念,足够令每个人铤而走险。

    风岭镇政府,一直以来虽然没有明令禁止风岭镇的人离开风岭镇。但是一开始是有派人在边界线上巡逻、阻止。三年过去了,政府越来越力不从心。可是大家对「不离开风岭镇」,也形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

    「向东,你说没人能离开风岭镇。可是风岭镇这些年来的大量物资,都是从外界买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龚娜的语气咄咄逼人。她觉得自己如果认同了向东的理论,那么自己的父亲,难道已经遭遇了不测?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据说,外来人可以进来可以离开,但是风岭镇剩下的两千人,却无法离开。」向东果然知道些内幕,看来这「逃离凤岭镇」的功课,已经做了很久了。

    古芳芳心很细:「你策划多久了?」

    「什么?」向东在装傻。

    「别装傻。你策划逃出去,多久了?」她加重语气。

    向东挠了挠头:「一年半了。」

    「这么久?」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古芳芳叹息道:「你可真爱你爸。」

    「废话,我的老爸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向东眼睛一缩,极有气势。

    毕峰指着他,解释道:「这家伙的爹,两年前说要离开风岭镇,之后便失踪了。他老妈跟邻居眉来眼去,再不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他老母就要给他找后爹了。」

    其余三人哭笑不得,感情还有这个内情。难怪崇拜父亲的向东会这么急。不过剩下四人对父母的思念,也确实积累到了极限。

    「既然你策划逃出风岭镇,那么,肯定是知道些门道。」古芳芳在五人中,算是聪明的:「说出来,全说出来。我们要面对什么?」

    向东「嘿嘿」笑了两声:「首先,要知道第一点,风岭镇确实是只能进不能出。阻止我们出去的,不是政府或者某个神秘组织,而是一种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将整个风岭镇笼罩了起来。而范围,就是以那个为准!」

    他手一指,指向了遥远的山间荒草中。

    龚娜四人眨巴着眼,硬是没有看出来向东指的是个啥。

    向东见他们迷茫的乱瞅,顿时尴尬的笑起来:「走过去看,几步路的距离。」

    四个人跟着他开始爬山。风女岭在路的左侧,沿着一条荒草丛生的古道走了六七分钟,众人来到了路的尽头。

    向东又用手指了指:「就是那个。」

    他手指着一根深埋地底的古老界碑。

    「界碑?这个已经有上千年历史的老界碑不是早就废弃了吗?现在咱们风岭镇用的是几十年前确权时候用的新的界碑。」师文疑惑道。

    向东撇撇嘴:「但是那股超自然力量,沿用的是老界碑的分界方法。所有留在风岭镇的人,都无法踏出遍布风岭镇四周的老界碑一步。否则……」

    「否则会怎样?」毕峰心里一颤。

    「我还是做个实验给你们看吧。离远一点。」向东要大家离开界碑,退后数十公尺,之后从背包里掏出了两个塑胶袋。

    龚娜好奇得低头望过去:「里边有什么,软软的。哇靠,向东,你怎么在袋子里装了两坨猪肉?用猪肉怎么做实验?」

    「看仔细了。」向东神秘的一笑,之后将左边的那一大坨大约有一公斤的猪肉拿在手里。助跑几公尺后,使劲儿的扔了出去。

    油水十足的猪肉白花花的,在太阳的照射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越过界碑,重重落在了地上。

    什么也没有发生。猪肉在落地后,就按么静悄悄的躺在地面,散发着油腻的气息。

    「什么都没有看到啊。」龚娜嘲笑道:「这算哪门子的实验?」

    「再看好了。」向东不动声色的拿起了另一块猪肉,照样助跑几公尺,将第二块猪肉扔了出去。

    同样一公斤左右的猪肉,在空中飞起。以不慢的速度在风岭镇的古老界碑顶端升到了抛物线的最高点,说时迟那时快,异变突生!

    风,吹了起来。一股无形的风,从界碑外往内部吹拂而过。站在几公尺外的他们都能感觉到这股如同高压气体喷射出来的爆炸感。

    高速飞奔的风硬生生的将准备越过风岭镇界碑的猪肉切割成了好几块。

    所有人都看傻了,吓得瞠目结舌。

    「我的妈呀,这是怎么回事?」好半天,毕峰才合拢大吃一惊的嘴巴,结结巴巴地问。

    向东显然已经做好了好几次实验,虽然仍旧害怕,但却已经不那么震惊了。

    剩余的人脸色漆黑,他们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等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态后,聪颖的古芳芳才望向了向东:「这股怪异又致命的风是哪里来的?这就是你口中的超自然现象?」

    没错,确实是超自然现象。科学根本无法解释眼前的事实。

    「会不会是界碑下面有机关。」师文声音都在发抖:「只要触发了机关,就会从地面喷射高能粒子带动速度高达每秒几百公尺的风?」

    一股风如果能将重达一公斤的猪肉连续切割,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风速足够快。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跟师文有同样的想法。会不会是有某种机关。有什么组织,在地下埋设了高科技的装置。」向东在所有人的眼神逼视下,苦笑道:「于是我一直做实验。发现只要是越过风岭镇周围古老的界限,哪怕不再界碑附近。就会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致命的风的袭击。」

    他的语气顿了顿:「风岭镇虽然不大,但是沿着界碑的这条边界线,却足足有一百多公里长。如果真有高科技陷阱的话,肯定很昂贵,对吧。更不用说,要铺设一百多公里长的地方。这到底要花多少钱?」

    「所以,这是国家行为?我们成了试验的小白鼠?」毕峰美国影集看得有点多,越想越觉得是国家层级的阴谋。

    古芳芳嗤之以鼻的摇头:「没有哪个国家政府会做这种实验。你天涯上的阴谋论看太多都中毒了!」

    「那现在该怎么解释?」毕峰红着脖子争论道。

    「吵毛的,有什么好吵的,现在吵乱乱也没毛用。」龚娜大喊了一声:「你们没注意到吗?明明向东扔出去的第一块猪肉就没问题。越过了风岭镇的古界碑。向东,你究竟知道什么?」

    向东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加入了几个隐秘的论坛。风岭镇一些想要逃出去的人私底下建立了暗网,互通有的没有的资讯。抛猪肉检测法,就是论坛上的办法之一。」

    「论坛上有没有说,我们是被什么禁锢住了?」古芳芳眼睛一亮:「还有,那些离开的大人们,有没有受到这些怪风的袭击?」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哪怕是论坛上,你这两个问题都是所有人最想解开的谜。」向东摇头。

    师文皱了皱眉:「那你还是先说说,那两块猪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同样是猪肉,同样的大小,下场却不一样?」

    向东点点头:「这个我可以解释。其实那两块肉,根本就不一样。第一块猪肉,是外地运来的。而第二块肉,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从出生到宰杀,都是在风岭镇内部。」

    他的话故意在这里停了停。听懂的人,全都浑身一震。

    古芳芳只感觉全身升起毛骨悚然的感觉:「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是在风岭镇土生土长的,无论是人还是猪,都无法逃离风岭镇的古界碑范围?」

    「不,不仅是动物。」向东摇了摇脑袋,手一指:「你们看看那些树。」

    众人都朝界碑附近的树木植物望了过去。戒备周围长满了荒草,高低不齐的树木也有不少。一时间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头啊。」龚娜快人快语。

    其他人也点头认同。

    「论坛上有人怀疑,只要是风岭镇里形成的蛋白质,都无法离开。证据就是风岭镇里边的植物蛋白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它们才能越过界碑,生长到风岭镇外去。」

    「但是种子不同。」向东从地上的荒草中,扯出了一根雪白的球状蒲公英团。天空的颜色对应着早熟的蒲公英,洁白漂亮。

    他将蒲公英团放到嘴边,朝着界碑外使劲儿一吹。

    无数蒲公英的种子,撑着洁白的小伞,在风中飞向了风岭镇之外。眼看着它们快要飞出去的瞬间,空气如同静止的热油里倒入了湿透的豆子,「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所有妄图飞出风岭镇的蒲公英,都被无形的风切割成了好几块,飘飘扬扬的洒落一地。

    震撼的恐怖景象,令全部的人头皮发麻。

    「种子里据说含有大量植物蛋白,所以,根本无法越过风岭镇的古界限。」

    向东漠然道。他的话,他的提示,令剩余四人再次无比恐慌。

    「好了,你也解释够了。向东,既然你今天叫我们来郊游,又神秘兮兮的告诉了我们真相。那么,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可以出去的办法?」聪明的古芳芳,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问道。

    显然古芳芳的话打破了向东自以为是的叙述节奏。他愣了愣,最终又一次望向了远方。

    「没错,我确实有一个逃出去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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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0 07:54: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绝望之路

    人的一生总是会遇到许许多多的转机。老话说,三起三落,说的就是一个人能够自己掌握的基于,至少有三次。但就看那机遇,你能不能把握得住。

    显然,向东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并不是白费功夫。

    「我确实有一个能够逃出去的办法。」这句话,让剩余的四人都呆住了,就连古芳芳都张大了嘴巴。她只是随口一猜罢了,没想到向东还真的有办法。

    但是什么办法,才能逃脱遍布在风岭镇古界限上,明显超越了现有科学能够解释的神秘风杀阵呢?

    向东没有吭声,他从随身背的登山包里拿出一件又一件准备好的东西。

    「这都是外界的东西。」他向四人展示了一番。一根绳子、一坨猪肉、还有一个怪异的用黑色塑胶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巴掌大小物件。

    「都是些什么啊?」龚娜严重怀疑:「用这些东西,真能够出去?」

    「据说可以。所以我准备先做实验。」向东也有些不确定。

    师文的眼神有些不太对。龚娜抬头,见到他脸色极差,忍不住问:「师文白痴,你怎么流了一头的汗?」

    她伸手一擦,汗,都是冷汗。

    「我在想,我们真的还有出去的必要吗?」师文的声音在颤抖,内心你非常挣扎。

    龚娜瞪了他一眼:「为什么没有必要?」

    「我觉得没必要了。你们也见过试图离开风岭镇的后果。无论是谁,都没办法越过风杀阵。我猜,我猜我们的亲人,恐怕已经死在了这条边界线……」还没等师文将话说完,龚娜已经「啪」的一巴掌,狠狠抽在了他脸上。

    龚娜狠狠道:「我爸才没有死,谁死了,我爸也不会死。」

    女孩的声音同样在发抖。刚刚在向东解释时,同样的想法也曾经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但是她根本不敢细想下去,只能逃避。

    两人的对话,戳中了每个人的恐惧点。古芳芳和毕峰低下头,表情阴郁,显然心有所思。

    「想什么呢。你们以为我费了这么大的戾气,是自找绝望吗?」向东大喊一声:「我们的父母不一定死了,既然我都知道风岭镇这条边界线的漏洞,或许我们的父母也知道。出去找一找,就清楚谁家的母亲死了,谁家的父亲还活着。否则,我还出去干嘛?」

    剩余四人顿时眼睛一亮:「真的有人出去过?」

    「当然有。」向东点头:「这个办法,就是那个人告诉我的。你们不知道,我有一个邻居姐姐,大我三岁。一个挺奇怪的姐姐,叫荣春。不久前荣春姐姐还在镇外,最近回来了,之后又出去过一趟再回来了。跨过这条杀阵,对荣春姐姐来说简单得很。」

    「你调查过她吗,她确定能自由出入?」古芳芳精神一振。

    向东点头:「确定和肯定。出入的方法,也是荣春姐姐告诉我的。她解释说,我们眼前的边界线下,有古人埋设的机关。这个机关在三年前的死亡通告事件之后,就因为某种原因被触发了。」

    「某种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她有说吗?」古芳芳又问。

    「没有。」向东摇了摇脑袋:「荣春姐姐对这个避而不谈。或许,她也不清楚吧。」

    「她人可不可靠?」古芳芳依旧抱着怀疑。

    毕峰接着说道:「我跟向东是哥儿们,经常去他家玩。那个叫荣春的姐姐我也很熟。脾气真的挺怪,对什么都保持怀疑态度。但是她说的话倒是可靠,不会乱骗人。」

    但古芳芳不止为何,老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但具体不对劲儿在什么地方,却完全说不上来。

    毕竟向东的话,给了差不多快绝望的大家一丝希望,没有谁希望自己的父亲或母亲死掉,可是在哇un全无法联系上的风岭镇内待着也不是好事。和向东一样,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理由希望尽快寻找到父母

    这个理由,足够他们铤而走险

    古芳芳怕问太多反而不好,于是也不吭声了,示意向东最实验。她打算亲眼看看向东的实验。

    向东先用绳子的一头将黑色包裹以及猪肉捆在一起:「这是本地猪肉。看清楚。」

    一边解释,他一边用刀从猪肉上切下来一块,朝古边界扔了过去。只看一阵阵无形的风吹过,那块肉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无论看多少次,这样的诡异场景都会惊悚得令人头皮发麻。

    「猪肉确认过了,那么来做实验吧。」向东神色紧张起来,他检查了绳子牢不牢固,之后将猪肉提起来,绕着圈子的甩动。甩了几圈后再次用力,绑着绳子的那坨猪肉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向东手里的绳子不停的放出,顺着猪肉的轨迹不断地放长。

    在所有人紧张的视线注目下,猪肉飞过了界碑,顺利的落入下抛轨道。「哗啦」一声,落入了风岭镇外的草丛中。

    古芳芳四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刚刚才被切成碎片的猪肉明明是从这块大猪肉上切下来的。可大猪肉本体,为什么能成功越过边界线?

    大家都在迷惑的时候,几位聪明的古芳芳迅速抓到了重点,「向东,随猪肉绑着的黑色包裹中是什么东西?由它,就能活着离开风岭镇?」

    见试验成功,向东显然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点头:「没错,那个东西,就是能够逃出去的最关键的物品。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弄到手。」

    剩余四人各自对视几眼,大家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喜色。

    「你自己出去过没有?」古芳芳问。

    向东摇头:「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试验。」

    师文也不笨:「虽然猪肉是能越过边界线。但猪肉是死的,人类毕竟是活的。和不完整的猪肉是两回事。向东,你叫上我们,不会是准备找人当小白鼠吧?」

    向东一阵尴尬:「其实我一个人不太敢尝试,所以让大家一起来。」

    「那么,谁来当,第一个呢?」这个问题始终是需要大家直接面对的。龚娜大大咧咧的先说了出来,引得所有人闭上了嘴。

    犹豫再三,向东一咬牙:「还是我第一个先来吧。毕竟是我提议的。」

    现在可不是讲究义气的时候,这毕竟关系到自己的生命,只要一有闪失,命都没了,还讲那么多义气干嘛?在生命面前,每个人都不笨。风岭镇边界线上那个死亡风杀阵太过诡异凶险,没有人知道它的原理,也搞不清楚它的筛选原则,是不是如同向东所说的,只会筛选土生土长在风岭镇的蛋白质。

    没有人愿意被莫名其妙的切割成碎块。

    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向东强自镇定的拉动绳子将越过界限的猪肉给拖了回来,他把猪肉扯下来,只用绳子绑住了黑色包裹,之后又将黑色包裹牢牢的握在手心。

    「等会见,如果我顺利过去了,大家就拉绳子将包裹收回来。一个一个利用包裹通过边界。」向东说到这儿,语气一顿,沉重的又道:「如果我被风杀掉了,那么大家就回去洗洗睡吧,也别再想溜出去找父母了。」

    他的好友毕峰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将千言万语汇合成了两个字:「保重。」

    「安全!」剩余的四人同样也只说了两个字。

    向东点点头,深呼吸几口气,拖着绳子和手里紧拽的黑色包裹,一步一步,缓慢的朝风岭镇的边界线靠近。

    荒埋在乱草丛中的古界碑,带着能够刺痛皮肤的阴冷。不知是不是错觉,越是往前走,向东越是能闻到致命的气息。他呼吸急促,身体不断因为害怕而发抖。

    近了!越来越近了!

