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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语诡秘档案 805 英雄的城》--关于英雄的恐怖故事(完结)作者:夜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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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24-10-12 08:00
  • 签到天数: 95 天

    [LV.6]常住居民II

    发表于 2019-9-7 16:37: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楔子
      
    这世上,我们将一个领域研究到极致的人,叫做专家。网络上,称其为大神。每个国家都有许许多多的大神,他们在各自的领域独占鳌头。或研究最前沿的知识体系、或制造出保家卫国的尖端武器。
      
    这些大神全是人类的骄傲,他们稀有、难以量化。而且大神们之所以变成大神,更可能不止是他们的努力,还有机遇、风口和偶然。
      
    大神们都是孤独的,每个城市的大神数量相对于人口而言,都是极少的。
      
    但唯独只有一个城市,那里充斥满大神。你在那拥挤破败的街道上走过的任何一步、撞到的任何一个人、擦肩而过的任何青年,都有可能是个大神。
      
    这里是三和。
     
    他们,都是三和大神。
      
    郭勇就是三和大神中的其中一员,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三和的。但是,他恐怕已经离不开了。
      
    这家伙的人生轨迹通常是这样的,早上六点在网吧的沙发上清醒过来,摸摸身上细心藏好的手机有没有被偷着。郭勇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那部只价值三百块的山寨手机。
      
    摸到手机后,他安心了许多。他整个人都卷缩在只够坐一人的单人沙发上,这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因为习惯,而变得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郭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栖身的黑网吧昏暗肮脏,许许多多和他差不多的三和大神们,大多都还没有从自己的神座上睡醒。
      
    三和的夏,清晨来的特别早。一丝阳光从黑网吧高高的窗户外洒进来,并没有带来早晨的清醒,只让郭勇感觉网吧内的空气更加的浑浊难闻。
      
    他到厕所就这洗手台的水龙头,随便洗了一把脸。脸上分泌的油脂将手掌油腻了,郭勇没在意。他顺手将手上的油腻擦在了已经许多天没有洗过的肮脏牛仔裤上。抠了抠半个月没有洗的头发。
      
    洗手间昏暗的光线下,他头发上无数的头皮屑在‘唰唰唰’的往下落。
      
    冷水让郭勇清醒了许多,他将自己关进洗手间,贼似的掏出钱夹数了数里边的现金。剩余的现金还不够网吧吃喝一天的费用。
      
    “今天该找一找日结的工作,搞点钱了。”郭勇咕哝了一声。他一点都不想工作。但是不工作的话,自己连一天都没法撑下去。还好,三和这个城市包容性很强,干一天日结的工作,可以供他在三和的黑网吧吃喝拉撒、活个三天。
      
    郭勇伸了个懒腰,走出了这家叫做‘沙巴克’的黑网吧后,刚走到狭小的街道上,他整个人就都愣住了。
      
    今天的街道,似乎有哪里不太对极。
      
    他来三和许多年了,唯独今天感觉有些不同!明明熟悉的街道,也变得陌生无比。眼前的水泥板路,一如往常的沾满了垃圾和可疑的污垢。
      
    街道上空无一人,三和大神们很少这么早起床。如果不是郭勇下定决心今天要赚钱,他平常也会睡到早上十一点。
      
    清晨的阳光,洒在肮脏的街道。没人的街道哪怕在阳光下,也泄露着诡异。郭勇的心脏就在这平凡的早晨,没来由的狂跳不已。他的脑神经不停地警告他,周围有危险存在。只要他迈出哪怕一步,他,就会丧命。
      
    但是危险,来自哪儿?
      
    郭勇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他已经混到了三和大神的地步,人生已经坠入了最底层。但是他还有命,他的直觉,救了他无数次。
      
    刚迈出网吧大门的郭勇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屋檐下,一只脚落在地上一只脚提起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将抬起的脚落下去。他的表情惊异不定,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的三和,简直是太怪了。平凡的破败街道上能有什么,为什么会让自己恐惧无比?郭勇保持着可笑的姿势,就这么站着。他的视线不停地搜索着周围的环境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没有,他的找茬游戏持续了五分多钟,缺乏锻炼和运动的提起的那只脚都快要酸痛的崩溃了,仍旧没有找到危险的来源。
      
    “街道没问题,除非……”郭勇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当他看了天空一眼后,整个人都呆滞了。
      
    只见地面上明明是阳光普照的清晨,可在他的视线里变得阴沉无比。
      
    不是天变了。
      
    而是那团阴沉的雾霾中,仿佛躲着一个怪物。
      
    一个想要吞噬自己的怪物。而不幸的是,那躲藏在云层里的怪物,似乎也发现郭勇发现了它。
      
    “我擦,外星人?”郭勇实在没办法形容云层里究竟躲藏的是什么。如果真的是一个怪物的话,到底该有多大?体积怕笼罩了大半个三和的庞然大物吧!
      
    那怪物的视线,飘到了干檐下渺小的连蚂蚁都不如的郭勇身上。
      
    郭勇脸色铁青,全身如同静电通过般,汗毛一根根竖起。阳光透过那层不正常的阴霾,就连天气也不正常起来。
      
    来了!
      
    只见那层庞大到令人发指的阴云猛地旋转成漩涡,中心点正在郭勇脑袋的上方。
      
    目标,果然是自己吗?
      
    郭勇嘴角的苦涩,更加浓了,大骂道:“我擦,老子招谁惹谁了。都躲到了三和这鬼地方来了,债主躲过了,怎么又跑出一直怪物追杀我?老子不过就是欠了高利贷几十万嘛,哪个家伙那么大能耐,连怪物都召唤出来逼我还债了?”

    他这人也是干脆,顾不得诡异重重的现状,也不敢再迟疑,不假思索的拔腿就跑。自从欠了高利贷后,他研究出来的逃跑方法可是五花八门。但还是第一次躲怪物。

    漩涡状的阴云恍如上帝的手指,直接从高达十七公里的对流层位置,朝着郭勇一戳而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这可怕的景象。抑或这恐怖的天变,只有郭勇一人能够看得到?

    郭勇满脑袋的冷汗,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快,逃快些!

    他加快了速度。离网吧不远处有一间高中,高中的建筑宽广复杂,是个躲避的好地方。郭勇抱头鼠窜,冲进了高中,跑到了学校的操场。

    操场右侧不远等的地方是学校体育馆。这体育馆才落成不久,是钢筋混凝土浇灌的结构,不同于三和街道上那些平凡,品质非常不好的建筑。郭勇不停地逃窜,他的大脑在这一刻转得飞快。

    体育馆背后有一条小巷,只要进了那条巷子,就安全了。小巷只有两公尺宽,如此庞然大物,肯定挤不进去。

    应该吧!

    那根硕大手指下降得越发快起来,十七公里的遥远距离,在那只怪物的加速中,一跃而过,并且在指尖继续分出了一根更小的手指。

    手指对着郭勇的脑袋狠狠按了下来。

    他奋力一滚,好不容易才躲开,顺利地滚进了体育馆的小巷里。

    哪怕小手指的体积小了许多,但仍旧占据了大半个体育场空间。手指和地面亲密接触后,引来惊雷般的碰撞声。

    “打雷了?”操场上有些早来的晨练学生明显有被手指撞到,可是并没有人受伤。一阵狂风吹过,吹得几个学生东倒西歪。

    学生们不明所以,显然他们看不到天空的可怕景象以及那根巨大的手指。就连被撞到的同学们也只不过爬起来,拍拍屁股,继续跑步。

    死里逃生的郭勇却不敢松懈,转动僵硬的脖子后,一股绝望的情绪油然而生。

    那根戳在地上,直径足有两百公尺的手指阴影,在抽搐了几下后,顿时分散开来。更多胳膊粗细的手指分裂出来,犹如无数灰蒙蒙的触手,朝着郭勇躲藏的方向射来。

    “妈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非得要追着老子跑。”郭勇不断向后退,眨眼功夫,无数触手已将他逼到了尽头。

    巷子尽头就是绝路,再也无处可逃!

    难道,就要死了?

    不甘心!实在不甘心!在死亡降临的当口,郭勇心里涌上了无数的不甘。他还没活够呢,他还想离开三和,找一份正式的工作,将糟糕的人生重新来过呢。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超自然生物杀掉了呢。

    就在今天早晨之前,他郭勇还绝不承认这违反了物理定律的东西。可他现在,不光是世界观人生观毁灭了,就连生命都要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东西毁灭了。

    实在是,不甘心!

    就在郭勇绝望,惊慌失措,不认命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些致命的触手时。

    他的耳畔,涌入了一个温和悦耳,却带着些傻气和中二病的声音:“兄弟,别怕。我救你来了。低头!”

    随之一阵风吹过,袭击郭勇的触手应声而落。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的男性人影,从体育馆上二十几公尺的高度一跃而下。

    一袭红影。

    一袭如血般的红。

    一袭红色的披风充斥了他整个世界。

    在郭勇晕过去的前一刻,那个中二的声音和袭击他的触手打成一片。人影和触手互相用超自然的力量攻击对方。披着红色披风的人影,举起一本书大声喝道:“与其用华丽的外衣装饰自己,不如用知识武装自己。”

    “啥?”郭勇傻了,那个救他的中二男,怎么在读某种他颇为熟悉的语句。更重要的是,那些语句,居然令触手害怕了。

    “当利润达到百分之十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百分之百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这就是邪恶的资本主义!”

    “啥!啥!啥!”郭勇的头越来越晕。但他反倒回忆起,大学时学的某些东西。这是某个人的,语录?

    那个披着红色披风的男人,高举着手里金光闪闪的书,如同用圣经驱魔般,大声喝道:“人类源于动物界这一事实决定着人类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兽性。”

    郭勇终于想起来,这个男人嘴里大声朗诵的究竟是什么了。

    这是,马克斯的话!

    他手里拿的那本书是——《马克斯语录》?

    这一天,郭勇感觉自己不只是世界观,就连人生观都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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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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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7 16:38: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三和天空的虫

    最近我过得不太顺。

    非常不太顺。

    照例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夜不语,一个有着奇怪的名字,老是会遇到奇诡事件的忧郁少年。本职是研习博物学的死大学生,实则经常旷课,替一家总部位于加拿大某个小城市,老板叫杨俊飞的死大叔打工的侦探社社员。

    这家侦探社以某种我到现在还不太清楚的宗旨和企业文化构成,四处收集着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物品。

    我最近过得很不太顺,之所以在一次的强调,是因为我的心情,最近都是不太好。非常的不好!

    守护女李梦月从昏迷中清醒后,居然甩掉我自己溜了。她准备用单薄的肩膀,将原本属于我的责任一肩扛下。我重新回到夜村,结果却没有等到她回来。她,就这么失踪了,将我托付给黎诺依。

    依依最近挺开心的, 非常的开心。显然是因为终于能每天跟我腻在一起了。

    在夜村老家没等到李梦月,我只得离开。前些天去了老男人杨俊飞位于加拿大的侦探社要求他帮我调查守护女行踪的蛛丝马迹。

    “你居然又把大姐头给搞丢了?”杨俊飞和老女人林芷颜双双瞪大了双眼。

    我也瞪大了眼睛,怒吼道:“什么叫又?”

    “上次大姐头才为了救你被雅心的势力掳走。好不容易救回来了,现在你又把她给丢了。”六岁多人小鬼大的妞妞还是挺有义气的,一边甕声甕气的埋怨我,一边扑到电脑前追查李梦月大姐姐的消息。

    话说,怎么整侦探社的人都被我家的守护女征服了。喂喂,大家都尊尊敬敬地叫她“大姐头”,却毫无敬重心的称呼她的主人我为“喂”或“小夜”,是不是辈分有些太乱了?

    老男人杨俊飞撑着下巴沉思:“嗯。大姐头如此独立自主的人,虽然无论在哪里都会闹出大事情。不过她跟小夜不同,闹出事情后自己收尾,不会弄出太大的动静。小夜你就不一样,不爱自己擦屁股。”

    我那个去,我什么时候没有自己把自己的残局收拾干净了。呃……

    准确的说,确实也有一些事件状况很复杂,根本没办法收拾完整。可那全都是不可抗力。

    死女人林芷颜也双手插在身材极好的腰肢,分析道:“大姐头虽然现在力量被削弱了很多,但是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大约是不需要太担心她。不过,雅心势力的目的太神秘了,他们想要从大姐头身上的到某种东西。可是一次又一次,原本我们以为他们想取得的东西,最终他们都放弃了。”

    “这说明,那个势力,还在筹划更大的阴谋。想要谋取更大的利益。这个不得不防。所以尽早找到大姐头,确实是当务之急。”

    “但是去哪里找?大姐头如果不想让别人找到她,大概每人能找得到吧。”老男人杨俊飞愁眉苦脸:“想要挖出她的行踪,恐怕连小夜也一筹莫展。”

    我沉默了片刻。大家也都一同陷入沉默中。确实,如果李梦月铁了心想要掩饰行踪,恐怕没人能将她找出来。但我没有信心找到她,却同样没有信心能防止雅心的势力找到她。

    毕竟,我甚至搞不清楚她独自离开究竟想要干什么,也不懂。她说她想救我,想要救夜村,想要尽到夜村守护女的职责。可是,她却没有回到夜村。

    她到底,去了哪儿?

    一旁闷趴了许久的黎诺依,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心了起来。她帮我倒了一杯红酒,然后挽着我的胳膊说:“小夜,其实不用想那么多,如果要李梦月妹妹自己跳出来,主动找你。实在很不容易,我倒是有一个一定见效的办法。”

    “什么办法?”大家都望向了她。黎诺依冰雪聪明,对李梦月这位情敌更是比任何人都了解。说不定她真的有办法。

    黎诺依甜蜜的轻声说:“我和阿夜,生一个小宝宝就好了。”

    整屋子的人都扑街了。真难为她脸不红气不喘,语气就像和我生宝宝如同喝一杯白开水一般简单。

    六岁妞妞用力捂住耳朵:“儿童不宜、儿童不宜。妞妞听不见,听不见。”

    可是妞妞捂住耳朵的手,明明留了肉眼可见的缝隙。

    倒是林芷颜眼睛一亮:“确实如此,还是女人懂女人。其实你们也不需要到生小猴子,假结婚也能把气急败坏的大姐头逼出来。”

    “结婚也可以啊。当然,结婚后一鼓作气生小宝宝,我也还是有心理准备的。”黎诺依非常认真地点头:“总之梦月妹妹也将阿夜托付给我了,我就负责到底吧。”

    “喂喂,你们讨论的时候小声点。”老男人杨俊飞压低了声音,做贼心虚道:“我现在可以去发小夜和黎诺依结婚的消息了吗?我管道多,包准大姐头能看到。”

    这些都什么人,要被守护女听到了,这侦探社大概会被那个人肉机具在几秒钟内拆成废墟。我苦笑着,咳嗽了两声:“你们就过一下嘴巴的瘾吧。真让梦月知道我要和诺伊结婚,我一定要拉着你和林芷颜当伴郎伴娘。”

    “不要。”杨俊飞和林芷颜脸色顿时大变。到时候发疯的李梦月大姐头,肯定舍不得杀新郎,但误伤还是免不了的。至于误伤的范围,大概只有他们两个伴郎伴娘会重伤躺医院吧。

    大家翻着嘴皮子吵吵嚷嚷了大半天,突然,一直在电脑上查来查去的妞妞声音发抖地喊道:“别闹了。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妞妞,或许找到梦月大姐姐的行踪了喔。”

    荧幕上,赫然出现了一篇论坛的文章。文章的标题是,“三和天空的大虫,以及救我的英雄。”

    两天后,我离开加拿大去了三和。

    黎诺依藉口照顾我,死皮赖脸地跟了过来。

    从深圳机场下了飞机后,我租了一辆车,来到了三和。这里距离深圳市区并不算太远。这里也不算偏僻,虽然只是一个村的某个区,甚至只有两三条街。但是人流卻远远比我想像的要多得多。

    三和这个地方,在最近几年非常的出门。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一篇文章和一句话拨动了许多网友:

    ——在三和,有的人想逃离大城市,有的人想逃离家乡,有的人想逃离工厂,有的人想逃离现实。在这里,哪怕你有梦想,也不过只是一条咸鱼。

    因为一入三和,你早就已经,逃不掉了!

    据说来到三和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我从来没有来过三和,但却对这个地方偶有耳闻。所以一进入三和的主街,还算是镇定。但是黎诺依就有些镇定不起来了。

    “好臭啊。”她捂住了鼻子。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街道上,人极多。每个人都来去匆匆,但是不知为何,四面八方都总会冒出不知名的臭味。

    犹如将穿上了半年的臭袜子浸入水里泡了两天后,又捞出来穿的臭味,如影随形。但是街上匆匆行人,仿佛没有人闻到。又或者,他们早已经习惯了。

    “三和的街道是干净的,因为有地方政府雇佣的清洁工打扫。但是不干净的,是人!”我的视线扫了几圈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一棵树下的铁质街道椅上。椅子上坐着好几个人,他们低垂着头,像是在睡觉。但脸上卻流露出营养不良的惨白。

    这几个哥们,明显是快要饿晕过去了,缩着身体,穿着还算合身的衣服。但是黎诺依闻到的臭味,明显就是他们身上传出来的。

    文明干净的街道上,居然坐着几个快要饿死的人,而附近的人流却对他们视而不见,甚至有一种司空见惯的麻木。这让我又想起来三和前看过的几篇关于三和这地方的文章。似乎文章里,确实说过三和里存在着这么一种人。

    那些人来三和后,用光了自己带来的钱,在当铺抵押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最后卖了自己的身份证。用尽了最后一分钱后,仍旧不愿意工作,就那么坐在三和的街道上,一声不哼、忍饿挨饿,直到有人可怜他们,买水买食物给他们。

    他们不是乞丐,他们只是对人生绝望,躲在这里等待死亡。

    椅子上的三个人,或许就是这种人。

    “诺伊,帮他们买点蛋糕和水来。”我眯了眯眼睛,吩咐身旁的黎诺依。女孩点点头,跑到附近的商店去买了。

    我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打量这三个人。到底是怎样的绝望,才能让人类颓废成这样。就连生物最基本的欲望——吃,都被这样压抑住了。他们像是行尸走肉,默默坐在椅子上,饥饿的恐怖也没有让他们采取任何行动。他们不偷不抢,就只是坐在那儿,等待饥饿侵蚀他们的一切。

    自己看了三人好几分钟,这几个人都丝毫没有动弹过。闭着眼睛,任由闻到了死亡的苍蝇,绕着他们转来转去。

    “吃的来了。”黎诺依急匆匆的离去后,又急匆匆的跑回来。她提着一大袋即食食品。

    我摸了摸她的头,接过食物后,掏出一块小蛋糕凑到三人的鼻子前不远处。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还闭眼昏迷的三个家伙,居然在第一时间醒了过来。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昏过去,只是封闭自己一切的感官。

    他们唯独剩下了嗅觉,可以对近在咫尺的食物产生反应。难道这些强人已经无数次在三和的长椅上因为饥饿而濒死时,得到过救助,所以已经有了条件反射?

    果然是三和出大神。恐怕也只有三和,才会出现将身体的极限调适得如此怪异的大神存在。而且类似的大神,绝对不少。

    三个人抽搐着鼻子,眯起眼睛,缓慢地伸手想要抓我手里的蛋糕。

    在他们就要拿到蛋糕时,我立刻把自己的收缩了回来,说道:“想要蛋糕很简单,回答我的问题。”

    三人斜着眼看了我一下,犹如树懒般同时点头。

    “你们认识一个叫郭勇的人吗?”我蚊

    其中一人又点了点头,并没有先回答,反而指了指我手里的食物袋。

    “回答我的问题后,这些都是你们的。”我气得笑起来。大神就是大神,哪怕再饿,都本能的忍住,争取最大的利益。有如此心气神大毅力的人,怎么会流落到三和,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

    “不够。”那人用沙哑至极的声音,吃力地吐出这么几个字:“食物,和五百块。”

    停顿片刻,他动了动脖子,用尽全力伸出手在空中转了转:“一人五百块。”

    我皱眉:“你们都要饿死了,还在跟我谈条件。我可以找别人。”

    “一人五百块,和,食物。”那人固执的坚持。

    我从他眉眼里读出了意思,这兄弟在立刻饿死和多活几天再饿死中,选择了利益最大化的选项。有食物和五百块,可以多活几天。如果得不到,他干脆就今天饿死算了。旁边的两个人,也是同样的意思。

    况且,他们似乎吃定了我的侧影之心。

    自己挠了挠头,最后还是没办法丢下他们不管。掏出一千五百块,一人五百后,又将食物放在中间那个人的腿上:“现在可以说了吧?”

    三人掏出食物,缓慢地吃起来。中间那人吃力地问:“你要找,哪个,郭勇?”

    “这里的郭勇很多?”我愣了愣。

    中间那人“嗯”了一声。

    幸好自己来之前,就已经有所准备了。我掏出郭勇的身份证影本:“就是他。”

    “这个人,我见过。”中间那人回忆了一下;“他,通常在沙巴克网吧,最里边,最便宜的位置,住。”

    “他住在网吧里?”我没很吃惊。三和不大,但是却又许许多多的网吧。每一个网吧,都是无数三和大神的家。因为住网吧很便宜,五十几块一天。吃喝拉撒算下来,节省些,一整天也不过才用两百块。

    我在手机上定位沙巴克网吧,却没找到地址。

    中间那人发出难听的笑:“三和的,网吧,搜不到。沙巴克从这条街,一直走到底。左转,下坡...”

