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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石榴的颜色

[分享] 《古董诡局》鉴宝节目引出的黑暗链条--作者:尹剑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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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8 09:44: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在张涛的办公室中,对于刚刚得出的关于刘轩轩死亡的物理鉴定结果,胡玉言对两位上司做了报告,屋中的气氛异常凝重。
“刘轩轩对您说了谎。”胡玉言对一旁的黄汉文说道,他继上次会议后,仍以“您”这样的敬语称呼黄汉文。
黄汉文对于刘轩轩的死显然受了很大的打击。在黄汉文的心中,无疑她对刘轩轩有一种近乎奇妙的感情,虽然他们只是见过一面,虽然他们的地位、工作都相差悬殊。
也许很多人不相信,人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就与另外一个人成为知己。可是黄汉文就是在几秒钟内就和刘轩轩有了种特殊的感情,他们两个在短暂的交流后,就都愿意把深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交换给对方,而这不仅仅是因为刘轩轩长得很像黄汉文的女儿。人的感情永远是一道解不开的谜题,谁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在您的那段录音中,刘轩轩曾经提到过在9月16日上午9点左右,她曾经看到有个女人来敲王大山的房间门。可是我们查了这段时间的录像,根本没有任何人出现过。”
在这间办公室里,胡玉言曾经无数次向张涛汇报过案情,但只有这次,他说话的节奏有着明显的停顿。黄汉文没有说话,眼神有些迷离。
“死亡原因有没有什么可疑?”张涛站在窗边,把背冲着胡玉言说道。
“初步认定为自杀,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的晚上8点钟到今天凌晨的2点之间。法医对现场血迹的凝结程度和死者胃部的食物残留物的消化情况进行了分析,发现两者判定的死亡时间有微小的出入。根据一般原则,死亡时间的范围被扩大到了6个小时。死者是服食了大量安眠药后,割脉自尽的,屋中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在尸体身上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伤痕。在死者回房到尸体被发现的这段时间,监控录像显示并没有任何的人进出过她的房间。”
“难道一点疑问都没有吗?”张涛继续问道。
“有疑问,但是都不足以推翻死者是自杀的这个判断。”
“什么疑问?”
“死者死前电脑一直是打开的,而在电脑的鼠标和键盘上都有特意擦拭的痕迹,上边没有留下任何的指纹,而且所有的上网痕迹都被清理过了。还有那个鼻烟壶,上面应该有黄书记、庄严和刘轩轩三个人的指纹才是,可是很明显那上面的指纹也被人擦拭过了。”胡玉言本想说完这句话,就点上一根香烟,可是看了看两位领导的表情,他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这确实不足以推翻死者是自杀的结论,因为也可以解释为死者将和当下做个决断,然后彻底清理了和现实有关的一切。”张涛分析道。
“还有,据胃部的解剖来看,安眠药剂量很大,但是现场的搜查中,竟然没有发现安眠药的药瓶。还有死者手中的玻璃碎片,应该是一个摔碎了的玻璃杯上的,而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发现其他的碎片。”胡玉言进一步说明了现场勘查的结果。
“这确实是两个非常不正常的点!死者不能捧着一堆药来吧?死者也应该不会特意去处理那些玻璃碎片的。”张涛显然同意胡玉言对于一点分析,“但是自杀要有个理由吧?昨天晚上她和黄书记吃饭时还好好的,那段录音中也丝毫没有显示出她有自杀的倾向。现场没有留有遗书吗?”
胡玉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昨天的那段录音已经说明了一切,刘轩轩曾经遭到过王大山的强暴,起意杀人,后不堪精神折磨而自杀,这个原因应该是比较充分。而且对于杀害王大山的作案时间上,刘轩轩并不能摆脱嫌疑,她是外景主持,并不是每分每秒都在摄像机的关照之下,完全可以利用上厕所这些机会,进到会展中心内部,然后触碰那个杀人的开关。当然,我是说如果刘轩轩真的是自杀的话。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就是刘轩轩杀害的王大山,而且就算刘轩轩是凶手,她也不可能独立完成那个复杂的布局,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帮凶没有找到呢。”
“胡玉言,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我这是假设啊!如果刘轩轩这起案件是他杀,他是利用窗户进入的刘轩轩的房间,这样就可以避过摄像头,然后凶手在刘轩轩屋中的食物或水中下了大剂量的安眠药,等刘轩轩睡着后,再以割脉的形式行凶。由于死者已经处于深度昏迷,所以并不知道疼痛。而此时凶手利用这段时间把屋中所有的痕迹全部清除了。如果这个推断成立的话,我想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帮凶,动机是杀人灭口,把一切的罪责都推给刘轩轩。”
“这样的想法,我之前也想过,但需要进一步的实验才能证明。但是从现场的情况分析,我个人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一来是楼层很高,二来七楼的窗户外,能够攀爬的地方有限,三来刘轩轩的房间窗户正好是宾馆的正面,门前人来人往的人很多,如果有个人像个蜘蛛人一样爬上爬下的,难免会被人发现。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是那个帮凶想要让刘轩轩成为替罪羊的话,现场应该留下不利于刘轩轩的证据才对,却不应该有过清理现场的痕迹。”
张涛点了点头,承认胡玉言的推理确实有道理,然后他对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黄汉文说道:“黄书记有什么疑问没有?”
此时,黄汉文缓缓地站了起来,对胡玉言说道:“我不是刑警出身,之前的案件调查我也帮过不少倒忙,但是这次我还是要说一句,从昨晚我和刘轩轩谈话时情形来看,刘轩轩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独自一个人在北京混了这么久,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就连王大山强暴她的时候,她都没有选择自杀,现在为什么要自杀呢?你们有可能说我的判断太武断,但是我觉得刘轩轩没有对我撒谎,我现在都还记得她对我说话时的眼神。我不相信她杀了王大山,也不相信她在那种时候会编造出一个女性嫌疑人来。也许警察不该相信直觉,但是我相信她昨晚说的每一句话。”
张涛和胡玉言都没有对黄汉文的话发表任何意见。黄汉文得不到两个人的任何反应,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了门前,打开屋门出了张涛的办公室。
此时,已经近了黄昏,案件的进展出乎了黄汉文的意料,他独自坐在办公室中一言不发,像是一座雕像一样凝固在了光线昏暗的屋中。
当太阳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屋中的时候,黄汉文终于拿起了电话:“晓英,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吧,陪陪爸爸好吗?”
“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黄晓英似乎听出了黄汉文的沮丧语气。
“没有,只是觉得最近很累,今晚回家陪陪爸爸吧!”黄汉文的语气似乎都有了些哀求的味道。
“嗯,好的,我收拾一下,马上就下班,爸爸,饭你也不用做了,我回去给您做。”
“好的,快点。”黄汉文有气无力地说道。
黄晓英这头撂下电话,觉得父亲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快步来到了电视台停车场,快速启动了自己的丰田RV-4轿车,离开了电视台。
黄晓英知道,每当父亲有这样的状态的时候,一定是想起了她死去的妹妹黄晓芙。这一年多来,黄晓英觉得父亲的性情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原来富有激情、从不服输的父亲,在妹妹死后,性情变得阴沉而多变,时喜时怒。由于黄晓英工作比较忙,她并未给父亲很多应有的关怀,以前一直照顾父亲的是在她自己眼里一无是处的妹妹。起初黄晓英觉得照顾父亲这种“繁重且复杂”的工作,理应是自己那个平凡无比的妹妹应该干的。而她认为在外边努力工作,承担起更多的社会责任,做一个成功的女人,给黄汉文的脸上增光才是她应该做的。而一年前的一个突发事件,让黄晓英改变了这个想法。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黄晓英突然接到妹妹的电话:“姐,今晚能不能你给爸爸做顿饭啊?”