    古界碑在草丛中冒出了小半截,模样古老残破,却带着死亡的恐怖。

    就在近在咫尺的位置,向东犹豫再三,最后闭着眼睛迈出了一大步。他半个身子越过了风岭镇的古边界,风杀阵并没有启动。

    向东大为惊喜,睁开眼睛迅速往前走。没有死亡,身体也没有被埋在地下的神秘机关切割成碎块。他顺利的离开了风岭镇的范围。

    众人欣喜若狂。

    「我靠!他走过去了。我们能出去了,我们真的能出去找父母了!」毕峰兴奋道直接爆了粗口:「我第二个。」

    有向东打头阵,古芳芳、龚娜、师文和毕峰一个接着一个藉着黑色包裹里的东西离开了风岭镇的边界线,来到临镇边缘。

    「走吧,去找我们的爸爸妈妈。」龚娜开心的大喊一声,率先朝临镇走去。

    临镇是一个叫做洪洞镇的地方,因为临近经济开发区,所以薪资一直都比风岭镇优渥许多。所以龚娜等人的父母,往往为了儿女能过得好,都会每天开车或者搭车到洪洞镇工作。直到三年前,这种状况突然戛然而止。

    向东等人的想法也很单纯,虽然联系不上父母。但是他们的家里都有父亲或者母亲偶尔汇入的钱款。这不是能够证明,如果父母没死亡的话,仍旧还在洪洞镇上正常上班?

    去洪洞镇父母的公司的话,说不定就能找到自己的父母了。

    古芳芳也三年没有离开过风岭镇,哪怕是在荒草丛生的边界线,但女孩子始终还是细心的。她掏出手机,对照了一下地图:「往那个方向走,有一条路能够通往洪洞镇。」

    这个有些小聪明的女孩,哪怕是越过了边界线,也老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

    五个人快乐的迈步在荒草中远离风岭镇,走了半个小时后,却发现他们居然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边界线上。

    「咦,怎么回事?」毕峰眨巴了下眼睛,没搞懂:「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向东挠了挠头:「走错路了?」

    「再往刚才的方向走一次吧。」龚娜抬头向后望。左边是风岭镇地界,右边是洪洞镇。没错啊,站在这儿居高临下,两个小镇的建筑都能隐约看到:「这一次我们轮流盯着洪洞镇的方位走试试。」

    众人都觉得这个方法可靠,毕竟山里走路,哪怕是有地图和指南针,对不熟悉路的人而言还是很容易迷路。但是一直看着参照物走的话,应该没问题。

    就这样他们走一段路,就轮流确定洪洞镇的位置,之后又走一段路。眼看洪洞镇外的建筑物越来越近,正喜出望外时,绝望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

    一个小时候,古芳芳在他们路径前方的乱草丛里,发现了风岭镇的古界碑。他们绕了一圈后,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该死!这算什么。我们明明眼瞅着洪洞镇的建筑走直线,怎么走着走着又回来了。」毕峰破口大骂,脸色铁青。

    剩余的四人,神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事情显然超出了大家的理解范围,明明洪洞镇都已经近在咫尺了,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又回到了想要离开的原地?到底有什么东西蒙蔽在他们的眼睛,阻止他们离去?

    「我们不会遇到鬼打墙了吧?还是……这附近有迷昏荡!」师文看书多,说出了自己从小说中看来的两个词句。

    可发生在眼下的状况,也只有鬼打墙和迷昏荡能够解释了。

    龚娜嗤之以鼻:「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风岭镇人。我还从没听说过附近有什么迷昏荡或鬼打墙的故事。」

    师文少有的反对:「可我们也从来不知道风岭镇的古边界线上,有什么杀人的阴风啊。」

    龚娜被这句话堵住了,没办法反驳,恼羞成怒的重重拍着师文的背:「要你瞎插话。」

    师文被打得咳嗽了好几声。古芳芳的眼神一直在向东的周围绕来绕去,她发现向东似乎也在仔细辨别什么,不由得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向东,你在找什么?」

    向东愣了愣:「我在找出去的办法。荣春姐姐之说过了风杀阵就好了,可没说过会遇到走不出去的情况。」

    话音刚落,界碑附近猛然冒出一股刺骨的阴森寒意,无色无味的阴风从风岭镇的边界线刮过,切掉了附近半米高的蒿草,直朝他们飞来。

    眼看着由远至近的蒿草断裂,齐刷刷的收到地心引力影响,落向地面,全部的人都吓呆了。

    「快跑。」龚娜尖叫一声,随着她的尖叫,所有人全部往相反方向逃命。

    背对着致命的风,逃得慢了一点的毕峰可没那么幸运。他躲避不及,惨叫一声,被风割断了双腿。

    「救命,救我!」毕峰顿时倒在了地上,他的大腿被整齐的割断,由于断得太快还没感觉到痛。毕峰惨叫着,犹自用手在地上爬。

    龚娜大喊:「快去救毕峰。」

    师文一把拽住了她:「我们救不了他,你看后边!」

    可怕的阴风犹如有意识,在空中一个回旋后,那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死亡气息再次飞扑而回。这次割得更低。风在五公分高处割断了大量的荒草,也将哀号着的毕峰切成了两片。

    哀号戛然而止,只剩无尽的风在凄厉的吹拂。

    「安全了,那股风好像没有继续追我们。」师文打了个冷颤,跑得气喘吁吁,最后干脆停下了脚步。

    「毕峰死了!他死了!混账,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救他?」龚娜尖叫着,不停捶打师文的肩膀,恐惧得如同被吓坏的小孩。

    师文沉默着,好不容易才等她平静下来。

    「谢谢你拉着我。」龚娜哽咽了几下,揉了揉泪眼,最终道了一声谢。她其实内心清楚得很,如果刚才师文不拉着她,只凭本能就想扑上去的她,早跟毕峰一样被那怪风切成了两半。

    冷静了一下,龚娜恶狠狠的双眼,钉在了向东脸上:「向东,你说离开风岭镇后,就没有危险了。你说的,可为什么那股怪风还是在刮,还是在追杀我们?」

    「我,我也不知道。」向东苦涩的笑着,脸色很难看:「明明我们已经逃出风岭镇地界了。」

    「或许,我们并没有逃出来。」师文读书多的好处,在危险时刻就表现了出来:「谁有风岭镇的地图?」

    「手机上都有吧。」龚娜调适着心情,尽量不去想毕峰的死。现在与其不停责怪向东,还不如想办法解决和避免危险。

    在求生欲望下,肾上腺素会保证每个人都不犯傻。

    「我指的不是手机里的地图。」师文摇了摇脑袋,看向向东:「向东,你为了逃出去准备了很久,卫星地图肯定有吧?」

    「我确实有,你要干嘛?」自己最好的朋友死了,向东的情绪也不太好,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这里有好几种卫星地图。」

    师文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研究起地图来。

    龚娜自动在他周围站岗。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如此的惧怕着风。风,这种大自然的寻常现象,为什么会在风岭镇边界上变得如此可怕。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能令她全身紧缩。

    向东和古芳芳,也没好到哪去。他们环顾四周,每一次草尖的摇晃,每一次树叶的晃动,几乎都令他们草木皆兵。

    过了好几分钟,见师文还在努力的研究地图,龚娜实在忍不住了:「师文,你究竟在研究什么?」

    「小娜,你也知道我喜欢看书,对吧。我以前在图书馆见到过一副地图,是风岭镇的老地图。老地图和现在的新的边界线不一样,对吧。」师文的话说得很没有条理,显然,他也在尽力的归纳自己脑中的想法。

    「风岭镇老边界和新边界不一样,谁都知道啊。」龚娜不满道:「这还需要你研究。毕峰可是已经没命了,我们不逃的话,谁知道会怎么样。」

    「等一下师文。」古芳芳开口道:「小娜,就算是逃下去,恐怕我们也逃不掉。你忘了,我们走了一下午,根本就没办法离开风岭镇边界。这其中,肯定有些蹊跷我们没弄清楚。」

    向东点头:「芳芳的归纳很正确。」

    「你给我闭嘴。」龚娜使劲儿瞪了他一眼:「都怪你,弄都没弄好,半吊子就带我们来送死,都是你的错。」

    「是是是,全是我的错。」向东又是一阵苦笑,转过头,望向了远方。

    师文研究了一阵子,开始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猛然间,他抬起了头:「大家,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什么?」龚娜松了口气,这个书呆子总算搞完了。

    「你们看,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师文指着卫星地图上的一个点,用笔标记:「这里属于风岭镇的古边界,离镇上大约五公里。如果我们把这一点作为古边界的定位界线。那么洪洞镇的边界,在古代,应该在这儿。」

    师文在刚刚的记号边上一公分的位置,又画了一个点。

    龚娜没看懂:「什么意思?」

    但是看懂了的向东和古芳芳,全都浑身一抖,声音颤抖:「你的意思是说,古代的风岭镇和洪洞镇根本就没有挨在一块儿?」

    「卫星地图的比例尺是多少?」古芳芳问到了重点。

    向东因为害怕而发抖得厉害:「一比一万。地图上的一公分,等于一公里。」

    「也就是说,风岭镇和洪洞镇只见,有大约一公里左右的空白地带。」古芳芳用收抱着胳膊,她浑身都因为这个事实而起了鸡皮疙瘩。

    龚娜还是没懂:「谁给我清楚的解释一下?」

    师文叹了口气:「小娜,我们就位于风岭镇和洪洞镇之间的空白地带上。这条空白地带,大约一公里宽。空白带没有界定,不知道本应该属于风岭镇还是洪洞镇。不过甘刚刚毕峰已经死了,那就意味着,这条宽达一公里的空白大,都属于风岭镇的边界。」

    「一公里宽,的边界?」龚娜终于懂了,她吓到了:「这一公里宽的边界,都属于有杀人阴风的地界?」

    向东代替师文点头:「十有八九。但是风杀阵的凶险程度,应该是最开始的边界附近为首。否则我们在空白带走了这么久,也不会只有毕峰一个人惨死。」

    「没错,空白带上的致命阴风,应该是随机产生的。」古芳芳也得出了这个结论。

    师文总结道:「是不是随机我不清楚,但是只要小心一点,应该能找准方向走出空白点。在走一次试试吧。」

    众人深以为然,大家觉得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再走走看。毕竟,他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一公里的空白带,死亡随时会降临。天色渐渐在四个人的赶路中,缓慢的低沉了下去。日头偏西,阴霾升起。可是山涧中长达一公里的空白带,实在是太长了。沟壑、山谷、险坡。每个人都在紧盯着洪洞镇的方位,对照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也不时对照着地图。

    这一次很幸运。洪洞镇的建筑物越来越大,当所有人都开始松懈的时候,一股风,毫无预兆的吹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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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0 07:5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奥尔良谣言

    风,也是可以很致命的。

    在经历了种种危险之后,仍旧活着的古芳芳、向东、龚娜、师文四人,对此清楚得很。

    所以当有风吹来,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扑倒在地。无声的风吹了过去,拂动草木,将四周的草丛吹得不停摇晃、压低了腰杆。不过,这股风只是寻常的风而已,并不致命。

    龚娜松了一口气:「呼,虚惊一场。我还以为怪风又来了。」

    向东也在揉脑袋:「跳得太猛,头撞在地上一颗石头上了。」

    「活该。」龚娜率先站起身,揉了揉胳膊:「这次我们应该能走出去了吧。我感觉挺好的,和前几次都不一样。一公里的空白区这一次肯定能走出去。」

    师文不可置否,他至今都还没有弄明白一件事,两个城镇之间的空白区确实有一公里,为什么在古代,会出现这种事?城镇之间,不是应该连接着才对吗?还有,空白区与他们前几次为何总是走不出去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如果有的话,到底是什么关联?

    他一边想,一边抬头。突然,他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劲儿。不,不只不对劲儿,四周还充斥着一股刺骨的凉意。刚刚被风吹过的草,有问题!

    「小娜,小心!」猛然间,师文大喊一声。

    「白痴,有什么好……小心。」龚娜本想嘲笑胆小的师文两句,可接下来她的脸色连同话都凝固了。

    刚才被风吹动的草,由远至近,在坠落。片片坠落。草尖存存断裂,离开了茎杆。随之而来的,是吹去后,又返回的风。

    这一次的风,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带着致命的死亡气息。

    「该死!」师文见龚娜仍旧在原地发呆,显然是早吓傻了。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猛扑上去。将龚娜迅速扑倒在地。

    风吹了过去,割断了两人的头发。两股主人不同的发丝在风吹动中飞向远方,被风不断切割,化为飞丝碎屑,失踪不见。

    「得得得得,得救了。」龚娜满嘴结巴,嘴紧紧的贴在地上,满口的泥土腥臭:「谢谢。」

    被道谢的人,瞪大了眼睛,斯文的表情不再。他骂道:「没见过你这么白痴的家伙。你想死啊,明明感觉到有危险,居然不趴下去。」

    「对,对不起嘛。」彪悍的龚娜被骂得不敢说什么。

    师文叹了口气,怜惜道:「算了,没事就好。对了,你有没有问道什么怪味?」

    「有怪味啊,这里的泥土好臭。」龚娜回答。

    「不对,不是泥土的味道。像是铁,一股铁锈味。老是在我嘴里……」师文一边说一边准备张开嘴。可是他刚将嘴巴露出一丝缝隙,一股温热的液体就流了出来。

    血。是血。

    「师文,你怎么了。你怎么流了那么多血?」龚娜惊慌失措的扶住师文突然摇摇晃晃的身体。

    血,大量的血从师文的嘴里、鼻腔、眼睛中流出。他身上喷涌而出的血无所不在。

    「该死,我还说你咧。结果,却是我没逃脱。」师文脸上露出最后一丝苦笑:「小娜,见到我妈,替我好好照顾她。」

    「我,爱,你。」

    不合时宜的最后三个字,将早已经徘徊了许久的感情戳破。师文最终没有逃过这一劫。他半个身体都被锋利的风割断,由于破坏的速度太快,以致这个感情迟钝的人甚至没有察觉。

    没有人察觉。

    龚娜懵了。自己喜欢的人、木讷的那个他。原本以为永远都不可能等来的告白,在毫无惊喜的情况下出现了。但是等来的只是绝望和悲痛。心痛得厉害,一个人在最痛苦的时候,反而哭不出来,只是懵着。

    她抱着师文,紧紧的抱着。就那么抱着,懵着,静静的,呆呆的。

    风在这一刻,都显得死寂了。偌大的荒野,弥漫着悲伤。

    不远处,古芳芳也倒了下去。她本以为自己躲避得很好,可惜躲得还不够矮。致命的风似乎并不是直线的吹过来,而是呈着抛物线。她刚好躲在了风的抛物线的最低端。

    运气不好,也是一个人的命。

    古芳芳根本来不及惨叫就无声的死去了,万幸死得没有痛苦。她的身体被斜切着割成了椭圆形。

    向东傻呆呆的看着古芳芳的尸体,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他才压低声音吐出了几个字:「糟糕,没想到一下子死了两个人。」

    悲痛中的人,并不会封闭五官。反而感觉更敏锐了,龚娜听到了向东的低语,再傻大姐也能听出这番话中带着的阴阳怪气:「向东,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一下子死了两个?」

    「是骗局,对不对。你一直有事情瞒着我们。」悲伤的女人,似乎变得聪明了:「明明你可以自己离开的,却非得叫上我们。这段一公里的空白区,你是不是明明就知道,单靠你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走出去。」

    向东摇着脑袋:「我真的不知道。」

    「别否认了。」龚娜咬牙切齿的将视线转到了手中紧紧拽着的那个黑色包裹:「那个黑色包裹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一提到黑色包裹,向东立刻慌张起来:「什么都没有!真的。」

    「骗子!骗子!骗子!」龚娜因为师文的死,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恶狠狠的冲上去,一把拽住他手中的黑色包裹,强行抢了下来。

    向东挣扎了几下后,居然放开了手。

    「里边是什么,到底是什么?」龚娜歇斯底里的喊着,将那东西黑色的外包装扯掉。但看到内容物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居然只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风铃。上圆下方的青铜风铃,在她颤抖的手中摇摆。风铃看似很古老,皮肤触及时,带来了不该属于金属的冰凉触感。

    向东的脸色从惊慌失措转为笑,他哈哈大笑了两下:「虽然不完美,但是条件已经成熟了。我终于可以逃出该死的风岭镇了。」

    「什么意思?」龚娜被他的阴笑给笑得又一次懵了,她内心深处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要出去找我爸了,再也不会回来。龚娜,如果我在外边能找到你妈妈的话,会替你好好问候她的。」向东欣喜若狂:「所以,安心的去死吧。」

    说完这番乱七八糟的话,向东再也不犹豫,拔腿就跑。没缓过神来的龚娜很快就看不到这混账的影子了。

    山涧的风刮个不停,她手中的风铃在风中开始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犹如召唤厄运的信号,铺天盖地的风,致命的风,从远处吹拂过来。

    乱草再一次被切断,纷飞四散。

    绝望的龚娜没有逃,她迎着阴风,就那么走到了师文的尸体前。她抚摸着他的脸:「师文,我们从小青梅竹马。我一直都欺负你,而你,也一直让着我。我以为本可以一直这么下去的。没机会了,但是,没关系。下辈子,再让我继续欺负你吧。」

    她抬起头,直视凶猛锋利的阴风,睁大眼睛,想要看看那股风究竟怎么将自己切割、杀掉:「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的话……」

    风发出呼啸,锋利、阴冷。女孩闭上了眼睛,静待死亡。

    就在她死前的一瞬间,一双手猛地拽住她向后拖去。清脆的风铃响个不停,叮叮叮、咚咚咚。

    不是一只风铃,而是一串风铃。

    死亡的利风在风铃声中吹了过去,化为一股清风扑面。

    自己没有死掉?龚娜睁开了眼,看到了一张年轻女孩的脸……

    以及一串,一整串,本应该在向东身上的怪异风铃!