    他帮我指出方向后,不再理会我们,低头拼命地将食物和水塞入胃部。根本就不管久饿的人不能吃太多。

    或许,这些人就连命,都早就无所谓了吧。

    “三和好可怕啊。”一路走,黎诺依一路都在回头看那狼吞虎咽的三人。可走了没多久,竟然看到了好几个类似那三个人的三和大神坐在树下、椅子上、屋檐下。不同的是样貌、相同的是饿得奄奄一息的模样。

    黎诺依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这个三和不过三条街道罢了,居然有那么多快要饿死的人。他们都年纪轻轻的,干嘛就不找些工作养活自己?”

    “谁知道呢。三和的大神谁没故事呢。”我叹了口气,没跟她继续讨论这些垂死的人。一个人都已经颓废到将自己放弃了,任谁也救不了。

    三和聚集了全国甚至国外大部分放弃自己、放弃人生、甚至放弃性命的人。他们每天在网吧厮混。勤快的没钱了就去附近打一天日结的工,然后快活上三五天。直到厌倦了这种生活,不再工作,甚至不再上网看影片读小说玩游戏。

    他们每一个来到三和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希望,都觉得自己很快就会离开。但是大多数人来了三和,就离不开了。最终成为三和大神,如同腐烂的蠕虫,等待毫无希望的明天。直到,死亡!

    三和,聚集着,这些绝望。

    更可怕的是,这些绝望就聚集在深圳这座国际大都市的一隅,可在深圳的三千多万人却丝毫没有人感觉到这深深的绝望。

    有人说都市原本就是邪恶的,因为陌生的人与人之间的相互防备,共同将都市,打造成了冷漠和罪恶的聚合物。

    我一路顺着三和的街道走,看着身旁匆匆忙忙来来往往的人。他们脚步的速度,掩饰不了他们的彷徨。他们就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如同游戏中的NPC。他们每一天都没有起点,甚至也,没有终点。他们瞎忙,他们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忙。其实,整个人都被空虚掏空了,一无所有。

    这里,就是三和。走在三和大街上的人,和可能会变成下一个三和大神的人。

    终于,我们来到了沙巴克网吧。难怪自己搜寻不到这间店,网吧就是个黑店。由居民改造的网吧,没有门面,一张宽两公尺的卷帘门半拉下来,进进出出,需要人蹲下。甚至就连网吧的名字,都斑驳不堪。要非常努力,才能分辨出字迹。

    网吧的内部黑暗无比。屋顶没有亮灯,只有无数的荧幕硬着无数张麻木僵硬的脸。我和黎诺依好不容易才在网吧最偏僻的位置找到了郭勇。

    这家伙正在玩网络游戏,一边厮杀,一边死皮赖脸的哀求团友替他储值。

    “你是郭勇?”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谁啊!”郭勇反应极大,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下意识就想逃:“妈的,追债都追到三和来了。不是说一到三和,就没有人找得到我了吗?”

    敢情这哥们是躲债躲到了三和来。

    我咳嗽了一声:“我不是来要债的。我想问你一件事。”

    “谁他妈信你啊,要债的那个不是跟我说自己不是要债来着。”郭勇努力挣扎了几下,突然抓起桌子上还没吃完的泡面,连汤带水朝我扔了过来。趁着我躲闪的当口,迅速一缩,灵活地从电脑椅上坐起身,眼看就要溜了。

    黎诺依眼明手快,逮住机会飞起一脚,用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被称为“女子防身术”实则是“断子绝孙脚”的绝招,一脚踢在了郭勇的下档处。

    还在空中没落地的郭勇应声而倒,痛得脸色惨白,不停地在地上翻滚。

    我满脑袋的黑线,小心翼翼地问:“诺伊,是不是狠了一点点?我们和他又没有深仇大恨……”

    “林芷颜大姐姐就只教了我这一招啊。”黎诺依撇撇嘴,一脸无辜,却将眼神落在我身上。我打了个寒颤,内心深刻无比地再次诅咒起死女人林芷颜。她教坏了守护女李梦月、教坏了小萝莉妞妞,现在就连我身旁唯一的净土,乖巧可人的黎诺依大美女,也快要被她黑化了。

    我没敢多说话。身旁上网的诸位三和大神仍旧沉浸在自己的网络世界里,完全对大声痛苦嚎叫的郭勇视而不见。我有些看不过去了,拽着抖个不停的郭勇到网吧肮脏的洗手间中。

    门关上,世界清净了许多。

    郭勇躲在发臭的地板一角,瑟瑟发抖,如同随时会被欺负的小媳妇。我忍住想要踹他一脚的冲动,又咳嗽了一声:“郭勇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哇,我没钱,真的!”郭勇立刻大叫:“没钱,真没钱了。有钱我早就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了。别打我,真没了。”

    “我们不要你的钱。”黎诺依没好气地往前走了两步。

    郭勇吓得叫声更加凄惨,“哇,小姐姐。我那地方都碎了,两颗都一起碎了。别打我了,求求你。”

    黎诺依气得笑起来,黑沉沉的小脸,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她第一次遇到如此没用的人物。没用就罢了、没中也罢了,居然还如此恬不知耻。这女孩完全忘了,明明是她先替人家的重要部位,让他造成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我将黎诺依拉到了背后,干脆俐落地掏出了一叠钞票,轻轻放在地上:“钱,想要吗?”

    郭勇眼睛直了,下意识地点头。

    “相信我们俩不是来要债的了吧?”我又问。

    郭勇点头点地更用力了,也没那么怕了:“信了。要债的怕是不会给我钱的。”

    “那就好谈了。”我尽量放松语气,掏出手机,将名为《三和天空的虫,和救我的英雄》这篇文章找了出来,“这是你写的?”

    郭勇眼珠子转了两转,斩钉截铁地摇头:“不是。”

    我又抽出几张纸币,放在地上:“究竟是不是?”

    “是。”郭勇眉开眼笑:“当然是我写的。”

    “很好。”我也笑了:“能详细的描述一下你那天的遭遇吗?”

    “我的遭遇,自己在文章里已经写的很详细了。”郭勇说到一个礼拜前发生的事情,立刻激动起来,手舞足蹈、口水四溅:“我当时就是从这个网吧睡醒后,屙了一泡尿。钱用完了想趁早上去找个一天结算的零工赚点生活费。没想到一出门就感觉不太对劲儿!”

    郭勇详细地将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他描述了占据整个三和天空,像虫子般的外星人。那东西只有他能看到,而且不知为何想要致他于死地。

    还有救了他的英雄。

    内容和他文章里写的东西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

    我听完后,沉吟了片刻:“那个英雄,是男性还是女性?”

    “男的,应该比你大不了多少。”郭勇对此印象深刻,根本不需要回忆:“他很厉害,能从十几公尺高的地方跳下来毫发无伤,还能和巨大的虫打成一片。甚至还胜利了。不过,那兄弟蒙着脸,我看不清楚模样。而且,说话,似乎有些中二病。”

    我摸了摸下巴,皱眉,和黎诺依对视了一眼。

    “是男性,那他肯定不是李梦月假扮的。”黎诺依凑到我耳边,小声说。

    我叹了口气,有些不死心,转头继续问郭勇:“那位英雄,救了你之后,去哪儿了?你知道他的去向吗?”

    “不清楚。”郭勇不假思索的回答,速度甚至比思考还快:“他救了我之后,就离开了。”

    “你说谎。”我直愣愣地看着他:“实话实说。”

    “我说的是真的啊,兄弟。”他嘴硬道。

    我再次掏出几张大钞,放在了钱堆中。

    郭勇眼睛一亮,仍旧摇头:“哼,别以为一些臭钱,就能让我透露救我的英雄的下落。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坏人,是不是想要伤害他。”

    看来这家伙确实是知道那位英雄的下落。我咧嘴一笑,手伸入怀中将钱包淘了出来。郭勇笑意更深了。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只维持了几秒钟,就震惊地瞪大了眼。

    我没有继续掏钱,反而从地上慢悠悠地抽了几张大钞,放回自己的皮夹里。

    “你、你怎么能这样!”郭勇喉咙颤抖,声音里带着哭腔。

    “究竟说不说?”我慢吞吞地将手再次深入了地上的钱堆,准备抽走一半。

    郭勇的意志和义气崩溃了:“我说,我说。兄弟,你别再拿走我的钱了。”

    他将地上的钱全拽在手心里,愁眉苦脸垂头丧气地出卖起救他的英雄来。果然,他是知道英雄去了哪里。那天那个有中二病倾向的英雄救了他之后,并没有离开,只是好奇地打量他。

    并奇怪地问了他,一句话!

    一句令他惊悚不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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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7 16:38: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英雄守护的城市

    “你看得到,那只虫?”

    英雄的打扮很古怪。他年纪轻轻的,却戴着红色面具,穿着红色披风,脖子上系着红领巾,踩着解放牌布鞋。红色的内裤套在紧身裤外。

    英雄上上下下打量了郭勇几眼后,饶有兴趣地说:“我还以为,只有我能看到。”

    “那是虫?”郭勇有些惊讶,但那惊讶绝对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仿佛带有一些对常见事物被命名之后的熟悉。

    “看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在这所高中体育馆暗无天日、阴沉无比的肮脏小巷中,英雄手一挥,一股旋风将一块凸起石板上的垃圾吹飞,露出了还算干净的表面。

    英雄随意地坐在了石板上,遮盖在红色拉风面罩下的脸,露出了对郭勇产生兴趣的表情:“来,喝一罐饮料,讲讲你的故事。”

    郭勇随手将饮料接过来,拉开拉环,一饮而尽,“我不是个有故事的人。”

    说不害怕绝对不是真的,但最令郭勇恐惧的是,他看到的东西,以及这位突如其来的英雄。他为什么会看得到那些怪物?他称呼那些怪物为虫,难道,他,也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如果英雄真的来自于那儿,那么,那些家伙,会不会追着他来?不行,或许三和,也已经容不下他了。

    “你看得到那些虫,而且那些虫还对你有兴趣。”英雄笑眯眯的,虽然音调依然中二,但是却无比认真:“大兄弟,我不信你是天生就能看到那些虫。你憋得也够难受了,告诉别人,别人也不相信。兄弟我可以当你的听众喔!”

    英雄的声音淡淡的,但是郭勇的直接告诉他,如果不将看得到所谓的虫的原因讲出来,说不定自己今天就走不出这条小巷了。

    “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故事。”郭勇摆摆手,长叹一口气,只得讲述起自己埋藏了许久的事。

    每个人在落魄前,都有故事。一直都落魄的人,不会觉得自己落魄,只会认为自己混得不好。只有前后生活有落差的人,才会有落魄的想法。人一旦落魄了,不同于小说电影里爽快地逆袭,极少有人能回到正轨。

    郭勇就是普罗大众的落魄者之一。想一想,两年前,他根本就没那么惨。他也潇洒过。郭勇是正经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有过工作。也曾正经的结婚。本来平平淡淡的生活,因为一件事中断了。

    他在某座城市附近的祖屋拆迁了,作为唯一的继承者,一夜之间郭勇分得了十多间,总价值数千万的房产,以及数额不菲的拆迁款。

    一夜暴富的郭勇自我膨胀了,他辞职了,每天游手好闲。妻子一开始没管他,毕竟拆迁分得的财富很多,妻子以为一辈子都用不完。

    人一闲,又有钱,浪了一圈什么都玩过后,郭勇逐渐失去了生活的冲劲。但是他当初太单纯了,没想到世上还有那么多骗子围绕着这些一夜暴富的拆迁户设局。他身旁不知何时围绕起一群狐朋狗友,他们一步步的引诱他陷入毒瘾里。

    刚开始赢了一些小钱,之后便是无止境的输下去。半年之间,他输完了拆迁款,卖光了房产。等清醒过来时,就连妻子都和他离婚了。

    他的生活陷入了地狱。

    但是染了毒瘾的赌徒,总认为自己能从赌博上赢回来。他开始借高利贷赌博,一次又一次,欠下了巨额赌债。

    他认为这样已经是人生最低潮了。但是哪想到,地狱十八层,并不是地狱的最底层。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他。

    每一个被拆迁的村庄附近,都有地下赌场。这些地下赌场以榨干拆迁者的财产为目的,为了躲避员警,一直都建在最偏僻的地方。

    郭勇烂赌的地下赌场,就在一片乱坟岗附近。那一天他再次输了个精光,被放贷者威胁再不还钱,就要卸掉他一只手臂。

    他晕乎乎地被赶出赌场后,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在乱坟岗里。他又渴又饿又累,走了许久,现在想来,那天萦绕在乱坟岗的雾气肯定有问题。无论他怎么走,都走不出那片不算太大,而且已经走了无数次的乱墓。

    就在他开始害怕时,突然看到黑夜的雾气中闪过一丝火光。火光就在不远处,像是两个橘红的小亮点。

    郭勇精神一振,奋力走过去。结果居然看到了令他惊讶的一幕。

    只见在那黄草丛中,一块烂掉半截的破旧墓碑前,燃着两根蜡烛。蜡烛很诡异,竟然是红色的。谁都知道,祭拜死人用白蜡烛。洞房花烛夜,才会点红蜡烛。可到底是谁,将红蜡烛点在了坟前?

    最古怪的是,还有祭品。九碗九碟,十八种食物。碗碟都不大,几乎是正常人两小口的量。

    “妈的,谁在恶作剧?给死人办喜酒?”郭勇低头凑过去看了看,吓了一大跳。这果然是喜酒。九碗九碟里,装的全是本地用来办喜酒的材料,竟然还热腾腾的,靠得近了,一股股的香味直冲进他的鼻子,诱人得很。

    郭勇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几声。他瞅了瞅四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食物明明还是热的,那就意味着,那些来乱坟岗办喜酒的人,才走没多久。

    怪得很。是谁这么无聊?

    郭勇又瞅了瞅这半截墓碑。墓碑斑驳不堪,墓上的土堆被风吹日晒削平了不少,乱草长满坟包,在风中不停摇曳。那乱草又黑又黄,活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草人,悚人得很。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越发的怕了,就想尽快离开这儿。可是郭勇又实在太饿了,被坟前的食物引诱着,挪不开步。

    “兄弟,美女。你的东西分我一点,等我有钱了,我就买了好酒好菜还你。”郭勇最终还是顶不住诱惑,坐到了坟前。

    半截坟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表面上的字迹早已被岁月磨平,看不清楚了。喜酒宴席的酒菜安安静静地摆放在墓碑前,兀自挥发着香味和蒸汽。

    郭勇咽下一口馋口水,颤颤巍巍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鸡肉,吃进嘴里。味道实在太好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饥饿的原因,他似乎这辈子都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鸡肉。迫不及待地咽下后,郭勇的五脏六腑就打开了泛滥的缺口,吃得一发不可收拾。

    风卷残云地将坟前诡异的喜酒宴吃完,还端起一杯用红色的喜酒酒杯装的酒后,郭勇还意犹未尽。他挪了挪手,想要将另一杯酒也喝干净。

    就在这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来。

    这怎么回事?喜酒明明是两杯,红色的酒杯也有两个,刚刚还并排地放在一起。他郭勇明明只喝了一杯,可另一只酒杯,却不在原地了。

    郭勇转动僵硬的脑袋,视线好不容易捕捉到了另一只酒杯的位置,顿时又是大惊失色。

    只见那只红色喜酒杯赫然放在墓碑上。怎么可能,他明明碰都没有碰过那只杯子,杯子怎么会离开自己的手边,跑到半截残墓上去了?

    “不,不可能!”郭勇打了个寒颤,他鼓起勇气往杯子里看了一眼。杯子空荡荡的,刚刚明明还有酒液的。可酒,现在竟然已经没了。

    酒,被喝了。

    被谁喝了?

    “我操,有鬼啊!见鬼了!”郭勇吓得魂都没了,拔腿就跑。跑着跑着,雾竟然散了。他跑回家。当晚就发了高烧,躺了好几天,大半个命都差点被高烧给烧掉了。

    一个多星期,他的病才全好。本来这家伙想要痛定思痛,找个工作好好干,重新再来,做个回头的浪子。

    但是生活总是往上容易往下难,一旦过了挥霍无度的生活,再去赚少之又少的工资,他干了一段时间就懒散下来,最终被老板辞退了。

    生活仍旧没有转变,况且毒瘾也没那么好戒掉。郭勇最终重新回到了乱坟岗深处的赌场。见鬼的是,他的手气异常的好。一直赢一直赢,赢了不少。

    在他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咸鱼翻身时...

    “生活就是给了你希望,最终却让你看到满是肮脏屎尿的屁股。”郭勇在网吧里用力抽了口手中的劣质烟,吐出了好几个烟圈:“之后的事情就很老套了。赌场怀疑我出老千,追杀我。他们抢走了我赢得的所有钱。我好不容易才逃出自己的故乡,一路辗转流浪,最终留在了三和。”

    “其实,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有人说我们颓废没有希望,其实,离开了这儿,才是真正的没有希望了。”

    听郭勇讲到这里,我和黎诺依对视了一眼,没有吭声。

    “英雄听了我的故事,对我的家乡似乎很感兴趣。他问了我详细的地址后,有些惊讶,甚至似乎明白我为什么能看到那些虫子了。”郭勇继续讲道:“我也问过他一些问题,但是这个中二青年什么也没告诉我,就是在那儿傻笑了几下。”

    “总之,我对这些也不是真的感兴趣,其实自从喝了那坟前的喜酒后,我期间也隐约看到过些古怪的东西。我不认为那些是鬼或者幽灵,我不信这些。但是,世间确实有些东西,是人类平时看不到的,甚至察觉不到的。那些东西,其实就一直都潜伏在我们周围。”

    “说得挺有哲理的。”黎诺依撇撇嘴。

    郭勇嘿嘿笑了两声:“别瞎听我讲,其实这番话也是听那英雄临走前说的。他没跟我混多久,就几分钟时间,之后仿佛就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火烧屁股地离开了三和。”

    “这样啊。”我摸了摸下巴:“他之后去了哪儿,你有没有听他提起?”

    “没有。”郭勇斩钉截铁地摇头。

    “那行,打扰了。诺依,我们走吧。”我皱着眉头,心里思绪万千。不知为何,自己总觉得这件事里透着古怪。我有一种想要快点离开这个阴暗网吧的迫切感。

    “咦,喂喂。等等。你们这样就走了?”见我们要走,郭勇连忙站了起来,大喊大嚷:“你们真不想知道那位英雄去哪儿了吗?”

    我转头,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不知道他的去向吗?”

    “我确实是不知道啊。”郭勇倒是没说谎。

    “有话直接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大家都很忙,好吗。”黎诺依不高兴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吓得这家伙条件反射性地将自己的下体某处往后缩。

    “我是实在不知道那位英雄的去向。”郭勇嘿嘿嘿的笑得很犯贱:“但是,我知道他的大本营在哪儿。你们要是想要我这个资讯的话,愿意出多少钱呢?”

    我笑起来:“那就要看你的这条资讯,到底值多少钱了。”

    几分钟后,我们离开了那家臭气熏天,空气不流通的黑网吧。

    走在路上,黎诺依和我相视一笑。

    我的手里,捏着一罐已经喝空,但是却保存得很好的易开罐。

    “阿夜,你干嘛那么急着离开?”离开网吧很远后,善解人意的黎诺依这才开口问我。

    我皱了皱眉:“那个网吧给我的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

    “是网吧不对劲,而不是郭勇这个人?”冰清聪明的她,立刻抓到了重点:“你认为郭勇告诉我们的事,有多少可信度?”

    “不高,也不算低。他隐瞒了许多自己的事。不过他本身的故事,我倒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希望我们去找那位所谓的中二英雄。”我摸了摸下巴,犹豫道。

    “确实如此,他一直都在宣扬英雄的故事。这和他的性格,似乎有些不太符合。那个英雄救过他,作为受益者,应该稍微有些感恩心才对。”黎诺依眨着大眼睛:“但是这个郭勇,根本没认真确认我们跟救他的英雄是不是敌对关系,就一股脑地将咱们要求和没要求的资讯全都透露了出来。”

    我点头:“这就是我最困惑的地方。我没有感觉到他的恶意,无论是对救他的英雄,还是我们俩。他似乎只是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罢了。但是,我个人认为,他郭勇,应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跟我们聊到的自己的故事,恐怕也全都是假的。”

    黎诺依认同的也点了点头:“根据郭勇的描述看起来,这位有中二病的英雄应该和李梦月妹子没关系咯。我们回去了吗?”

    “至于有没有关系,现有的资讯不足,我无法判断。至少要亲眼看看那英雄一眼,我才能死心。毕竟那位英雄有许多方面和梦月的能力重合。蛮力、跳跃能力...”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下去。

    反而将手里的空易开罐抬了起来,突然笑了。

    “这个易开罐倒是挺有趣的。”我慢慢地观察着,这个空易开罐确实非常的有趣。这并不是一个主流的易开罐,如果仔细看过的话,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郭勇会郑重又郑重地将它收藏起来了。

    黎诺依好奇地打量着我手里的易开罐:“我是看不出这个易开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就是一瓶普普通通的可口可乐吗?我就奇怪了,你干嘛要花大钱买?”

    “仔细看清楚,这可不是什么可口可乐的易开罐。”我笑得很神秘。

    女孩上上下下将易开罐看了个遍:“红色的铝合金罐子,标签什么的明明都是可口可乐家的嘛。嗯,不对,咦,咦咦。那个口字好像有些不太对!”

    黎诺依皱了皱眉头:“可O可乐?”