“怎么了?”黄晓英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今晚要和同事们去吃顿饭。”
“少来,交男朋友了吧?”
“不是不是!部门经理今天请全体人员吃饭,他们说每个人都要参加。”
“呵呵,你是因为爸爸的缘故才被邀请的吧,要不部门经理怎么会想到你呢?没有关系,让爸爸到外边饭店自己吃一顿不就得了吗?”
“不好,你知道爸爸从来不到外边饭店去吃饭的,实在躲不开非要去吃的话,他也只是拿个银丝卷、小窝头之类的吃。他最喜欢吃姐姐做的饭了,你就回家给爸爸做一顿吧。”
“你真是啰嗦!今天晚上有节目录制,怎么可能回得去,你要是觉得给爸爸做饭麻烦的话,那就干脆请个保姆,我出钱。”
说着,黄晓英就撂了电话。而这个近乎残忍的回答,竟然成为了姐妹俩阴阳永隔的最后谈话。黄晓芙在回家的路上,在过最后一个路口时,被一辆大卡车迎面撞上,黄晓芙被车弹出了十几米远,头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顿时躺在了血泊之中,当场死亡。卡车司机见势不好,弃车而逃。
交通队和刑警队同时介入了调查,卡车上满满地装了一车的瓷器,各种各样的造型,后来据专家鉴定,都是些宋瓷的高仿,而这辆车的牌照也是假的。但是非常遗憾,虽然经过胡玉言的多方调查,但这辆卡车的发动机号、车架号等标识信息全部被破坏,没有查到货车的相关信息。而这批瓷器的来龙去脉也没有一点线索,这起案件变成了胡玉言手底下少有的几起悬案之一。
当刑警询问当天和黄晓芙一起吃饭的同事时,同事们都说,黄晓芙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还没吃完就说家里有事提前离席了。只有黄晓英和黄汉文知道,她是为了赶快回家给父亲去做那顿热乎乎的饭菜。
冰冷的停尸间中,是父女三人不同的表情,黄晓芙表情柔和,犹如生前,而黄晓英早就趴在妹妹的尸身前哭了个死去活来,黄汉文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女儿的尸体。陪黄晓英来的是她的好友林玲,当然,作为侦破此案的负责人胡玉言也在场。
悔恨不会改变任何事情,黄晓英知道,当天如果自己答应妹妹回家给爸爸做饭,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妹妹也不会急于往家里赶,而遇到车祸。可是,现实不是电脑游戏中的模拟人生,不满意了还可以重来。这里,悲剧一旦发生,所有的一切都将变得无法挽回。
她知道妹妹的厨艺并不好,从小得到去世的母亲厨艺真传的不是妹妹,而是她自己。而黄汉文其实也最喜欢吃大女儿做的菜,因为他可以借此常常想起自己的老伴来。但是,上班以来,她好像从来没有正式地为父亲做过一顿像样的饭菜,而妹妹虽然厨艺平庸,却时常愿意为父亲付出。这更增加了黄晓英对妹妹和父亲的愧疚感。
但悔恨可以改变未来,黄晓英怀着对妹妹的愧疚,之后无论工作多忙,她都要每周抽出一两天时间来,和父亲一起共进晚餐,而且都是她亲自下厨。在黄晓英出事后,只要没事,周末她都会回来照顾父亲。而有时黄汉文也会给她打来电话,她知道,那是父亲又想起了妹妹。那时的黄晓英,无论工作有多忙,她都会放下手中的工作,毅然回到父亲的身边来,因为她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了亲情的可贵。
今天,又是父亲主动打来了电话,而黄晓英在电话中听出,父亲今天的情绪比以往更加低落。而打开房门的黄晓英看到的是昏暗的屋子,她以为此时父亲还没有回来,可是当她走进房间才发现,父亲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爸爸,怎么不开灯呢?”说着,黄晓英打开了屋中的照明灯。
只见黄汉文没有表情地坐在了沙发上,这种表情,似曾相识,黄晓英突然想到在妹妹死时,黄汉文也是这种毫无生气地坐在了一边,一句话也不说。黄汉文似乎并没有听见黄晓英进来,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黄晓英赶紧坐在了黄汉文的身边,说:“爸爸,是不是累了,我马上去做饭。”
“不用,你陪我坐一会儿就行了。”此时黄汉文终于开口了。
“嗯。”黄晓英答应了一声,坐在了父亲的身边。
“你相信吗?你妹妹回来了!”黄汉文的话加上房间压抑的气氛,显得很诡异。
“爸,你别吓唬我啊!是不是您太想妹妹了,做噩梦了啊?”黄晓英十分关切地看着父亲。
黄汉文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在说这个,我是说老天好像真的把你妹妹又还给我了。”
“爸,你说什么呢,我知道您想妹妹,但是妹妹已经去世了,再也回不来了。以后我照顾您,虽然我很忙,不过我会尽力的。”黄晓英诚恳地看着黄汉文。
黄汉文冲女儿摇了摇头,说:“我不是埋怨你工作忙,没时间陪我!你误会了。你还记得《古董鉴赏》节目组有个叫刘轩轩的女主持吗?”
“见过一面,很漂亮。”黄晓英突然意识到刘轩轩眉宇之间和妹妹黄晓芙颇为相似,只不过妹妹少了她那种气质和自信,“爸,您不会是触景生情了吧,刘轩轩确实长得像晓芙。”
“昨天我跟她聊了一个晚上,像是晓芙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一样。”黄汉文的脸上仍旧没有表情。
黄晓英并不知道昨晚的事,但是一向按点回家的父亲,却会去见一个主持人,实在是不可思议,但是其中缘由,黄晓英也不想多问父亲。
“我一直以为,昨天是老天爷又把女儿还给我了,我还想介绍她到你那里去工作,这样以后我也能常见到她了。”
“人家北京的一个主持人,怎么会屈尊到咱们这样的小城市来呢?爸,你别多想了,就是一个长得像妹妹的人而已。”
“我现在才知道老天爷不会对我这么好的,他只是一时发善心让晓芙来看看我而已,一天的时间,他就又把晓芙收回去了。”
黄晓英听着话头不对,问:“爸爸,怎么回事?”
“今天刑警队在东郊××宾馆发现一具女尸,是刘轩轩的!”
“啊?”黄晓英的脸上难以遮掩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想起了中午胡玉言和林玲急急忙忙地走,才想起八成是因为这个事。
“怎么死的?”
“胡玉言的初步结论是自杀,而且是畏罪自杀,刘轩轩有杀害王大山的重大嫌疑。”
“爸,您昨天都跟刘轩轩说了什么啊?”
“没说什么,就是说她长得像你妹妹,勾起了她很多伤心事,她早就不想在北京干了,所以我介绍她到你们电视台来。”
“爸爸,昨天你为什么要去见刘轩轩啊?这事上面知道吗?”