    世界上有一本书,叫做《奥尔良谣言》。坐着是爱德格·莫兰,法国人。

    这本书中,学术界公认的首次使用了某个词藻。这个词藻,就叫做——都市传说。所谓的都市传说,大多都是无事实依据的流言,但是由于内含某种意义以及警示作用。所以极具传播性。

    「你知道吗?『都市』传说中的『都市』两个字,并不是指城市或者都市的意思。而是指近代以来,由于人类城镇化后产生的恐怖故事。」站在风岭二中这所学校门口,我突然对元玥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元玥正紧张的注视着这所学校。自从风岭中学在三年前关闭后,镇上所有适龄的少年少女们,就只剩下一个选择。转入这所二中!

    照例自我简介一下。虽然这次的自我简介,来得有些迟。

    我叫夜不语,一个有着奇怪名字,老是会遭遇奇诡事件的忧郁少年。二十二岁,未婚。本业是研习博物学的死大学生,实则经常旷课,替一家总部位于加拿大某个小城市,老板叫杨俊飞的死大叔打工的侦探社社员。

    这家侦探社以某种我到现在还不太清楚的宗旨和企业文化构成,四处收集着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物品。

    为了救沉睡的守护女,我必须拿到一件物品。为了这件东西,这几天,我深深陷入了恐怖的风岭镇事件当中,难以自拔。

    三年来,风岭镇不可思议的事情,一直都在发生,从未断过。这一点令我费解。作为相关责任者的元玥,对她自己究竟是谁,也开始产生了怀疑。

    长话短说,之所以我们会站在这所学校之前,还要从一件不久前发生的事说起。因为凤岭二中在几天前,发生了极为奇怪的事件。莹莹委托我们查一查,说里边会有我以及元玥,很感兴趣的东西。

    「喔,所以那个叫爱德格·莫兰的家伙写的书,和我们现在要处理的事情,有任何关联吗?」元玥问。

    「或许有一点吧。」我耸了耸肩:「都市传说通常都分为三种部分。第一种,恐怖流言的城市化。第二种,弱势群体的悲惨遭遇和被害惨象。第三种,谣言的传播。」

    「举个例子,每个城市,或许都有某某人在某家店的试衣间失踪的传说。每个城市,也有流言说某某在喝醉后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酒店的浴缸里,身体赤裸,泡在冰块中。脑袋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边写着『马上报警』。结果这家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被割开,肾不见了。」

    我眯着眼睛:「其实都市传说,永远都是都市传说,没根据、胡编乱造。但偏偏又戳中了人类最恐惧的地方,所以这类故事会满世界的传播。」

    之所以这么说,我也是有我的道理。

    「还有一个故事,大概只要是住过城市的人。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城市,对这个都市传说都有所耳闻。」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做着进入这所学校最后的准备。

    风岭镇太可怕了,每一步,都需要极为小心。

    元玥同样在整理自己的黑色套装,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将心不在焉的我扯过来,替我将系歪的领带打好:「哪个恐怖都市传说?我听过?」

    「你肯定听过。甚至,和这所学校那件事,也有关系。」我的眼神穿过她,飞入了凤岭二中的教学大楼里。一排排的学生正正襟危坐,在课堂中学习着有用的和没用的知识。这些天真活泼的孩子们,并不知道,散布在风岭镇中的重重谎言,以及可怕的危机。

    「不倒翁知道吗?」我问。

    「当然知道啊。」元玥点头。

    「那不倒翁的都市传说,你绝对也知道。」我轻声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传起来的。有一对中国夫妇到泰国旅游,这对夫妻到国外很多地方去过,也会说泰国话。有一次,这两个人到了泰国深山里深度游。结果逛到了一个小镇上。

    「沿着小镇的山路,突然出现了一个指路牌。说路的尽头有一家『不倒翁』博物馆。夫妻俩很刚兴趣,就想要去博物馆参观。到了博物馆,发现招牌上写的,果然是泰文的『不倒翁』三个字,他们进了博物馆后,大吃一惊。

    「只见博物馆中的不倒翁,跟人一模一样。不,那就是人偶,活人做的人偶。人偶被活生生的砍断了四肢,只剩下躯干。身体装在罐子中,就和不倒翁一模一样。原来,这就是泰国所谓的不倒翁了。

    「两夫妻吓得半死,他们忍住颤抖和想要拼命尖叫的冲动。这时,他们附近的一个不倒翁,突然抬起了头。那只不倒翁眼睛已经被绳子缝合了起来。他吃力的张开嘴,用华语说:你们是中国人吧?快救救我。我是某某大学的学生,我叫某某某。如果你们不能救我,就请告诉我家人,我在这儿。我好痛苦!

    「听到不倒翁开口说话,周伟参观博物馆的人都围拢了过来。冷眼看着他们以及那个被做成不倒翁的大学生。夫妇俩心脏都吓得快停了。他们担心自己是中国人的身份以及听得懂不倒翁的话,被周围人发现了,会给自己带来灾难。甚至,会被抓起来,做成不倒翁。

    「夫妇俩不敢说华语,就用英语和泰语交流,在周围人的戒备中离开了。等回国后,夫妇照着那个不倒翁说的话调查,发现那所大学确有其人,这位大学生在半年前去泰国游玩时,失踪了。」

    听完,元玥啊了一声:「我果然听过类似的故事。英国的这个故事和你讲的很接近,只是受害者不是出去旅游,而是在试衣店中失踪后,家人在出国旅行时,在国外发现了她。受害者已经被关在畸形秀场中很久了。」

    「这就是都市传说。」我撇撇嘴:「这个故事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版本。」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顿了顿:「你觉得风岭耳中的那个版本,会有什么不同呢?」

    元玥愣了愣,最终摇了摇脑袋。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做每件事都需要理由。我们这次来二中,就是为了潜入学校,调查一桩典型的都市传说事件。

    当然,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还是需要从前些天说起!

    凤岭二中,最近发生了一件十分怪异的事情。许多在操场上跑步的学生们,都莫名其妙的受伤了。

    吴彤就是摔伤的其中之一。不如说,她是第一个受伤的人。

    有人说,细节决定命运。年少时同样高矮的伙伴,每个月可能只会比你高一公分,差距毫不起眼,可十年八年后,他或许就会长成巨人,而你却形同侏儒。

    吴彤和凱薇,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她们俩从幼稚园时就认识了。幼稚园的两个人,差距真的不大。一样胖嘟嘟的、一样白白嫩嫩,一样可爱聪明。吴彤的性格开朗、傻大姐。凱薇很文静。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开始变得不同起来了呢?上高中后,吴彤仍旧是傻大姐性格。而凱薇,则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她们俩在性格上、样貌上,以及成绩上,差距也越来越大。

    刚开始时,吴彤并不怎么在意。直到高三时,两人很狗血的暗恋上了同一个男生。而高中时的男生,总是目光短浅的。他们喜欢文静、成绩好、关键是漂亮的女孩。

    完全没有意外,自己暗恋的男生向凱薇告白了。吴彤在嘴上祝福着两人,心里,她又真的只是一个傻大姐吗?

    这恐怕,也只有吴彤自己才知道。

    每个人的世界,都很复杂。经常在自己暗恋的人以及好友背后当约会电灯泡的吴彤,无论有多么的大大咧咧,终究还是发现了自己和凱薇的差别与差距。无论是脸,还是身材。凱薇都比她优秀太多了。

    某一天,在有一次充当电灯泡后的吴彤终于忍受不了镜子里微胖的自己,决定开始减肥健身。都说每个胖子都是一支潜力股。吴彤决定试一试自己这支潜力股的网潜力,有多大。会不会在瘦身后,让自己暗恋的男生,哪怕只是,只是多看自己一眼也好。

    带着这样那样的觉悟,吴彤坚持节食,并在每天下午放学后,都到学校的操场跑步。直到前些天下午,发生了那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凤岭二中的操场,是标准的椭圆形四百公尺跑道。地面是暗红色的PU材质,中间是简陋的足球场。放学后,在跑道上锻炼的人并不多。只有足球场的两队高中生在挥霍着青春汗水。

    太阳西斜,逐渐向着天际沉落。这一天,也和吴彤锻炼的每一天一样,并没有任何不同。她现实简单的做了做运动操热身,之后便开始跑步。刚跑了小半圈,异状突发。

    只听到耳畔传来一股风声,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哗啦啦」的巨大声响接连响起。

    之后吴彤整个人、整个身体都被掀上了天空。她惊恐得瞪大了眼睛,恐惧得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面。她惊然发现,地面上的一整块数十平方公尺的PU跑道,也随着她一并飞上了天。

    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了?

    吴彤的脑子很乱。

    眼看着她飞上天的那些高中足球队的二十多个队员同样目瞪口呆,之后便有许多人涌了过来试图救她。

    吴彤仿佛充满氢气的气球一般,缓缓地和脚下的PU跑道一起往上飞。幸好飞起的速度很缓慢,而且离开地面也并不是太远。大约,只有三公尺左右的距离。

    过来救她的足球队员们非常英勇,年轻气盛、胆大无比的少年们没有恐惧。他们搭起了人梯越过三公尺高的距离,拽住了吴彤的脚踝。

    可是这些人的重量,并没有将她拉下来。女孩反而将足球队的英勇少年们一并带入了天空。

    有风!有风在周围刮个不停。是风将自己,将所有人吹上天的!

    吴彤意识到了自己身旁无处不在的风。她周围的风像是有意识一般,使劲儿的想要将她吸入天际。

    也许是足球队的少年们的重量起了弥足珍贵的作用,也许是向上升的气流后继无力了。总之就在大家深入天空大约五公尺左右的位置时,向上的吸力猛然消失。

    所有人都像是倒豆子般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吴彤和救她的少年们,全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摔伤。

    就是因为这件事,住在怪异古老建筑中的神秘女孩莹莹,委托我和元玥来到凤岭二中,查一查吴彤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风,要将她带走。飞入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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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9-8-10 07:55: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恐怖课桌

    有个学者说过一句话。他说,中国根本就不存在那还种淳朴、美好的传统乡村,从来没有过;我们的史学家、文学家们顶多也只写到富豪乡绅这个阶级,巨大的贫苦被掩盖了。

    早就忘记了那个学者的名字,但是这句话,我始终还记得。

    来风岭镇已经许多天了,期间也确实遇到了大量无法解释的神秘事件。每一件,都跟「风」,这种大自然的普通现象有关。可是神秘事件并没有令我害怕,让我恐慌的,是风岭镇的人心,已经崩坏的人性。

    在这个封闭的小镇中,暗流涌动。大家冷漠着、戒备着、欺骗别人也期满自己。谁都不清楚,暗流会在什么时候,集中爆发。来风岭镇做生意的外人,也通常能感受到小镇里刺骨的阴寒。他们总是匆匆来匆匆走,绝不过夜。

    所以我和元玥,更显得像是异类。特别是我们申请进入凤岭二中应征英语老师和语文老师。

    二中的教室嫉妒缺乏,所以我们拿着简历来到校长室。校长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和元玥的简历几眼,就在入职证上盖了章。甚至没有问我们有没有教师资格。

    这令我和元玥稍微有些惊讶。

    二中的校长大约五十多岁,满头白发,显然最近几年操劳过度。他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哪怕只是低头,都能看到岁月鬼斧神工下残留的刻痕。他的话不多,也几乎不笑。

    「我找一个老师带你们熟悉地方,我们学校有员工宿舍,你们要没地方住的话可以搬进去。」校长长相没什么特色,但是声音里满是疲惫,他对我们摆摆手:「今天下午就开始上课,可以吧?」

    「没问题。」我和元玥同时点头。

    老校长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拨通电话:「老张,你过来一下。」

    叫老张的老师很快就推门进来了。这个所谓的老张,竟然一点都不老。是个只有二十来岁的男性,同样绷着一张脸:「校长您叫我?」

    「老张是历史老师,沃恩学校除了你们外最年轻的。你们三个都是年轻人,没事多交流一下。」老校长再次摆手示意我们出去:「老张,你带两个新来的老师介绍一下。他们教整个高二高三的语文和英语。」

    老张将我们带出校长室,紧绷的脸立刻松了下来,拍拍胸口:「老校长黑着脸的模样好可怕。两位,你叫夜不语吧?还有这位美女老师,你叫元玥?好美的名字,和你人一样美。你们俩是情侣吗?有点不像!美女,你有没有男朋友,你看我怎么样?我真名叫张络,未婚喔。」

    这老张一出门,话就像暴雨般落个不停,连带嘴里的口水沫子飞洒了好几平方公尺的空间。元玥皱了皱眉,下意识的退了好几步。

    张络尴尬的挠了挠头:「抱歉抱歉,二中的教室全都是老古板,我终于见到几个年轻人了,这不老激动来着。」

    我哑然失笑,这个年轻老师的傻气,实在迎面而来,挡都挡不住。

    「张络老师,老校长要我们教高二和高三。到底一共是几个班啊?」一边走,我一边问。

    张络热情的回答:「一共六个班。高二三个班,高三也是三个班。每个班三十个小屁孩。你们要教一百八十多人。」

    元玥面无表情:「这么多人,我们教得来吗?」

    「没问题的,这里的孩子都很自强不息。很听话。」张络回答元玥的问题更加的热情:「元美女,你的声音比你的人更漂亮喔。有什么事随便问我,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我张络,未婚喔!」

    元玥顿时又皱起了眉,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张络笑嘻嘻的,带着我们参观了学校的基本设施以及宿舍。我也大概瞭解了风岭二中的组成。现在二中囊括了初中部和高中部,大约有五百多个学生。这在风岭镇现在有两千多的常住人口中,占超过了四分之一。

    二中有两栋教学楼,每栋教学楼高六层。靠近大门的属于初中部,靠近操场的是高中部。由于种种原因,许多学生不在了,所以大量的教室都空着。学校的师资果然不足。全校仅有十名老师,原本的管理职也全都没了,所有职员都去教课了。

    包括校长。

    「苦老头,别看他一脸苦哈哈的,他上的课很生动活泼。许多学生都爱听。」张络嘴里的苦老头,指的就是校长:「对了,你们住宿舍吗?」

    我和元玥对视一眼,点头:「必须要住啊。」

    「太好了。员工宿舍就在操场最里边。有铁丝网围着。」张络脸都笑出了花:「我带你们去登记。员工宿舍的条件可好了。」

    他替我们登记了二楼的两间宿舍后,有带着我和元玥到处溜达了一圈。直到中午,才去了食堂。

    「对了,忘了问了。你们俩不是风岭镇本地人,对吧?」张络突然问。

    我摇头:「不是。」

    元玥的脸纠结了一团,显然是触动了心事。她不认为自己是风岭镇本地人,可是最近发生的种种迹象表明,原本自己认为的自己,仿佛是一个大谎言。她的家族,她的一切,甚至是她自己,都被谎言蒙蔽。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我也不是。」

    最终,女孩还是摇了头。

    「那就好。」张络猛然间神色一变,嬉皮笑脸变得阴沉严肃,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最好不要吃食堂里的猪肉。鸭肉可以吃,鱼肉也没问题。蔬菜中,番茄可以吃,马铃薯也不要吃。米饭倒是没问题。」

    「为什么?」我有些诧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是本地人,这是本地老师告诉我的。」张络神色紧张,显然是有过某种刺骨铭心的槽糕经历。

    元玥皱眉:「你说清楚一点,到底是为什么?」

    张络不想多讲:「总之不要吃就是了。别问太多。我也不太清楚。而且这些事情,也不要在公开场合讨论。你们来风岭镇许多天了,对吧?不觉得这里有些怪?」

    「不太觉得。」我摇头装傻。

    「你还真有够迟钝。」张络干笑了两声:「好了,说些轻松点的。」

    他点了些饭菜跟我们找了空位,岔开话题吃吃喝喝起来。跟这个傻大个说话颇为轻松,张络明显对漂亮的元玥有好感,元玥问什么,她都知无不谈。时间过得很快,下午两点,我来风岭镇二中的第一堂课,开始了。