    “不错,那个‘口’字有点圆,绝对是故意写成方形的字母‘O’。”我点头。

    女孩哑然失笑:“居然是一瓶山寨货。做得太真实了,把我都给骗了。”

    “谁能想得到呢,明明是一个很威风的英雄,居然会随手掏出一瓶山寨可口可乐给别人喝。这反差也太大了。”我摸了摸下巴:“看来现实生活中,这位英雄也不富裕。”

    “屌丝英雄?嗯,确实很符合现代社会大多数人对英雄的定义。亲民,明明有力量,却不用自己的力量谋利,甘愿忍受贫穷,也要默默地在贫穷中守护着别人的安全。”黎诺依简要地给那位中二病英雄画了性格画像。

    我不置可否:“谁知道呢。人性太复杂了,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拥有大爱的就是英雄,但英雄本能,其实就是一个拥有不完整性格的人。性格完整的人类,会恐惧,有欲望、本能的不愿意当英雄。”

    “你把人类说得太龌蹉了。”黎诺依不太赞同。

    我耸了耸肩膀,没有在这个话题上争论:“所以我刚刚才跟你说,郭勇是个有故事的人,他的故事,远远没有他讲的那么简单。聪明如你,第一时间也没看出这罐可口可乐是山寨货。但是郭勇看出来了。这个善于观察的家伙不但看出来了,他还清楚这个山寨可乐罐的价值。”

    黎诺依被我已提醒,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说,他早就知道有人会来找那位英雄?”

    我缓慢地摇头:“不止如此。远远不止。他恐怕是故意在网上发文,讲述自己遇到英雄的情况。他设了一个局,让对英雄感兴趣的人找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高价卖这个易开罐。”

    “不过是个山寨易开罐而已,难道还能确定那位英雄的位置?”黎诺依不以为然。

    我笑道:“恭喜你,答对了。”

    “还真能!”女孩吃了一惊。

    我用手指轻轻地在山寨易开罐上叩了几下:“虽然以前国内是山寨大国。但现在山寨货在大城市已经没有市场了。没有市场的货物,自然会消亡。类似这种山寨品,最后能生存的地方,肯定会偏远小城市附近的村子里。而且,因为成本原因无法远销。”

    黎诺依恍然大悟:“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查出了这瓶可O可乐真实的生产地,就能找到英雄长期出没的大本营?”

    “虽然也有其他可能,但中二英雄的居住地和活跃地点,十有八九就在这瓶山寨可乐生产地。”我撇撇嘴:“现在只需要利用老男人杨俊飞的资讯网络,追查一下位置就简单了。”

    利用老男人的侦探社追查一个山寨货物的真实生产地的确是小事一件。位置也确实很快就找出来了。

    但是当我真的看到那个位置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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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7 16:38: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狗窝镇

    有句古话这么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壘土。

    但并不是所有的高台,都会壘土。有的高台,不打地基,也能耸立千年。甚至有些城市,看上去总觉得没有任何希望,死气沉沉,甚至有时候你都搞不清楚那个地方有什么产业,支撑人们活着,延续后代。

    可偏偏那些城市,哪怕资源耗尽,哪怕毫无支撑人口的根基。但就是能够如同野草般,拼命地活着,存在千年。

    狗窝镇就是这么个,近乎奇迹的地方。

    我和这个城市颇有一段渊源,所以当自己看到这个位置时,惊讶了许久。毕竟,这个狗窝镇和我被诱骗去的那家疯人院相隔不远。让人当成疯子关在疯人院里,拼命努力寻找任何逃脱机会的事,绝对没有电影里演的那么浪漫。

    别觉得狗窝镇这名字听起来挺古怪的,仿佛是什么人随便杜撰的地名。可它确确实实存在。拥有稀奇古怪地名的地方多了去了,不差它一个。可是,别的地方,绝对没有它那么富有传奇性。

    这个镇在几千年前就存在了,荒凉、贫瘠,位于西安黄土高原深处的一隅。那里没有足够的土地养活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但是人被逼急了,总会找出活路的。两千多年前,他们开始饲养狗,肉狗、战狗、斗狗,无论是摆在餐桌上的、赌博用的、还是战争用的。

    只要是狗,有人买,他们就养。

    一代又一代人,靠着养狗艰难的生存,最后形成了一个城镇。也因为那个城镇里狗比人多,所以得名狗窝镇。这个名字,至少也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

    或许是和狗待久了,狗窝镇的人而已特别能生。无论战争时期还是和平年代,狗窝镇的人总能增长,所以城市也在滋长。

    更多的人需要生存,就要养更多的狗。如此不断回圈,生生不息。

    扯远了。总之,狗窝镇天高皇帝远,经济条件也不好,确实是让山寨产品有市场的温床。

    可O可乐的生产地,就在狗窝镇狗家村二组内。

    我一边用手机订最近飞去西安的航班,一边跟黎诺依解释狗窝镇的故事。

    女孩听了之后,用手指抵住嘴唇,大感有趣,“我以前也常常听说有些地方的地名挺古怪的,例如什么三只土鸡村啊、高潮村啊。对了,北京远郊还有叫珠窝村的。现在我的见识升级了,觉得狗窝镇听起来也满能接受的嘛。可,那位英雄,干嘛千里迢迢从陕西深处的小城镇,来到深圳的三和呢。隔了快三千公里远吧?”

    “现在我们知道的很少,总之,先去会会那位古怪的英雄再说。”我倒是没想太多。

    当晚,我们就搭上了飞往西安的飞机。

    这一去,谁都没想到,竟然一脚踏入了完全难以相信的,深邃漩涡中!


    从西安机场走出去时,已经凌晨。入秋后的天空,剥去了夏日的蓝,逐渐开始散发出阴霾的气息。走出机场的旋转门,黎诺依就猛地打了个喷嚏。

    我抽了抽鼻子,很是感慨:“上次来西安已经是好几年前了。当初在那家疯人院待了不短的时间,至今都还有心理阴影呢。”

    “我听你说过那件事。但是最终的结果,似乎满扑朔迷离的。”黎诺依看过那个案子的备忘录,哪怕她看完后,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何止是她,就连我,对那个案子也有许多无法理解的地方。轮回精神病院在我离开后,就被拆除了。不久前自己还刻意搜索过它的资讯,最后一无所获。现在想来,那家疯人院大概至今也还在某个地方存在着。精神病院背后也有着某个神秘的势力,在暗地里继续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其实,我对那位郭勇口中的英雄,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但是想要找到弃我而去的守护女,就必须要尝试任何的可能。

    毕竟,她,若是想要有意躲避我,那真的是太难逮到了。

    我和黎诺依有一搭没一搭地相互说着没营养的话,在机场附近租了一辆车后,准备开车前往。在手机导航上看了看,狗窝镇离西安大约六百多公里远,没有直达的高速公路。其中一百多公里,需要走县道。

    黎诺依先开车,我取出电脑在狗窝镇的当地论坛搜寻线索。本以为会大费周章的,没想到,论坛上有大量的资讯涌出。多不胜数,全都是关于,那位英雄的事迹。

    我看了几个后,顿时哭笑不得!

    这个英雄,似乎真的拥有某种超自然的能力。但是除了非人的力量之外,他,完全就是个缺心眼青年!

    但其中一个人写的文章,却让自己一点都笑不出来了。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狗窝镇,不太平。最近几年一直都不太平。”

    这是一个自称二十二岁有为文艺女青年,文章中的第一句话,描述的自己的故乡。

    “可是真的等到了那种不太平落到我头上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太平生活,其实比一切都美好。”

    饶妙晴的故事其实挺简单,但是过程,却曲折无比。甚至令我有些难以置信。

    她是土生土长的狗窝镇人,住在镇东边的一栋破旧小楼内。那栋楼大约六层楼高,楼龄超过了四十年。

    饶妙晴他们一家四口,住三楼。

    最近她老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有什么东西,透过窗户在朝里边望着她。那视线恶毒无比,仿佛下一秒,就会伸出长长的爪子,将她大卸八块、让她粉身碎骨。

    每一次,饶妙晴都会从这场噩梦中惊醒。她张大眼睛,不停大口大口的喘息,双眼一眨不眨惊恐地看着窗外。

    窗帘外,只有寂静的风,从三楼刮过。自然什么也没有。

    饶妙晴不明白为什么她会不停做同样的梦。那个怪梦并不是每天都会出现,但是,一周总有两天,会准时地将她惊醒。

    就这样隔了半年后,她实在忍不住了,在一次和妈妈独自吃完饭的时候,要求换房间。

    妈妈盯了她一眼:“为什么?咱们家可没那么大的空间。”

    “可在那个房间里,我老是做噩梦。”饶妙晴将自己的梦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本以为妈妈会不以为然,可当她抬头的时候,却惊讶地看见自己母亲举着筷子的收凝固在了空中。妈妈一动也不动,瞪着大眼睛,眼神里全是恐慌。

    “原来,你也做了和我同样的梦。”许久,妈妈才回过神来,但言语中仍旧有止不住的惊骇。

    饶妙晴大惊失色:“原来妈妈也做过那个梦?”

    母亲缓慢地点了点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那个梦的?”

    “自从半年前搬进了东面的小房间之后,每周两次,一定会做那个噩梦。”饶妙晴说。

    妈妈犹豫了一下, “有时候我晚上睡不着,又怕打扰到你爸,就会到那个房间去睡。我记得只要是周二和周五,在那个房间睡,就一定会做那个噩梦。”

    饶妙晴脸色煞白,“对,对。就是礼拜二和礼拜五晚上,噩梦就会例行来访。难道是那个房间,有问题?”

    “那个房间,原本是你爸的书房。”妈妈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打了个寒颤:“你爸半年前才退休。而你爸退休前大部分礼拜二和礼拜五晚上,都会在书房里加班。加班太晚,就会睡在书房中。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做过什么可怕的梦。”

    “但是爸爸已经去世半年了。难道……”想到这里,饶妙晴感觉一股股恶寒从脚底爬上了脊背:“难道,梦中那个在三楼窗外窥视着我们的东西,看的并不是我和妈妈。而是,爸爸?”

    “你爸以前就说过,自己的灵感强,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玩意儿。他就是靠这神秘兮兮的鬼故事把老娘我骗到手的。现在想来,说不定他是真的看得见。”妈妈饭也吃不下了,她走到父亲的遗相前,不停地来回走:“说起来,你爸死得挺莫名其妙的。”

    提到父亲的死因,饶妙晴有些黯然。父亲一辈子都很苦,他经常忙工作。好不容易退休了,但没享几天福,就失踪。半个月后才在一条山沟中被人找到,身上全是被咬的痕迹。法医说是野狗咬的,但狗窝镇的人谁家不养狗、不了解狗?

    父亲身上的咬痕,根本就不是狗。至于是什么生物,没有人看得出来。

    母亲越发不安了,她踱来踱去,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又道:“你还记得起你哥小时候,让你吓到的事情吗?”

    饶妙晴愣了愣后,本来就不好的脸色,顿时更惨白了。她想起了许多年前,发生的那件更可怕的事!

    事情发生在她高中寒假里的某一天。

    傍晚时,饶妙晴玩够了回家,发现哥哥一个人坐在父亲书房写字台旁边的椅子上,铁青着脸直直地盯着前方。

    直觉告诉女孩,哥哥分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但是她顺着哥哥的视线望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哥哥,你在看什么?”窗帘在窗户前飘荡,三楼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哥哥的视线,却凝固了,充满恐惧,完全不移开。饶妙晴不由得开口询问。

    与她不同,哥哥更像爸爸。老爸常说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时,哥哥似乎遗传到了这一点。

    饶妙晴发现哥哥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看着某个地方,已经很多次了。很小的时候,和爸爸一起去山里抓甲虫,哥哥也是像这样铁青着脸,面无表情直愣愣地盯着对面的山腰说:“山上有个怪东西,在看着我们呢。”

    然而,那里并没有任何奇怪的玩意儿。

    但是爸爸却拍了拍哥哥的脑袋,严肃地说:“不要让它,注意到你。”

    也许越是看不到的人,越对恐怖的话题越感兴趣。饶妙晴早就很好奇了,上次山里开口询问的时候,还被爸爸重重教训了一顿。她第一次见父亲发那么大的火。

    这一次在书房里有见到了哥哥那恐惧的表情,女孩决定不错过这次机会,“那里有什么吗?”

    哥哥打了个哆嗦:“没有,什么都没有。”

    饶妙晴不死心:“屁啦,哥哥,你绝对看到了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

    哥哥像是个火药桶般爆发了:“都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了。”

    “你肯定看到了。”饶妙晴倔强应道。

    哥哥突然脸色又是一变,这一次,脸惊慌失措到扭曲起来:“别说话!”

    他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哥哥捂得太紧了,饶妙晴甚至没办法呼吸,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呜声。哥哥的视线在房间里到处乱窜,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书房中不停游荡。最终,哥哥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背后。

    “别说话,别呼吸。”哥哥害怕极了,他的声音在发抖,他的心跳飞快,他的额头上不停地涌出冷汗。

    分明看不见任何怪异东西在房间中的饶妙晴,就在刹那间,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她觉得仿佛真的有什么在她身后,她的肩膀一沉,有什么滑腻的沉重物件,压在了她身上。

    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饶妙晴不敢动弹,她拼命地转动眼珠子,使劲儿的想将压在肩膀上的玩意儿瞅清楚。可是,她仍旧什么也没看到。明明肩膀上什么也没有,但是沉重的感觉,却蔓延全身。

    她和哥哥两人就那么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许久之后,哥哥才长长舒了口气,将她放开。

    “好了,已经走了。”哥哥喘着粗气,一屁股无力地坐倒在地板上。

    饶妙晴浑身发凉,不知所措:“刚才,真的有鬼?”

    “我不觉得那是鬼,这世界上,也不可能有鬼。”哥哥摇了摇脑袋:“但我看不清是什么。只知道,有某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存在于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爸爸和我,都能看到。”

    女孩仍旧在害怕,分明想要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却迟迟都开不了口。

    “别问了。问了也没用。还有,当以后我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时,不要跟我说话。”哥哥一脸严肃:“你知道吗,刚刚你问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的时候,那东西也听到了。它飘到了你背后,我觉得,它,想杀了你。”

    一股更汹涌的恶寒,流淌满饶妙晴的全身:“它,还能杀人?”

    哥哥“嗯”了一声后,没有再多说话。从此也再也绝口不提这件事。但是饶妙晴却实实在在被吓到了,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感觉被什么东西压住的那只肩膀上的衣物,被某种腐蚀性的物体烧穿,甚至烧掉了她一整块皮。

    直到现在,她肩膀上还残留着那块灼烧的印记,没有恢复。许多年过去,本以为这件事已经淡忘了,现在,却以另一种形式,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

    “要我,打电话给哥哥吗?”从花样少女变成文艺女青年,过了六年时间。从头看, 饶妙晴觉得自己对那件恐怖事情的恐惧程度,仍旧没有丝毫减少。她也是从那之后再也不看恐怖电影和漫画、甚至不谈鬼故事。

    但是,谁知道最恐怖的东西,其实,一直都留在了她的家中。一直和她,近在咫尺!

    “先不要。”妈妈摆摆手:“先别打扰你哥。你哥最近工作挺忙的。”

    哥哥大学毕业后就到西安工作去了,一年也回来不了一趟。他似乎不怎么想回到这个家,甚至不想回到狗窝镇。

    做了好几次那可怕的怪梦后,以前总埋怨哥哥铁石心肠的饶妙晴,现在有些明白了。一个正正常常的人,谁又愿意,和家里暗暗潜伏的怪物整日厮守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搬家,还是去寺庙里找个和尚驱鬼?”女孩有些消沉地问。

    妈妈摇头,“搬家,我们家状况不好,还有一个在家吃白食不愿意出嫁的女儿。能搬去哪儿。何况,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妈妈继续在家里踱步,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了个主意:“要不,今晚我们一起在你爸的书房睡一觉。正好,今天就是礼拜二。如果我们相安无事的话,就证明只是胡思乱想。如果两个人都做了同样的怪梦,那就先叫你哥回来,商量商量。”

    饶妙晴虽然觉得有些害怕,但是转头一想,自己在那个房间睡了大半年也相安无事。怪梦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险。

    只是一晚而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对。

    于是女孩和妈妈,当晚就真的搬进了书房中。

    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出了大问题来。问题大到,险些要了她们母女的命!

    那天晚上,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在狗窝镇干燥阴冷的空气中,略微带着一股镇上特有的腥臭味。饶妙晴看着手机,妈妈则心不在焉地看了看电视后,在书房里忙碌起来。

    书房本就不大,所以只摆了一张单人床。家里实在是太小了,所以从前饶妙晴和哥哥,都是住在客厅,两个人在妈妈用布帘割出的两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睡觉。白天才将布帘拉开,恢复客厅的模样。

    都说就算是小空间,也能激发出无限的想象力。但饶妙晴一直觉得,所谓的无限想象力,不过是被一个字逼出来的,那就是,穷。憋屈的空间让哥哥迫不及待的考上大学就搬走,大学一毕业就随便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工作,有事没事都不愿回来。

    憋屈的空间也让饶妙晴想方设法要离开这个家,但事与愿违,在大城市找不到工作的她,只好回到狗窝镇,找了个薪水很低的文书工作。父亲去世后,她再次回家住到爸爸的书房中,才算是有了自己的空间。

    哪知道,期盼了很久的不用再和人分享的独立空间,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问题!

    单人床睡不了两个人。妈妈在地上铺了被子,两人都有些紧张,死赖活赖的赖到了十一点这才上床。

    饶妙晴睡地上,妈妈睡单人床。她们俩翻来覆去,聊天聊的什么话都没了。就连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清楚。

    夜,在蔓延。万家灯火一盏一盏的熄灭,就连楼下的路灯也有气无力地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紧张的人都容易多喝水,临睡前饶妙晴就把水喝多了。她被尿意惊醒,从地铺上坐了起来。上完厕所,回书房轻轻关上房门,本来想继续睡觉的她,整个人忽然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惊住,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明明被好好关着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拉开了。这里明明是三楼,离地六公尺的高度没有任何攀爬的地方,就算是小偷也很艰难爬上去。更何况,窗户是从里边关上呃,怎么可能在不被破坏的情况下,敞开呢?

    风吹着纱窗,窗帘布鼓起了一个一个的包。

    不对,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窗帘上的鼓包,不正常。风,真的能吹出那种怪异的形状?

    饶妙晴有些害怕了,她摸索着想要打开灯,按下门边上的开关后,灯,却没有亮。

    就着窗外射进来的暗淡光芒,女孩摸到了手机。她将手电筒功能打开后,试着想要把妈妈喊醒。

    可正当饶妙晴把手电筒的光照到妈妈脸色时,她整个人又一次吓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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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7 16:39: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扭曲的家

    饶妙晴从来都是一个,唯一拿的起放不下的是筷子,唯一陷进去出不来的是被窝的人。可是在爸爸书房里那连绵不断的噩梦,却令她每一次醒过来,都会逃跑似的从被窝里钻出。这半年来,她打从心里惧怕这个房间。

    一直以来,她本以为怪梦只是怪梦。她觉得,梦里的世界,不会繁衍到现实世界中来。

    可是,她错了。又错了。

    那,绝绝对对,不仅仅只是梦。

    爸爸的书房,是真的有问题。

    直到这一刻,当看清楚了妈妈的脸时,饶妙晴才深刻地察觉到这一点。

    女孩的母亲,正在做噩梦。饶妙晴相当清楚妈妈梦见了什么东西。但是母亲的脸却让她惊恐不已。

    妈妈因为长年的劳累,本来就比同龄人老一点。爬满的皱纹已经紧绷在了一起。最可怕的是,那些皱纹扭曲,把脸上的皮肤甚至拉直了。而皱纹,却全都聚拢在脸部最中央,鼻子右侧的位置。

    扭曲的眼睛、像虫子一样的嘴,被皱纹掩埋形成了一道漩涡的鼻子。

    饶妙晴简直不敢相信,躺在床上的真的还是她的妈妈。一个人的脸,真的能扭曲成这幅模样?

    母亲的噩梦在延续,她不断用虫子似的嘴巴,发出不舒服的呻吟。看着那张可怕的脸,女孩不停地后退,想要从房间离开。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回忆起一件可怕的事。似乎每次做完噩梦的那个早晨,自己的脸部皮肤都很干很粗糙,而起挺痛的。每次她都要用大量的润肤水才舒缓得了那股难受。

    本以为是天气干燥的原因。

    不过,现在可能还有另一个解释。或许她每次做噩梦时,自己的脸,也变成了母亲现在这幅模样。

    但,怎么可能?

    究竟是什么东西,潜伏在房间中?妈妈,会不会有生命危险?饶妙晴因为半夜去撒尿躲过了一劫,但是她也发现了这根本就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死寂,在房间中蔓延。

    女孩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已经非常清楚了,这间原本属于爸爸的书房,其实一直都隐藏着某个人眼看不到的事物。

    但是爸爸生前能察觉,或许就连哥哥也能看得到。只是他们俩,自始自终都没有告诉过母亲和她。

    现在该怎么办?逃?还是……理智的推测,妈妈应该是会没事的。噩梦过去了,应该就恢复正常了。

    但是自己这个清醒的人,会不会有事?

    想到这儿,饶妙晴顿时浑身打了个冷颤。世间事,从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那个念头才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后,女孩突然感觉,窗户外一个邪恶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了她身上。



    饶妙晴整个人都僵硬了。她直愣愣地回望过去,但是敞开的窗户外,只有阴冷的风不断地吹进来。

    纱窗鼓胀得更加严重了,仿佛一张扭曲可怕的脸,贴在帘子后方。

    “会被杀死!绝对会被杀死!”不知为何,这个想法猛然萦绕在饶妙晴心里。女孩用力吞下一口唾液,缓慢但不停地向后退,背在身后的手,好不容易才触摸到门把手。

    她如同被掠食动物盯着的小生物,无助、拼命求存。

    她用力抓住把手后,用尽全力但又尽量动作很小的想要把门撑开,但是门把手,仿佛也不对劲儿起来。

    不!不是不对劲儿!她,握住的哪里是什么门把手。

    手掌回馈的触觉告诉她,门把手原本冰冷的金属质感不见了。手心中全是滑腻犹如青苔般的东西,一些黏黏糊糊如同踩碎蛞蝓体液的物体黏在手掌里,恶心得很。

    该死,她到底抓到了什么?