“我和刘轩轩也是偶见的,这些事我对上面早就交代过了。”
黄晓英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安慰黄汉文:“爸爸,您别太难过了,那个刘轩轩不是妹妹,只不过是长得像而已。她的死也跟您没有关系。”
黄晓英没有想到,自己眼前的父亲,一向坚强的父亲,却在此时爆出了男人最惨烈的哭声,而他像是个孩子一样,一头靠在了女儿的肩膀上。
“爸爸,爸爸,别这样!”黄晓英知道,在妹妹死的时候,父亲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而为了一个陌生人,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这位老者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痛哭流涕。她是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把自己的全部脆弱都显示了出来。
黄汉文痛哭着,这痛哭像是自己又失去了一个女儿一样。而黄晓英也在一旁感受着父亲的痛苦,不禁垂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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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8 09:45:53 | 显示全部楼层
人类对夜幕,总有着深深的恐惧!
深夜,男孩子在晚上总会害怕床下有什么妖怪,而女孩子则一看到窗外的树枝就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忧惧,这是人类对大自然、对生态的一种本能的敬畏。但是,在中国的城市,人们对深夜的敬畏在渐渐地消失,换来的是那些不知疲倦的人们为了各种目的而在耗尽着自己的精力。
夜幕开始轻轻地怀抱着T市,它宁静且厚重,努力倾听着这里还在忙碌着的人们的声音。
刑警队里已经空空荡荡,一天的忙碌足以让所有人筋疲力尽,但这里却还有一个人没有回家。作为T市刑警队的新兴力量,邢振玉对于刑事案件的敏感超过了他的许多前辈。虽然他的思维还没有胡玉言那样缜密,但是他的诸多想法和假设,还是可以得到了胡玉言的认可。
邢振玉思考问题的时候,最爱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发呆,今天也不例外。对于王大山的死,邢振玉越来越觉得,只是单从凶杀的角度去思考这个案件本身,并不是最好的方法。而从案件发生后,案件所遇到的各种阻力来看,《古董鉴赏》节目组内部肯定已经与T市的某些高层人物取得了联系,他们极力想要把这次凶杀案的影响降到最低。而取得这种关系需要有人搭线,邢振玉的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唐俊南可能就是那座桥梁。
东郊××宾馆的游乐设施非常完备,很多有钱有势的人都愿意来这里消遣,唐俊南在T市混迹多年,又游刃于黑白两道之间,他做这两边沟通的中间人显然是第一人选。所以,那天邢振玉才会找了个机会,跟唐俊南说了那些话。而唐俊南的表现也让邢振玉怀疑他与此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是,问题是现在邢振玉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唐俊南和此事有关,而且就算可以证明,也只能说明唐俊南参与掩饰了《古董鉴赏》节目的黑幕,而这和杀人案本身并没有建立起直接的关系来,这令邢振玉非常伤脑筋。邢振玉闭上了眼睛,他的脑子里再次梳理着这几天来,所收集到的所有与案件相关的线索。
《古董鉴赏》节目组因为王大山的死而极力在掩饰着节目内部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到底和王大山的死有没有关系?据现有的证据看,邢振玉的感觉是王大山的被杀和《古董鉴赏》案的内幕,好像并不处于一个平面上,这两个事件像是两个并不相关的话题。而对于刘轩轩的死,更是一个让人困惑的问题。因为她的死是那么的模棱两可,自杀找不到令人信服的动机,他杀却也找不到任何的凶手进入房间的证据,她可能是杀害王大山的凶手,却也可能是真正凶手的替罪羔羊。
似乎每一个洞口都是通着的,因为深洞中都吹来了徐徐的凉风,但是却又好像哪一个洞口都不通往真相。凶手似乎在幕后策划着一切,他和《古董鉴赏》节目的内幕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突然好像毫无关系。这就好像是高中考试时的解析几何一样,有一半是方程式,有另一半是在数轴上的图形,看似是两个学科,但是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必须找到一种方法把这两者联系起来,才能解出最终的答案。
而王大山凶杀案和《古董鉴赏》的黑幕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什么才是那把解开谜题的钥匙,这让邢振玉又增加了几分苦恼。邢振玉接着又想起了昨天看见的那个在唐俊南办公室外的黑影,那条走廊的光实在是暗得让人无法看清任何东西。但是凭着邢振玉的感觉来说,那个轮廓应该是个女人。随后,墙里的唐俊南打开了那扇门,门里的亮光也照亮了那个轮廓,确实是个女人。她一定是唐俊南熟悉的人,不用任何人的指引就能找到那扇被伪装的门,或者说是墙。
这意味着什么?和案件有没有关系?一个女人去敲了一个和凶杀案看似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的门,这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吗?唐俊南也算是东郊大佬级的人物,一天不知道要会见多少人,难道他在办公室里会见一个女人却要引起自己如此的重视吗?在邢振玉的脑子里,其实他一直都在嘲笑着自己好像有职业病,把思考一切可疑的事情都当作一种生活的乐趣一样。
“我还是再看几遍录像吧,反正现在对于破案一点思路也没有。”邢振玉看着偌大却空无一人的刑警队办公室自言自语道。
所有的监控录像的光盘都在邢振玉手中保存,包括东郊××宾馆的录像和《古董鉴赏》节目现场的录像,而看录像这种工作是刑警们最不爱从事的,不仅无趣,还会伤害本来良好的视力。
要知道视力正常这是从事刑警工作的必要前提,无数梦想着从事刑警这个职业的有志青年都因为近视这个原因而被刷了下去,所以保护视力变成了刑警们日常最重要的保健项目。但是,看录像这个工作,就是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电脑或电视屏幕一动不动,更让人郁闷的是几乎每个镜头都要盯着看上很多遍,但即便是这样,有时也很难找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来。
这样下来,即便是再良好的视力,也难免会受到损伤。但是看似简单机械的工作,往往是最应该有人做的,比如工人每天要做工,农民每天要耕种。很显然,王勇对这样的工作没有任何兴趣,而胡玉言好像也有自己的调查方向,这会儿不知道正在哪里忙乎着什么。而胡玉言让邢振玉去取这些录像资料,临走前又把它们保存在邢振玉这里,恐怕也正说明了一件事情,胡玉言想把仔细并反复看录像的任务交给邢振玉去做。
邢振玉知道这是一个必须摒除杂念的工作。而对工作从不愿意明言的胡玉言,他就像是打了孙悟空三棒子暗示他三更来学艺的菩提老祖一样,胡玉言恐怕正是在暗示,他相信邢振玉完全能够在这些录像中发现有价值的情报。
邢振玉的老婆刘小钟也是警察,是刘胜利手下的片警,由于东郊的人员比较混杂,所以片警的巡查工作还是很辛苦的,虽然刘胜利对于破案并不积极,但是片警们日常的巡查工作却从来没有放松过,这也是为什么东郊一片虽然破案率极低,但是刘胜利却还能稳稳坐在东郊派出所所长位置上的重要原因。