    校长安排我教语文。第一堂课在高三二班。一进教室,我就感受到了张络口中,所谓的自强不息、很听话的学生,究竟是什么意思。

    三十个学生在偌大的教室里,各玩各的,哪怕老师走进来也没有停下手里的事情。有人看书、有人听音乐、有人玩游戏,还有人凑在一堆聊八卦。

    我咳嗽了一声,学生们只抬头看了我一眼。

    「新老师很帅。」有几个女生对我做了简短的评价后,有低着脑袋玩自己的了。完全没有人有快要参加高考,是准应届毕业生的觉悟。

    我耸了耸肩膀,也乐得轻松。拿起教材开始自顾自的讲起了课。讲台上我讲我的,课堂下学生们玩他们自己的。其乐融融,和谐得很。

    直到一声尖叫,将和谐的课堂如一张单薄的纸般,猛地撕破。

    发出尖叫的是一个坐在教室中央的女孩。漂亮的女孩不知看到了什么,疯了般先后跳了好几步,整个人都从凳子上摔倒了地上。她的脸色惨白,显然吓得不轻。

    附近的同学连忙扶着她:「凱薇,你怎么了?」

    「我的桌子里有东西。」叫凱薇的女孩语气哆嗦,恐惧蔓延了全身。她究竟在桌子里看到了什么,居然能将她吓成这样。

    课桌不过是普通课桌,木头桌面,漆成灰色的金属桌架。桌面下方有能放书本的格子。凱薇害怕的,就是那开放的空间。

    最令我无法理解的是,当她一提到「桌子里有东西」,全班三十个人全沸腾了。有胆小的女孩尖叫着朝教室的角落涌去,也有胆大的男生从教室后方的柜子里抽出扫帚、拖把,将尖的一端对准那张课桌,如临大敌。

    乱成一团的教室仿佛沸水中蒸煮的米粒,,每个人都在惊慌失措。无形的压抑在所有人的沉默以及紧张中,显得更加的阴冷可怕。

    我用黑板擦用力敲了敲讲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同学可以帮老师解释一下?」

    没人回答我。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用力的集中在凱薇的桌子上。准确的说,是凱薇桌子的抽屉。仿佛那一块黑暗的空间里,随时会爬出致命的怪物。

    我被他们的死寂和紧张传染了,也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液。缓缓地走下讲台,朝那张众人注视的课桌走去。

    无论怎么看,哪都只是极为普通的课桌罢了。桌子上摆着一些课外书,桌面下安安静静、如同死掉般,弥漫着怪异的气氛。三十个学生,男生围着桌子保护着女生。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和桌子隔着好几公尺的距离,就仿佛那几公尺的距离,便是生死线。

    桌子一动也没动。

    我花了好几分钟,才来到桌子前。凱薇课桌抽屉背着光,黑漆漆的。实在看不出来,里边到底有什么。

    强自撑起胆子,我越过了男生们的隔离线。

    「老师小心。」有一个男生提醒我:「那东西,很,很危险。」

    从他的话中自己得到了几条线索。抽屉里的东西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至于究竟是什么,学生们也同样不清楚,或者会所从来没有看清过,所以只i能用「那东西」来称呼。最后一点,那东西,似乎有攻击性。

    一个只能容纳数十本书的抽屉里,能承载多大的生物?如果是一般的宠物或野生动物的话,攻击性有限,也不会让学生们如此恐慌。

    怪了,课桌里真有东西?如果真有,究竟是什么?

    我被他们的紧张感染得有些神经过敏,但自己终究还是没有理会男生的警告,和凱薇的课桌越靠越近。小心的蹲下身子,我将眼睛凑到抽屉前查看。

    黑漆漆的抽屉中放着几本书。书后似乎还有些空间,但是非常的小,连一只小老鼠也容纳不下。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自己皱了皱眉,正准备抬头起身。突然背后一个男生大喊了一声「哇」!之后便是哄堂大笑。

    我转过脑袋,没什么反应的看了吓我的男生一眼。或许是因为我眼神里的凌厉,满堂的笑声被掐死,戛然而止。

    背后高大的男生长相有些小帅气,吓我的是他,刚刚提醒我的也是他。他见我面无表情,也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哇」声吓到,显得非常气馁。

    「老师,你的反射弧太长了。是不是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挠了挠头,问我:「你不会一丁点都没有被我们吓到吧?」

    我双手抱胸,苦笑不已:「刚才的是恶作剧?这恶作剧一点都不好玩。」

    全班学生都气愤起来:「老师你才不好玩,以前所有新来的老师被这种恶作剧,都吓得屁滚尿流的瘫在地上呢。」

    我哭笑不得,自己实在是见惯可怕的东西。这类幼稚的玩笑怎么可能吓得到我:「没有被吓到,还真是抱歉呢。你是班长吗?」

    我指着吓我的男生问。

    男生点头:「我叫戴立。这是我马子凱薇,她的演技很好吧?」

    哇勒,现在高三生已经这么开放了,可以当着自己老师称呼同班女生为「马子」了?现代年轻人的想法,还真是难以理解。他们和我只是相差几岁而已,怎么感觉自己已经成了老古板的代名词。

    「你女朋友的演技确实很好,现在都还没从自己的表演中回过神呢。」我撇撇嘴,看向凱薇。这个叫做凱薇的女孩大约一百六十公分,长相甜美漂亮。一身翠绿色的厚裙子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很出色,配着精致的五官。称得上是个小美女。只是凱薇的表情不太对。

    她仍旧恐惧着,被身旁的另一个女生扶着。她的双眼,依然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课桌抽屉看。仿佛视线,已经沾着在了抽屉上。

    戴立拍了拍自己女友的背:「小薇,你在看什么?别演了,我们都搞砸了。」

    凱薇似乎没有听到男友的声音。她的恐惧没有停歇、她的视线丝毫没法移动。她的脸,甚至因为害怕而扭曲了起来。

    「小薇,都说了演砸了。新来的老师根本不怕。喂,我说喂,你在干嘛啊?」戴立不满的用力摇晃了凱薇几下。

    凱薇这才像回过神来,她全身瘫软,大声尖叫道:「阿立,我的抽离里有东西!」

    「喂,你演得很好,我知道了。可是老师根本不怕啊。」戴立捂着额头叹气。

    凱薇摇头,用力摇头,拼命的摇头:「我没有演戏。我的抽屉里,有东西。真的有东西!我看到了!」

    「什么意思?」周围没人听懂她的话。

    诡异的气氛,再一次弥漫在整间教室。她的话令所有人陷入了再次的沉默里。就在这时,自己已经确认过的,只有几本书,没有别的什么东西的,凱薇的桌子。突然响了起来。

    是撞击声,有什么东西从里边朝外边撞的撞击声。

    撞击声从小变大,之后从间歇变得疯狂。整张桌子,都在撞击声中,变得歇斯底里的抖个不停。

    全班人,都被吓到了!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凝固在如疯了般颤抖不停的课桌上。

    该死!课桌里,到底有什么。分明我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现!

    课桌在发抖,被来自内部的撞击撞得不停跳跃。明明桌子的抽屉只是半封闭的,可里边的东西却偏偏逃不出来。

    还是说,它根本没打算出来?

    三十个人同时打了个冷颤。在刺耳的撞击声中,每个人的神经都变得敏感了。声音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响声在最后一次巨大的撞击中,沉寂了下去。

    我注视着桌子,一动也没有动。学生们也全都没有敢动弹。我转头看了戴立一眼,这位班长连忙摇头:「这次真不是我安排的!」

    「别说话。」凱薇突然尖叫一声,拼命捂住戴立的嘴:「千万别出声!」

    戴立一愣:「为什么?」

    「趴下!」凱薇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将戴立拉倒在地,自己也趴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难听的金属碰撞声响起。犹如划开音障的超音速飞机似的,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声音从凱薇两人的脑袋上飞过,直接撞上了背后的一位女孩。之后那声音又弹回了课桌中。

    速度太快,我根本来不及看清楚飞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被击中的女孩也同样没反应过来,她疑惑的看了看四周,接着光滑的眉心中露出了一丝血色。下一秒,女孩整个人都瘫软在地。额头上的血流满了地板。

    我俯下身体摸了摸她的颈部动脉后,震惊的摇了摇脑袋。女孩已经没了气息,死了。太怪了,是什么杀死她的?

    难道真的就是凱薇课桌里的东西?

    「小凤死了。老师,小凤是不是死了?」

    明眼人都能看懂从女孩额头上流出的大量血迹代表的意思。死去女孩身旁的好友忍不住尖叫着问。

    在她的声音刚从口腔中传播出去,又是一道刺耳的音爆响起。这个女孩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滑落在地。仍旧是额头,仍旧一击致命。仍旧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杀了她。

    「大家不要出声!」我在喊叫前就趴倒在地,之后在地上迅速的翻滚了数次。

    果不其然,从凱薇的课桌抽屉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出了某种东西打在了我险之又险躲开的原地。地面被撞出一个大坑,灰尘弥漫。

    我跟死神擦肩而过,只差几公分。

    那玩意儿,是靠声音触发的。而且绝对不是什么生命体。它有枪炮一样的速度和坚硬的外壳。地面都能撞出拳头大的坑洞,可想而知人类被撞到了,那有可能幸免。

    但我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在攻击教室里的人。那东西,是什么时候被放入课桌的?还是说,它一直都在课桌中。只是由于达到了某种条件,才被触发了。无论如何,从凱薇的反应上看,她一定知道某些内情。

    我眼睛转动了几下,趴在地上不停的观察周围的环境。教室的地面环境复杂,摆放着大量的课桌和椅子。但这些脆弱的课桌显然无法当作抵挡物。那么,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桌子里攻击我们的到底是啥,才能找到对策。

    在两个学生死掉后,整间教室中,所有学生都被吓坏了。他们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咬牙坚持,不敢有丝毫动弹。生怕发出声音后被不明物体攻击。

    我同样对此有犹豫,片刻之后,自己才咬牙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掏出纸和笔。以尽量远的距离写了一笔后,立刻缩回了手。

    死寂的沉默在蔓延,凱薇的诡异抽屉并没有发出致命的破空声。

    很好!我心里一松。看来触发死亡攻击的声音需要达到一定的分贝,而写字的音量并不会。

    我稍微放心的在记事本上写了几个字,抬起来给凱薇看:「凱薇同学,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凱薇的视线在本子上停留了片刻,之后摇头,嘴唇张合了几下,示意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你撒谎。」我脸色沉了下来,继续写道:「隐瞒没有任何意义。难道你希望全班教室的人一起死吗?你希望你的朋友,你喜欢的人都死在你面前吗?」

    凱薇仍旧摇头,眼泪顺着眼睛不停的流。显然早已惊慌失措。

    戴立狠狠瞪了我一眼,扬了扬拳头。示意我不要再逼他马子,否则要给我好看。但是我们之间的无声交流,早已被所有人看到。没有谁愿意死,更不愿意替别人死。

    「凱薇,想要杀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你真的知道?」有个女生愤怒的盯着她。

    另一个女生也极为愤恨:「刚刚死的是我的朋友我才不要死,为什么明明你才是问题的源头。死的却不是你!」

    每个人都在用纸笔表达着自己的恐惧、害怕和愤怒。人呢累从来都是这样的生物,在灾难来临之际,每个人都想成为跑得最快的那个人。如果跑不快,那么就让罪魁祸首跑在最后。至少也要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将她打入地狱。

    凱薇更加慌张了,无声的哭泣在大家的逼迫中越来越厉害。她的男友戴立想要破口大骂,但是偏偏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

    无声的僵持在持续着,每个人都在等待某个爆发点。教室明亮的窗户外,阳光很烈、树影在微风中摆动。外界漂亮得不可方物,但这看似宁静的偌大教室中,却是一个死亡之地。

    血腥的死亡,随时可能降临在每个学生的额头上。挖掘不出攻击体的真相,就没人能够逃离。

    普通的课堂,就是绝望的死地。

    最终,一个男生心一横,写出的文字给了凱薇最后一击:「凱薇,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一直暗恋你。哪怕你已经有了男友。但是今天我才知道,我更爱我的命。我不能死,因为我爸不知所踪,我跟我妈相依为命。我就是我妈的命。求求你,把真相说出来。」

    凱薇仍旧在摇头,不知为何,她就是什么也不肯说。

    那个男生脸上满是阴郁,冷冷的一笑,继续写道:「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我死了,我妈也不想活了。谁要我的命,就是要我妈的命。谁要我妈的命,我就要他的命。凱薇,是你逼我的!」

    写完这串话,难上将手里的笔用力一扔。那支金属钢笔看起来不重,在他高高扔起后,重重的撞击在戴立附近的地面上。

    熟悉的致命破空声想起,在那钢笔落地的位置狠狠撞出了一个大坑。水泥地板上无数的破裂碎块飞溅,落了戴立和凱薇一身。

    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颤抖不已。只差半只手的距离,戴立就要命丧黄泉了。

    男生再次冷冷一笑,缓缓从身上又掏出几支钢笔,用其中一只写道:「笔,我多的是。下一个我肯定能扔准。」

    凱薇看了戴立一眼,女孩的眼神里满是对男友的关心。

    戴立愤恨的盯着那个男生,但面貌普通的男生回瞪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爆发出看不见的火光。凱薇抹了抹眼泪,找了笔和纸写道:「别逼我了。我说就是了。吴彤,不要怪我!」

    吴彤?我和元玥混入凤岭二中,就是被一个叫做莹莹的神秘女孩差使来寻找吴彤为什么会被风带入空中的秘密。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查,就从如此危机的情况下,从凱薇的话中听见了吴彤的名字。

    难道现在这陷入可怕境地的情况,也和吴彤有关?

    凱薇提着笔,想了想,一行一行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在记事本上写了出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哈姆雷特。

    吴彤和凱薇,同样有。只是凱薇的哈姆雷特向她告白了。而吴彤的哈姆雷特,并没有到来。为了迎接自己的哈姆雷特,吴彤选择了一个极端而又非常懒散的方法。

    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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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2 06:57: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风之神

    每个人都有惰性。每个人都经常有和自己的拖延症不停战斗的时刻。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战胜自己的拖延症。事实上,最终拖延症赢的次数更多。

    吴彤和凱薇是从幼稚园就很要好的朋友。我当初混进风岭二中时,就调查过吴彤的事情。不如说,是去医院特意拜访过她。挺她亲口说了那段被一股怪异的风连人带PU跑道刮到了空中的可怕事情。

    也亲口听她说,她自己为了减肥,为了赢得自己喜欢的人多看自己一眼而付出的努力。可是在凱薇的叙述中,吴彤却变成了另一副嘴脸和模样。

    吴彤很懒惰。大多数时间都在抱怨自己的身材,却从不愿减肥。高三时,只有一百五十五公分的她,居然重达一百五十五斤(约七十八公斤)。班上有人给她去了绰号叫做双五五。

    矮胖的女孩无论在同学、还是老师眼中,其实都是不讨人喜欢的。特别是这个女孩不勤奋,成绩也不好。

    衬托着青梅竹马的漂亮好闺蜜凱薇,吴彤越来越自备。可吴彤的自备最后的爆发形式,是任拖延将她自己拖入地狱,更家的懒惰,更加的不知上进。

    直到不久前,吴彤突然偷偷摸摸的从课桌抽屉里掏出了一个用黑色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给凱薇看。

    「这是什么?」认真上课的凱薇心不在焉的瞄了一眼。

    「小薇,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我就要减肥成功了。」吴彤认真的道。

    凱薇眨巴下眼睛,看着吴彤完全没有变瘦的身体:「你在减肥?」

    「真的。」吴彤神秘兮兮的说:「只要我有这个包裹,就会减肥成功。」

    「包裹里是什么?地摊上买的减肥药?小彤,你不会是上当受骗了吧。」凱薇自然不信。

    吴彤哼了哼:「不是减肥药。这可比减肥药更厉害。我是从风之神那里求来的。」

    「风之神?啥东西?」凱薇觉得脑袋一时间转不过来。这个名词她可从来没听说过。

    「风之神最近可红了。据说求什么都会灵验。」吴彤一脸鄙夷:「你居然不知道。」

    「所以你去求神减肥?」凱薇叹了口气:「没用的。减肥还是必须踏踏实实的节食和运动。」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节食和运动太折磨人了。我喜欢有效点的方法。」吴彤说。

    凱薇抹了抹脑袋上莫须有的黑线:「求神可不是什么有效的办法。」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都求来了,所以,那个凱薇,我们是不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吴彤说到这儿,话语有些支支吾吾:「我想求你一件事。」

    「咱俩什么关系,什么事?」凱薇见她挺认真的,不由得也认真了起来。

    「这个包裹,你收起来随身替我拿着。」吴彤哀求道:「风之神说,只有找自己最好、而且身体苗条的朋友,我才能瘦得下来。」

    凱薇愣了愣:「好具体的要求。」

    「求你了。」吴彤双手合十。

    女孩看着她手中那不大的、黑漆漆的包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便答应了。

    「还有一件事。」吴彤见好友收下了包裹,脸色又一次严肃起来:「答应我。千万,千万不要打开包裹,偷看里边的东西!」

    见闺蜜诡异的认真,老好人凱薇还是点了头。

    从那天起,奇迹真的出现了,吴彤真的开始消瘦下去。瘦的速度难以置信。

    一个人开始拥有姣好的体型后,就会变得自信。自信带来的结果便是拼命想要维持体型。所以本来懒惰的吴彤,在瘦下去后也逐渐勤奋起来。开始了以前不愿的节食和运动,希望不断良性循环。

    而自从接过黑色包裹,凱薇开始不停地做噩梦。每晚,她都梦见同样的事情。在梦中她变得越来越肥,越来越丑。所有人都不愿意和她对视,没有人和她做朋友。甚至就连自己的男友戴立,都用嫌弃的眼神看她。每次从梦中醒来,那孤独寂寞刺痛灵魂的感觉,都会让凱薇冷汗涔涔。

    人类的想象力是无限的,而创造了人类文明的联想力,也是无限的。关于自己毫无理由的梦,还有吴彤毫无理由的瘦身速度,最终凱薇联想在了一起。

    她塞给自己的包裹,那个黑色包裹。有问题!