    饶妙晴根本就不敢回头看,她保持着怪异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逃出去已经是奢望,但是房间中潜伏的怪东西,到底想要将她怎么样?它为什么要让住在书房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做噩梦?

    不,世上哪有那么古怪的事情。一定是在做梦!

    饶妙晴恐惧到已经开始否认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自己手心的液体,甚至否认起现实。

    就在这时,窗帘猛地掀开。一阵怪风飞了进来,将她卷到半空中。黏糊糊的感觉席卷了全身,女孩被怪风挤压缠绕,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蛇将她缠住般,窒息、痛苦。

    再次醒来时,妈妈正在拍她的脸。

    “喂喂,傻女儿,你老大不小了睡着还不踏实。铺盖都滚到了门边上去了。”母亲摸了摸她的额头,呼了一口气:“还好没感冒。”

    饶妙晴眼睛发直地看着妈妈:“妈妈,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母亲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什么啊,还是那么美。”

    饶妙晴观察着妈妈的脸,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惊魂未定地从地板上半坐起来,挠了挠乱糟糟的长发。半晌,都吐不出别的话来。

    妈妈用力伸了个懒腰,一边整理被子,一边说:“看来我们是杞人忧天瞎胡猜了。昨晚我确实也做了些怪梦,但是很快就梦见别的了。今天起床精神挺好的。或许那所谓的怪梦,原本就是巧合。”

    “巧合?”饶妙晴眨巴着眼睛,都说晚上的梦在清醒后的五分钟,就会忘记百分之九十。可是昨晚的梦,女孩分明全都记得。清晰得就像经历过一般。

    看着妈妈一脸清爽的模样,饶妙晴简直都要怀疑自己了。难道,那真的仅仅只是梦而已?

    不!饶妙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的手到现在都还黏糊糊的。一滩恶心的液体覆盖在手心里。将手凑近鼻子,甚至还能闻到恶臭味。

    女孩的心脏不停的打颤,用紧张到沙哑的声音说道:“不,老妈。这个房间是真的有问题。打个电话给哥哥,让他回来一趟吧!”

    母亲愣了愣,明白了什么。脸色一白之后,拨电话给哥哥。饶妙晴在电话里将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妙晴,听我说。不要再去书房,千万不要。不,你最好搬出去住一段时间。看着妈妈,一定要看住老妈。我马上回家!”

    哥哥丢下这一句话后,挂断了电话。

    之后的事情,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饶妙晴不明白哥哥挂电话前,为什么要自己千万要看住妈妈。她不清楚为什么哥哥要她搬出去,而没有提让老妈和她一起离开。

    许多许多不明不白的地方,让她疑惑重重。

    煎熬了好几天,哥哥都没有回家,就连打电话给他也没有打通。转眼又是礼拜五了。女孩不忍心让妈妈在家里守着,怕有危险。

    “老妈,你今晚跟我去酒店住吧。”饶妙晴提议道。

    妈妈摇头,“算了,我这辈子都没离开过这条街。老了,也不想走远了。”

    她一脑袋黑线:“妈,我们就住一晚,又不是搬家,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不去不去。”妈妈还是摇头:“你爸的骨灰还在家里,我不想离你爸太远。”

    “只是一个晚上而已。”饶妙晴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母亲,这老妮子明明就在胡乱找借口。

    老妈始终不愿走:“不要。”

    说着就又去做家务了。饶妙晴连忙扯住她的一脚,苦劝道:“可是今晚, 那个东西又会来。我怕你有危险啊。”

    “我不去书房就好了。”老妈不以为然。

    女孩苦笑道:“您就不怕啊。”

    “不太怕。”

    饶妙晴火了:“可你的女儿我怕啊,你不走我也不走了。我就待在书房里,等那东西晚上来杀了我。”

    妈妈的脸色变了几下,很是犹豫:“好嘛好嘛,一晚是吧?”

    “对!”女孩见老妈软化了,连忙点头:“明天一早就回来。”

    “但是我要抱着你爸的骨灰去。”妈妈说。

    饶妙晴抚摸着额头:“老妈,你烦不烦。你想拿什么去都可以。说起来也不见您跟爸爸生前有多恩爱啊,老爸死后你倒是死活都不愿意把老爸安葬了,还把骨灰供奉在家里。来个客人都要把人吓一跳。”

    “要你管。”妈妈愠怒道:“我就爱把你爸的骨灰放在身边,每天都擦一下。好像你爸还活着一样。”

    饶妙晴撇撇嘴,没说话。在这种事上继续下去,扯久了也没任何意义。

    老妈不依不饶地一边将老爸的骨灰盒装进塑胶袋中,一边碎碎念。好不容易才跟着女孩走出了家门。

    饶妙晴家的老楼房附近自成一区,要买啥都就不用五百公尺。在女孩的印象中,妈妈似乎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离开过这个社区了。哥哥和她的家长日,父亲去的。她毕业典礼,也是父亲去的。

    父亲的工作很忙,但总会抽出时间去参加自己和哥哥的学校活动。不,不只如此。走在街道上,饶妙晴突然“咦”了一声。

    奇怪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就绝不让妈妈离开家附近五百公尺?对,一直以来分明是爸爸不让妈妈离开的。

    而爸爸离奇死亡后,就连火葬,哥哥也强硬地要妈妈待在家,由哥哥带着一众亲属去的。妈妈是个有些倔强的中老年妇女,不过,哥哥和爸爸的话,总是会听的。

    哥哥要她最近几天留意妈妈。

    饶妙晴想到这儿,突然有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将骨灰盒牢牢抱在怀里的老妈慢吞吞地走在她身后,快要离开许多年从来没有走出去过的地方,妈妈明显有些好奇,甚至左顾右盼。

    “好久没有离开过这片区域了。快要有十五年了吧?”老妈感概道。她扯了扯女儿的衣服,指着街道不远处的一个佛龛,又道:“你爸自从十五年前开始,就不让我走出那个佛龛了。虽然我抗议过,但是他一脸认真,我也倔不过他,只好听他的啰。”

    那种不安感铺天盖地,几乎将饶妙晴淹没了。

    妈妈在佛龛前微微停顿了几秒后,这才迈出步子,准备迈过这条十多年没有迈出过的无形之线。

    饶妙晴被不安感去世,大喊了一声:“不要。妈妈,我们还是回去吧。”

    “啊?”妈妈压抑地转回头,可是她的左脚已经落下,踩在了佛龛之外。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整个世界,都抖了一下。

    “地震了?”饶妙晴眨巴着眼睛,街上所有人也和她一样,一脸不解。

    没等街道上的人反应过来,地面有震动了一下,一下,又一下。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拖曳着庞大的身躯,从远至近地走过来。

    地上的震动越来越大,邻居和小贩拜访悬挂着的锅碗瓢盆和小物件在这有规律的震动中蹦跳不已。就连窗户,也颤颤巍巍地发出仿佛快要破裂的难听响声。

    “怎么了?”饶妙晴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可她,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巨大的震动和响声越来越近。突然,妈妈发出一声尖叫后,跌倒在地上。有什么东西,无形的,肉眼看不到的某种东西,缠住了母亲的脚,将她使劲儿地朝街道深处拽去。妈妈尖叫着,不停地在地上翻滚挣扎,她拼命又无力地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但是拉拽的力量实在太强大,强大到母亲的十根手指头血痕累累也无法让自己挣脱。

    当妈妈掠过自己身旁时,饶妙晴立刻拽住了母亲的身体。一股强大到离奇的力气,将两人都拉走了。

    “妙晴,妈。该死,还是来晚了一步。”一个年轻男子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街口走来。他见两人被无形之物拉走,顿时面无血色。年轻男子仿佛能看到什么,他的视线在母亲和妹妹身上划过后,抬头,凝固在八十度角的位置。

    “爹从前说的竟然都是真的。”年轻男子不敢犹豫,他使出吃奶的力量跑过去,用力抱住了母亲的腿。

    三个人都被拉拽着,在地面上往前拖。街坊邻居在这诡异的一幕前,全都吓傻了。眼前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饶妙晴慌乱中看了年轻男子一眼:“哥,你回来了?”

    “咋还不回来,家都乱成这样了。咱妈有危险啊,妙晴!我不是要你看好咱妈吗?”男子气不打一处来。

    女孩怒了:“我还要怎么才算看好。你跟爸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什么都不跟我说。你瞅瞅,现在看来是要死了,我该怎么做才叫看好!”

    男子哑然,之后用力踹向饶妙晴的手:“你松手,我一个人去救咱妈。”

    饶妙晴死命抓住母亲不撒手:“你一个人怎么救,拽住妈的到底是什么?事到如今的,你还准备瞒我多久?我可是你亲妹妹。”

    男子一咬牙:“你能看见什么,你什么都看不到。更看不清拉着咱妈的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你一个普通人,给我放手,至少,你还能得救。”

    说着就用力的一脚踹在饶妙晴的尸体上,女孩脑袋一晕,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一栋楼的铁卷门上。

    当她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哥哥跟妈妈已经被那无形之物拖得很远了。远到用跑的也追不上。饶妙晴什么也不顾了,家人就在自己面前遇到危险,哪怕是从前娇滴滴的邻家女也能瞬间变成女汉子。

    她从身旁一个吓呆的小朋友手里抢过一辆单车,骑上去继续拼命往前追。但是母亲和哥的声音,依旧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有个非常中二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这位小姐姐,你很拼命喔。”

    饶妙晴吓了一跳,侧着眼睛玩过去。只见有一个打扮古怪的男性就在她左脸不远处,她骑着单车,男子在跑。

    女孩皱了皱眉。

    男子看起来年龄不大,感觉起来似乎跟自己差不多岁数。可是打扮实在太奇怪了。戴着红色面具,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穿着红披风,踩着解放牌布鞋。红色的内裤套在紧身裤外。饶妙晴的骑车速度那是相当快的了,但是男子却能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旁,跑得很轻松。

    “这个古怪的家伙,最好不要跟他扯上关系。”饶妙晴下意识地想要无视他的存在。但是那家伙完全没有自己是个怪人的自觉。

    “你可以叫我英雄,小姐姐。”自称英雄的男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的职业是一个默默守护着城市安全的美男子。”

    饶妙晴妄图跟他拉远距离。这个家伙不只古怪,说话还有语病。

    “我来帮你救你的家人,小姐姐,你就默默地在我背后为我加油吧。”说完,英雄便轻轻一踩地面。顿时整个地面抖了一下。英雄的身体周围仿佛绕起了一圈气旋,接着整个人飞速地往前冲去。

    这一跳,就足足跳了几十公尺远。

    饶妙晴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就连什么时候停住自行车的都忘了。

    英雄追上了她的哥哥和妈妈,并越过了他们。他挡在两人的身前,仰头望向天空。

    “我命令你,放开他们。”英雄说道。本来他想要很有气势的厉喝,可惜,声音一从嘴巴里传播出去,就变得中二起来。

    一股无形的声波,从天空传来。声波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人仰马翻。饶妙晴也不例外,她被那股耳朵无法接收的声波震得全身发麻,在地上足足滚了好几圈才艰难地爬起来。

    “嗯,看来你是准备执迷不悟了。”英雄哼了一声,之后和那无形之物打成一团。

    饶妙晴很难描述自己的双眼到底看到了什么,她也无法描述那场一个人抬脚就能飞到空中几十公尺,借着周围的建筑高飞高跳带来的视觉冲击究竟有多难以理解。总之,英雄似乎没过多久,便露出了败迹。

    “看来我要出绝招了!”最终,英雄从连身衣的某个隐藏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本红灿灿的旧书。

    英雄翻开旧书,大声朗读着书上的文字。一股股的声浪传播开,在空气中交锋、试探、互相攻击。

    抓住了饶妙晴哥哥和妈妈的怪物居然在英雄的朗读下受到了莫名其妙的重创,拖着两人开溜。

    “哪里逃!”英雄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

    “这就是我的经历,我就是事情的主角饶妙晴。我的哥哥和妈妈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至今还没有找到。我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位英雄,问问他,我的亲人哪里去了。如果有人看到我的文章,那么万能的帖友圈,发这文我主要是想问问,我手机萤幕碎了,可以去哪里修!”

    文章结束在这个地方。

    看到最后一句的我跟黎诺依险些摔倒。这位叫饶妙晴的妹子开车开得太快,弄得所有人都翻车了。

    “我可以骂人吗?”黎诺依一脑袋黑线:“害我认真看了那么久,结果她纯粹是想来耍看文章的人,搞笑来着。”

    “不一定。饶妙晴那女孩如果不是真的经历过,不会写出这么真实的东西。毕竟人物、地点、情景,一切的一切都能和郭勇讲的中二英雄对号入座。”我摇摇头,有些不解。

    难道帖子里还有某种饶妙晴故意隐藏起来,只让特定人士才发现得了的资讯?

    自始自终,我都不认为这文章写得惊险刺激,真的只是为了用最后一句话来搞笑。

    我皱着眉头,看着看着,突然“咦”了一声,看出了些端倪来!

    果然,这文章暗藏玄机。那个饶妙晴,看来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善良小城女孩,她果然在文章里留下了很惊人的东西。

    我抬头,望向车窗外。车外已经大亮了,经过了好几个小时的行驶,汽车已经非常接近狗窝镇。

    那个不太平,甚至有些扭曲的小城里。到底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拥有超自然力量的英雄?那个英雄,究竟在保护什么?和什么战斗?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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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7 16:39: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诡异小城

    英雄,什么是英雄?

    哪怕进入了狗窝镇,我也一直埋头思考这个问题。所谓的英雄,应该是拥有一般普通人没有的能力,行正义之事。美国漫威中的英雄们上天入地拯救世界,拯救宇宙,维持和平。日本漫画中的英雄们,从来都是打打小怪兽,没小怪兽打的时候就喝喝茶,过平凡生活。

    但是中国,除了西游记中的孙大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英雄。儒家文化不提倡打打杀杀,所谓的大道,也不提倡个人英雄主义。

    狗窝镇里出现的英雄,那个隐藏在红色面具和浮夸装扮中的自称是英雄的人,又为什么会想当英雄?

    饶妙晴家发生的怪事,以及拖走了她哥哥和妈妈的无形怪物,又是什么?跟出现在三和,想要杀死郭勇的东西,是同一种存在,抑或是同一个?

    种种困惑因为资讯太少,我至今没想明白。整整开了一天的车,在入夜时分,我和黎诺依才急忙在狗窝镇找住处。

    这个建立在黄土高原深处的小镇,苍凉残破,处处都透露着破败萧条的模样。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人口外移的区域,外地人很少,所以就连正规的酒店也没有。

    好不容易,我们才在一条破烂街道的尽头,找到了一家外墙斑驳、霓虹灯已经大半不亮的民宿。

    黯淡的灯光下,我才发现民宿门前还有两课三公尺多的光秃秃枣树,爪子似的树枝探向天空。枯枝上孤零零地挂着几个褪色的红色破旧灯笼。

    “这家民宿看起来就像是在闹鬼的模样。”黎诺依打了个冷颤。

    我无奈道:“狗窝镇这么大个地方,结果只有一家民宿营业,现在还有什么办法。难道睡车里?”

    黎诺依犹豫了一下,明显是在认真思考睡车里可不可行。

    “喂喂,别想了。虽然是秋天,但陕北的天气可是出名的恶劣。白天看起来还有十几度,晚上肯定会降到零度左右。”我伸手敲了敲她的小脑袋。

    一入夜,黄土高原的寒意就袭了过来。我们虽然准备了厚厚的衣服,但站在门前也强烈感受到凉意。风呼呼地刮得越发的厉害了,我赶忙敲响民宿的木门。

    敲了好几下,门中才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来了,来了。”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打开门,斜着眼睛盯着我们。明明是做买卖的人,居然就那么看着,不说话。

    “我们是游客,还有房吗?”我咳嗽了一下提醒她。

    民宿老板娘这才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有房,要几间?”

    “两……”

    两字还没说出口,黎诺依已经打断了我:“我们要一个房间,一张大床的双人房。”

    “喂。”我皱了皱眉。

    女孩偏过脑袋,吐了吐舌头,用可爱的表情威胁我:“我不要一个人睡,这民宿活像个鬼屋。多少年的老房子了。要不我一个人睡车上,如果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冷死在车上的话。”

    这小妮子把我的话里里外外全都堵死了,甚至将其提升到了生命的维度。我还能说什么。

    老板娘带我们进去,登记后这才不紧不慢地给了一把钥匙,指着黑漆漆的走廊说:“从那边上楼梯,三楼02房。”

    不同于最近几年流行的精致有格调的民宿,狗窝镇里的一切,仿佛都被时间遗忘,遗留在了空间的夹缝中。陈旧、破败。但再不讲究的人总也有自己的底线。

    民宿是由自有住宅改的,只有三层。走廊肮脏无比,不知道多久没有拖过地了,我甚至怀疑这家民宿,到底有多久没有人入住过了。天花板的灯就算按下电源开关也没有亮,只能就着楼梯口的暗淡灯光上楼去。

    “明明一楼二楼都没有人住,干嘛安排我们住三楼?”黎诺依抱怨道。女孩子所谓的轻装出行都有两个大提箱。我实在搞不清楚明明是出门调查案子,她带那么多东西干嘛。

    自己背着我的小背包,提着一个大箱子上楼梯,可不算是一个良好的体验。楼梯又极为狭窄,我们艰难地朝着三楼爬。

    路过二楼的时候,我突然停了下来,望向走廊的深处。

    二楼走廊黑漆漆的,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不知为何,自己却明显感觉到一股视线,在窥视着我们。

    我的眼睛不停地努力辨识走廊的尽头,仍旧什么也没发现。二楼没有住人的气息,也没有生活的痕迹。如死了般,就那么寂静地在眼前。从楼梯口看过去,斑驳的地板犹如一条上火的人类舌头,泛黄,恶臭。

    那视线仿佛发现了我在往它那里看,立刻移开了。

    “你在看什么?”黎诺依问。

    我疑惑地摇了摇脑袋:“没什么,刚刚觉得有人在看我们。或许是错觉吧。走,继续上楼梯。”

    女孩苦笑;“第一次住这么脏乱的地方,我想自己这辈子恐怕不会再遇到更糟糕的地方了吧。”

    她错了,等到了302房时,黎诺依几乎要崩溃了。

    明明要的是一大床双人房,对,理论上确实是。我一看房间的环境,就险些笑起来。这个房型是要有厕所的。这里有。只是厕所没有墙,甚至没有单独的隔间。房门一进去后,右侧靠墙的位置就大喇喇地装着一个蹲式马桶。

    一个大约十五平方公尺的房间内,没有任何隔开马桶和床的东西。蹲式马桶旁就是床头柜。柜子旁边便是张大床。如此奇葩的装潢风格,简直让我大开眼界。

    房间不知多久没有人住过了,打开的一瞬间,迎面扑来大量的霉味,呛得我们俩一直咳嗽。

    我打开灯,又是一阵惊讶。

    墙壁没有粉刷过,红砖和水泥就这么裸露在外。床单脏兮兮的,原本的白色早就洗净铅华,只剩岁月带来的每个房客的痕迹。

    黎诺依风化在房间门口,实在没有勇气踏入一步。

    “不行,我不要住这里。一分钟都待不下去,还是下楼去住车上吧。冷死就冷死。”黎诺依一边摇头,一边拖着我往楼下走。

    我这个不讲究的人,也深以为然。自己虽然在许多恶劣的地方待过,但是却从来没有在险恶的客房里待过。即使只住一晚上,我也极度怀疑,不知道会染上什么怪病。

    我们下了楼,准备去车外将就一下。正用手机照明,摸索着要打开民宿的门时,一股寒风吹了过来。我们同时打了个冷颤。不知何时,天气已剧烈降温了,刺骨的风犹如鬼一般凄厉。

    “你们两个小青年,要去哪?”老板娘阴沉如刮骨刀般难听的声音,冷不防地从背后传了过来。

    黎诺依吓了一跳,看清楚老板娘的脸后,这才镇定下来:“你的客房实在太脏了。我住不下去,准备去车上将就一晚。放心,不会退房的,房钱照给。”

    老板娘嘿嘿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地问:“你们第一次来狗窝镇?”

    我点头。

    “怪不得,咱这么偏远,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小年轻,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色。咱们狗窝镇的特色就是,一过了晚上十二点,就不要出门了。”老板娘昏黄的眼珠子转了几下,瞳孔里泛出警告。

    “我们镇养了几千年的狗,杀了几千年的狗。不知道有多少狗变成了厉鬼,游荡在夜晚的街道上。敢在晚上不回家游荡露宿的,全都死了,没有例外。”

    “这世上哪有鬼。”黎诺依一边嘴硬,一边朝我怀里挤了挤,显然是被老板娘的话弄得有些悚了。

    “嘿,信不信由你。”老板娘指着门:“门就在那,生门死门都在那。你们要出去送死,我管不着。”

    说完,老板娘就回自己房间了,不再啰嗦。

    “这老女人说话怪里怪气的,八成是独居久了。”黎诺依冲她的背影吐舌头,然后流畅地关门,拍拍手:“好啦,咱们也回房间睡觉吧。”

    她看看手机时钟:“也快十一点了。早点睡明天好早点起床。”

    我一把抓住了她,一脑袋的黑线,这小妮子果然是害怕了:“喂,你不睡车上了?”