东郊的安全与安宁,和这些最基层的片警们的努力和牺牲是分不开的。刘小钟就是这样平凡的基层片警中的一员,她整天骑着自行车没白没黑地查对着各种户口和外来人口,顶着星星出去,挂着月亮才回家。两口子都是这样,没完没了得忙,所以小夫妻现在连个孩子都还没要上。邢振玉每想到这,还真觉得自己对不起盼着孙子的老父老母。但是,光想着这些东西是没有用的,案子还是需要人破的,而且这件案件已经弄了个全国皆知,恐怕想瞒也瞒不住了,全国的警察都在盯着T市刑警队到底能不能把案件查个水落石出。而且,上面已经把所有的阻力全部排清,可以想象张涛、黄汉文等人在其中做了多少的努力才能办到。所有的人都在为一个目标努力着,邢振玉也没有理由偷懒。
必须要找到相关的线索,根据刑事鉴定学的理论,只要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必然会留下痕迹,邢振玉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还是打开了电脑的屏幕,然后按动了电脑主机的开关。摄像的视频格式是MOV格式,这是一个占用磁盘极大的视频格式,所以刑警队都已经将拿来的光盘中的视频文件拷在了一个1T的移动硬盘上,这样看起来既方便又流畅。
邢振玉先看了《古董鉴赏》节目现场的录像,他死死盯了电脑显示屏两个多小时,没有错过《古董鉴赏》现场的任何环节,可就是难以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当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珠已经有些不能转动的时候,一股股眼泪沿着眼眶流了出来。这些泪水划过视网膜的时候,让邢振玉感到了异常的酸痛。
邢振玉只好仰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心想这样看似可以坐在办公室里完成的“舒适”工作,却比去追捕几个罪犯要难多了。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缓解一下压力呢?邢振玉很想松弛一下紧张的神经,他很想打一会最近比较火的《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可是在这种大案当前的紧张时刻,这样耗费时间的游戏,恐怕不适合,再说豌豆和僵尸恐怕也不能去除任何的压力。所以虽然邢振玉的电脑里就装着这个游戏,但他却没有打开。邢振玉还在想还有什么可以稍微轻松一下,然后好继续这繁重而复杂的工作。
突然,他想到昨天早上他到东郊××宾馆的时候,为了应付唐俊东而故意在摄像头下留下了自己的三个pose。也不知道这三个形象咋样,可不要影响自己的警察形象啊,邢振玉想着就想笑。想到这,邢振玉饶有兴趣地在硬盘中,找到了9月19日上午东郊××宾馆七楼的录像。他十分想看一下,自己到底被拍成了一个什么样子。
兴致勃勃的邢振玉把9月19日一早的录像调到了上午10点的位置,这正好是邢振玉到达东郊××宾馆的时间。可是,他等了10分钟也未曾见到自己的身影。录像中七楼的楼道中空空如也,别说是邢振玉,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出现。是不是时间记错了?邢振玉回忆了一下,之前他和唐氏兄弟交谈的时间不超过10分钟,就算再慢,此时他也应该出现在录像中了。邢振玉又硬着头皮,等了10分钟,可是画面中还是空空如也,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出鬼了!”邢振玉已经预料到了事件的不正常,他开始用鼠标操作,把播放器的时间轴往回倒,又在10点之前的半个小时看了一遍,可是依旧没有人出现。邢振玉开始反复看这段录像,然后把时间轴往后倒,调到了晚上的时间,刘轩轩是在晚上八点半左右回到房间的,之后确实没有人再进过他的房间,这是他和胡玉言之前一起看的录像部分。
“不好!这段录像被人动过手脚。”邢振玉的头脑飞速地旋转着。
因为调查很紧急,胡玉言等人之前一起观看了这段录像,但是只是观看了刘轩轩回屋之后的那个时间段,之前并没有来得及看。可是在这一天的录像中,邢振玉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影像,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不是昨天的录像,邢振玉很快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么这是哪天的录像呢?
王大山是在9月17日死亡的,之前他和刘轩轩就住在对面,所以9月17日之前的录像极有可能拍到王大山,而这段录像中没有王大山出现,也就是说9月17日之前的录像是无法替换的。而这段录像只拍到了刘轩轩,却没有拍到邢振玉,那这就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份录像是九月18日的。
由于案件的关联性问题,邢振玉也确实没有向唐俊东索要9月18日的相关录像,所以,这段时期就变为了唯一时间上的盲点。难道是唐俊东疏忽了,把18号的录像当作19日的录像给了自己?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吗?或者是他们兄弟一开始就别有用心,特意想要隐瞒一些事情,而故意把替换了的录像给了自己!而如果是故意要替换这段录像的话,那原因也非常明了,那就是很可能有人进入过刘轩轩的房间,而9月19日的录像中很可能清晰地拍下了这个人!而有人想要隐瞒这件事情。
无论怎么说,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唐氏兄弟。
冷静!一定要冷静!邢振玉在想着还会不会有其他的问题。
他突然想到之前胡玉言特意只跟他和王勇两个人说过一件事,那就是黄汉文与刘轩轩的那段私密的谈话。谈话中得知刘轩轩在9月16日上午9点曾经看到过一个神秘的女人来敲王大山的房门,可是这个女人在事后众人查对监控录像的时候,并未被发现,所以胡玉言只能认定刘轩轩在撒谎。那么就现有的这个情况看,会不会刘轩轩并没有撒谎,而是也被人替换了录像呢?邢振玉认为这个可能性极大。
邢振玉继续思索着,他又再次联想到了自己在唐俊南门前看到的那个女人身形的神秘人,难道这一切都有着必然的联系?
邢振玉觉出了事件的严重性,接着他抄起了电话,拨通了内线:“喂,鉴定科吗?我是刑警队的小邢,请问你们那里今晚谁值班?”
“是我,何玉华!”
“何姑姑,嗨,不好意思,刚发现了点问题,想请您对两段录像进行一下鉴定,您给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刑警队都是急事,你过来吧,我这里正好新来了个实习的研究生,让她练练手。”
“好好,我马上过去。”说完,邢振玉找到了16号和19号那两段录像的光盘,然后拿起那块移动硬盘,快速朝鉴定科走去。
因为走得急,邢振玉几乎是用肩膀撞开的鉴定科的大门,把里边正在用显微镜观察切片的何玉华吓了一跳,说:“你小子赶着去投胎啊!再把我们科的门给碰坏了。”
“何姑姑,你有没有办法能帮我鉴定一下这两段录像有没有人对它动过手脚?很着急!”
何玉华将近50岁的年纪,虽然年华已逝去,但是从她光润的脸上,看得出她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坯子,就算现在也算得上是风韵犹存。作为鉴定科的主任,何玉华是鉴定科,乃至警局里少有的几个老资格。所以,像邢振玉这样的小字辈见了她的面都以长辈相称。
“你不是不知道我是做尸体解剖的,做这个我不在行,你明天早晨,等小陈他们上班再说吧。”
“别呀,何姑姑,《古董鉴赏》案的事,很着急。您刚才不是说有个实习生能做吗?”