    再一次从可怕的噩梦中惊醒过来,她坐在床上,再也忍不住了。黑色包裹里藏着什么东西?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拥有某种超自然的力量?那股力量将吴彤的肥胖以某种诅咒的形式,用梦的方式传递给了自己。或许等吴彤真的和自己一样瘦、一样苗条的时候,自己作为等价交换,会全盘接受吴彤的脂肪肥肉?

    她没法不这么想。因为最近不论是吴彤突然的瘦下去,还是那每晚必来的噩梦,都令凱薇心惊胆寒。她甚至觉得,只要她每次做过那个爆肥的噩梦,第二天吴彤来学校,就会瘦一圈。

    肯定绝对有问题。吴彤塞给她的,必须要她待在身旁的包裹。里边到底有什么?当晚的凌晨三点,凱薇实在睡不着了。她本想打开,可是当从书包里取出包裹,眼睛接触到那黑漆漆的颜色后,又有了些许的犹豫。

    不太重的包裹,如果用力摇的话,似乎能听到些许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里边应该是有金属物体。凱薇又惊恐又好奇。她想要打开,但在取出剪刀准备割开包裹的最后一刻,垂了下来。

    她想起了吴彤的话——

    「小薇,答应我。千万千万,不要打开包裹,偷窥里边的东西。」

    现在想来,那不像是要求,更像是一种警告。

    凱薇想到这句话后,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她叹了口气将包裹放回了书包里,辗转反侧,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上完课,下午放学后她值日。吴彤又去操场跑步了。凱薇一边用扫帚扫地,一边透过窗户看着操场上跑得不亦乐乎的好友。她不停地想,该怎么将包裹送回给她。或者问问,这个包裹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但是,这怎么好开口!

    不过同样值日的另一个女孩的一句话,让凱薇的世界崩塌了。

    「凱薇,最近你变得有些肉肉了。家里的饭很好吃吗?」女生无心的问道。

    凱薇手里的扫帚「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她疯了似的跑回自己的座位,将黑色包裹从书包里拿出来。女孩三两下就把外包装扯开。

    当看清里边的东西时,女孩愣了愣。只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风铃罢了。上边是钟形,下边是八角形。她的手一动,随着晃动,风铃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

    凱薇脑袋晕乎乎的,只不过是风铃。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就在这时,操场上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喧嚣声。女孩连忙将风铃塞进抽屉里,扑到窗前。

    之后看到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你说你看到一股恐怖的风将吴彤以及救她的足球队员连带着一大块PU跑道,都刮上了天空?」我提问。

    凱薇点了点头,写道:「正是因为我不守承诺,打开了包裹。所以吴彤才遇到了危险,被风之神惩罚了。」

    「所以,攻击我们的本体,是你前些天随意塞进抽屉的那个,风铃?」我很是震惊。

    一个金属风铃而已,怎么会猛然变成凶器,并以声音为触发媒介,攻击全教室所有人呢?这让自己完全没办法想通。

    还有一点,我同样想不通:「你怎么确定,攻击我们的是一只风铃?还有,你为什么不肯说出来,哪怕现在已经够糟糕了?」

    凱薇的手一抖,在本子上写道:「是小彤告诉我的。她腿摔断了,住进了医院。当天晚上就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将包裹打开了。」

    「我说是。」

    「小瞳吓了一大跳。她说我们俩死定了。风之神会诅咒我们。那个包裹里的风铃会要了我们的命。除非,我们补救。」

    我皱了皱眉头:「有办法补救?」

    「嗯。小彤说有。她要我将风铃包好,送到周口公寓十四楼4号去。风之神就住在那儿。她要我去请求风之神的原谅。最后还一再提醒我,要我千万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否则我们会死得很惨。」凱薇越抖越厉害,显然一再的打破禁忌,令她怕到了极点。

    她的男友戴立撇撇嘴,抢过本子写起来:「小薇,你被吴彤骗了。按照她的说法,那所谓的风之神居然还有固定的住所。周口公寓是风岭镇的贫民区啊,神住在贫民区里。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那她给我的风铃怎么解释。都杀了两个人了!」凱薇面无血色。

    没错,一个风铃竟然能透过声音杀人。确实太过超自然了。给吴彤风铃的那个自称风之神的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善类。他是什么身份?是男是女?会不会是某种邪教组织?

    我的脑袋不停地运转着,一边抽丝剥茧分析从凱薇身上挤出来的资讯,一边思索着怎么打破现在的死局。

    高压的恐怖氛围,将教室压抑得极为阴冷。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是有极限的,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终于有人受不了了,精神开始崩溃。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呜呜。」在我不远处的一个女生哭闹着拔腿就跑,什么也不顾了。可是她刚一抬腿,就在撕裂的可怕啸声中跌掉。生命戛然而止。

    而在她起身的一瞬间,女孩附近一个看起来非常激灵的男生也毫不迟疑的跑了起来。他只比女孩多跑了几步,生命也同样终止在了离门咫尺之遥的位置。

    又死了两个学生。

    我眯着眼睛,在两个人的死亡中,看到了一丝规则。凱薇课桌中那看不见的杀人风铃,在每一次触发后,不知为何,都会先回到抽屉里去。而且,它杀人是有先后顺序的。按照触发声响的次序来攻击。

    自己心里稍微有了些底。再来就是,试一试触发范围。如果范围很大的话,哪怕是逃得再远也没有用。

    杀人风铃的攻击范围,到底会有多远?

    我悄无声息的摸了摸身上的物件,将可以发出足够大声音的东西摆放在随手可及的地面。自己先将一把钥匙,扔到了几公尺外的讲台上。

    钥匙在空中划过抛物线,砸在了讲桌上。说时迟那时快,呼啸声响起。讲桌被砸出了一个圆形的洞。拳头大小的洞,赫然是个圆柱形加方形的形状。难道那真的是凱薇口中的八角风铃?

    再来,就试试教室之外吧。

    我又拿起一把钥匙,尽量轻手轻脚的扔了出去。离自己几公尺外就是靠近走廊的窗户。其中有一扇窗户并没有关闭。钥匙堪堪从窗台上飞越,险之又险的飞了出去,掉在了教室之外的走廊上。接连几声清脆的碰撞响起,显然是钥匙在地面上反弹了好几次。

    但是这一次,杀人风铃并没有被触发。走廊是安全的,不在它的攻击范围。

    自己心里一喜,为了确定,又实验了两次。结果自己无论从教室里朝走廊扔什么,发出多大的声音。凱薇抽屉里的杀人风铃都一动不动、闻而不闻。果然,风铃的攻击区域,仅仅只是教室内而已。

    这还真是有够奇怪的。

    确定范围后,我内心笃定了许多。扯过本子写道:「继续保持沉默,想要活命的话,就相信老师我。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手里紧握可以发出足够声音的坚硬物品。然后每秒钟两个的次序扔出去。当最后一个人扔完后,所有人全部朝教室外跑。」

    自己写完后,将这番话举起来,保证所有人都看得到。

    不信任和迟疑表现在大部分人的脸上。

    「相信各位同色都看到我刚刚做的试验了。风铃会顺序攻击发出声响的物体,班上还剩二十六个同学,加上我,二十七人。每秒扔两个物品,花费时间十三秒。而杀人风铃每次攻击,一来一回大约是一秒左右。将二十七个物品全部击碎的时间,会用去二十七秒以上。我们还剩十三秒逃跑。」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着:「从这里跑出去教室,十三秒足够了。」

    自己的一番解释,让绝望的学生们稍微相信了些。但是取得所有人的信任,对一个空降不到一个小时的我而言,确实很困难。

    「我会第一个先起身跑。大家,请务必一定要跟上我。」我写好后,展示给所有人看:「五秒后,我第一个扔东西,为了避免大家不知道顺序,就以我为中心。从离我最近的人开始依次扔。」

    五!

    我将笔记本放到地上。

    四!

    我找了一把比较重的钥匙。

    三!

    我把钥匙紧紧握在了手心。

    二!

    手掌的浪喊,几乎浸透了钥匙。

    一!最后一秒。

    我在最后一秒深呼吸一口气,之后使用力将手中的钥匙用尽全部力气扔了出去。以我为中心,整个十多秒,各种各样的物品接连不断的飞出。满教室上空都是乱飞的物件。

    凱薇抽屉里的杀人风铃呼啸着,集中了我抛掉的钥匙后,一来一回,不停从课桌里进进出出,以自己独有的节奏在攻击抛飞物。

    这个世界没有傻瓜,在死亡的威胁下,所有的迟疑恐惧都会化为求生的助力。每个人体内的激素都在发疯似的分泌,每个人动作都只剩下本能驱动。本能,是最好的次序。教室里的全部学生,完美的分配了扔东西的先后。不多不少!

    当最后一个学生扔出手里的钢笔后,我大喊一声:「逃!」便飞速起身,拔腿就朝教室门跑。剩下一窝蜂的学生,整整二十七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

    呼啸的风铃仍旧在教室的空间里划出一个又一个的轨道,袭击着刚才留下的声响。

    十三秒钟,在逃生中稍纵即逝。所有人都憋着气拼命逃。我迅速拉开教室门,扑到了走廊上。后边依次有人跳出门,扑倒在地,使劲儿的喘着粗气。

    哪怕是累到胃部抽痛,最终二十六个学生都完整的逃了出来。我靠在墙壁上,不停的呼吸。得救了!活下来了。总觉得刚刚在教室中的十多分钟,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该死的风铃。那个叫莹莹的神秘女孩叫我们潜入风岭二中调查吴彤。难道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吴彤有问题。这个蝴蝶男,绝对对我们隐瞒了些要命的东西。

    冰冷的教室地板上,躺着四具已经逐渐冰凉的尸体。刚才还鲜活的生命已经沉寂了,一同沉寂的是,凱薇桌子中的那只恐怖风铃。

    它躲在抽屉里,散发出诡异而安静的压抑。

    所有学生只顾着抽泣,抱着脑袋为死里逃生而欣喜。没有人顾得上开口说话。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走廊上的怪异,「夜老师,你们一整班人都怎么了?脏兮兮的,活像难民。」

    我抬头一看,是早晨令我们参观学校的年轻人张络。他背后跟着被我们一帮人模样吓呆了的一众老师。元玥也在其中。

    自己一声不吭,拽着元玥的手就朝楼梯走。

    「夜老师,你们去哪里啊?」张络连忙问道。他这个人的神经足够大条,完全看不出附近的氛围有问题。

    我转头大声对他说:「千万别进高三二班的教室,绝对。具体情况,问我的学生。我和元玥,下午请假!」

    说完,就迅速离开了。

    经过了刚刚的杀人风铃事件,自己突然意识到,风岭镇的可怕比我想象的更加阴森。凱薇提到了风之神,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它为什么会给吴彤杀人风铃?而吴彤,真的只是为了减肥,才接受那古怪的八角风铃的吗?

    不行,必须再去医院找吴彤。看看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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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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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2 06:57: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风弃之城(上)

    对于风铃最早的记载,是出自于唐朝《开元天宝遗事》。当中提到:「岐王公众竹林中,悬碎玉片子,每夜闻碎玉子相触声,即知有风,号为至站风铎。」

    从这句话判断,当时的中国古人将碎玉石悬在一起,风吹玉振,丁丁当当发出清脆的声音,目的是用来「知风。」

    最早的风铃还不叫风铃,而是称为「占风铎」。

    那时候的占风铎并没有太丰富的造型。风铃对现代人最大的用途,是好听,好看。但是,中国古人悬挂风铃,趋势实用性高过装饰性,所以有个成语叫做「风吹玉振」,形容风铃的声音能够让人精心养性,又或祈福平安。

    风岭镇这一只能够杀人的风铃,是怎么回事?我没看到过实物,但是从凱薇的描述中,自己能想象得到这枚风铃,应该是属于八角风铃的一种。同样的八角风铃,我也在镇上其他地方见到过。

    便是自称为莹莹的超神秘女孩被关的古建筑附近。那里挂着密密麻麻的八角风铃。

    这其中,是不是有所联系?而给吴彤八角风铃的所谓风之神,和莹莹有没有关系呢?无论如何,莹莹绝对隐瞒着什么。

    当我们赶到第一医院时,吴彤的病房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医院里的医护人员一团糟,脸上满是恐惧的表情。

    我随手拽住一个年轻护士问:「吴彤去哪儿了?」

    本来就焦急的护士顿时脸色大变,连连摆手:「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在找她呢。」

    「她失踪了?」我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清楚,真的不清楚,事情太怪了。」护士欲言又止,看了看附近慌乱的医护人员:「你们是她的谁?」

    「我们是吴彤的老师。」元玥掏出了刚做好的教职员牌。

    小护士瞅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既然是老师的话,那么你们应该知道些事情。吴彤在送进医院前,发生过离奇的事情了。对吧?」

    这句话什么意思?沪市为什么会对陌生的老师说如此摸不着头脑的话。她的话中饱含的悬疑色彩太浓了,浓到我更加凝重起来。自己和元玥交换了一下颜色,之后点了点头:「没错,她在学校操场,发生了些小意外。」

    「不只是小意外那么简单吧?」小护士冷哼一声:「你们这些教育工作者,一点道德都没有,只知道将棘手的事情推给我们医院。」

    我尴尬的笑了两声,小护士的抱怨,让我心惊胆跳。难道她所谓的棘手,并不是指吴彤身上的伤,而是其他方面?风岭镇,实在是太怪异了。越是深入瞭解,越是觉得它的可怕。

    小镇仿佛被抛弃在人类大世界之外,生活在其中的所有人,都在努力的维护着次序。虽然那次序,脆弱得难以想象。

    「通知吴彤的家长吧,我们打她家的电话,却没联络上她的家人。」小护士急急忙忙的抛下这句话后,便匆匆走开了。

    「这态度,真是好的很!」元玥张大嘴巴,目送小护士离去,郁闷道:「尽是没头没脑的话。夜不语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我倒不是觉得她的话没头没脑。」我摇了摇头:「先去吴彤的病房看看。」

    镇上的医院不大,由于留在风岭镇的人只剩下两千多,所以医护人员也不多。病房在二楼,空空荡荡的,和一楼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洁白的墙面,在阴暗潮湿的楼梯间里不断延伸。医院,总是给人不舒服的病态。或许生老病死的非自然群体凝固在同一个空间里,所以才会将腐臭味永固在走廊的空气中。

    走廊上,没有风。只有垂死的安静。

    元玥有些害怕,身体朝我挤了挤,柔软的身躯带着一股不同于医院里空气清新剂的香味,我循着上次的记忆,找到了吴彤的病房。

    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原本可以住两个人的床位上,左边的床被翻得乱糟糟,而右边的床位还算干净整洁。