    “不要。外边太冷了。车上的暖气时灵时不灵的,睡一晚上说不定真的会冻死。”女孩找借口。

    我斜着眼睛瞟她:“你怕了?”

    “才不是怕呢。”

    “明明就是怕了!”

    “我才不怕。我想好了,等下把多的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垫在床上隔开细菌。再多的就当被子。”黎诺依一直拽着我,手居然在微微发抖。

    喂喂,这小妮子到底带了多少衣服来啊,都可以当床单和被子了喂。我一边吐槽,一边紧握着她的手。

    黎诺依从刚刚开门后,就有些反常。就连上楼梯的速度,也快乐许多。仿佛迫不及待的想回到刚才那间十分钟前才迫不及待离开的房间。

    强自镇定的她来到了三楼后,打开客房门,一把将我拽了进去。自己也飞速进门后,将门反锁,这样还不放心,便找来一把椅子抵在门口。

    她的情绪无比紧张,抵好房门的一瞬间,就连脸色也都惨白起来。漂亮的脸颊上,全是恐慌。

    “你怎么了?”我有些不解,只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一直在我身旁的黎诺依怎么会怕成这幅模样。她不是个会害怕怪谈的人,这几年经历的诡异事件也不少了,老板娘的几句话显然吓不到她。

    可现在黎诺依,居然害怕了。

    我明明自始自终都在她旁边,却完全不明白,她到底在怕些什么。

    “阿夜。”黎诺依见我发问,好不容易才从恐惧中惊醒。她用力抓住我的胳膊,将小脑袋深深地埋在我怀中:“当我打开民宿大门的一瞬间,在门外,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我努力回忆了片刻后,却什么也没想起来。民宿门外只有两棵枣树,在寒风中随风轻颤而已。

    “是枣树。”黎诺依的声音也怕得发抖:“光秃秃的枣树上,全挂满了尸体。人的,和狗的,尸体!”

    我愣了愣:“人的尸体和狗的尸体,都挂在枣树上?”

    自己回忆了片刻,却发现自己的确什么也没看到过。秋天的陕北气温已经很低了,整个小城的路上巷道上也确实充斥着血腥和黄土味交织的气息。但自己清楚地记得,刚刚推开民宿大门时,只有凄厉的凉风刮得落光叶子的枣树摇晃不止。

    但是我并没有在枣树光秃秃的树干树枝上,发现任何异常。

    “阿夜,你没有看到,对吧?”黎诺依冷得厉害。

    我缓慢地摇头:“确实没有。”

    女孩低沉道:“那就是只有我看到了。奇怪了,为什么我能看到你却看不到,难道我比你多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

    “坐下来,详细跟我讲讲。”我见她又怕又恐慌,连忙将她拉到床沿边缘坐下。黎诺依一直赖在我怀里,已经很久没有见她怕到如此程度了。

    “我看到了,在呼啸的风中,民宿前的两颗枣树摇晃着。第一眼我还觉得没什么异常,可是等到民宿老板娘走出来叫住我们后,情况就变了。”女孩终于镇定了一些:“枣树上的红灯笼在我一回头的功夫,发出了红色的暗淡灯光。”

    “朦胧之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些黑色的轮廓。刚开始我还以为只是房子的阴影。但是轮廓却越来越深,变成了一只只狗和人的模样。那些人与狗被吊着脖子,脖子上有深深的刀割痕迹。刀痕中还潺潺流着猩红的血水。”

    “那些人仿佛没有死,在风中,身体随着枣树一起摇晃扭曲。他们仿佛发觉到了我的视线,一个个的转过头来,用痛苦到捏成了一团的脸看着我。”
      
    黎诺依苦笑道:“在那一瞬间,我就明白自己看到了幻觉。我很清楚,毕竟十多个人,三十多条狗密密麻麻的吊在两颗看起来不太结实的枣树上,如果是真的,恐怕早就把枣树给压断了。但是,那幻觉真实无比。最可怕的,要数那些人与狗的脸部。”
      
    “他们的脸,实在难以描述。”女孩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点开画画功能,随意的画了一幅她不好形容的扭曲的脸部特写。
      
    她不是很会画画,但是简单的几笔勾勒,就让我浑身发麻。后脊背上一阵阵的凉意往上爬。
      
    画上那张脸,爬满的皱纹紧绷在了一起。最可怕的是,那些皱纹扭曲不已,把脸上的皮肤甚至拉直了。而皱纹,却全都聚拢在脸部最中央,鼻子右侧的位置。
      
    扭曲的眼睛、虫子一样的嘴、被皱纹掩埋形成了一道旋涡的鼻子。
      
    我眉头深锁。一个人的脸,真的能扭曲成这幅模样?这还能称得上是人吗?但是黎诺依刚刚看到的幻像,以及这些脸,似乎在哪儿看到过。
      
    想到这,我猛然间站了起来,声音也高了几调:“不对,诺依,刚刚你看到的,说不定并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是什么?”黎诺依又打了个抖。
      
    “还记得来狗窝镇前,我给你提到了一个叫饶妙晴的女孩的经历吗?”我连忙打开电脑,将帖子找出来:“你看。她对自己妈妈的脸的描述。和你看到的那些脸,是不是一模一样?”
     
    黎诺依看过之后,僵硬的点头:“不错,她看到的妈妈的脸,和我刚刚见到的,恐怕真的是同样的东西。”
      
    “这个狗窝镇,恐怕没那么简单。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这个女孩看看。”我用手敲着笔记本电脑的盖子:“说不定在她身上,能挖掘出更多的东西。”
      
    黎诺依有些犹豫:“她又没留地址,现在那女孩留没有留在狗窝镇也不清楚。如果要让杨俊飞的侦探社调查的话,估计也要好些时日。我总觉得有些心慌,害怕在这个镇上呆久了会出大事。还是早点走的好。”
      
    “这件事不用找老男人帮忙。”我笑了笑:“你看,刚刚我一直都在说那个女孩在文章里留了玄机。她在最末硬是搞笑,其实是为了一个目的而凑字数罢了。最后的签名,她用了utf16作为网络昵称。这个就非常没有道理了,明明她在文章里都将真名写出来了,干嘛还特意在签名栏里标注自己的昵称叫utf16?”
      
    我一边说,一边点了鼠标右键,将编码选项打开:“除非,utf16并不是她的网名,而是某种暗示。”
      
    我将编码从默认改成了utf16格式。很快,通篇帖子都成了乱码。但是黎诺依却‘咦’的叫出声来:“阿夜,帖子里的文字里似乎穿插着一些数字。那是,电话号码?”
      
    “没错,这应该是饶妙晴特意留下的联络电话。”我点头,将那串号码记在了手机里。
      
    不过黎诺依并没有欣喜,反而更加担心了:“饶妙晴的哥哥和妈妈被怪物掳走了,她在网上发帖寻人。却将联络方式隐藏起来,特意让人花上一番功夫才能找到。这是搞什么鬼?又不是脑筋急转弯游戏。人命关天的,两个亲人生死不知,她肯定不会无的放矢才对。那么这篇文章,她到底是想要给谁看?”
      
    答案其实早已经呼之欲出。我淡淡道:“她应该想要找到那个救她的英雄。人从来就有一个思维谬误,总是认为一个领域的专家,在另外一个其实根本就不懂的领域也是专家。这就是名人效应。饶妙晴本能的认为狗窝镇救了她的英雄,不只有超能力,应该还聪明绝顶。所以才发帖留暗号,希望撇开无关人等,让那个想象中又有力量又聪明的英雄破解暗号后,来联络她。”
      
    “有可能。”黎诺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解释可能性比较高。毕竟,一个小城的姑娘,也不会有太复杂的心思。
      
    我看着饶妙晴的电话号码,想了想:“要不现在就给她打个电话,问一问情况。明天约见面。诺依,刚刚你看到的东西,让我很在意。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黎诺依看了看手机,快要夜晚十一点半了。
      
    没犹豫,我俩终究还是拨通了饶妙晴的电话。狗窝镇透着一股死气和不详,我们急需一个当地人问清楚情况。
      
    毕竟黎诺依看到了本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而我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用膝盖想,都觉得有问题。
      
    电话那端的等待声想了几次后,一个睡得朦朦胧胧的声音从对面传递过来。
      
    “喂,哪位?”
      
    我问道:“饶妙晴小姐?”
      
    “是我,你是谁?”饶妙晴当然听不出我是谁,声音中显然带着警戒:“这么晚了……”
      
    “我叫夜不语。总之,先不要管我是谁,我看了你在狗窝镇本地论坛上的帖子。”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你是哪位秀逗英雄?”她雀跃道。
      
    我否定了:“当然不是。”
      
    饶妙晴有些惊讶:“你不是他为什么会破解我的密码?”
      
    自己刚才的猜测果然对了。这个女孩显然脑回路有些崎岖,思考方式也很狭隘。老觉得只有救她的英雄才会破解密码。
      
    “先不要管我是怎么破解你的小机关的,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我开口道。
      
    这一次又没有等我说完话,饶妙晴再次打断了我:“无关人员退散,看热闹的退散,老娘要睡觉去了。拜拜。”
      
    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我连忙道:“别啊。我可是千里迢迢找过来的,很有诚意的。最近,我朋友身上也发生了一些事,遇到过那位救你的英雄。”
      
    听到了‘英雄’这个词,饶妙晴倒是没有急着挂电话了,她撇撇嘴:“你朋友?他遇到了什么?说来听听,警告你,我觉得你是什么坏人的话,肯定会报警的。”
      
    我一脑袋黑线,这位仿佛挺单纯的小城姑娘,警戒心怎么那么强。自己将郭勇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还着重的吹嘘了他如何和那位英雄成为了朋友,甚至还乱吹自己的朋友还掌握着一点关于英雄下落的线索。
      
    末了,我沉声道:“饶妙晴小姐,你想找到那位救你的英雄,打听自己哥哥和母亲的下落,是吧?”
      
    饶妙晴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不错。”
      
    这女孩终于上钩了。我笑起来:“那我们明天碰见,见上一见吧。”
      
    “嗯,好。”饶妙晴答应了:“你们说自己是千里迢迢来到狗窝镇的,现在就在镇上?”
      
    “对,我们住在一家民宿里。”我回答。
      
    “民宿?”女孩奇怪道:“狗窝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酒店却少得很,只有三两家而已。至于民宿,我倒是没听说有过。你住哪里的民宿啊?明天一早我就去附近找你。”
      
    我连忙掏出民宿的押金收据:“红椿民居。”
      
    “红椿民居?”听到这个名字,饶妙晴突然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显得很惊讶。之后,电话那头就陷入了深深地死寂中。
      
    “喂喂,饶妙晴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心底深处,涌上一股不安来。
      
    “你叫夜不语是吧,我就叫你夜不语先生。”女孩的声音等了好久,才传过来。她的话在发抖,吓得发抖:“你看看地址,是什么街,什么巷的红椿民居?”
      
    我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押金收条上,最下方确实有地址:“狗窝镇南巷子114号。”
      
    饶妙晴听完后,声音更加的混乱了,她急促的喊道:“夜不语先生,我不清楚你是不是恶作剧,还是单纯寻我开心。狗窝镇根本就没有什么南巷子114号,更没有什么红椿民居的民宿。”
      
    我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我发誓,我们确实住在这里。”
      “
    我姑且信你。”饶妙晴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大声道:“夜不语先生,如果你和你的伙伴真的住在南巷子114号的红椿民居里。那么,现在你必须要做的是,关好门,关好窗。一晚上都守着,千万不要睡。也千万不要试着逃走!”
      
    “为什么?”我被她话中的惊恐弄到猛打寒颤。
      
    “现在的狗窝镇已经没有南巷子,也没有红椿民居了。十多年前确实是有过,但是当年的一把莫名其妙的火,将那个民宿烧了个精光。”
      
    “如果你们明早还活着的话,就到狗窝镇东街23号的斗篷咖啡屋来。我十点钟开始等你,如果你十一点还没到的话,我就会离开。默认你只是在耍我而已。”饶妙晴丢下这句话,逃命似的挂断了手机。
      
    我和黎诺依惊恐的看着手里仅剩盲音的电话,抬起僵硬的脑袋,面面相窥。
      
    “怎么办?”女孩问。
      
    事情太不寻常了,怎么我俩刚到狗窝镇,就住进了一家本不应该存在的民宿中。难道,只是巧合?但是黎诺依不久前,明明也看到了挂满尸体的枣树,那枣树上的尸体,也本不应该存在的。
      
    “还能怎么办,逃出去!”我斩钉截铁道。
      
    “逃?可是饶妙晴明明要我们堵住门和窗户,千万不要睡觉和试着逃走啊。”黎诺依犹豫道。
      
    “逃!”
      
    我再次吐出一个字,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紧紧的握在手心中。然后示意黎诺依抓紧我:“抓紧我,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放手。”
      
    说完,就推开门,走入了深深的黑暗走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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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9-9-7 16:39: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死守窗外

    人,总是活在盒子里,工作在盒子里。人类驾驭这个盒子,最终又被埋葬在盒子里。但是很少有人能跳出这个盒子。
      
    屋子,就是盒子。特别是你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本不应该存在的盒子中时,你的第一个反应,当然是逃出去。
      
    我和黎诺依在漆黑一片的走廊里往前缓慢的移动。老旧的民宿三楼,就连脚底下的水泥地板,也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走廊的灯没有没有一盏能亮。
      
    我们用手机照明,没多久就找到了楼梯,顺着阶梯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没有阻碍的来到一楼后,终于看到了通向外界的房门。
      
    “尽量小声些,不要吵醒老板娘了。”我轻声提醒。紧张到身体绷直的黎诺依乖顺的点头,手紧紧抓着我不放。
      
    一路走来,倒是没有遇到任何诡异的状况。但是我的心却在发颤,不知是不是错觉,满屋子邪恶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弥漫过来。顺着地面流淌,将我俩淹没。
      
    整个屋子,都散发着死亡的味道。
      
    我和黎诺依偷偷摸摸的走到门边。老板娘就住在一楼走廊的最深处,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屋子里住着的人,真的是人类?我不敢赌,毕竟狗窝镇既然有英雄出没,那么和英雄对应的邪恶生物,自然也不会少。
      
    或许这整个红椿民居,都是个给英雄做陪衬的大魔窟。
      
    我的手摸到了门把,回头看了黎诺依一眼。用力咽下紧张后,轻轻将门拧开。门发出‘吱吱呀呀’的难听响声后,敞开了一条缝隙。
      
    等到露出半个人那么宽的时候,就再也没办法推动了。
      
    “怎么回事?”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门几眼。简单的旧式木门而已,并没有任何暗扣。但是门仿佛被限位了,就是打不开。而能打开的那道缝,根本就无法令我俩挤出去。
      
    黎诺依侧着身,眯着眼睛往外望。突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颤颤巍巍的指着门外,用发哑的声音道:“阿夜,你看外边!”
      
    “外边有什么?”我奇怪的看向她,之后也闭着一只眼朝门缝外瞅。
      
    一看之下,我大惊失色。
      
    门外,居然有一堵灰白的墙壁,将门给堵得严严实实。那墙壁,半个多小时前我俩下来时还根本没有的。难道,自己找错了门走错了路?
      
    我转动脑袋,先后瞧了一眼。
      
    不,门没有错。民宿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老旧前台就在不远处的狭小空间中,临近夜晚时我就在那儿办的入住手续。
      
    但一道墙不可能贸贸然就出现了,更不可能在半个小时之类砌起来。难道,这是错觉?
      
    我将手从门缝里探了出去,想要摸摸那面不应该存在的墙壁。
      
    “阿夜,小心。”黎诺依担心的拉着我。
      
    “放心,我心里有数。”我抽出别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右手探出半个手臂远,墙壁就接触到了我的指尖。
      
    硬邦邦的触感,很粗糙,墙壁没有想象中那么冷。但也没有温度。入手的感觉很复杂,哪怕是我确确实实的摸到了,也难以形容出那鬼东西究竟是不是墙。
      
    就在这时,门外的墙壁上,突然往外凸出了人头大的椭圆形来。椭圆的轮廓在中间分开了两半,如同眼睛一般,睁开了。

    “我去,那就是一只眼睛。”我吓得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墙上的眼睛,犹如蛇眼一般,直愣愣地用冰冷的视线凝固在我和黎诺依的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恶意。

    没过几秒种,整个墙都动了起来。墙臃肿的身体使劲儿地想要往门内挤。仿佛想要将我们抓住。

    门发出痛苦的摩擦声,很快就变形了。眼看撑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坏掉。鬼知道那玩意儿进了门后,是不是真的想要我们的命。但是,没人赌得起。

    “跑!”我拉着黎诺依赶忙朝走廊深处逃。

    这一跑,我就看到了更加惊悚的一幕。老民宿的一楼,没有房间的地方, 是有窗户的。斑驳发黄的玻璃哪怕透光度不好,但是仍旧能勉强看得到屋外的风景。黑漆漆的窗外,风刮得正烈,房子隔开的风声虽然听不到,但看着就觉得冷。

    只是那些窗户上,居然不知何时,密布着如蛇般的眼珠子,都死死地盯着我和黎诺依的一举一动。

    我们俩背后发凉,大脑中感应危险的器官几乎发疯地警告着我们有生命危险。

    如果每一颗眼珠都表示着一个危险的存在的话,我简直算不清楚,一栋丑陋的民宿外到底有多少致命的恐怖。

    那些眼珠到底是什么?那面会动的墙,又是什么?

    我的大脑忙着处理眼下的危机,根本来不及思考带给我危机的究竟是啥玩意儿。我和黎诺依只能一个劲儿的拼命跑。从一楼跑上了二楼。

    刚到二楼,黎诺依猛地停住了,不愿意再往前走,哪怕只是一步。

    “你看到了什么?”我咽下了一口紧张,问道。女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她的睫毛因为恐惧而抖个不停。她明显看到了某种令她惊恐的事物。可是在我眼眸里,二楼的走廊上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诺依,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我用力摇晃了她一下。

    女孩这才回过神来:“风,有形的风。”

    有形的风?我那个去,自己完全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就在黎诺依说完那几个字的瞬间,一阵风吹了过来,仿佛开膛的子弹,划开气流。

    “小心!”黎诺依大叫一声,猛地将自己挡在我跟前。说时迟那时快,我一咬牙,将手里拽了很久的某个扔了出去。

    手心的物品飞去,和空中射来的风撞在一起,泛出一阵阵的涟漪。随后物体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在黎诺依的身上摸索了几下,没发现她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惊魂未定的女孩嘴唇都吓白了,疑惑道:“我没事?”

    “笨蛋,你刚才差点死了。”我骂了她一声,内心深处却极为感动。一个女孩能本能地替我抵挡危险,这要多大的勇气和意志,才做得到?可自己,却一直都在逃避这段感情……

    “你刚刚用了什么。咦,小心!”黎诺依再一次的尖叫起来。

    我抬头,终于看到了刚刚袭击我们的东西。

    那是眼睛。又是眼睛!一颗颗的蛇一样的眼珠子,就像无根浮萍般飘在走廊的空中。二楼走廊的墙壁和玻璃千疮百孔,如同机关枪扫射后的凶案现场。显然是被眼珠子撞出了一个个洞。

    该死,这些眼珠子,到底是什么鬼?

    “上去,回三楼的房间。”我不敢多待,那些眼珠子一刻不停地看着我们,事先跟踪我们的一举一动。看刚刚撞过来的速度,几乎和手枪的子弹的杀伤力差不多。只要被一颗击中,非死即伤。

    “走,动作快。”我拉着黎诺依继续上楼。

    眼珠子全都飞了过来,发出“噗噗噗”的子弹破空声。我连忙从裤子口袋里抓了一把东西,撒了出去。身后碰撞的声音刺耳欲聋,难听得要命。但还好,我险之又险地将眼珠子都挡在了楼梯口。

    “你撒什么?”黎诺依逃命的同时,抽空好奇地问:“居然能将那些眼珠子击落。”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别出这么一句:“从老男人杨俊飞的仓库里偷出来的,等一下给你解释。”

    女孩语气怪异:“你不是一直都不想用那些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物品吗,怎么突然就改变想法了?”

    我哑然:“都说等一下跟你解释。”

    一路撒着口袋里的物品,我和黎诺依好不容易才逃回民宿房间中。黎诺依不停地喘息,我也很累,但根本就不敢休息。又将口袋里的东西逃出来,沿着墙壁的四个面,均匀地撒了一圈。

    这才不管不顾的,躺在了肮脏的床上,累得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黎诺依绕着我撒的东西看了一圈后,紧张地瞅了瞅窗外。外界漂浮的眼珠子乱窜个不停,疯狂撞击着门窗墙壁。可是单薄的门和窗户每每受到撞击,都会神奇的恢复原状。门窗外的怪物始终冲不进来。

    女孩安心了许多,蹲下身,将我撒下的东西拿了一颗放在手心里仔细打量:“咦,居然是黄豆?”

    “这不是一般的黄豆。”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解释道:“这些黄豆很有来历。据说是老男人在南极移动小木屋中找到的,被装在一个冻结的口袋里。经过数千年大气层与太阳粒子的碰撞,不知为何就产生了神奇的物理反应。只要将它撒成一个圈,这些豆子就会变成结界,阻碍不超过承受力的物理攻击。”

    黎诺依斜着眼睛看我:“明明是你自己坚持不准用超自然物品的,结果突然就犯戒了。”

    “我以前是想法有问题,最近突然想通了。”我苦笑。

    女孩“哼哼”了两声:“我看你是守护女跑了,面对的势力越来越大,什么想通不想通的。阿夜你明显是怕了。”

    我被她的话堵住了,过了好久才闷闷地说:“你知道酒鬼吗?”