邢振玉紧张的表情,丝毫不像是骗人。
何玉华一笑,像是在戏弄邢振玉一样,她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姑娘道:“这是前天才刚来实习的张敏,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让她试试。”
邢振玉开始上下打量眼前的这个还略带有学生气的女孩,她厚厚的眼镜片下,是一副腼腆的神情,人长得不漂亮,却很甜,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警务人员。
“小邢,你可别小看她,她可是上海来的,在上研究生的时候,就曾经协助上海警方破获过很多大案的,毕业前分配到了咱们T市来实习。她可以做生物、化学和物理的多方面鉴定,是个很全面的人才哦!”何玉华一边隆重向邢振玉介绍眼前的张敏,一边像是在向他炫耀自己部门的强援到来。
“张敏在解剖和化学分析方面的本事我已经看到了,今天物理鉴定这方面也请你露一手吧!”何玉华对张敏笑着说,似乎对她非常有信心。
“不用,何主任,这不是什么复杂的物理实验课题,而是简单的计算机问题,只要用软件简单测试一下就可以了,马上就可以得出来相应的结果的。”
“哦?也就是说你可以做了?”
张敏说得很容易似的,这让邢振玉多少有点不太相信。
张敏点点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淡定,一看就是被大场面洗礼过的人,“这个在国外已经是比较成熟的技术了,而且也不是很难,只不过中国还没有广泛应用而已。”说着她从放在椅子上的电脑包里,拿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很显然这台电脑像是张敏个人所有的,且价值不菲,这让邢振玉觉得这个实习生大有来头,似乎是可以信赖的。
张敏像是天生有一种优越感,她也不跟邢振玉说什么客套的话,把电脑的电源接上,然后接过了邢振玉手中9月16日的光盘,就放在了电脑的光驱中。电脑的屏幕马上进入了Windows Vista的启动界面,然后很快就进入了桌面,张敏的桌面背景是一个电影《加勒比海盗》的海报,只不过中间的本应该是约翰尼·德普主演的杰克船长,却不知道被谁PS成了一个带胡子的中国男人的形象,十分有趣。电脑桌面上的图标很少,都是一些邢振玉见都没有见过的专业软件的图标。
张敏双击了桌面上的一个叫AMCA软件图标,软件几乎是在瞬间打开的,这让邢振玉意识到了这台电脑的配置极高。
“请问这电脑是什么配置的?”
“四核8G内存,不是这种配置根本跑不起来这个软件。”张敏根本不看邢振玉,而是带上了耳麦,继续着操作,她在软件左上角的file选项下,点击了运行光盘一项。这个软件的界面瞬间出现了许多的曲线,然后张敏把软件的进度调成了快进,速度非常快。过了一段时间,当时间轴运行到了一个点的时候,这些曲线突然在一瞬间出现了不规则的波动,不一会儿又停止了波动。
张敏此时点击了暂停键,并摘下了耳麦,说:“这张盘确实被人动过手脚了,在9点钟左右的这个时间段内,与前后的录像频率和帧数都有着明显的差别,这段录像被剪辑过。”
“被剪辑过?”
张敏点点头,说:“而且是个高手,从声音和图像上来看,没有看出一点破绽来。只有靠这个软件才能分析出来的。”
“这是什么软件?这么神奇。”邢振玉睁大了眼睛。
“Avid Media Composer Adrenaline,美国地方警局都已经普遍配备的装备,但在中国还没有普及。”张敏依旧保持着那份与她年龄不符的镇定。
邢振玉脑袋发麻,心想原来真的被唐氏兄弟骗了,他们果然知道些什么,而且故意做了这样的东西来欺骗警方。但是邢振玉还是强压了怒火,把另一张光盘交给了张敏,这时连何玉华也凑过来欣赏着这高科技产品的华丽演出。张敏把9月19日的光盘塞进了光驱,仍旧照方抓药,可是这次这段录像从头快进到了尾部,曲线却没有出现任何的波动。
张敏摘下耳麦,摇了摇头,说:“这张没有任何问题。”
这和之前邢振玉推理的结果一样,9月19日的录像拷贝,是9月18日的录像替换的。但是邢振玉又思考着另一个问题,为什么9月19日的录像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呢?既然唐氏兄弟或者他们的手下有这样的剪辑高手,那为什么他们只剪辑了9月16日的那段录像,而不把9月19日的一起剪辑了呢?难道是时间不够?或者是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刘轩轩的死?说着,邢振玉看了一眼张敏,“张敏同志,你能不能把这里的所有的录像都用你刚才的方法,给我测试一遍,有问题的都给我标注出来。”说着邢振玉就把硬盘塞到了张敏的手里。
还没等张敏说话,何玉华就已经显示出来了一种大姐头的风范来,开始护犊子:“小邢,可不带你这样的啊!欺负一个刚来的小姑娘!”
邢振玉双手合十做了个阿弥陀佛的动作,说:“何姑姑真的是事态紧急啊!”
没想到张敏却没有领会领导的好意,而是对邢振玉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我马上开始,迟些会给你结果的。”
邢振玉向张敏和何玉华点了点头,也不道谢,而是快步走出了鉴定科。他在想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是给胡玉言打电话,还是直接质问唐氏兄弟。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邢振玉还是决定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胡玉言。
可是,当拨通胡玉言的手机后,听筒里却传来了“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忙,请稍后再拨”的声音。邢振玉心想,难道各方面此时都找到了有用的线索,现在都在给胡玉言这里汇报?他摇了摇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唐氏兄弟嫌疑重大,自己既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他决定现在就到东郊××宾馆去,而他一边走一边继续拨着胡玉言的电话。
当他走到市局大院里的时候,才发现今晚的夜很深,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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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8 09:47:22 | 显示全部楼层
案件似乎一下子进入了瓶颈,虽然上方的压力骤然减轻,但案件各方面的调查却都还在原地踏步,没有任何进展,胡玉言对此本十分恼火,但是看到所有的手下都在拼命调查,包括一向令他生厌的黄汉文都在帮助自己,所以弄得胡玉言实在不知道要去找谁发脾气。
但犯罪事件的调查往往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当胡玉言为案件进展发愁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开始峰回路转。胡玉言手机里的那首《信仰》整晚都没有停过,各方面的好消息纷纷传来。
胡玉言最先接到的是王勇的电话。对于王勇来说,他一直是胡玉言最为伤脑筋的部下。在胡玉言的印象中,王勇正像他的名字一样,勇猛有余,却智慧不足。王勇对罪犯有一种天生的震慑力,这可能和他是特种兵出身不无关系。他这种经历是刑警队里少有的,无论遇到多么凶顽、危险的罪犯,只要王勇参加了缉捕,罪犯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咪一样,连腿都发软了,乖乖地被逮捕是常有的事。一般的时候,逮捕那种亡命之徒的罪犯,都是五六个警察把一个罪犯压在身下,与其说是捉到的不如说是罪犯被警察们压得喘不过气来昏过去的。王勇则不是,他一个人打五六个人基本不成问题,散打、跆拳道,几招下去,管叫罪犯满嘴喊娘,束手就擒。
但胡玉言也非常清楚,交给王勇的工作最好不要太复杂,而且还需要有很强的针对性。由于王勇长期处在那种军队里服从命令听指挥的氛围中,这就让他很少独立思考,他的意识里工作就是服从!命令就是要拿下前方的阵地,至于怎么拿下,一路拼杀即可!