    点滴用的移动吊瓶杆倒在床边,透明的液体流了一地。显然吴彤在上点滴时,突然就离开了医院。不,或者并不是她主动想离开。

    我皱了皱眉头,将地上一根棒子一般的物体捡了起来,凑到眼前看了看:「怪了,吴彤不可能一个人出去得了,还记得前几天我们来见她时的模样吗?」

    「是因为她的腿摔断了,打了石膏,移动不便吗?」元玥问。

    「不只是这个。」我摇了摇头:「你看这个东西。」

    元玥吃了一惊:「镇痛棒?」

    「这不是一般的镇痛棒,是强烈镇痛棒。」我越发的觉得吴彤的失踪有些不寻常:「只是摔断了腿而已,打了石膏固定后,应该不太会痛才对。除非之后她的病情恶化。这根强烈镇痛棒里的药用超过一半,这意味着,在药物作用下,吴彤应该是昏昏欲睡的,根本没办法走动。」

    我的视线仔细的在房间里又搜索了一圈:「除非有人带走了她。可是,这种可能并不大,你看门背后和窗沿。」

    元玥转头望过去,「啊」了一声,「房间里的柜子都移到了门附近?」

    「我看,不只是柜子,还有另一张病床。」我的眼神落在了右侧的床上:「那张床是后来归位的,被子也是才铺好的。还有窗台,你看。沿着窗沿有些怪异的痕迹。」

    医院的窗户从来都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所以只能开一道小缝隙。吴彤不只将窗户关好了,甚至还不放心,不知为何,将所有可能有缝隙的地方,都用胶带贴了一层又一层。

    「吴彤应该失踪没多久。在她失踪前,她居然强忍着镇痛棒的嗜睡副作用,拖着自己的断腿爬起来。」我眯着眼睛推断:「她趴下了床,扯掉点滴的针头,拼命将房间里的床和柜子移动到门背后,抵住门。之后又用胶带封好窗户的缝隙。奇怪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有东西要进来?」

    我用了「东西」这个词,而不是人。因为吴彤的行为太怪异了。窗户贴胶带可防不了人,只能防止无孔不入的玩意儿。

    听了我的说明,元玥脸色煞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为什么呢?」我用手指敲了敲额头。吴彤的反常行为,应该开始于几个小时前。毕竟医院的护士哪怕人手再少,也会每隔几个小时查一次房。如果进不了房门,肯定会叫来人手将房门撞开。

    这意味着,从吴彤封闭房间到护士撞门进房的这段时间内,整间病房都属于密闭状态。密室中的吴彤,居然失踪了。

    她怎么可能失踪得了?毕竟,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密室啊?直到现在,房间中也只有们这个出口被打破了。窗户上仍旧还贴着胶带,她到底去了哪儿?

    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抬头,视线注意到了房间入门口的监视器上,监视器还亮着绿灯,证明一直都有在运作。

    「去监控室找找线索。」我抬头指了指监视器,元玥立刻会意。

    两人迅速走出病房,朝楼上走去。来到隐蔽处,女孩悄声道:「夜不语先生,吴彤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监视器?太奇怪了。」

    我也很疑惑。毕竟监视器并不属于医院病房该有的设备。更何况这只是县一级的医院,医疗水准一般。吴彤住的是普通病床不是ICU、或者精神病科。为了病人的隐私,普通病房是明文禁止不准装监视器的。

    但是这家县级医院居然在普通病房里都装了监视器,还真是诡异得非比寻常。

    「别多嘴。」我一边上楼,眼睛一边在四周打转。这家医院何止在病房,甚至在各个死角,都装了监视器。连楼梯间也不例外。冰冷的监视器灯光闪烁在灰暗的空间里,如同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们偷窥,渗人得很。

    监控室很好找,医院竟然大喇喇的用指路牌标示了出来。来到三楼最里边的房间,我们可能到了挂着「监控室」三个字的铭牌。

    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里面没有人,只有五个荧幕分布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荧幕上分屏显示着各个房间的情况。我靠,监控得有够彻底的,医院的院长绝对是个变态,连厕所都没放过。

    「吴彤住在203室,帮我找找她的影像记录。」我吩咐道。

    虽然说两个人找起来快一些,但是影碟中的监控记录实在太多了,而且分类的也十分凌乱。好不容易元玥才找到203室的资料夹。突然,她发出「咦」的一声。

    「发现了什么?」我被她的叫声吸引了过去。

    「夜不语先生,203的影像,似乎被监控室的员工可以分段保留了一些。」

    我立刻看了过去。监控记录其实是滚动录制的。像医院如此大的记录量,监控室中的硬碟最多每份影响只能保留二十四小时的记录。但是203室不同。

    它有几段影像被特意保留了下来。看备份时间,甚至还有三天前的。

    我点开了第一段影片。监视器记录了吴彤刚进入医院病房,打了石膏,百无聊赖的正在玩手机。这似乎没什么可疑的。

    第二段,跳跃了不知道多久。我和元玥出现在病房里,对着吴彤询问了几分钟后,便离开了。

    第三段,是昨天下午。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在了病房里。居然是凱薇。我皱了皱眉头,凱薇不是说她被吴彤陷害了吗?怎么还给吴彤端了吃的过来。而且两个人亲亲热热的交谈起来。影像一直在缓慢推进,直到半个小时后,气氛还是很正常。

    可当凱薇看似无聊的走到窗台前时,我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

    风铃,该死,自己居然一直都疏忽了。吴彤病床的窗户前,居然挂着一只古色古香的八角风铃。

    「你看这里。」我指着荧幕上的风铃给元玥看。

    元玥也大吃一惊:「这个风铃和风女岭那个莹莹被关的地方的风铃好像。」

    「就是同样的东西。」我眉头紧皱。透过高清镜头,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窗台上的风铃。青铜的铃身上端圆润,呈现道士铃铛模样。下方在腰身处一边,形成了八个棱角分明的角。确定是八角风铃无疑。

    这个风铃大约只有拳头大小。令我联想到几个小时前发生在高三二班的可怕事件。杀人风铃在讲桌上留下的痕迹,和荧幕中风铃的轮廓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凱薇不是说风铃在自己手里吗?为什么会有一个一样的风铃,挂在吴彤病房的窗台前?

    荧幕中的凱薇站在风铃前偷偷瞄了风铃几眼,之后又和病床上的吴彤交谈起来。

    「她们俩再说什么?真是讨厌死了,既然都弄了监视器,怎么不把声音也录下来。」在路上我就将自己在高三二班发生的惊魂事件告诉了元玥。这个女孩显然被镇上越来越怪异可怕的事情吓到十分焦躁,她急于想要从风岭镇逃出去。可是边界线上的那股致命怪风,根本不会放她离开。

    监视器记录了凱薇的侧脸,这位有着活跃青春的女孩的侧脸很漂亮,她转动了一下脸庞,我终于看到了她完整的嘴唇。

    在她的嘴唇一开一合间,我念道:「凱薇在和吴彤说,她窗台上的风铃很好看,声音也很好听。买得真值得。」

    「你从哪里听出来的?」元玥诧异的看向我。

    我耸了耸肩:「读唇语,也是我的技能之一。」

    「你果然是个怪物。」元玥对我做了个不中肯,且极有偏见的评价后,又道:「然后呢,她们俩又哈拉了什么?」

    我视线不断的捕捉荧幕中两张嘴唇的动作,猛地眉头一跳,震惊了:「吴彤说,哪有人自己夸奖自己买的东西。」

    真该死。凱薇一直都在撒谎,什么吴彤为了减肥去求风之神求来了风铃,还将杀人风铃塞给了她。这只风铃,明明就是凱薇自己买来的,甚至当作礼物送给了吴彤。这个凱薇,为什么要撒谎?

    荧幕里,凱薇想要摸摸风铃,但却又迅速的将手缩了回来,一脸不舍得的说:「小彤,我能把这只风铃拿回去几天吗?太漂亮了,挺舍不得的。」

    「送别人的东西还有收回去的。」吴彤耸了耸肩膀,笑嘻嘻的说:「好吧好吧,你拿回去吧。但是要多送一些汤过来补偿我喔。」

    「知道了,知道了。」凱薇背过身,用身体挡住吴彤的视线,可是在影片中,她的动作被我们看得一清二楚。凱薇偷偷的掏出一块黑色的布,隔着布将八角风铃摘下来,包裹号,放进书包中。

    「你好好养病,我该走了。」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凱薇再次和吴彤调侃了些无营养的东西,便告辞准备出去。

    临走前,她突然停住了身影,转身问了吴彤一句:「小彤。如果有个人,一直在做一件为了自己伤害别人的事情。你觉得,她有没有被原谅的可能?」

    吴彤愣了愣:「小薇,你是什么意思?」

    「嗯,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凱薇摇了摇头,侧过脸。她脸上那一丝不忍随后就烟消云散:「多休息,我会好好照顾伯母的。」

    「但是我妈已经出风岭镇三年了,要你照顾什么?」吴彤被凱薇一连串没头脑的话弄得有些不安:「凱薇,你怎么了?最近你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凱薇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病房。

    看完这段影像,我和元玥面面相觑。元玥不解道:「夜不语先生,你们班上的凱薇一直在撒谎,对吧?她刚才干嘛不直接拿走风铃,而是用手帕隔开?还有,她最后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我的心里惊潮涌动。从凱薇一系列的动作和对话中,自己闻到了一股很不安的气息。我迅速点开了203病房两小时前的监视影响。

    视频中的吴彤一开始仍旧是躺在病床上,看得出来,她有些不舒服。按铃叫来了护士,指着自己的腿,痛得脸色发白。护士检查后又叫来了一声。医生也是一番检查,看她实在痛得受不了了。只好撬开她腿上的石膏。

    但石膏撬开瞬间,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吴彤的腿居然腐烂了。包裹在石膏中的小腿溃烂得厉害,皮肤沾黏在石膏内壁,连带着不停往外冒出黄色脓水。恶心无比。

    监控室里的我倒抽一口冷气。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元玥甚至险些吐出来。

    吴彤见自己的腿突然变成了那副恐怖模样,吓得不停尖叫。有些甚至已经腐烂到骨头的部位,在她的尖叫声中颤抖不已,仿佛随时会折断。

    护士手忙脚乱的将她按住。医生脸色难看的开了抗生素和镇静剂。医护人员把吴彤腐烂不堪的腿用绑带严严实实的捆住。又将强烈镇痛棒的一端插在她腿部的血管位置。

    医生示意在镇静剂作用下昏昏欲睡的吴彤,让她在感觉到痛的时候,按镇痛棒顶端的按钮。这样可以缓解痛苦。

    吴彤仍旧在恐惧当中,无法解脱。她根本不能接受自己不久前还好好的腿居然变成了那么可怕的模样。

    时间在影响中流逝,吴彤张嘴无声的开合了几下后,睡着了。我也开始快转。就在快转没多久之后,突然,放在病房床头前的手机荧幕,亮了,响了起来。

    镇定剂的作用,也刚好消失。

    吴彤吃力的抬起手,将电话拿起。她看了看手机荧幕后,接通了。她跟电话里面的人哭诉,可是哭诉了没多久,她愣住了。

    似乎电话那边有人对她说了什么可怕的话,可怕到她比自己的腿烂了的事都难以接受。她哭喊,她大骂,她歇斯底里。

    电话彼端的人,在她的歇斯底里中将电话挂断。

    吴彤愤怒的尖叫着,狠狠将手机朝墙壁扔去。脆弱的手机撞在墙壁上,撞得粉碎,无数碎片四溅落地。

    随着手机的破裂,吴彤似乎也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撑起身体,环顾了四周一眼。女孩在仔细打量着病房中的一切,之后,疯了似的拔下右手臂上的注射针头。提着疼痛腐烂的断腿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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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2 06:57: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风弃之城(下)

    到底是谁的电话,让吴彤如此愤怒。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话,使得女孩恐慌无比。竟开始堵住房门。她想要阻止什么进来?

    本来就是寄希望在监控室找到这件事答案的我和元玥,反而被吴彤没来由的举动给搞昏了头。

    冰冷的监控记录着吴彤的挣扎。她脸上交织着腿上无比的痛苦,可是女孩咬牙忍住了。吴彤提起腐烂入骨的伤腿,吃力的跳着,将床头柜,另一张床推到门前抵住了门。

    做完了这一切,吴彤还是不放心。她的视线左右移动了一下,又跳到窗台前,慌乱的女孩在柜子中的行李里找到了胶带,把窗户所有缝隙都牢牢封住。

    吴彤稍微松了口气,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歇斯底里的喊着什么。

    「她在说什么?」元玥没看懂吴彤在干嘛。

    我仔细辨认吴彤的唇语:「她在咒骂一个人。她说自己不会死,要死也要拉着谁下地狱。她不会死,绝对不会死。」

    「吴彤的意思是,她觉得有人在害她?」元玥问。

    我冷哼一声:「不是她觉得,而是确确实实有人在害她。你没有看到她的腿吗?从受伤到现在,不过才四天罢了。四天前被打了石膏的腿,每天都有使用抗生素,怎么会突然腐烂到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害她的是谁?」元玥吃惊道。

    我耸耸肩:「还能是谁。肯定是她的好友凱薇。」

    「所谓的好朋友,其实总是有被对方伤害的时候。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阴暗面,哪怕最好的闺蜜都在暗自较量。没有人是纯洁无瑕的。如果两个朋友一直都在同一水平线,不偏不倚倒还好。但是一旦有一个胜出,比你们所在的水平线更高一点。

    「那么低于水平线的闺蜜,就会变成暗地里诅咒你的对象。」我一边看影片,一边越小越冷:「不总是这样吗。家境逼自己差的闺蜜抢走了自己的男友。长相比自己差的闺蜜抢走了自己的男友。条件没自己好的闺蜜抢走了自己的男友。总是有人如此抱怨。人类永远是嫉妒和攀比的动物。

    「靠得越近的人,瞭解得越多的人,越会成为一个人攀比和嫉妒的对象。攀比和嫉妒,能将一个人从动物变成怪物。无所不用其极。」

    家境很好的元玥,显然对我这番话深有感触,但不禁又更加疑惑起来:「开始凱薇各方面都比吴彤强,她为什么会嫉妒羡慕吴彤。没理由啊!应该反过来才对。」

    「所有人都这么想,所以在高三二班时,凱薇的谎言才会顺理成章。才会将我也蒙骗了。」我皱了皱眉:「但是凱薇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有所得。她甚至不在乎死多少人。你看她昨晚离开吴彤病床时说的那番话。凱薇,明明知道自己拿走风铃后会发生可怕的事情,甚至,会危及吴彤。」

    「那么刚刚打电话给吴彤的,就是凱薇?」元玥浑身一震。

    「没错,一个人只有深深被最好的朋友被判陷害时,才会那么发狂、那么歇斯底里。吴彤既痛苦又绝望。而且那个吴彤,也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受害者。」我的眼睛一眯,一个字一个字将这句话吐了出来。

    元玥呆住了:「什么意思?」

    「很简单。如果她真是单纯的受害者,那么当凱薇的电话打来之后,她为什么会绝望?因为这个女孩,显然非常明白自己将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从她将手机摔碎后,一系列动作判断,她很清楚自己的现状,她拼命的组织即将发生的可怕事情。她想要活下去。而且,她也知道该怎么阻止。」我淡淡道。

    凱薇和吴彤,这两个女孩,都不是单纯的陷害者和受害者。这两个从小到大看似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或许从小就互相在暗地里过招无数次了。两人和世上无数朋友关系一模一样,联系密切而又互相栽赃。

    她们俩的友谊,从来就不是洁白无瑕的。

    我的话似乎触动了元玥的心事。她的脸色暗淡了下去,实现有些迷离的看着一直坐在地上咒骂的吴彤:「吴彤动地在阻止什么进门?」

    「我也不清楚,但是同样的事情,你难道忘记了?」我望向她:「记得你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吗?当时,你还在英国的曼彻斯特。」

    没错,元玥这位英国华侨在曼彻斯特一座小城工作的时候,接到了死亡通告的诅咒。她怀疑同住一楼的二楼住户孙妍有问题。所以偷偷的跑进孙妍的房间,结果大吃一惊。孙妍的房子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个古怪的青铜箱子。

    还有大门背后密密麻麻的青铜锁链。孙妍,似乎也在防备着什么闯进房间。同样的诡异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发生在了风岭镇,高三二班吴彤的身上。

    影片中,窗外飘起了春雨。春雨飘呀飘,轻轻飘打在了窗台上。滴滴答,滴滴答,飘入玻璃,摔得粉碎。似乎预示着两人的友谊,也在这场春雨中,破裂不堪。

    原本歇斯底里的吴彤停止了喊叫,她傻呆呆的望着那场迟来的春雨。她就那么坐着,荧幕里时间无声的流淌,春雨就那么下呀下。从淅淅沥沥,变得越来越大。

    之后,她浑身一惊,视线看向了门。

    门的位置是监视器的死角,我和元玥只能看到抵门的床,似乎震动了一下。有谁,在敲门?使劲儿的敲?