    “知道啊。”黎诺依走到我身旁,坐在床沿上:“别想转移话题,我看看你包包里到底装了什么。”

    说着就抢过我的随身包翻找起来。

    外边的撞击声响个不停,但至少现在还算安全。我和黎诺依两人在床上将包包抢过来抢过去。

    “所谓酒鬼,便表示人与鬼之间,只差一杯酒而已。”我抢不赢她,最后放弃了,任她在我的包包里检查:“许多酒鬼都曾经说过一句话。不喝酒,今天就会死。喝了酒,或许还能多活几天。最终结果似乎一样,但是能苟延残喘,谁不愿意呢?”

    黎诺依看了我随身包里装着的那些东西,原本因打闹泛红的脸颊,瞬间吓得惨白:“你居然带了那么多,不想要命了?”

    在杨俊飞的侦探社待久了,再加上这许多年的经历。她很清楚超自然物体具有的两面性。你再利用它的时候,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能量不会平白无故地冒出来,毕竟遵循守恒定律。哪怕最不危险的超自然物品,都会偷走你的命。

    我耸了耸肩膀:“我现在的情况和酒鬼很像,不利用这些物品,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死掉了。用的话,至少还能多活几天。”

    黎诺依颤抖了几下,眼角泛出一丝泪:“可是,我不想你死。夜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梦月妹子正在经历什么?怎么就连你都绝望了?”

    我没说话,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仰起头,看着床头窗户外那些飞翔的邪恶眼睛。狗窝镇明显在发生着某种可怕的变化,说不定,那些变化一直都存在。至少饶妙晴的父亲和哥哥,就曾经知道一些内情。

    但是这些能够独立飞翔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某种未知生物?还有这红椿民居,距饶妙晴说已经烧毁了,没有了,不存在了。可为什么我们一入狗窝镇,那么多酒店民宿,我一个都没找到。只查到了这个地方?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真没有一股看不见的势力在暗中操纵着?

    黎诺依见我一直不开口,也乖巧的没有多问。她躺下来,将脑袋蹭在我的手臂上,幽幽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活过今晚吧。”我淡淡地说。闻着她头发上甜甜的香味,还有柔软的体温,一时间有些恍惚:“你累了吧,先睡一觉。我们轮流守夜。”

    “好,真的是又累又困了。这个狗窝镇,真如其名,到处都有一股狗骚味,让人不舒服。”女孩是真的累了,刚把这句话说完,就晕乎乎地陷入了睡梦中。

    我皱了皱眉头,狗骚味?怎么自己一直都没有闻到过。轻轻摸了摸黎诺依的脑袋,扯过被子将她窈窕的身体盖住。突然,我猛地一惊。

    没有错。空气里似乎真的弥漫着一股类似狗骚味的气息。那气息浅薄清单,但是却无孔不入。没多久,房间里就被那古怪的味道塞满了。

    “糟糕,有人放毒。”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想要将黎诺依拍醒。可是刚举起手臂,就无力地又垂落下去。

    无色的气体从房间的每一个空隙透入,迷茫了我的神经。我拼命地想要抓过随身小包寻找救命物。可惜徒劳无功,自己终究是没抵抗住睡意,晕倒在黎诺依身旁。

    等清醒过来时,阳光已经直射在我们的脸上。

    燥热的空气和干涩的风不停地吹过来,我伸了个懒腰,一屁股坐了起来。黎诺依的脑袋从我的手臂上滑落,磕了一下,也很不舒服的清醒了。

    “这是哪儿啊?”女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当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后,反应比我还大:“我们怎么躺在地上了?”

    我一脸疑惑地望着四周。昨晚明明在红椿民居的三楼,还遭到飞天眼珠子的追杀,可如今仿佛黄粱一梦。自己和黎诺依躺在一片荒草丛生的空地上,空地的四周被高高的墙壁围了起来。

    这个空间大约有一百多平方公尺,就着白天的太阳,能很清楚地看到荒地上不知又枯黄的乱草,还有大量的垃圾。显然是周围居民将这块荒地,当做了垃圾场。

    “阿夜,是你把我背过来的?”黎诺依迷惑的问:“那个房间始终还是没有挡住怪眼睛的攻击,你怎么不半路上叫醒我。虽然我不重,但是一个人背那么久真是辛苦你了。”
      
    “我可没背你,也没搬过你。你自己看看那边。”我伸出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面。我们俩的身旁,有一个房间大小的四四方方的圈。那是我昨晚为了躲避怪眼睛的攻击,撒上去的黄豆。
      
    杨俊飞在南极找到的拥有抵御物理攻击的黄豆原本是金灿灿的,可现在已经通体发黑了,当到了全黑的时候,黄豆的承受力就会到达极限而碎裂。这让我心惊胆跳。
      
    昨晚有人放迷烟将我和黎诺依弄晕了过去,但是他,终究是没有突破黄豆的结界。至少我的包,还在旁边。
      
    可到底是什么人,驱使怪眼睛攻击我?还想法设法的迷魂我?他为什么不杀我俩,只是将我俩弄晕?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会不会,袭击我们的人,就是红椿民居的老板娘?
      
    一连串的谜,让我浑身不自在。
      
    “阿夜,你的意思是,我们一直都在这儿,没有移动过?”黎诺依惊讶道:“可昨晚我们住的民宿去哪儿了?”
      
    “红椿民居就在这里。”我轻声道。
      
    “就在这里!”黎诺依更惊讶了:“但是,屋子哪去了?”
      
    “不清楚,现有的资料太少,我无法判断。或许,昨晚一整夜,我们都产生了幻觉。”我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然后努嘴示意女孩看向其中的一堆垃圾。
      
    垃圾堆中,有一块斑驳的路牌。路牌显然被火烧过,不知道废弃在这里多少时日了。可蓝色的油漆哪怕脱落的再厉害,仍旧能勉强辨认出上边的文字。
      
    ‘南巷子114号红椿民居’
      
    路牌上的字,赫然如此写着。同时也明确的告诉我们,这里,的的确确就是几年前曾经发生火灾烧灭了的民宿所在地。
      
    我们昨晚,不是产生了幻觉,就是真见鬼了。
      
    至少,黎诺依是一脸‘我去,老娘一定是遇到鬼了’的复杂表情。我将发黑的黄豆捡起来,放回口袋中。听到黎诺依又怪叫了一声:“啊,我的行李全都不见了!”
      
    我环顾四周一眼,确实没有见到她那一箱子沉重的行李:“你行李里有没有贵重物品?”
      
    黎诺依脸一红:“倒是没有,只不过可惜了。难得我和阿夜你单独出来一趟,本来人家准备了许多有趣的东西在箱子里呢。”
      
    鬼知道她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儿童不宜的东西。丢了也好!我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干笑了两声后,全当没听到后边的那段话。掏出手机对着眼前的空地照了好些图片后,这才道:“走吧。”
      
    已经接近十点半。离饶妙晴的等待时限快不足半个小时。黎诺依不停抱怨着,显然对箱子里的那些不可描述物非常惋惜。
      
    租来的车还好好的停在围墙豁口之外,我试着启动了一下,汽车发出破烂不堪的难听声响,但还能开。车门被撬开过,也有被人翻找的痕迹。但来人很小心翼翼,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这一点,让我深深感觉偏远的狗窝镇犹如一个大漩涡。一踏入镇上的我俩,说不定已经陷入了漩涡中。哪怕是现在逃走,也已经晚了。
      
    开着车,使劲儿踩着油门。我和黎诺依追命似得,终于在十一点前,赶到了狗窝镇东街23号的斗篷咖啡屋前。
      
    一个年级不大的女孩正要离开。
      
    “饶妙晴?”我连忙大喊一声。
      
    女孩转头,看了我一眼后,突然大惊失色,转头就逃跑了!
      
    我擦,这算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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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7 16:4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狗窝镇疑云

    有的人,有的事,远远比故事还蹊跷,比电影还曲折。
      
    说的,就是眼前的这一瞬。
      
    狗窝镇的这间小咖啡馆门前,饶妙晴见了我后拔腿就跑的状况,让我和黎诺依困惑不已。我们俩下意识的追了上去。
      
    黎诺依一边跑一边抽空问我:“你认识她?”
      
    “不认识。”我摇头。
      
    那个女孩,我确实第一次见。刚刚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足够我看清楚她的模样。都说一个人的大概性格,可以从那个人的文字和字里行间看出来。其实不光是性格,就连容貌,有经验的人也能从那个人的文字里猜出个大概。
      
    饶妙晴的帖子里,隐约提到自己的时候,对自己的外貌都是满意和自傲的。所以真见到她时,我才一样就认了出来。相对于小城姑娘而言,她确实挺清秀,皮肤也比普通女孩好一些。在狗窝镇这个小地方,也称得上不多得的美女一枚。
      
    但是饶妙晴为什么一见我就逃?还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她明明不认识我,我们俩之间仅仅限于昨晚的一通不过两分钟时长的通话。
      
    我不相信她能通过我的声音准确的猜测出我的模样。至少这种事,就连我也做不到。
      
    可一个人见到别一个人会下意识的逃走,只能有两个可能。一是她认识对方,对方对自己有威胁。二是,她通过某种途径获得了某些消息,例如有人告诉她,多少分钟后,有人会来伤害她。
      
    追着饶妙晴,我的思绪万千。饶妙晴的逃走出乎了意料之外,也让我的心沉入了谷底。昨晚有人袭击过我和黎诺依,那人通过某种手段,让我们只能去那家恐怖的民宿居住。他提前在本不应该存在的民宿里设下重重陷阱。
      
    可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有一点是,那个想要谋害我们的人,是不是今天早晨已经提前和饶妙晴接触过了?
      
    我和黎诺依跑的不算慢,可饶妙晴犹如一只吓破了胆子的小兔,凭借着熟悉的地形,不断的想要将我们甩掉。
      
    早晨的狗窝镇,街道上没什么人。饶妙晴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女孩在前方猛地钻入了一条小巷里。紧接着我和黎诺依也跟着追了进去。
      
    当自己的脚踏入巷子的一瞬间,自己心脏一跳,暗叫糟糕。
      
    “该死,估计是陷阱。”我示意黎诺依赶紧往后退,一直退回到街面上去。
      
    黎诺依愣了愣,可是真的往后退的时候,却发现早已经退无可退了。
      
    刚刚进来的小巷入口,那条还算宽敞的大街,竟然在一回头的功夫消失的无影无踪。背后,只剩下一个高耸的、封死了的墙!
      
    并不宽敞的小巷子,两边排满了三层楼高的老旧建筑。建筑的外墙是黄土砖,斑驳的砖面由于烧制的并不好,甚至岁月太长的原由,许多地方都风化成了黄泥。墙壁中大量的土蜂在壁上挖掘出一个个的洞,居住在其中。
      
    那密密麻麻的土蜂洞,足以令密集恐惧症患者发疯。
      
    黎诺依呆滞的看着堵住原本巷子口位置的高耸墙壁,用手拍了拍,胆战心惊的弱弱问:“阿夜,这面墙,什么时候出现的?”
      
    “十秒钟前。”我一边回答,一边也走过去,用手轻拍墙壁。
      
    这面突然出现的墙,入手冰凉,但是材质却和巷子中的土砖完全不一样。用的是混泥土浇成的,和巷子两侧的土墙结合的很好,我甚至完全找不到可以朝对面望的空隙。
      
    “好冷的墙。看起来也不像最近才修好的。”女孩摸着墙面,总觉得墙冷的有些怪。她不由得退后两步,想要瞅瞅全景。
      
    墙和三层楼高的房子一样的高度。笔直的混泥土墙壁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色泽,实在不好判断修好的准确时间。
      
    我掏出手机,调出gps看了看。果然,我们的方向没有错。地图上根本就没有显示过这面墙的存在。而且我们跟前两三米外,就是主街道。墙,确实是刚刚没有的,也确实是突然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黎诺依漂亮的大眼睛灵动的转了两下:“阿夜,似乎是有人故意将我们堵在巷子里。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清楚。”我望着背后弯弯曲曲的小巷。这条巷子年代很古老,周围的房屋也泛着黄土高原上特有的建筑特点。哪怕是在快速发展的小城镇,还留有类似用黄土砖做墙的地方,也极为少有了。

    巷子的尽头,不知通往哪里。

    “他在里边等着我们?”黎诺依眨巴着眼睛。

    “可能性不大。”我想了想后,缓缓的摇头。那个家伙无论是什么目的想要我们走进巷子深处,大概都不是出于善意。既然他能凭空让一堵水泥墙出现,巷子内肯定也设置了重重机关。

    我偏不能如他所意。否则,就真的危险了。

    自己站在原地打量着这条古老的小巷,没多久,心里有了主意。转头问黎诺依:“最近你有跟老女人去上攀岩课吧?”

    女孩顿时明白了:“阿夜,你意思是,我们从土墙上爬到别人的屋里去,藉此离开小巷?”

    我笑眯眯地摇头:“我们翻上屋顶,但不离开。这条小巷的结构很有意思,两排的房子紧紧挨在一起,屋顶都是共用的。我们在房顶上慢慢往里边走,偷偷瞅瞅巷子最深处,到底有什么陷阱。”

    “好主意!”黎诺依也笑起来:“这样做不知打乱了设陷阱人的步调,也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而且如果他真的在里边的话,我们还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看到他的模样。之后再调查他的背景。”

    黄土烧成的砖块在两旁巷子上不只斑驳,还有许多缺口。坑坑洼洼的表面也有许多可供攀爬的位置。三层楼的高度,不过十公尺罢了。我衡量了一下,哪怕自己的体力很渣,但是爬上去还是没问题的。

    自己冲黎诺依点点头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寻找攀爬落脚点,爬了上去。正当两人有惊无险地爬到一楼高的位置时,异变突生。

    一股股奇怪的声音,从墙壁的内部传了出来。不久,整面墙都在微微颤动,仿佛无数蜜蜂在扇动翅膀。

    我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大声喊道:“下去,快爬下去。”

    “土蜂,飞出来了!”

    土蜂,全飞出来了!

    密密麻麻的土蜂从巢穴里窜了出来,疯了似的往我们冲过来。不多时,土蜂已经遮天蔽地,发出的“嗡嗡”声震耳欲聋。

    “什么鬼?”黎诺依也大惊失色。我们两人手脚并用地往下爬,看着周围越来越密集的土蜂,脸色越发的难看。

    人类天生就会对虫子产生恐惧,特别是蜂类。历史上,每年死在蜂类叮咬的人类,甚至远远超过死于车祸。但是土蜂明明属于比较温顺的中华蜂一类,自己小的时候也曾经用竹签在老家的土墙上挖过。

    温顺的土蜂没有什么攻击性,就算被人从土里挖出来也懒洋洋的。可这一次为什么我们明明没有挖,甚至没有接触到土蜂的巢穴,这些土蜂竟然一窝蜂地涌了出来。难道,墙上的土蜂,是有人故意养殖的,是巷子中机关的一部分?

    慌乱中,我打量土蜂的模样,顿时额头上的冷汗又多了一层。

    这些土蜂看起来头和中华蜂差不多,模样也相差不大。但是在尾刺的附近,却绕着一圈鲜艳的红色。就连见多识广的我,顿时也搞不懂它的品种了。

    动物为了避免被吃掉,越是有毒的,越会用鲜艳的颜色装扮自己,警告对方自己的毒性很强。

    我们身旁密密麻麻的不知名土蜂,那尾部的一圈红色在早晨的阳光下反射着致命的危险。显然,它们是有剧毒的。

    但是,土蜂们只是飞在空中,并没有攻击我们。任我们爬下了墙壁。

    安全落地后,我一阵苦笑:“看来有个朋友,铁了心想让我们走进巷子里会面。”

    黎诺依紧挨着我,低声道:“阿夜,你觉得会不会是雅心的势力在从中作祟?”

    “不清楚。”我深深地皱眉:“但从行动风格上来看,不太像。走吧,既然那位朋友要我们往前走,我们就随他的意思了。总之现在也没办法逃了。”

    我帮黎诺依拍了拍她身上的土,这才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巷子内走去。

    小巷幽深,曲折连绵,仿佛没有尽头。土蜂就留在原地,仍旧“嗡嗡”的飞着,没有跟过来。

    两侧的土墙在眼前延伸,黎诺依显然有些害怕,她用力地抱着我的胳膊。我们就这样依偎着,从阳光处走入了背阳处,走了好几分钟。弯弯曲曲的小巷,越发的阴森,秋天的陕北天气原本就冷,在没有阳光的巷子中,那股阴冷感更加的强烈起来。

    当我们走到巷子的尽头时,两个人同时脑袋发懵的呆立在原地。

    巷子最内部,是土墙围成的一个凹状空间。肮脏恶臭,大约有二十多平方公尺。再往前走就没有任何路了。土转墙壁的后方,仍旧是老旧破的三层楼房。被楼房围了百分之九十的扇形空间里,堆积着大量从楼上扔下来的垃圾。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看不出这个地方和其他任何城市的老旧住宅区的死角有什么不同,横流的污水、垃圾铺满地。原本来的时候,我预感想了大量可能会发生的可能性,居然一个都没有猜中。

    自己傻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逼我们往里边走的那家伙呢?”黎诺依揉了揉自己的秀发,笑得很勉强:“这里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也没谁在等我们。”

    我皱着眉头:“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想得太复杂了。可能一开始,就没有人逼我们进来。”

    “但是那面突然出现的墙,还有禁止我们爬出去的土蜂又是怎么回事?”黎诺依反问。

    我心脏一跳,转身拽着她就往回跑:“该死,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什么意思?”黎诺依不解道。

    我一边跑一边解释:“有人故意将我们的想法引入歧途,那家伙只是想将我们困在这条巷子里一会儿,让我们没办法追上饶妙晴。”

    果不其然,当我们跑回巷子的入口时,土墙上密密麻麻的土蜂洞,以及横在入口处高耸的混凝土墙都不见踪影了。

    巷子口外景色依旧,不时有人在街道上走来走去,一片祥和景象。

    我们连忙直冲到街道上,四处张望,缺什么一点也没发现。那面混凝土墙显然是某种障碍法,至少从街道上往巷子里看是看不到的。否则在街道上行走的老街坊们,怎么可能不对熟悉的地点突然变出了一面墙好奇不已?

    至少巷子周围的店铺,没有一个人在议论这个问题。这就意味着,没有人看到过那面混凝土墙。只有我和黎诺依两人见到了、摸到了、甚至还实实在在的上当了。

    我再次苦笑:“看来读懂饶妙晴那篇文章的人,并不止我们。有另外一个人,正阻止我们和饶妙晴见面。”

    “可那个人,为什么要那样做?”黎诺依不解道:“既然这个人能利用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来困住我们,那么,那家伙肯定不是一般人。这个不一般的人,想要从饶妙晴身上,得到什么?”

    “只有有利可图,才是人类穷凶极恶的原动力。”我勾勒着暗中阻扰我们的家伙的面貌:“从昨天到今天,有好几点能够确认。那个人,不是个以体力取胜的家伙。否则早就直接跑出来威胁我们了。”

    “所以那人应该很瘦,甚至有些内向。他基于某种线索,知道了我们来狗窝镇的目的。也因为现在还不清楚的原因,在阻挠我们。他手里有某种东西,可以让人产生幻觉,却不具备实质性的杀伤力。”

    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就只能推测道这几点了。狗窝镇人不多,说不定能利用所知的线索将他挖出来。”

    黎诺依点点头:“现在当务之急,应该还是先找到饶妙晴吧?”

    “对。既然有人阻止我们,那就意味着,饶妙晴的文章里蕴含的讯息量,远远比我们解读出来的还多。围绕着那位英雄的秘密也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会不会其实就是那位隐藏在狗窝镇的英雄在阻止我们挖掘他的秘密呢?”黎诺依迷惑道。

    “不大可能。”我解释:“现有资料显示,那位元中中二影响不善思考,属于暴利派。但是阻扰我们的人, 属于脑力派,擅长使用幻觉。”

    黎诺依头都痛了:“我怎么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漫威的英雄宇宙里了。什么体力系、幻觉系的。”

    我揉了揉她的长发,撇撇嘴:“别想那么多。无论是中二英雄的怪力气,还是神秘令人产生幻觉的怪能力,肯定都是基于某种奇遇或者某种超自然的物品。这次哥带足了好东西,别怕。”

    说着还用力拍了拍随身的包。

    黎诺依顿时牙痒痒的:“你到底从杨俊飞社长的仓库里偷了多少好东西啊?”

    “在意那么多干嘛,会减寿的。就算不减寿也会对皮肤不好。”我撇撇嘴,一边调侃她,一边悄悄往后偷看了一眼。

    背后,总感觉有若有若无的视线在偷窥。那股偷窥的视线,说不清是善意还是恶意。但总之令我非常的不舒服。

    “回咖啡屋找找线索。”我走了两步,将身体挡在窥视者的正前方,在死角位置偷偷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黎诺依。

    女孩愣了半秒钟后,将东西藏好。之后没事人般跟我有说有笑。

    我们就这样仿佛没发现有人偷窥似的,回到了不久前和饶妙晴约定好的咖啡馆中。我试着和服务生沟通,而黎诺依则不断地拨打饶妙晴的电话,希望借此联系上她。

    果不其然,饶妙晴的手机关机了。无法确定她的下落,甚至不知道她跟那个阻扰我们见面的神秘人,是敌对关系,还是朋友关系。

    但是我在服务生身上,倒是有了新发现。

    “先生,您又回来了?”咖啡厅的服务生看到我之后,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的问好。

    我愣了愣,反问道:“我来过?”