很显然,这并不符合胡玉言的思维方式,但他并不讨厌王勇,因为王勇在其他方面也有着自己的优势。王勇虽然是个勇武的男人,在性格上却是个非常随和的人,他和底下的派出所的普通民警和各个地区的混混都非常熟识,到处称兄道弟,很多有价值的情报都是从那些地方得来的。王勇对同事的厚道、包容,对罪犯的勇敢、无畏,让胡玉言对王勇偏爱有加,他虽然对王勇总是冷言冷语,却在心里十分器重他。当然胡玉言的冷言冷语也是为了时不时地敲打一下这位勇敢的副队长,启发他可以干事的时候多动动脑子。
现阶段胡玉言交给王勇的任务有两个:第一个是追查高速公路前那一批被截获的古玩。这批古玩到底是要运向何方?是谁要运的?为什么其中有10件宝物是来自《古董鉴赏》节目?第二个是那个在《古董鉴赏》现场的叫张大海的临时工,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谋杀了王大山,但他却有作案的重大嫌疑,所以胡玉言要求王勇要设法尽快找到他。
在接到任务时,王勇天真地以为第二个任务远比第一个要好完成得多,他发动了所有的关系去寻找张大海这个人,可是几天下来,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都没有能提供这个叫张大海的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王勇这才突然想起,胡玉言曾经告诉过自己,张大海这个名字很可能是假名,现在从各方面反应的情况看,很可能是这样,否则在小小的T市,凭他的关系要找一个人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可现在问题是除了知道张大海这个假名外,王勇对这个人其他的情况一无所知。在他看来这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所以在王勇那里关于张大海的调查暂时迟滞了下来。
而王勇认为比较难完成的那个任务却率先实现了突破。当然,一开始追查那批被截获的古玩的任务也并不轻松。
王勇在扣留套牌车的当天就突审了货车司机,但是司机的回答非常简单:“我只管开车,车和货都是雇主的,拉的是什么我从来也不问,我自己只是在受雇干活而已,其他的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王勇差点儿没被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司机气死,还以为他在为谁死扛,便又质问他:“这批货运到哪里你总该知道吧。”
司机只回答了一句:“滨海市的码头,但具体的地点不知道,每次都是有人主动联系我接货的!”
王勇火了,谁能相信这样的鬼话,他又大声地质问司机:“你在哪接的货?谁给你的货?”
“东郊的三号货场,他们都是把货提前装好了,把车给我开来,每次都是不同的陌生人来把车交给我,我真的只是管开车而已。”
“拉一次活给多少钱?”
“5000块!”
“5000块?好高的价钱啊,你一个月拉几次活?”
“不一定,听通知!有活他们会给我打电话的。”
“把他们的电话给我!”
“可以,你就查我手机的通话记录吧,我也没存他们电话,因为每次的号码都不一样!”司机无所谓的态度似乎在告诉王勇:别查了,查也查不到。这让王勇简直是七窍生烟。
“你知不知道你拉的都是违法物品!还有你的车是套牌车,你可别说你压根就不知道你开的车是军车牌照啊。”王勇的问话越来越带有情绪。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管拉活!”司机此时还是显示出了一种很无辜的表情。
司机的话,让王勇火冒三丈,但是他还是压住了火气,问:“你是怎么干上这个的?是谁给你介绍的这个活?”
“一个叫张海的哥们儿。”
“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让我来拉活之后,就跟他没有联系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
“原来都在东郊的货场外等活,开黑车拉货,后来就这么认识了,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你不干这个的时候都去干啥?”王勇开始问与案件无关的问题。
“不干啥,这样的活一个月只要有两次就行了,一次都行,比干长途司机挣得多多了,我还用干别的啥啊。”司机显示出了一种得意的表情来。
王勇鼻子抽了一下,说:“嗯,套用军车牌照,这是犯罪懂吗?我看你小子以后就是想干点正经事,估计也干不了。”
“啊?警官,这么严重啊?”
“废话,当然严重了!你拉的那些货都是国家级的文物,你倒卖文物,再加上套用军车牌照,自己算算吧!要坐多少年的牢。”
司机一下子变得面如土灰,没有了刚才的神气,说:“警察同志啊,我可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王勇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吓了司机一跳。
“你除了这个还会说啥?鬼才信你的话呢。你知道吗,现在你的唯一出路就是坦白,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那样估计还能弄个宽大处理。要不然,哥们儿,你就成了那帮人的替罪羊了,知道吗?要是那些文物是从哪偷盗来的,或是从死人墓里头挖出来的,给你安个偷盗文物的罪名,判你个死刑都不冤!”
说完,王勇走到司机面前,用手拍他的大脑袋,说道:“好好想想吧你!”
司机听完王勇的话,差点儿没哭出声来:“警官大哥啊,我这是挣的买白菜的钱,犯的可是卖白粉的罪啊!”
王勇差点儿没笑出来,觉得这个司机还挺有意思,他刚才和现在简直是两副面孔。
“差不多吧,所以你现在要老老实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批货是谁的?”
司机沮丧着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这些货是谁的,我也是财迷心窍了,明明知道这些东西可能有问题,还给他们当司机。”
“刚才那些话是你早就准备好的吧?”
“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那个张海教给我的,他说‘只要出了事,别慌,也不用跑,按我跟你说的这些话跟警察说,包你没事’。我一想他说的也都是实情,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嘛!您说他这是安的什么心啊,警官,我要是知道这事这么严重,打死我也不干这事啊!”
王勇冷笑一声:“那个张海,你真的联系不上了?”
“真的,我连他手机号都没留过!”
这次司机的表情非常恳切,让王勇觉得这次他说的还八九不离十。
“那个张海有什么体貌特征没有?”
司机像是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低下头努力思考着到底还能给警方提供点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突然他的脑袋里的那个灯泡亮了起来,说:“我想起来了,他的右腕上有个火焰文身。”
侦讯过后,王勇并没有敢直接把这次询问的过程告诉胡玉言,因为有价值的信息实在是太少,如果被胡玉言知道,恐怕又要奚落自己了,虽然王勇表面上可以承受胡玉言的冷言冷语,但是他骨子里也是个颇有自尊心的人,他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搞得有点眉目了,再向胡玉言汇报才好。
王勇也学着邢振玉的样子,想在自己的笔记上总结一下侦讯的具体内容,但是最后他觉得似乎又没什么可总结的,因为除了那个火焰文身,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王勇还是提笔在本子上写上了仅有的三点:
发货地点:东郊的三号货场
接货地点:滨海市码头
介绍人:张海
不过,王勇在三个线索后,都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恐怕是这位刑警现阶段唯一能做的事了。剩下的事,王勇只好依靠关系来查,东郊货场是刘胜利的辖区,王勇打电话找到了刘胜利,刘胜利表示马上让下属帮助王勇来查证此事,看东郊货场是不是有人在非法倒卖古玩文物。王勇知道刘胜利是出了名的懒虫,口头说说可以,是不是这么做就难说了,但是好像东郊的事也只有拜托他去查才最靠谱。
对于滨海市的码头,王勇给滨海市码头附近的警局打了电话,说最近T市正在严查一批套军用牌照的车辆,发现其中有一些车辆已经开进了滨海市的码头,车上面都是些名贵的古玩,如果查到很可能会有立大功的机会。滨海市警局的警员听闻这个消息,顿时欢欣鼓舞,因为警局各年度的考核并不是以破获案件的数量作为衡量标准,而是以案件的经济价值。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时候老百姓的小案子很难破,而那些银行抢劫之类的案件几天就可以侦破的原因。
最后,是查那个右腕上有火焰文身的人,王勇想根据自己的关系,找到这个人应该不难,这次他给一些黑道上的线人打了电话,让他们务必帮他找到一个叫张海的人,特征是他的右腕上有火焰的文身。
王勇在想,这样三管齐下总会有点效果吧,哪怕只是其中的一项也好。
一切非常顺利,首先是滨海市码头那里传来了好消息,滨海市的警方和海关同时出动,共查获了5辆套牌军车,车上满满当当装着各种古玩,价值尚无法估量。货车司机和几个接货人落网,据滨海市警方初步审查,这些人中有几个是牵连境外的走私分子,据这些人交代,还有一批走私分子在逃,滨海市警方正在全力缉捕。
古玩的运输牵扯到了走私,这无疑是案件调查的意外收获。王勇一五一十地把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在手机里告诉了胡玉言,胡玉言也非常兴奋,让王勇赶快去滨海市了解情况,他随后也会给滨海市的警局打招呼,让王勇一起参加其余犯罪分子的追捕,争取可以尽快将套牌车的问题查个清楚。
撂了王勇的电话,胡玉言又接到了一个电话,而这个电话,让他非常意外,是刘胜利打来的。
“小胡啊!没想到是我吧?”刘胜利的语气中带着一些顽皮的味道。
“嗯,确实没想到。请问有什么事吗?”