    「凱薇,是凱薇吗?」吴彤试着叫了叫。

    只有敲门声,回应她。

    吴彤顿时脸色煞白,她捂住了耳朵,拼命的捂住。门从敲击变成了撞击,抵门的柜子和床震动得厉害。

    过没多久,门外的东西似乎发觉无法进来,便离开了。荧幕中的病房回复了死寂。

    窗外的清晨阳光照射入房间,照亮了吴彤的发丝,春雨逐渐飘离,只剩春风还在吹拂着楼外树枝。

    最靠近病房的一根柳树的树尖,突然被一样看不见的物体削断。纷纷扬扬的树枝掉落一地。无形的锋利靠近了吴彤的窗台。窗户缝隙里的胶带,仿佛受到了打量的压力,居然如同吹气的气球似的,鼓了起来。

    吴彤尖叫着,爬起身又把胶带补了好几层。

    外界的无形之物无法进来。再次离开了。

    荧幕前的元玥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面露惨色:「好恐怖。真的和我在孙妍寝室里的遭遇好像。外边想进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这一点,我也想尽量看清楚。但是却什么都看不到。

    吴彤见危险离开,表情稍微好了些。她吃力的跳到床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她浑身都是冷汗,全身瘫软无力。腐烂的脚也痛得更厉害了。一位内过度运动,殷红的血染遍了整个绷带。

    「走了,走了。」元玥紧张的一直紧拽着我的手,就像她和吴彤在同一个房间中,随时会遭到那无形而锋利的东西攻击。

    我摇头:「没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荧幕里的吴彤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抬头,望向了墙壁左上角。那面墙壁本应该是安装空调的地方。但是空调已经被移走了,只剩下外机的空洞孤零零的留了下来。

    孤独的拳头大的孔,犹如噬人的嘴,在阳光中显得阴冷压抑。

    吴彤又是一阵尖叫,她疯狂的跳起来,拿着胶带试图将那个孔封住。但是已经完了。无形的压力从孔外传来。巨大的吸力将她整个人都吸了上去,女孩的脸牢牢的贴在了墙壁上。她痛苦绝望的想要掌嘴宣泄疼痛。

    但是就算这一点,女孩也做不到了。

    吴彤张大了嘴,她身体无声的开始萎缩。女孩的血肉、体液、皮肤、肌肉组织都被来自外来的力量吸走。

    最终连皮带骨,哪怕是血都没留下一滴。吴彤消失在了空调孔外,了无痕迹。

    视频中只剩下空荡荡的,密室般的病房。

    我和元玥只感觉一股寒意冒上了几倍,好半天都无法缓过劲儿来。这算什么?到底是什么力量可以将活人连人带骨从不足拳头大的空调孔中吸走?该死,吸走吴彤的东西,究竟是啥玩意儿?

    该死!该死!风岭镇中,暗自流淌的超自然力量,是要干嘛?是谁在驱使这股力量?他要干嘛?

    过了许久,我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干哑的喉咙只吐得出几个字:「回学校,找凱薇!」

    当我们感到学校时,凱薇和她的男友戴立,不出意外已经离开。打电话,电话关机,家里也没人。他们就这么消失在风岭镇中。带着许许多多待解的谜题。

    没有办法,我和元玥,只好再一次去了风女岭,责问那个叫做莹莹的神秘女孩。

    风岭镇郊外的那座偏僻风女岭,自己在这段时间也曾调查过。当地人从来不会提及它的存在,似乎这个地名本身,就是一种忌讳。镇上根本没有直接通往风女岭的路,想要过去,除非是走土道上山,来到风岭镇和临镇夹角的位置。要仔细寻找,才能找得出一条断裂的小路。

    年久失修的小路本身便是古道,青石板因为岁月呃西丽,坑坑洼洼的缺了很多。令人走在路上极为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那儿的空气。

    风女岭海拔不高,大约才一千多公尺。可是气压强得很,空气也稍显稀薄。走久了总是会觉得喘不过气。仿佛整个山岭,都笼罩在一片龙卷风的风眼里,诡异得很。

    叫做莹莹的少女,自称从小被养父关在风女岭的古建筑里。

    我也仔细观察过那座所谓的古建筑,博学的自己,居然分辨不出修建的年代。那个宫殿般的建筑物高十几公尺,上边是钟形,下边是八角形。

    最怪的是,宫殿下方的八角墙壁被无数手指粗细的铁链困得结结实实。整栋建筑物都被捆住了,根本无法从外界打开。我甚至都搞不懂,莹莹的食物来源和生活用品是如何送过去的。

    捆住建筑物的锁链,也是奇怪至极。我曾经试图用大钢钳想要把这些锈迹斑斑的古老锁链剪开。结果钢钳不但没有将锁链剪短,反而刃口上剪出了一个豁口。

    这简直是不科学。

    锁链明显和建筑物是同时期的,至少也有数百年力士乐。当时的古人炼铁技术不发达而且铁中杂质极多,硬度和韧性根本不可能高到哪儿去。能剪断同样粗细钢材的大钢钳,居然都剪不动它。

    有豁口,就证明铁链的硬度大于钢钳。这事实我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所以这次来之前,我特意在镇上买了一些东西。其中就有一把液压钳。

    我不信代表人类科学技术水准的液压钳会拿那些古铁链没办法。

    风岭镇上的树木茂盛,数十公尺高的森林很多。显然本地人从来不会到这儿来,更不会胡乱砍伐。所以莹莹所在的古建筑,早已经隐没丛林中,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了。

    我和元玥来过好几次,熟门熟道的循着风铃的声音找了过去。

    古建筑周围遍布着无数的八角风铃,在这风从不停歇的风女岭上,从来都是「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在靠近这些风铃前,我和元玥同时犹豫了片刻。今天经历了高三二班杀人风铃的生死劫,还在影片中看到了八角风铃的真身。自己对附近漫山遍野不下于上千数量的青铜八角风铃,不由滋生出了恐惧感。

    这漫山的八角风铃和悬挂在吴彤病房窗台上的一模一样。谁知道这些风铃,会不会每一个都有某种超自然的危险。

    「夜不语先生,你看莹莹住的建筑。每次来我都觉得它模样古怪。现在又仔细看了看,你不觉得它,其实就像是八角风铃的样子?」站在我身后的元玥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敲了敲脑袋:「被你这么一提醒,确实很像。」

    人这种动物很怪异,不重要的东西大脑往往会视而不见。同样觉得眼前建筑物古怪的我,也只是觉得它古怪罢了。之前好几次看到漫山风铃,也只感觉怪好看的,悦耳动听。可是被风岭镇一些可怕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的自己,并没有把建筑的形状和四周的八角风铃联系在一起。

    被元玥一说,我也注意到了。关着莹莹的古建筑何止是像八角风铃,它根本就是一只放大到十多公尺高的巨大八角风铃。奇怪了,风岭镇的先人,为什么会修建这样怪模怪样的建筑物。难道是为了祭祀某种神仙?

    同样是八角风铃,悬挂在吴彤病房的那一只就有问题。而风岭镇还有几千只。事情实在是太扑朔迷离了!

    「走吧,你去叫莹莹。」我小心翼翼的躲开众多八角风铃,来到八角风铃建筑前,取出液压钳,准备试试能不能剪开捆住建筑的那些老铁链。

    元玥将手合拢成喇叭,大声喊道:「莹莹,莹莹。」

    十公尺高的建筑顶端豁口处,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姣好的面容一脸困意。太阳都老高了,正常人都该吃午饭了。这家伙居然还在睡好觉。

    「夜不语先生,你剪不开的。世上除了钥匙,没有东西能剪开这些锁链。」自称莹莹的黑长直美少女将瀑布般油亮的长发扎成马尾,一边调侃我,一边冲元玥开心的叫:「姐姐,欢迎回来。」

    元玥气恼道:「都说几次了,我不是你姐姐。根本不是。」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们俩的血缘关系是剪不断的。」莹莹满不在乎的说。

    建筑下的我,汗水流了一地,液压钳都坏了。结果终究没能剪断哪怕一根铁链,我一脸的不可置信,怔怔的瞪大眼睛。

    「我都说了,夜不语先生,没有钥匙的话,是打不开锁链的。」莹莹叹了口气。

    「那你口中的钥匙,在哪儿?」虽然元玥对莹莹叫自己「姐姐」很不满,但是莹莹满身的活力和青春气息,还是让她对其有些怜悯。一个女孩子居然被人活生生的关在古建筑中,这简直没道理。

    接触过几次,我始终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非常神秘。她绝口不提是谁将她关起来,她住在八角风铃建筑中,可是却能掌握许多资讯。甚至能准确的叫出我和元玥的名字。据说她的房间中有网路有电脑,所以她透过网路找到了元玥,还化为网友警告她有危险。

    她认为元玥是她的姐姐,可是却绝口不提自己的全名。甚至对我们遮遮掩掩,实在是被问得急了,这才像是挤牙膏般,挤出一些资讯来。

    对这样的女孩,我也有些困扰,甚至那她没办法。谁叫自己急需的东西,根本就没在元玥手中,而是在她的手里呢。

    只是元玥亲口告诉我的。知道前些天,我才搞清楚真相。元玥用来勾引我替她卖命的那个东西的资料,正是一个匿名者发信给她的。发信人毋庸置疑,就是莹莹。

    长话短说,我之所以还留在风岭镇没有走,便是因为想要得到那东西,Boss现在已经换了。那东西关乎守护女的性命,所以,我必须要替莹莹卖命。

    现状果然令人纠结到脑袋痛,纵然自己千百个不愿意,但早已无法独善其身。风岭镇是一滩死水,真正的死水,这便是我留在这里一个礼拜的心情。这滩死水中,你带的越久,死掉的可能性越大。

    莹莹从建筑顶端拾阶而下,来到了三公尺高的八角形状上站着,居高临下的望着我们。

    「姐姐,钥匙,你已经见过了。」女孩喃喃的吐出这么一句,脸上流露出求生的欲望。

    元月不假思索的摇头:「长什么样子?我真见过?」

    「不错,我们俩都见过了。」我眯了下眼:「你仔细观察建筑物八个角的正中央。」

    古建筑的底部有三公尺高,属于切面八角形。八面高达三公尺的墙壁每一面的中央,都留有一个拳头大的凹痕。哪怕被层层锁链遮蔽,凹痕也若隐若现。这一怪异的痕迹,自己老早就发现了。

    「这个凹痕,是,是八角风铃的形状?」元玥浑身一震。

    莹莹点头:「所以我才让姐姐你和夜不语先生混入二中一趟,就是因为我接到线人的线索,说里边有个学生,得到了一枚八角风铃。」

    「可是这里有那么多的八角风铃。」元玥指了指漫山遍野的风铃:「随便拿八个镶上去不就行了?」

    「姐姐,哪有那么简单。」莹莹苦笑:「只有那八只风铃是特别的。也只有集齐那八只,才开得了门。我才能出去。」

    我叹了口气:「所以费了那么多功夫,你的最终目的,是想要离开这建筑?」

    「当然。谁愿意被关起来,而且一关就是三年。」莹莹也叹息道。

    「除了开门外,难道就没想过别的办法?」我抬头,淡淡的望着她精致的脸:「例如,直接跳下来。」

    元玥恍然大悟,用拳头敲了敲掌心:「夜不语先生,你的思维方式果然与众不同。大多数人看到门都会想要打开它,之后出去。这是很多人都会陷入的思考谬误。其实门并不是唯一的出路,莹莹,你跟我们只差三公尺的高度。跳下来,我们接住你。退一万步,哪怕你摔了,也受不了什么伤嘛。」

    莹莹又笑了:「姐姐你好天真。夜不语先生,你以为这一点我会想不到吗?跳不下去的。」

    说完,她进屋随手拿起一块马铃薯,扔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阵风吹来,马铃薯被切得粉碎。

    「你看,能下去的,只有尸体。切得粉碎的尸体。」莹莹的话语中,满是黯然。

    我和元玥大惊失色,同时联想到风岭镇古边界上,阻止元玥离开的那股阴暗锋利的风。同样的机关,在这八角风铃般的建筑上,居然也有。

    自称被关了很久的女孩,仰头望向天空,烈日下的天空很蓝,干净得一望无际:「姐姐,夜不语先生,相信你们一直都很疑惑。风岭镇,到底怎么了。」

    她的眼神早已经不知道飘去了哪儿。女孩的声音悠悠,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东西:「其实,一直都很简单。聪明的夜不语先生,您,或许早已经猜到了。」

    「和风,有关吗?」我交叉着双手,试探的反问。

    「没错,一直都和风有关系。」莹莹轻声说:「无论是诅咒元玥姐姐的东西、还是这个城镇的宿命,都和风有关。毕竟这是一座,被风抛弃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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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2 06:58: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莹莹的故事

    很多嗯的命运都不一样,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命运。但是,命运的彼端,总是相同的。也通常只有两种:幸福,以及不幸福。

    莹莹这个神秘的女孩,被关在这座古楼中。关了三年。她究竟是为什么被关进来,却要从十六年前说起!

    「夜不语先生,我也曾经有过幸福。」莹莹喃喃的回忆着。她也曾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当时她家在风岭镇地位很高,有爸爸有妈妈有姐姐,一家人和乐融融。

    六岁前的事情,莹莹太小,记得并不多。可有几件事,直到如今,她,仍旧死死的刻在脑海中。那年她刚三岁,幸福戛然而止。爸爸不知为何带着整家人,抛弃了一切,逃离了风岭镇。莹莹觉得自己悲惨的一声,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起初有家人的陪伴,哪怕不停辗转在各处偏僻的贫民区居住都是甜蜜的。爸爸打工,薪水很低。但却常常不顾母亲反对,偷偷给她和姐姐买甜甜的零食。

    他们一家通常只在一个地方待三个月。随着莹莹长大,她逐渐发现。全家,似乎都在躲避着什么。

    躲避的不只是人,而且还有更诡异的玩意儿。

    爸爸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将落脚处租在最密不透风的地下室。莹莹的童年记忆中,总有地下室的阴暗、污水横流、肮脏和熏天的臭味。但是爸爸说,只有地下室才安全。

    因为,没有风。

    莹莹想不通,电视里、书本上描述的风,不是自然的现象吗?爸爸为什么会害怕风。不!不知是爸爸害怕它,妈妈和稍大她两岁的姐姐,也同样害怕。

    哪怕微风拂过,也会令家人恐惧得发抖。

    夏天的地下室无比闷热,但是她的家,从来不开电风扇。甚至不用任何东西扇风。就算如此艰苦,莹莹还是很开心。因为爸爸妈妈,都爱着她。姐姐也爱和她玩。

    就这么躲了两年。莹莹早到了应该上幼稚园的年纪,姐姐也该去小学了。她的父母觉得躲了那么久,应该没问题了。于是就找了一个偏僻的小城,安顿下来。

    「姐姐去上小学时,爸爸给了姐姐一颗很小的气球。真的很小。他要姐姐将气球塞在书包里,一旦觉得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就把气球拿起来。」莹莹的眼神里流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爸爸说,只要气球动了,就逃。拼命的逃,往家跑。」

    莹莹并没有去读幼稚园。妈妈在家里教她认识基本的汉字和数字,陪她一起玩。记忆里,妈妈从来不出门。只有爸爸一个人早出晚归的工作,很晚回家后,通常会带足够吃几天的菜。

    妈妈,也不让莹莹自己出门。

    记忆中,莹莹就封闭在爸爸租来的房间内。那是有几十年历史的防空洞改建的地下室,坚固的墙壁,坚固的铁门。不透风的恶臭味总是弥漫在那个放空洞中。自从从老家逃出后,莹莹已经习惯了被关在屋中的生活。

    她很懂事,从来不问为什么。也从来不流露出寂寞和羡慕别的小朋友的表情。她害怕母亲见到自己的羡慕会伤心。

    母亲总是安然的过着类似于囚禁的生活,她偶尔也会望着屋子的天花板。说是天花板,其实这里离地面还有厚厚的三公尺多的钢筋混凝土。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爸爸有一次借着酒意说,当莹莹六岁后,也能跟姐姐一起去上小学。莹莹高兴极了。她盼望着六岁的到来。她掰着手指一天一天的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两年是多少?嗯,对了,自己四岁半了,还有五百多天,她就能彻底的走出这个封闭着她人生、紧箍着她灵魂的地下室。

    地下室,永远都是恐怖的场所。无论居住了多久,对小孩子而言。这里阴森昏暗的走道,都太可怕了。有时候,妈妈见她实在无聊,也会破例打开房间门,瞅着没人看得见的时候让她在走道上跑几圈。

    说起来,地下室的铁门,还被爸爸改造过。老爸找来了焊接工具,将门背后牢牢地焊接出了许多铁链。密密麻麻的铁链每一根都能连接厚实墙壁上的锁扣。门一关,锁链就会发出碰撞的声音,像是风铃一般清脆。

    对,对!还有风铃。

    地下室没有窗户。但是妈妈仍旧在房间的正中央,挂了一只风铃。一直古色古香的八角风铃。

    这只风铃可古怪了。无论莹莹怎么玩,怎么弄,也会不会发出声响。每次她问妈妈,为什么这只风铃和电视里的不一样。为什么不会响呢?是不是坏掉了?干嘛要挂一个坏掉的风铃时,妈妈总是苦笑着摸她的头,说:「莹莹,希望你永远也不用听到,这只风铃的响声。」

    莹莹不懂。但是在她快要六岁时,她彻底,懂了!