    “当然。刚刚你不是和一个美女坐在靠窗的位置聊了一会儿吗?”服务生疑惑道。他在我身上瞅了瞅,又看了看黎诺依一眼,满脸的羡慕。这货肯定龌蹉地将我定义为换女友很快的花花公子了。

    “对,对,对。”我什么也没有解释,云淡风轻地问:“我刚刚有把什么东西落下吧?”

    服务生更加不情愿了,慢吞吞地回答:“刚刚您和另一个女孩闹得很不愉快,那女孩先一步离开了,你走的时候,把手机忘在桌子上了。”

    说完,这个本以为自己能白得一部手机的服务生不情不愿地将手机从柜台取出来还给我。

    我看了一眼,递进口袋里后,扫视了咖啡厅的格局两眼,紧接着道:“我有一个请求。你们咖啡厅的监视器画面,能让我看一眼吗?”

    服务生连忙摇头:“为什么您要看监视器画面?老板娘规定了,绝对不行。”

    我要看监视器的理由怎么可能告诉他,况且,他也不一定真的想知道。我笑眯眯地掏出钱包,在他手里放了几张大额钞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对吧?”

    小城市的咖啡厅很小,这家叫做斗篷咖啡屋的地方也不例外。偌大的咖啡厅只有一个服务生,大概是为了降低成本,老板也只雇了我眼前的这个家伙。而这位电源,很爱占小便宜。

    看着手里的现钞,电院眼睛都笑眯了起来。他将我和黎诺依领到休息室,简单地介绍了如何调监控器的画面后,就回前台去了。

    休息室很简陋,间接的说明了咖啡馆的主人也不怎么富裕,甚至咖啡厅的生意谈不上好。监视器画面就存在一台老式电脑的硬碟上。我调了十点的画面。

    斗篷咖啡屋有三台监控器,入口一个,大厅两个。十点时,饶妙晴准时走进了咖啡厅的大门。

    她一个人。

    进门后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有意无意地注意监视器的位置。最后,她挑了大厅中央靠窗的座位。这个位置非常好,两个监视器都能清楚地将整个座位,以及附近的景物拍摄得一览无余。

    “这位饶妙晴小姐很不错,颇有危机意识,不会无缘无故的相信陌生人,还会刻意保留证据。”我对她选择的位置非常满意。

    早晨的咖啡厅一直没有别人进来,女孩掏出手机拨打了几个电话,之后百无聊赖的玩起手机来。我和黎诺依快进了一些,当监视器的时间掠过十点四十的时候,监控器画面陡然闪过一丝扭曲。

    咖啡厅的大门,打开了。

    看到走进来的事物,我和黎诺依同时大惊失色。

    那模样,是我?

    不,那个人,分明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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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9-7 16:40: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恐怖的椅子

    人是社会动物,对一个人最严厉的惩罚,就是把他排除在社会之外。

    但人又是最有个性的动物。每个人都是独立而唯一的,哪怕双胞胎也不希望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冒充自己。

    所以人类最深沉的恐惧,或许就是另一个人自己。所以,人类的都市传说中才会有类似“三个怪谈”的故事。因为每个人都会在某一刻觉得,这个世界有三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当自己看到他后,就会被相同的自己杀掉,人生被其取代。

    我是人类,我同样无法例外。

    所以当一个和我一模一样,就连气质都毫无差别的人走入咖啡厅,哪怕我心里早有准备,也从咖啡厅服务生的话中才出了端倪的情况下,仍旧感到毛骨悚然。

    “阿夜,昨晚袭击我们的家伙,肯定就是他了。”黎诺依因为害怕而紧紧抓住了我的收,仿佛一松开,我就会被换掉:“那个家伙看来不但能然人看到幻想,甚至能影响到监视设备。”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这个冒充了我的家伙,昨天一定观察了我一整晚。就是不知道, 他跟饶妙晴说了什么。”

    “既然他宁愿冒充被人都不愿意用自己的真实面貌去见饶妙晴,也就意味着,他害怕被人认出来?”黎诺依反应了过来。

    “很有可能。”我点头:“狗窝镇不大,一个不大的城市,就意味着处处都是熟人。那家伙冒充我的本意,肯定不是想做好事。用我的脸做了坏事后,把黑锅丢给我,挺好的算盘。”

    监视器镜头能记录下影响,但是却记录不了声音。假冒的我和饶妙晴打了招呼,他们做下聊了起来。

    但是很快,就聊完了。

    女孩站起身,与其说是愤愤然离开,不如说是急迫的想要逃走。假冒的我站起来抓她,伸手一把没抓住,女孩一脸惨白地逃出了咖啡馆的大门。

    我恍然大悟,难怪饶妙晴在咖啡厅门口见到我时,会拔腿就逃。毕竟她想要逃避的,本来就是假冒我的那个人。

    假冒的我追了出去,但是在看向窗外的一瞬间,停住了脚步。大概是发现了我和黎诺依在窗外。他看了一眼监视器,表情明显阴冷的微微一笑。之后将一个手机模样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后,从后门离开了。

    “我就知道这只手机是他故意留下来的。”我叹了口气,将神秘人留下的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既然故意留下了手机,看来他肯定是想要和你联系。”黎诺依将视线落在了手机上。

    “你想多了。”我耸耸肩膀:“这是个模型机,中空的。”

    手机很轻,我轻轻在空中一抛,里边顿时传出了一阵轻微的碰撞声。

    “里面留了东西。”黎诺依看着我。

    我冷笑:“我来猜猜,里边肯定是一张纸条,写了不要碍事,否则会杀掉我,诸如此类的威胁的话。要不要打赌?”

    “不赌。”黎诺依摇头。

    我将模型机打开,内部果然露出了一张写好不久,折叠成三折的纸条。纸条上写了几个歪歪扭扭,非常难看的字:“快滚粗狗窝镇,滚,再留下来杀了你。”

    本来还很恐惧的黎诺依,猛地捂嘴笑了起来:“字好丑,这个神秘人知识水准不高,连留下的话都被阿夜你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弄得我刚刚还觉得他神秘兮兮的很有危险,现在,完全不怕他了。你看,错别字好多。”

    我用手磕了磕桌子:“冒充我的人,十之八九是刚刚才得到那种神秘能力的。虽然掌握得不错,但是他整个人的格局,并不大。限于知识水准,大约也就国中毕业。想象力不丰富。奇怪了,这样的人应该没有太大的野心,有了超能力肯定会先干一票大的,偷偷弄些大钱,之后混吃等死才对。”

    “但是,狗窝镇最近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他,究竟想要干嘛?”

    我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一向都爱为自己的对手做性格画像,基本上能对个七八成。但是这个神秘人,犹如一个矛盾的综合体,让我完全无法精准的判断他的性格。

    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一直看着监视器画面的我猛地“咦”了一声。连忙把画面倒了回去。

    “这里似乎有点问题。”我看着看着,总觉得萤幕上的那张冒充的我的脸,以及整个咖啡厅,都有些古怪。皱了皱眉,我掏出手机,将画面拍下来。

    当我拍了几秒后,身旁的黎诺依叫了一声,从椅子上摔倒在地。

    女孩用力揉着屁股,显然是摔得太意外了,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抱歉,抱歉,我看监视器看得太入神了。”

    说着,她又坐回了椅子上。

    我继续拍监视器画面,可没几秒钟,正当要拍到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时。黎诺依再次发出一声惊叫,有一次从椅子上坐到了地上。

    这一次,摔得更痛。

    女孩脸色惨白,从地上爬起来后,忙不失措地躲到我背后。

    “这张椅子,肯定有古怪。”她的声音在发抖:“刚刚我感觉有什么在我身旁坐着,就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它,在拼命地将我往下挤。”

    休息室很小,就是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一台电脑罢了。三平方公尺的空间,哪怕只拜访了这一丁点东西,也被塞得满满的。

    我看向那张让黎诺依摔下来两次的椅子。这是一张极为普通的木椅,没有扶手,四根实木作为支撑,看起来极为牢固。椅子安安静静地放在地板上,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犹豫了一下,我坐了上去。黎诺依紧张地注视着我。

    这一坐,足足坐了一分钟。仍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自己没有感觉到有东西在推我,说实话,整张椅子,坐起来还蛮舒服的。明明是木制品,却有一种软绵绵的质感。

    不,不对!软绵绵?

    我吓了一大跳,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我的喉咙干哑地抬头,问:“诺依,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休息室有这张椅子吗?”

    黎诺依反射性地掏出手机翻看照片。这小妮子近几年经历很多古怪可怕的案件,所以造成了她只要是查案,每到一个新的场所,都会掏出手机随手照张照片,充作留存线索。

    进休息室时,女孩同样拍过一张照片。

    只看了一眼,她就惊讶地捂住了嘴。手机照片中,休息室里分明只有桌子、电脑和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杂物。

    根本!根本就没有什么椅子!

    这张椅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阿夜,快起来。你坐的椅子,真的是刚才不存在的!”黎诺依大喊一声。

    我不由得苦笑:“抱歉,我现在站不起来。”

    “怎么会站不起来?”女孩有些懵。

    “我被这张椅子抓住了。”我笑得更加苦了。椅子的椅背不知何时变了形,两根木头如同双手一般,将我的身体牢牢捆住。

    我屁股下的触感,越发的冰冷却又柔软,那复杂的感觉令我毛骨悚然。我坐的绝对不是椅子,哪怕那东西是椅子的模样,但是质感却像是煮得烂乎乎的软肉。

    “朝我这边,照一张相。”我冲黎诺依吩咐道。既然眼睛不能看清椅子的真面貌,说不定手机可以。

    女孩慌张对着我按下快门。很快,照片就出现在手机萤幕上,当黎诺依看清楚照片后,本来就不好看的脸,顿时更加难看了。

    她嘴唇也转为苍白,手不停的发抖,好不容易才控制好手腕的颤,将荧幕转向我的脸。

    只见照片上赫然有着和我们眼睛所见完全不同的景象。我屁股下方,却是坐着什么东西。但绝非椅子,而是一个人!

    具体来说,就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红色风衣身材姣好,却已经死去的女人。自己正好一屁股坐在女人的双乳上,所以才会感觉软绵绵的。女孩的牛仔裤被扯成了破布,下体全都是血。女人的脸埋在我的背后,看不清容貌。

    但是女孩裸露的腿上,已经出现尸斑,显然死了至少两天以上。

    女人的双手,满是血的双手,牢牢地将我的腰抱着。手臂已经僵硬,无论用多大的力气也掰不动。

    我和黎诺依都被吓得不请。

    我低下头,看到的仍旧是一张椅子。但是我的衣服逐渐变得湿答答,浅色的外套爬上大量的红。血腥味,也逐渐开始在屋子里弥漫。

    “没想到,我居然坐在了一具女尸上。”我强自镇定,女尸虽然死了两天,但许多地方还没有完全僵硬。我不清楚变成了椅子的女尸究竟是基于什么条件反射将我死死抱住,可只要是尸体,就好办。

    最难办的,是我的眼睛里,它始终是一把椅子。

    “诺依,镇定,深呼吸。”我声音低了一度,一边安慰黎诺依,一边吩咐:“现在拿好手机,开着相机,将荧幕对准我。”

    “我才不想多闻尸体的味道。”黎诺依显然也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按照我的叮嘱摆好手机。

    手机萤幕上,哪怕是相机模式,我屁股下的女尸仍旧是椅子的模样。

    “阿夜,没变化啊。你到底想干吗?”她问。

    “等着,刚刚我在监视器画面上就发现了一些离奇的事情。只是录影的话,录制出来的影像,仍旧会被幻象所影响。”我也抽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相机功能,拍摄黎诺依手机的荧幕:“但是不知基于哪种理由,多重录影的话,就会破解那个神秘人的幻象。”

    顿时,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黎诺依荧幕里,我屁股下方的椅子,在我的手机荧幕上,竟然变成了一具女尸。我用一只手稳定手机,又用另外一只手摸到包里的瑞士军刀。

    就着手机荧幕上女尸的位置,我将刀刺在女尸双手的后肘部某一个位置,割断了她的韧带和一些神经。

    女尸的双手顿时如面条般软了下来,我挣扎了一下,终于能站起身。而我们的双眼中,却只是椅子的椅背损坏了,塌了下去。

    “赶紧离开这里,有话离开后再说。事不宜迟。”我脱身后第一件事,便是抓住黎诺依往外跑。

    可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休息室的门被人关上了,甚至从外边上了锁。

    “服务生!快开门。”我用力踢了门两脚,大喊两声。

    外边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回答。

    我的心,再一次沉入了冰窖中。事情真是越发的糟糕透顶,谁知道这个狗窝镇,处处都是等着人跳下去的陷阱。

    如此多的陷阱,真的是一个高中未毕业的小镇青年的见识,能够布置出来的吗?

    这一次,我对自己的猜测犹豫了。

    “有没有人?”我再次大喊一声。

    仍旧没有任何人回答我,一门之隔的咖啡厅里,死气沉沉。自己明明还记得十分钟前刚进休息室,离柜台不远的地方还坐着两桌刚点完餐,正谈情说爱的年亲人。自己撞得那么响,梦外的人肯定听得见。

    十分钟而已,那些客人不会那么快吃完就走。

    但是,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个人回应我?

    “情况不太妙!”我心中那股毛骨悚然的不安感,越发的膨大了。

    黎诺依扯了扯我的衣服:“阿夜,你不是都藏着一把侦探社配的手枪吗,对着门开几枪,门不就开了。”

    “你美剧看多了。”我往后退了几步:“门被反锁着,就算开枪子弹也只会陷入木门里。而起如果击中金属,子弹很有可能会反弹回来伤到我们。”

    眼前监控室的木门并不算结实,我算好门锁的位置,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在了门上。

    门没开,接连踢了了好几脚。木门总算不堪撞击,在一声巨响后,敞开了。

    “走。”我拉着女才一离开休息室的门,两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间咖啡屋的人,全都死了。

    刚刚和我聊天,领我进休息室的服务员,躺在柜台上。口吐血沫子。离柜台不远处的两组客人,一共四个人,同样也死掉了。脑袋耷拉在餐桌上,血沫子流了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也算见过几次死人的黎诺依,从没见过如此可怕的死法。大量的血沫子从尸体脸部的所有孔中涌出,几乎将头都埋了进去。女孩惊恐不已。

    我一脸铁青地探出手摸了摸服务生的脖子,尸体的温度已经很低了,脖子上的肌肉,也开始僵硬。

    “已经死了至少两个小时以上。”我判断道。

    “怎么可能!”黎诺依看了一下眼手机:“现在才十二点,阿夜,你说他们早晨十点前就死了。可饶妙晴十点才踏入咖啡厅,接待她的是谁?十分钟前,你还和服务员聊过。我还亲眼看到那两桌情侣走进来,找位置坐。”

    “尸体确实已经死了两个小时以上。”我叹了口气:“这点判断我还是有的。”

    “你的意思是,那些情侣和服务生,早在饶妙晴踏入咖啡厅之前,就已经死亡了?”黎诺依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没错。”我点点头。

    “那我们十分钟前,看到的是什么?死人自己在动,阿夜你在和死人聊天谈判?”黎诺依反问。

    “跟我聊天谈判的,恐怕就是凶手。也就是冒充我的家伙。”我摇了摇嘴唇:“他赶在饶妙晴到来前,杀掉了所有人。我看到的会动的那些人,是那家伙的能力,他让我们看到了幻觉。”

    我掏出手机,用手机播放不久前从监控荧幕上录制的影片。双重录制下,神秘凶手的特殊能力果然被剥离了,露出了本来的原貌。刚刚自己都来不及看的真实,显现在我们的眼前。

    黎诺依害怕的猛地后退了两步。

    只见手机萤幕上,灯光黯淡的咖啡厅中,果然没有打情骂俏的情侣已经走来走去的人,只有死得惨不忍睹的尸体。就连跟我说话的服务生也变了模样。

    我站在柜台前,跟一团黑乎乎的阴影在讨价还价。那团黑漆漆看不清楚样貌、甚至无法判断究竟是不是人类的东西,在柜台后边,玩弄着服务生尸体的脑袋,仿佛在摸一颗坏掉的球。

    真相,有时候比肉眼看到的更加残忍可怕。在我的记忆里,当时的服务生,明明在调制一杯好喝的咖啡。谁知道那家伙,其实正在用手搅动尸体生前呕吐出来的、令人发呕的血沫。

    神秘人将自己隐藏了起来,我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人还是鬼还是妖怪。甚至我都搞不清楚,他干嘛要在饶妙晴进来前,杀掉整间咖啡厅的人。这样做,有必要吗?还是他只是单纯的喜欢杀人而已?

    我再次检查了服务生尸体,全身上下都没有外伤,应该是被毒死的。

    这个满是尸体的咖啡厅,实在不能久待。如果神秘人是个喜欢虐杀,杀人对象部分群体、只看喜好的变态的话。又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出现了。

    我们中了那个神秘人三次陷阱,三次他都只是困住我们,却没有杀掉我们。甚至第三次,还特意用手机模型,留言让我和黎诺依快滚出狗窝镇。

    这是,为什么?

    不容我多想,门外的街道由远至近传来了警笛声。

    “糟糕,那变态报警了。”我急切地冲进休息室,把了电脑的硬盘就和黎诺依从后门溜了。

    黎诺依自然不笨,也看出了端倪:“那神秘人想陷害我们?”

    用膝盖想,神秘人的目的都不纯良。如果警方闯入后看到我们两个活人站在一地死人的咖啡厅里,就算不列为嫌疑犯,也会被带回警局调查做笔录。况且真凶的手段层出不穷,谁知道咖啡厅的监视器画面中,有没有动手脚,留下某些对我们不利,会将我和黎诺依变成凶手的假线索。

    无论是哪方面,凶手似乎都希望我们被困在某个地方。这样我和黎诺依更加不能失去自由。神秘人显然是觉得我碍手碍脚,会阻扰他的计划,甚至揭开他的秘密。

    可他,既然不认识我,为什么会这样想。而且一次又一次的坑我们?还是说,其实我和黎诺依,在某种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一只脚牢牢踩在了他的秘密上?

    什么情况下?究竟我们知道些什么?

    不对,黎诺依在昨晚,先我一步看到了本来不应该存在于枣树上的尸体。也就是说,知道秘密的不是我,而是黎诺依?

    我和黎诺依是一起开车进入狗窝镇的,她没有做过和我不同的事情。

    不,说不定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而我也没有意识到罢了。

    究竟是什么?

    到底究竟是什么?

    我们一阵奔跑,先一步逃离了警方。身后不远处的咖啡厅警笛大作,显然是警方已经发现了尸体。

    时至中午,我和黎诺依到附近随便找了家餐厅用餐。吃到一半,我终究还是没想明白,问了黎诺依一句:“诺依,来狗窝镇,进入红椿民居前,你有没有遇到过古怪的事情?”

    女孩回忆了片刻后,突然, 脸色煞白。

    “说不定,真的有。”她捋了捋秀发,漂亮的容貌因回忆露出了恐惧:“昨天我都还没太在意,可昨晚到今天,遇到了那么多事情。说不定,真的和那件事有关。”

    “什么事?”我皱了皱眉头。

    黎诺依再次整理了思绪,缓缓道:“你还记得在进狗窝镇前,我们一直都在县道上开车吗?下午五点左右,我尿急。就下车,钻进路旁的树林野尿。”

    提到撒野尿这个不太文雅的词,女孩发白的脸微微有些红:“就在树林里,我遇到了,一些事情。”

    黎诺依缓缓讲来,昨天在树林中的经历,初想之下,似乎没什么好啰嗦的。但是落在今天,确实细思极恐……

    她,到底发现了什么?当我听完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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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9-9-7 16:40: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街上惊魂

    坐车旅行的时候,许多人最怕的就是上厕所的问题。世界很大,公路很长。动辄几百上千公里的国道、省道、县道上,其实少有人烟。特别是陕北地界,虽然人口密集程度远远的高于新疆和西藏的道路,但是那一条条链接各乡镇的纽带中间,很难找到厕所。
      
    所以无论是坐长途车还是自驾出行的人,其实多多少少都在路旁的树林里上过野厕所。
      
    在距离狗窝镇大约还剩下十多公里的途中,黎诺依憋尿憋的实在忍不住了,也顾不得不好意思。正在开车的她连忙将车停在路旁,急匆匆的跟我打了招呼后,就非也似得逃到了车外。
      
    还没等我回过神,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树木的后方。
      
    黄土高原在我这次回来时,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原本黄莽苍凉,风大时,下车时走几步不小心张开嘴,都会塞满一嘴巴的黄土的地方,由于最近几年的植树造林,出现了大量的新绿。
      
    风沙少了,空气也干净了许多。
      
    道路两旁漫漫黄土地,变成了厚厚的一层绿化行道树。
      
    黎诺依怕被人看到,钻进了树林很深的地方。满眼绿色的植物在干燥的阳光普照下,显得异常的漂亮。女孩躲在一颗大树下方,再三确定没有人看到后,这才蹲下去小解。
      
    搞定后,黎诺依郁闷了。她慌乱之下只带了手机,却没有带卫生纸。没办法,女孩只好随便抖了几下屁股,穿好裤子站起来。
      
    膀胱舒服了,黎诺依惬意的顺便观察了一眼四周。
      
    周围全是树,大树。许许多多足足有两三个成年人才合抱的了的大树舒展着枝叶,将天空遮盖。
      
    “这些都是什么树啊?看起来活了有几百年了。”黎诺依打量着附近的大树,实在是分不清楚种类,又像是阔叶又像是灌木。但哪有灌木长那么粗那么高的?
      