“放心吧,我没有正事是不会打扰你胡大队长的宝贵时间的,最近我这把老骨头感觉浑身的不自在,就想着去活动一下,所以就参加了点小锻炼,帮着你们搜集了一些信息。”
“哦?那还真是罕见的事呢?不会是你调查出什么结果了吧?”
“看看,你小子就会奚落人!”
“快说吧,你到底收集到什么信息了?”
“是有关王大山来到T市后所做的事情。”刘胜利的话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胡玉言想起了张涛曾经说过:“这个案件不只你一个人在努力,还有很多警察在暗中支持你。”
胡玉言这才感觉到这句话原来真的是意味深长,他又想起了霍藿那天说已经有警察对王大山所坐的出租车进行了调查。那时,胡玉言想到了这个人会不会是刘胜利,因为那天开会除了张涛和黄汉文外,只有胡玉言和刘胜利在场。但是以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个可能性被胡玉言立即排除了,一个众所周知的大懒虫,怎么会突然对查案感兴趣呢?而且还是胡玉言这个一向讨厌他的人的案子。
可这次,胡玉言判断失误,当刘胜利把这几天自己的调查结果原原本本告诉他的时候,他竟然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一般,心中充满了怀疑,这真的都是刘胜利调查出来的?但刘胜利描述的调查过程十分清晰,不由得胡玉言不信。
刘胜利还告诉胡玉言,吴老板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买王大山那5件古玩的真正主人已经上钩了,他明天要约刘胜利到拍卖行去,他准备带张芃一起去,刘胜利还特意问了胡玉言一句:“你要不要一起来?”
胡玉言沉默了一会儿,用充满了感激的口气说道:“当然要去,我也要会会这位风云人物。看来这次还真要感谢你啊!”
“感谢我?我没听错吧!你小子以后少噎我两句,就算感谢我了!还有我跟你说啊,那位美女记者好像很喜欢你啊!你老婆也死了这么多年来,有个姑娘喜欢不容易,还是赶快发展一下吧!要是觉得不好,也不要耽误了人家。”
胡玉言刚想对刘胜利再客套两句,没想到他又八卦了起来。“好了,这种跟案子无关的事就不要提了!”胡玉言的语气中显得有些不耐烦。
“好,看来又嫌我八卦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而已。算了,记住明天早上9点,东郊的拍卖会场见,你可别晚了!”
“嗯,放心。”
胡玉言对刘胜利的看法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改观,但是这个老头的表现,还是让他刮目相看。
刚撂下了刘胜利的电话,紧接着又是一个胡玉言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人打来了电话,这个人是看守所的所长区东。
“区所长,好久不见了!”
“呵呵,小胡,你是大忙人,我可不敢轻易打扰你!”
胡玉言这才觉得他好像在这些老警察们的眼里是那种不好轻易接近的形象,从这点上看,他和王勇之间差距很大。
胡玉言过去在T市警局里只对三个人用敬语,一个是局长张涛,第二个是法医何玉华,第三个就是区东,这是胡玉言对这位警察的一种尊敬,更是对他业务能力的一种承认。而面对区东的那次不幸经历,胡玉言一直非常同情,面对凶顽狡猾的罪犯,在各种技术都达不到的中国警局中,想要得到定罪的证据,采取非常方式也是不得已之举。
“区所长,您不是也一直在忙吗?”
“呵呵,我现在可比不了你,我是个大闲人。小胡,我不多耽误你的时间了,有个右腕上有火焰文身的人你肯定感兴趣吧?”
胡玉言觉得有点吃惊,火焰文身的这个事,是那天黄晓英告诉他的,当时只有黄晓英、霍藿、林玲和他自己在场,除此之外,他连王勇和邢振玉都还没有来得及提及此事。到底是谁告诉区东的呢?据他所知,林玲、黄晓英跟区东都不是很熟,霍藿一个外乡人根本不可能和区东取得联系的。
“您是怎么知道我在找这个人的?”
胡玉言一晚上都觉得让他意外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王勇会查案了,刘胜利不懒了,而区东变得越发神奇了。
“王勇正在各条道上撒网呢,你不知道吧?说这个人跟前两天的套牌车案件有很大的关系,结果这消息晃晃悠悠就到了我这了,我觉得这个右腕上有火焰文身的人应该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区东的话让胡玉言觉得一头雾水,好像他跟自己说的并不是一回事,因为自己要找的那个有火焰文身的人应该是《古董鉴赏》现场的临时工,而区东却在说与王勇追查的那辆套牌车有关的人,难道他那里也出现了一个右腕上有火焰文身的人?不会这么巧吧?
“他负责的案件,我不是十分清楚呢,不过您可以跟我说一下吗?”
“哦,当然可以,因为我没有王勇的联系方式,所以就给你打了电话!兄弟,你还记得老哥倒霉的那次案件吗?”
“嗯,记得!”
“我就是因为这个人倒霉的,那个右腕上有火焰文身的人叫张海,当年就是他带着记者冲进的医院。”
张海?!胡玉言想到当初在《古董鉴赏》现场的那个临时工叫张大海,难道真的是一个人参与了两起事件?很有可能,因为这两起案件本身就有联系,看来张大海约等于张海,胡玉言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我一直在关注着这个人的行踪,一开始以为他是我追查的那起砸车盗窃案脱逃的两个犯罪嫌疑人中的一个。但后来经过我暗地里调查,原来不是。张海原来在一家小的杂志社里当记者,后来杂志社倒闭了,他又给一家文化公司打工,专做一些舞台设计和后期节目剪辑的工作。再后来,这家伙又找到了一个非常赚钱的职业,那就是给各个媒体、报纸做狗仔。”
“专门贩卖最爆料的信息给报社和媒体?”