    那一天,便是真正噩梦开始的日子。

    一整天,莹莹都很兴奋。因为妈妈在帮她整理上小学用的校服。而爸爸已经替她在学校报名了,只需要到明天,再等一天,她就六岁了。她就能去上学,结交新朋友,和朋友们在教室里开开心心的学习知识。

    只要再等一天。她就可以作为插班生,进入附近的一所小学。

    对于小学的概念,莹莹只在电视里看过。她对别人家的小朋友的小学生活羡慕得要死。她不停的上窜下跳,一边看妈妈替自己将校服修补合身。一边不停的抚摸着学校教材。

    书的香味、书的油墨味、崭新的书。哇,真的好幸福。在各地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关了三年的紧闭。自己总算可以正正当当的出门了。

    「别高兴得太早。爸爸告诉你的话,你还记得吗?」妈妈见她如此开心,也笑起来。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记得接的,莹莹全部,全部都记得喔。」莹莹指着自己的小脑袋瓜,大声回答。

    妈妈又笑了:「那莹莹背一遍给妈妈听。」

    「要注意风。小书包里的气球,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要注意风,一旦觉得风不对,就要把气球拿出来。气球在风中不动,就不用管。如果动了,就逃。朝气球动的相反方向使劲儿逃。逃到密封的场所,想办法联络妈妈和爸爸。」莹莹背着手,一个字一个字,铿锵有力的念着。

    「莹莹乖,莹莹的记性最好了。」妈妈拍掌鼓励自己的女儿。

    莹莹立刻得意起来,笑脸骄傲的表情翘得老高:「当然,莹莹的记性比妈妈还要好喔。」

    「对啊,对啊。莹莹的记性最好了,记得上课的时候也要表现良好啊。」妈妈哭笑不得的将手中针线停住,打了个死结,用牙齿咬断线后,一扬改好的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

    「我来试,我来试。」莹莹激动地从地上跳起来,结果衣服就准备朝身上套。

    妈妈无语了:「莹莹,扣子还没解开……」

    母亲的话音还未落地,就被一串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打断了。顿时,她的脸色变得煞白。莹莹同样也听到了那串异常明显的响声。

    好奇怪的声音,叮铃铃,叮铃铃。谈不上好听,反而像是拳击手拳拳到肉的闷响。堵得人心里憋屈得慌。

    「妈妈,什么声音啊?像是在屋子里发出来的。」莹莹转头想要问妈妈,可是却被妈妈的表情吓坏了。母亲的脸吓得扭曲,冷汗不停从额头上流下。无数滴汗水顺着妈妈的脸部轮廓落在地上,在铃声中,粉碎。

    那串叮铃铃的声音,来自于头顶。

    莹莹下意识的抬头,她居然看到挂在房间正中央,那本应该是坏掉的风铃,响了。没有风,犹自在房中响个不停。

    叮铃铃,叮铃铃。

    像是有无形之物,在不断的碰撞青铜八角风铃的身体。

    「妈妈,风铃没有坏吗?可是到底是什么在撞击风铃啊。」莹莹害怕了,她用力摇了摇妈妈僵硬的身体。

    妈妈顿时被惊醒过来,她打了个寒颤,猛地扑到座机电话前留言给父亲的BBCall:「老公,风铃响了。」

    接下来妈妈的行为,更是让莹莹不知所措。妈妈不停在房间里踱步,走来走去。屋内的风铃响了一会儿后,又陷入了沉寂中。这令母亲越来越不安。终于,妈妈忍不住了。

    她找来一些盐巴,在八角风铃的正下方洒出了一个不大的圆圈,吩咐莹莹:「莹莹,姐姐有危险。妈妈出去一趟。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这个圆圈。记得,无论如何。」

    莹莹被妈妈焦急的语气吓傻了,她傻呆呆的被妈妈抱入圆圈里,一个劲儿的咬紧牙关努力不哭出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坏掉的风铃一响,姐姐就有危险?

    妈妈心急如焚的来到门前,将十多根锁链全都解开,打开了门。她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没敢回头看自己的小女儿:「莹莹,如果妈妈回不来了。要好好听爸爸和姐姐的话。要乖乖的,好吗?」

    莹莹瞪大了眼睛,懵懂的点点头:「莹莹一直都有乖乖的。」

    「对。莹莹最乖了,莹莹最乖了,都是妈妈的错,全都是妈妈的错。」妈妈哭了出来,她不敢哭出声,只能任眼泪流个不停。

    妈妈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铁门合拢了。在地上残留了一片湿湿的痕迹,那全是妈妈的眼泪。

    六岁的莹莹太小,有太多不懂的东西。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哭,为什么她会说自己会回不来。

    她不懂的东西太多,太多。无数年来,莹莹都希望妈妈错了。但是,妈妈的最后那句话,却对了。妈妈,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小时后,爸爸跌跌撞撞的回来了。

    没有姐姐,没有妈妈。只有爸爸一个人失魂落魄的打开地下室的铁门,回到了家里。

    「走!」爸爸满脸疲惫,开始胡乱的收拾东西。

    莹莹忍不住问:「爸爸。妈妈和姐姐呢?」

    爸爸手一抖,沉默了一下:「妈妈为了救姐姐……」

    爸爸的喉咙堵住了,好不容易才说出那六个字:「已经,回不来了。」

    莹莹没听明白。

    「莹莹,我们快走。」爸爸迅速收拾好物品,转头一看,又将莹莹头顶上的八角风铃摘了下来。

    「我们要去哪儿?」莹莹有股不详的预感:「不等姐姐和妈妈了吗?」

    「不等了。」昏暗灯光下,爸爸的眼睛泛着一股水汽光芒。爸爸是在哭吗?可是爸爸经常对她说,男人是不会哭的。无论再痛苦再难受,男人都不会轻易哭。

    可如此坚强的爸爸,现在却在哭。

    到底妈妈和姐姐身上,发生了什么。苦难会令一个小孩子迅速的成长。刚刚六岁的莹莹,不懂得太多,但是懂的东西也太多。

    她也想哭,她鼻子酸得难受,她喉咙痒,她的心口痛。但是莹莹拼命的、拼命的,全部忍住了。因为爸爸也在努力的强忍着。她不能让爸爸更加的痛苦。

    所以聪明乖巧的莹莹,没有再多问一句话。她从洁白的盐圈中走出来。她牵着爸爸的手,刚要和爸爸出门。

    就在这时,铁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疯狂撞击声。有什么东西,在使劲儿的撞门。不停的撞。门背后的铁链「唰唰唰」的响个不停。门闩眼看就要坏掉了。

    爸爸扑上去,将铁链全部锁上。说时迟那时快,在来自外部,又一次巨大撞击中,门闩瞬间坏掉了,只剩铁链还牢牢的将门捆住。

    撞击在继续,在歇斯底里的巨大声响中,莹莹惊恐的看到牢固的铁链竟然在根根断裂。门,再也无法支持多久。

    女孩吓得笑脸发白。

    爸爸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将简单的行李背到背上,将钢架床掀开。莹莹瞪大了眼睛,床下竟然有个狭小的洞。

    「进去。」爸爸吩咐着,让莹莹在前边爬,自己在背后断路。

    洞真的太小了,只能供一个不太胖的大人艰难的趴着。而对身躯小小的莹莹而言,爬得还算轻松。

    刚爬不久,就听到屋子中隐约传来门破裂的响声。

    自己住了一年半的房间内,阴风呼啸,无数的家具被抛起之后搅碎、落地。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之后,从背后传来了一股阴冷的风。那股风如同刀般,刺入了隧道。隧道中的温度降了下来,洞壁甚至在几秒之类,就有了结冰的迹象。

    爸爸犹豫了片刻,将八角风铃取了出来,递给莹莹:「莹莹乖,摇动风铃。只有你能够,摇动这只风铃。」

    搞不清楚状况的莹莹将风铃接过来,用力一摇,一串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顿时响彻整个隧道。刚刚阴寒无比的风,立刻便消失了。

    爸爸松了口气,吩咐道:「继续爬,咱们快点逃出去。」

    每一次一旦有阴寒的风吹来,爸爸就让莹莹摇响风铃。在风铃的清脆闷响中,他们花了半个小时,才从隧道中爬出去。

    隧道外是一条废弃的路。

    爸爸警戒的望着四周,又掏出一个小气球,放到空中观察了一下。微风中,红色的气球一动也不动。老爸这才将气球收回来,将附近草丛中的一堆杂草拨开。

    杂草下,居然有一辆锈迹斑斑快要报废的破旧汽车。

    「莹莹上车。」爸爸将气球绑在副驾驶上,示意她快点上车。

    就这样,爸爸和莹莹开车离开了他们居住了一年半的城市,在公路上行驶。车一直往前开,在漫无边际的高速路中,毫不停歇。

    莹莹看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眼睛酸酸的。一年半前来到这个小城市时,还有妈妈和姐姐伴着。可现在,只剩下了爸爸。

    自己的家,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有东西追杀他们。姐姐和妈妈,死了吗?

    「姐姐没有死。」也许是猜到了莹莹脑袋瓜中的想法,一直沉默的爸爸开口说话了。

    「真的?」莹莹欣喜的抬头:「那妈妈呢?」

    「妈妈代替姐姐,回到天上去了。」爸爸深深叹了口气:「所以姐姐安全了。她去了最安全的地方。摆脱了你跟妈妈的厄运。」

    「妈妈去了天上?天上不是只有云和天空吗?」莹莹偏着小脑袋:「难道云里边有住的地方?」

    爸爸没有回答。

    沉默在车中弥漫。

    「爸爸,我们现在去哪儿,去找姐姐吗?」既然姐姐已经安全了,莹莹想,或许爸爸是要去找姐姐了。聪明的她,哪怕再好奇,也没有再问妈妈的事。

    「我们不找姐姐。」爸爸的视线在窗外,射出了很远,远到远山外的黑暗天际:「我们回风岭镇。」

    「风岭镇?」莹莹对这个地名很陌生。

    「对,风岭镇。那时爸爸、你、姐姐还有妈妈的故乡。我们去找你的外公。还有一个人。」爸爸说:「只有那个人,能救你。」

    望着爸爸开车的背影,六岁的莹莹忍住了内心的许多疑问。黑暗的山涧路上,她很想很想妈妈和姐姐。妈妈去了天上,还会回来吗?姐姐,又去了哪儿?

    莹莹隐隐觉得,或许妈妈永远也见不到了。

    「爸爸终究还是没有躲过那一劫,在风女岭顶的牌楼下,他用他的命换了我一命。而昏迷的我,被外公救了起来。」站在八角风铃建筑上的莹莹,一直抬着脑袋,忍住哭:「我的命是爸爸换来的。我不能死。从此以后,我才真真实实的明白,风,对我而言究竟是怎样的,人生噩梦!

    「所以我坚强的活着!这么多年来,我活在每一寸大气流动的缝隙中。我躲避着每一丝气流的搅动……

    「我要活下去,无所不有!因为,我的命,是父亲用死亡换来的。无论有多么肮脏龌蹉,我都要遵照他的遗言活下去!而强大的求生欲望,本就是我们家族的传统。」

    莹莹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眼神落在了元玥身上:「姐姐,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十几年来,我抽丝剥茧,从离开的城市一直查。终于查到了你被收留的资讯。你记忆全无,和养父母一起去了英国的曼彻斯特。」

    「怎么可能!」元玥在她的视线中,猛地退了好几步。

    「怎么不可能。风的诅咒,最终不还是找到了你吗?你现在离不开风岭镇的古边界,对不对?」莹莹的语气一顿:「只有被诅咒的风岭镇本地人,才无法离开。如果你不是本地人,为什么没法走出去?」

    元玥喉咙动弹了几下,没有出声。她实在无法接受一直很爱自己的父母是养父母。她接受不了莹莹说的一切。

    莹莹没有逼她,转而看向我:「夜不语先生,你恐怕也有许多的疑问。我简要的说一些吧。曼彻斯特和姐姐一起住的两个华人女孩——」

    「孙妍是你的人,对不对,是你派她去接近元玥的?」我打断了她的话:「孙妍的真名,应该叫严巧巧。是风岭镇本地人,在她最低潮的时候,你拉拢了她?」

    莹莹稍微有些吃惊:「你已经猜到了?」

    「猜到了一些。那么三楼那个叫做荣春的女孩呢?」我问。

    莹莹摸了摸自己秀丽的黑长发:「那个女孩,我也一直在调查。她在三年前,读风岭中学的高三。有几个好朋友,可是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就变得神秘起来。我怀疑,她就是风岭镇中一个叫做风之神组织的领袖。」

    元玥吃了一惊:「荣春不是死了嘛,她肠穿肚烂,死得很惨。」

    「曼彻斯特接近姐姐的那个荣春,并不是真的,而是她特意派过去的人。」莹莹摇了摇脑袋:「事实上,也是那个女孩将死亡通告的诅咒带给姐姐的。她破坏了妈妈用命换给你的保护,让风,找到了你。」

    「风,风,又是风。到底是什么风在追杀我们,要我们的命?」元玥愤怒的叫道。

    莹莹苦笑:「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十多年来,我也一直在调查。」

    「荣春,建立风之神这个组织,究竟是为了什么?」我问。

    莹莹继续苦笑:「这个我也搞不懂。」

    「但是我要的那个东西,其实并不在元玥手中,而在你手里。对吧?」我没再继续问,只是眯着眼睛。

    莹莹大方的承认了:「没错,姐姐手里的那个东西是假的。也是我将你的资讯留在了曼彻斯特的假荣春的肚子中,让姐姐找到。如果你想要得到那东西,就只能将我救出来。」

    被她这番铿锵有力的强词夺理弄得抠了抠脑袋的我,最终只能叹了口气。和莹莹的交谈不多,但是这个女孩求生的欲望极强,意识也无比坚定。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躯体下看,隐藏的是可怕的疯狂。

    为了活下去,她可以不择手段。对她威逼利诱根本没用,只能答应她的条件。

    八面墙壁,八只八角风铃。在这个被风诅咒、被风抛弃的城市中。谁得到八角风铃越多,就越能驱使强大的风、让风做任何事情。

    而只有找到那八只特殊的八角风铃,才能将莹莹救出去。我,才能拿到那个东西,去救沉睡且越来越痛苦的守护女李梦月。

    最重要的是,这背后有一个隐秘的聪明敌手。她叫荣春,现在自称风之神,起初在曼彻斯特的时候就想要咒杀元玥。而且最近风岭镇的经理,我发下你不知为何,她,不想有人将莹莹放出去。

    为此,这个神秘的荣春偷偷的发展势力,不择手段,妄图夺取更多的八角风铃。夺取更多驱使风的权利。

    「当那个荣春掌握了全部的八角风铃,她应该就会驱使风杀了我。」莹莹的视线划破天空,落在了山坡下的风岭镇中。

    「荣春就在风岭镇。夜不语先生,为了你想要的那东西。姐姐,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为了活下去,你们俩要努力,将那个人揪出来,得到更多的风铃。」莹莹低头,冲我俩深深的鞠躬道:「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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