    她没在意,转身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后,判断应该到了县道附近。可她穿过了树林后,预估的道路并没有出现。入眼全是莽莽丛林。高大的不知名的树种只有一个品种,苍茫无尽,黎诺依顿时有些懵了。
      
    自己走错方向了?
      
    女孩挠了挠秀发,转身向自己方便过的方向回去。
      
    这一次很顺利,那颗小解过的树很快就被她给找到了。黎诺依再次辨别方向后,找准跑来的位置后,又一次的出发。
      
    女孩的记性很好,方向感也不错。虽然刚才尿急跑的很匆忙,但是大致的方位以及跑了多远,黎诺依还是清清楚楚的记得。
      
    她记忆里自己是背对着车道小解,只要朝着自己刚刚屁股的方向,一直往前越过三棵树的距离,约十多米,就能回到车旁。
      
    这一次,黎诺依严格按照自己的记忆往回走。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的观察着每一颗树,确定完全没问题后,向前走了二十多步。
      
    一步五十公分,二十多步就是十三公尺左右。
      
    当她踏出最后一步的时候,女孩整个人都傻了。记忆里的道路和车都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仍旧是荒莽的树林,绵延无尽头。
      
    自己迷路了?只不过钻进树林撒一泡野尿的功夫,自己居然就迷路了。
      
    迷路在了县道旁的行道树中?
      
    黎诺依不知道该紧张还是该好笑。她掏出手机准备给我打电话,手机居然搜索不到幸好。
      
    “还好现在的手机都有定位功能!”女孩撇撇嘴,站在原地打开了地图。
      
    该死,搜索不到卫星。现代工具,完全失效了!
      
    下午的太阳,在树林中穿泄而下,留了星星点点的瘢痕。仿佛整个森林都生病了,阳光的瘢斑,就如同一颗颗暗疮,让人极为不舒服。
      
    “小解居然都能迷路,等下回去肯定会被阿夜嘲笑。”黎诺依无奈的耸耸肩膀,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想办法。
      
    她试着大喊大叫,喉咙都快要哑了,可却没有人回应她。
      
    太糟糕了!
      
    女孩仔细思索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重新回到解手的地方再走一次,这个办法肯定是行不通了。已经试了两次,如果再尝试第三次的话,估计也没什么好状况。更有可能的是偏离目的地更远,迷路的更加厉害。
      
    在老男人的侦探社里,林芷颜教过黎诺依野外求生守则。如果在树林里迷路了,第一是千万不要走太远,否则会陷入更糟糕的境地。第二,如果离主道不远的话,就爬到高点,看清楚路。
      
    黎诺依抬头瞅了瞅脑袋顶上的高大树木,很快,她的眼睛锁定了最高的一棵。
      
    女孩决定爬树,校准方向。
      
    幸好附近的树木枝丫都很茂密,爬起来并不算太有难度。可当她真千辛万苦爬到了树顶时,黎诺依,完全蒙了!
      
    密密麻麻的树木,占据了视线所有的空间。站在十多米高的树顶,虽然不过是三层楼的高度,但远远望去,看不到尽头的奇异树木蜿蜒曲折,淹没了陕北特有的黄土地。
      
    黎诺依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只有这一种树,就没有别的了。女孩完全找不到路在哪儿,车又停在哪儿。
      
    “上次我来陕北的时候,好像没见过这么好的绿化吧?”黎诺依强自镇定,她一寸一寸的在这片绿色生机中寻找任何一丝可疑的地点。
      
    没过多久,她确实在身体右侧的绿树从中,看到了一点土灰色。原本并不起眼的土灰色在平时根本就很难注意到,但是在绿叶的衬托下,那一丝土灰颜色,就扎眼起来。就如同一个通体绿色的人长出的灰白的暗疮,看起来那么的恶心。
      
    黎诺依思索了片刻后,决定去那儿瞅瞅。毕竟满是森林的莽莽荒地,并不适合久呆。深秋的陕北特别荒凉,白天还好,可是一旦到了夜晚,在没有遮盖的地方,温度可是会降到零度以下的。
      
    女孩慌忙从车上下来,穿的单薄,绝对不可能抵御得了夜晚的凉。特别是现在,同伴应该已经从车上出来找她了。
      
    那一丝土灰,说不定就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黎诺依掏出手机看了看,仍旧没有信号,最糟糕的是树顶已经没有遮盖了,但是始终没有接收到GPS信号。女孩在树顶的四面八方照相,定位那个土灰颜色的位置后,这才从树上爬下来。
      
    她按照照片照下来的方向,跌跌撞撞的往那土灰色走去。路途中,女孩放大了照片。那一丝土灰在高处看起来非常小,应该距离她大约几百米。照片放到最大,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黎诺依判断,应该是某种建筑。
      
    走了大约十分钟,这一次很顺利。女孩几乎要走到土灰色建筑物的边缘地带了,就在这时,她看到树丛中耸立着一座大约一人多高的塔。
      
    塔的模样很奇怪,方方正正,表面斑驳。但离奇的是,没有任何杂草长在它身旁。如同叠叠乐的塔身,一共重叠了七层,每一层都雕刻着许许多多的眼珠子。
      
    土灰色的古塔已经有许多年岁月了,黎诺依不是专业人士,判断不出那座塔究竟是什么朝代的、也不清楚建筑在树林里干嘛用。
      
    她好奇的随手摸了一下后,突然感觉脑袋一阵恍惚。之后,就听到了我的喊叫声。她顺着我的喊叫声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我走出车,正在路旁叫唤她。
      
    黎诺依讲完后,我沉默了许久。
      
    在自己的印象中,她出去了不过十来分钟,我以为她只是在路边上了大号。女孩子上大号我肯定不可能多问。哪想到黎诺依居然经历了那么多,而且和我的感官不同,她觉得自己至少在树林里迷路了半个多小时。
      
    “你为什么当时没告诉我?”我回忆了一下,似乎黎诺依从树林里回来后,有些失魂落魄。我猜她可能是开车累了。确实,她上了车后,也没怎么说话,就在副驾驶座上小憩片刻。
      
    “当时我觉得很累很累,所以也不想说话。睡了一觉后,人舒服多了。”黎诺依敲了敲小脑袋,强笑道:“醒来后不是你在开车吗,我就忙着用手机查狗窝镇的住宿信息。之后一直忙忙碌碌,也就忘了告诉你树林中的事情。说不定,我的潜意识里也觉得那只是意外,也没有危险,不算是大事。”
      
    说到这儿,黎诺依的语气一沉:“阿夜,你觉得我在树林里摸到的那座塔,会不会就是昨天和今天遇到怪事的原因?”
      
    “你不是照相了吗?调出来给我看看。”我暂时无法判断。
      
    女孩点点脑袋,将手机里的相册点开后,脸色顿时不好看了:“阿夜,我相册里的照片,没有了。”
      
    “没有了?”我眨巴着眼睛:“什么意思。”
      
    “就是不见了。明明我照了森林的照片,还有那座塔的。但是你自己看看。”黎诺依的语气十分惊讶。
      
    我将她的手机接过来,翻了翻照片。昨天她除了照了一些陕北风情的建筑和风景之外,就调到了狗窝镇之内。她所说的森林和塔的照片,确实一张也没有。我甚至在照片回收箱里,也没有发现。
      
    “你认为,有人偷偷删除过你的照片?”我抬头问。
      
    黎诺依说:“不然还有别的可能吗?除非我进森林迷路都是幻觉,又或者照片自己消失了!”
      
    我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没吭声。吃完午饭,已经下午一点过了。进入狗窝镇后任何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找到,对中二英雄的调查也一无所获。反倒是陷入了一堆又一堆的麻烦之中。
      
    世事不如意,十有八九。
      
    我看了看餐厅的窗外。炙热的阳光洒在干燥的空气里,但是却没有太多的暖意。深秋的狗窝镇已经很凉了,白天的时间也短了许多。
      
    或许,在寻找那个所谓的英雄的事情上,我和黎诺依应该转换一下思维。将黎诺依和我最近遇到的怪事,先处理掉。条条大路通罗马,在狗窝镇发生的一切,可能最终都和那位拥有超自然体力的英雄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儿,我正准备对黎诺依说话时,对面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小餐厅里的服务员和食客纷纷停住了正在进行的活动,一脸惊讶的朝爆炸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哪家楼房的天然气爆炸了?”有人议论。
      
    随着爆炸声传来的是蒸腾起的巨大的烟雾,犹如核弹爆炸般,蘑菇云一般的烟雾飞起三十多米高,餐厅的地板都震动起来。
      
    无数的碎屑随着爆炸一起吹向天空,炸掉的建筑物碎块仿佛下雨似的跌落,没多久有的碎块就掉落到了我和黎诺依所在的餐厅外的雨棚上,将雨棚打的啪啦啪啦作响。
      
    甚至一条断裂的残肢,落在了大门口。
      
    大腿残肢的断处,流了一地的血水。最靠近大门的一对情侣吓的尖叫不已。紧接着,隔着两栋楼的一座六层高楼,轰然倒塌。
      
    可是自始至终,我都没搞清楚,那座六层楼,怎么说倒就倒了!我皱着眉头,无法判断那栋倒塌的楼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真的是天然气爆炸,按现在的安全措施,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阵仗。
      
    六层高楼,在我眼前塌掉。我看的清清楚楚,它分明不是被炸掉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推倒了。
      
    一旁的黎诺依用力的拽着我的胳膊,紧张到几乎快要把指甲掐入了我手臂上的肉中。我下意识的望向她,只见女孩的脸色,分明有些不太对劲儿。
      
    她眼神呆滞,一脸恐惧,那双漂亮的眼睛都吓的扭曲了。双眼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倒塌高楼的上空。
      
    她,分明是看到了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
      
    “诺依,你看到了什么?”我沉声问道。
      
    “怪物!”黎诺依颤抖的吐出几个字:“有怪物!”
      
    “什么怪物?”我顺着她注视的方向望过去,仍旧什么没看到。不光是我,就连街道上慌乱逃跑的人群,以及同样惊慌失措的饭店食客,仿佛也没看到。
      
    “什么样子的怪物?”我追问道。
      
    黎诺依艰难的说:“我描述不出来,非要说得话,应该是一只长满了眼睛的巨大软体怪物。它用尾巴扫倒了那栋楼。”
      
    我被她的话,震惊到了。一个长满眼睛的巨大软体生物?一个大多数人都看不到的,长满眼睛的巨大软体生物?这啥玩意儿,我实在想象不出来。
      
    “它似乎很生气,正在一路往前爬,想要推倒旁边的那栋高楼。”黎诺依果然是能看到的,她惊叫了一声。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已经倒塌的隔壁那栋看起来已经有二十多年楼龄的9层高楼,顿时摇晃不止,眼看就要塌掉了。
      
    楼下的人在尖叫,楼上的人不停的随着楼的摇晃而大呼大喊,甚至有人直接从窗户里跳了下来,摔得粉碎。
      
    整个世界,仿佛都乱套了。喧哗吵闹、恐惧的大叫声此起彼伏,如同所有人都被放入了沸水中,随时都会被煮熟。
      
    正在这危急的关头,有一席刺眼的红,从别一栋楼闪过,接连在楼顶跳来跳去,直到跳上那栋快要倒塌的九层高楼上。
      
    摇晃不止的楼,被那人踩上去后,犹如有了定海神针,竟然稳定了下来。
      
    “哈哈哈。”那人大声的笑着。那人的声音很是年轻。他戴着红色面具,穿着红披风,脖子上系着红领巾,踩着解放牌布鞋。红色的内裤在紧身裤外套着。
      
    当我看清楚这家伙的模样后,顿时脑袋一阵犯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此有辨识度的打扮,这家伙,不正是我和黎诺依准备寻找的中二病英雄吗?
      
    从前只是听到过几个人对这位英雄的描述,还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这次亲眼看到了后,只觉得他的打扮比别人描述的还要浮夸。
      
    “哇哈哈哈哈。”英雄站在楼顶,拉风的红色披风随着大风而飘舞,他极为风骚的挥动手,看着楼前的一团空气,大声道:“燧石受到的敲打越厉害,发出的光就越灿烂。凡人们,你们被磨砺后,伟大的我救回来拯救你们。”
      
    我挠了挠下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好私下吐槽了一句:“虽然词不达意,但果然和郭勇说的一样,那英雄喜欢朗读马克思的名言。奇怪了,他干嘛要这样?主要是为了吸引人注意,还是为了努力彰显自我风格?”
      
    黎诺依拉了拉我:“他在跟那个巨大的软体怪物喊叫。快看,软体怪物注意到他了,要攻击他了。”
      
    肉眼无法看到的空气中,一阵阵破风声随之响起!
      
    英雄就地跳了起来。声波掠过,仿佛飞机破开了音障,响彻四周。无形的攻击从英雄的脚下飞走,远远的,几百米开外,一栋楼上的广播铁塔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那攻击,竟然将铁塔拦腰割断。
      
    眼看着几十吨重的铁塔就要倒下来,楼下出来看热闹的人群根本来不及躲避,尖叫声不绝于耳。。带着红色面具的英雄发出嘻嘻一笑,落地的双腿在屋顶一踩,整个人腾空飞出了百米远。很快,他就踩着一栋一栋的楼,险之又险的跳到了掉下的半截铁塔之下。
      
    英雄夹在地面人群和空中的半截铁塔之间,红色披风被风刮的‘哗啦’作响。他的身躯和铁塔相比渺小的犹如蚂蚁。在众人的惊呼以及我的不可思议中,他竟然凌空一把抓住了铁塔。
      
    铁塔被他抓住,带着他整个从二十多米的高空坠落。英雄伸腿踩住了大楼的外墙,不断的借着外墙摩擦减速。十多年楼龄的大楼外墙上的瓷砖被磨掉了一大截,‘稀里哗啦’下雨般落个不停。瓷砖磨掉了,甚至连外墙的钢筋水泥,也被摩擦出深深地一道拖痕。
      
    极有画面感的一幕,看得我目瞪口呆。我就如同在电影院看美国威漫的超级英雄电影,下巴都震惊的一直合不拢。
      
    英雄有惊无险的落地后,手一直高高举起。那半截重达十多吨的广播塔仍旧被他高举在右手上。一直都只是右手单举而已。一个渺小的人类,竟然在十多米的高空,举着十多吨的铁塔掉下来还安然无恙,甚至,就连地面都只被踩出了不足五厘米的坑。
      
    这简直是不科学,完全颠覆了物理定律。
      
    由不得我不承认眼前的一幕。红披风英雄轻巧的将铁塔放在地上。只见地面发出难听的响,周围的楼,似乎都被铁塔的重量猛地震了一下。
      
    “阿夜,那怪物又要攻击了。”黎诺依紧张的抓我更紧了。
      
    面对这场看不见的战场,我很是无奈。眼睛需要接受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我觉得自己脑袋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显然,黎诺依看到的东西,英雄也察觉到了。他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拔空而起,自己飞十米高后,腿先后一踢大楼外墙,身体就在反作用力下子弹般飞到了刚刚怪物的位置。
      
    无形的怪物,它的攻击同样无声无息。大楼又剧烈摇晃了起来,眼看那栋楼就要不堪揉捏,行将倒塌了。大楼又剧烈摇晃了起来,眼看那栋楼就要不堪揉捏,行将倒塌了。说时迟那时快,英雄一脚踩在大楼顶。不停摇晃的大楼,仿佛被千钧重量压住,再一次稳定下来。
      
    “我操,你够了哈。眼瞅着我救人的功夫攻击无辜。作为怪物,你一点国际精神的没有。算了,你逼我的!”英雄显然觉得自己又要稳住大楼不塌,又要避开怪物的攻击,实在是太麻烦了。
      
    我眼巴巴的看着他一个人站在楼顶演独角戏,问黎诺依:“那家伙是不是要出大招了?”
      
    “看起来是。”黎诺依点头:“英雄有点不开心了。”
      
    “怪物呢?”我又问。
      
    女孩眨巴一下眼睛:“还是那么嚣张。不好!它准备又要攻击了。”
      
    “放心,漂亮的小姐姐。它没机会攻击了。”站在几百米楼顶的英雄,竟然像是听到了我跟黎诺依的谈话。他转过头来,用带着面具的脸冲着黎诺依自以为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黎诺依被恶心到了。
      
    英雄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本书。哪怕是隔了很远,我依稀也能看到,那本书,很厚,非常的厚。再多的细节就看不清楚了。我连忙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望远镜。
      
    刚将望远镜架在双眼之上,对准那本书,想要看个仔细的时候。英雄好巧不巧的翻开了书,顿时,万丈金光从书中流泻出来,那拉风到核爆炸亮度的光,险些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
      
    “我那个去!”我一把扔掉望远镜,捂住了眼睛。闭目休息了几秒种后,生怕错过这场战斗的细节。只好强自认同张开了眼。
      
    英雄手中的光,犹如太阳,刺的所有人都眼睛难受。我想都没想,掏出两个墨镜,一个自己戴上,一个递给了黎诺依:“我盯着英雄,你帮我仔细看清楚那个我看不到的怪物的情况。”
      
    女孩戴着墨镜,紧张的观察战局。
      
    戴着墨镜眼睛终于舒服了些,但是书中射出的光,明显有些异常。不光是可见光,在墨镜的世界里,金光被分割成了一丝一丝的绸带,每一根绸带,都像是有着实质的攻击力。
      
    “英雄掏出书后,那软体怪物显然有些怕了,想要逃。”黎诺依在我耳畔解说。
      
    “想要逃,晚了!要跑你早溜啊。非惹毛我送你上西天。”英雄翻了两页书,开始阅读书上的文字:“青春的光辉,理想的钥匙,生命的意义,乃至人类的生存、发展全包含在这两个字之中,奋斗!”
      
    “那本书里散发出来的奇异光线,你看得到吗?”黎诺依问:“在英雄读书的时候,那些光线变化了。”
      
    确实,我透过墨镜,看到了肉眼看不到的许多细节。绸缎一般的光,流动起来,五彩斑斓。接触到楼前的一块巨大的空气时,顿时缠在了空气之上。
      
    被光线缠绕的空气,显现出了一个巨大的轮廓。看模样,分明是黎诺依给我描述的软体怪物。怪物高大六层楼,像是只巨大的蛞蝓。它在光带中痛苦的挣扎,扭曲着庞大的身体。
      
    附近的楼房,都在它的挣扎中颤抖。
      
    “只有奋斗,才能治愈过去的创伤;只有奋斗,才是我们民族的希望和光明所在。”英雄重重的念完这句话后,‘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书合拢。
      
    万丈金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怪物,没有了?”黎诺依虚脱般,吐出这么五个字,整个人都松了口气,无力的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打完收工。”英雄将书放回兜里,一拉红披风,招摇的冲着楼下遇到危险以及没遇到危险只是看个热闹的小镇居民不停的招手。
      
    之后就一如突然来时那样,从楼顶向远方跳去。
      
    “英雄请留步!”我大喊一声。
      
    英雄根本就没有理我,清风般,已经飘远在了视线的尽头。这家伙耳朵灵的很,肯定是听得到我的呼叫。可他,压根就没有在乎自己在叫他。或者说,他,假装没有听见。
      
    “英雄走了。”黎诺依摘下墨镜,见我一脸不甘心的模样,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来:“阿夜,好久没见过你一脸吃了屎粑粑的复杂模样了。”
      
    “你才吃屎了。”我瞪了她一眼,之后也不知为何笑出了声音:“完全就像看了一场真人版的威漫英雄电影。”
      
    “对啊,刚开始我还有点恐惧。后来突然就不怕了,完全没代入感,也没什么真实性。”黎诺依望着一片狼藉的街道:“如果不是那些战斗后已经变成危楼的建筑,还有断掉的半截铁塔,我都觉得,自己只不过做了一场精彩的梦罢了。”
      
    我的视线也留在了被英雄和怪物弄得乱七八糟的城市那一角,过了好久,才收回来。
      
    “找一家正规的酒店住下吧,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整理线索。”我叹了口气,带着黎诺依离开了周围议论纷纷、惊魂未定的人群。
      
    关于英雄手中的那本书,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仍旧看清楚了书的模样,甚至看到了书上的文字。
      
    书很老,书皮上赫然写着名字——《马克思哲学思想》。
      
    我擦,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马克思视线可以祛除怪物了?自己是穿越了,还是离开了现有的宇宙,到了平行世界?
      
    不对。单纯的书和语言文字,是不可能杀死怪物的。何况,狗窝镇中的怪物,我闻所未闻,也从未在任何历史文献资料中出现过。对此,我没任何线索。
      
    但是,英雄为什么要对着怪物读马克思名言?从前我以为这只是他的个人喜好和彰显个性的手段。可,或许,我错了。
      
    说不定,他必须要宣读书上的文字,才有作用。或许这位英雄,连马克思理论也搞不懂呢。至少,他在读书上文字杀死怪物时,就算透过红色面具,我也能读出他那浓浓的不耐烦感。
      
    这位英雄,显然不是个爱读书的家伙。他是,不得不读。
      
    狗窝镇上的疑云,越来越古怪难缠。红色披风的蒙面英雄;会让人产生幻觉的一直坑我们的神秘人;狗窝镇外品种单一的森林,还有那长满眼睛的古怪石塔。最重要的是,镇上出没的巨大怪物,究竟是什么存在?
      
    这些疑惑,无一不挑战着我的心理承受力。
      
    看来,是时候,调查一下饶妙晴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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