“对,正好那两个逃脱的嫌疑人中有一个和他认识,把这事跟他一说,他就一直在我们所的外围打听消息,终于,他从所里做饭的大师傅那了解到了事件。事情也巧了,正好有个嫌疑人出了事,而那时他就在所外蹲守,让这厮逮了个正着。他马上通知了媒体,亲自带他们闯进了医院,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右腕上那个火焰的文身。”
“这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总是曝光一些社会的阴暗面,有一次他偷拍了一个大夫上班打游戏不理病人,后来这事见了报,大夫被处以取消主任医师职称,下放基层一年的处分。但这个大夫很有背景,据说他通过关系查到了是张海给报社提供的那些照片,便雇人修理了他一顿,这顿打让张海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月,可是好像他已经上了医疗系统的黑名单,医生们也不给他好好治疗,他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那个大夫找他的麻烦。所以,他出院后,就没敢再做这份工作。”
“后来呢?”胡玉言对后续非常关切。
“后来他就突然消失了,我多方寻找,也没有他的下落,好像这个人突然转入了地下一样。不过,有个知情人曾经跟我说过张海像是找到了一份拉黑车的工作,不过一年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不干了,后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原来是这样,如果他拉过黑车的话,就跟截获的那辆套牌车很有可能存在关系了。你是这么认为的吧?”胡玉言一边跟区东说着话,一边思考着区东刚才提供的线索,突然他想到,一年前张海突然不干拉黑车的勾当了,似乎跟另外一起案件有着联系。
“是的,但可惜他已经脱离我的视线很长时间了,现在做什么我一无所知。不过我倒可以给你提供一些线索,你知道当年那起砸车案件,其中四个犯罪嫌疑人已经离开T市了,但还有一个一直没走,而那个人就是张海的好朋友。”
“他现在在哪?”
“在一家保险公司卖保险,也算是改邪归正了。”
“您一直盯着他们呐?”
“这么刻骨铭心的几个人,我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呢?哈哈,不过放心,我也只是盯着,只要他们不再继续犯罪,我是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呵呵,这点我相信,您一直是个优秀的警察。原来是,现在也是!”
“少捧我了!东郊凤凰街金丰里十二号楼,他租的二楼左手的一个独单。找他试试看,我觉得应该会有线索。”
“您稍等,我记一下。”
“不用了,一会儿我发个短信给你。”
“您还真是周到,那谢了。”
“这是说的哪里话,当初,还要感谢你在大会上为我仗义执言。”
“嗨,这才是说的哪里话,都是警察,谁不知道谁啊。”
胡玉言挂了电话,很快手机里就响起了短信的铃音。
“东郊凤凰街金丰里十二号楼201,那人叫王凡!”
胡玉言因为看到手机里还有很多未接电话,所以他简单回复了一下:“收到,谢了,老兄。”
胡玉言这才真正地感觉到福不双至,这个词语是有道理的,如果一个人受到了幸运的垂青,那真是美妙无比的事情。
当所有的电话都接完之后,胡玉言才打开了通讯记录,发现原来邢振玉刚才一直在给自己打电话,而最早的那个电话记录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前的事情了。他知道邢振玉肯定有急事,所以立即回拨了电话,那头也很快就接通了。
“喂,小邢吗?我刚才一直在接电话,刚看到你的电话。”
“胡队,刘轩轩被杀有疑问,咱们看过的那盘录像被人动过手脚。”邢振玉的话非常急迫。
“你说什么?”胡玉言感觉自己这一晚注定要被意外的事所缠绕。
“千真万确!我已经找鉴定科做过鉴定了。”
“你现在在哪?”
“我在东郊××宾馆,我本来想找唐氏兄弟问个究竟的。”
“你跟唐氏兄弟说了这事?”
“一开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但是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想这种事适早不宜迟!夜长梦多,所以我就直接去找他们来问个究竟。”
“你做得对,结果如何,见到唐氏兄弟了?”
“唐俊南不在,只有唐俊东还在宾馆中,我也没有把录像被人动过手脚的事告诉他,而是把我没有出现在19日录像中这件事跟他说了,还安慰他说可能是你把18号的录像错给我了。”
“嗯,你做得很对!”胡玉言对邢振玉的巧妙应对非常满意。
“唐俊东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录像是他找监控室里管监控的员工要的,是那个员工拿给他的,他并不知道这里边弄错了。”
“那个管监控的人找到了吗?”
“唐俊东带我去了监控室,有一个人值班,据监控室值班的人说,平常应该是两个人值班的,另外那个人今天没来。”
“没来?”
“是的,我随后查了那个人的相关考勤记录,发现了很奇怪的事情。”
“他的考勤记录有问题?”
“对,监控室没来的那个人,在9月1日到9月16日期间都故意倒了班,只上夜班,没上白班。”
胡玉言心中一凛,这和王大山来到T市的时间吻合,看来这个管监控的人有很大的嫌疑,最起码是和案件有着莫大的联系。
“查到这个人住在哪里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唐俊东这里只有他的名字,还有手机号,家庭住址一概没有。手机我打过了,关机。”
“名字,他叫什么名字?”
“张海!”
“张海?你说他叫张海?”
“是的!有什么不对吗?”
邢振玉在这一头喊着,而电话那头的胡玉言久久没有回答。好一会儿,邢振玉才听到胡玉言的下一句问话。
“去问一下,他的右腕是不是有个火焰的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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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9 18:35: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拍卖会场人头攒动,到处都是紧张忙碌的工作人员。他们有的推着保险柜,有的检查着台上的背景布置,有的把麦克等相关电器的线束捋成一股,有的摆弄着会场旁边的电脑设备,还有几位漂亮的礼仪小姐站在台边,摆弄着自己旗袍的下摆,生怕有一点褶皱会影响自己雪白的大腿裸露出来的效果。
与紧张和忙碌的拍卖会的工作人员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一个身穿褐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他就坐在会场下的观众席上,神情显得十分镇定而悠闲,样子很酷。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观众席的角落里,手里翻动着一本彩页的××拍卖公司的简介,他的左腕上带着一串名贵、显眼的红木佛珠,佛珠是由19颗饱满的珠子组成的,而扣在佛珠最上端的是一个比其他珠子要大上两圈的念珠,这颗珠子上刻着一个“佛”字,佛珠是靠一根黄色的绸线连接起来,绸线的外端甩出一棵长长的穗子,搭在了这个酷男人的手背上。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身材瘦高的男人,都带着黑色的墨镜,看不清他们的眼睛。这种酷似香港黑帮影片中的架势,乍一出现在现实生活中,还真的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感,让会场上的人都觉得挺有趣,但却也不敢小视。
当静与动、有序与混乱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才是这个世界的最为原本的社会秩序。而代表这两种状态的正是这个世界上生活在不同层次、不同社会建筑下的人们。
胡玉言、刘胜利、张芃三人从拍卖场的侧门挤进了这个宽大的场馆,看见满场忙碌的人,他们顿时感觉有些不知所措。胡玉言曾经在两年前来过这里,那时正有一家国企要处理一批刚刚进口却不能配套使用的设备,他们决定将这些设备在拍卖会上卖掉,而设备的底价远远低于他们的购买价格,很多厂家都盯上了这批物美价廉的大家伙。而当时,拍卖场的所有大门都被一些手持棍棒的流氓把住,除了三家乡镇企业外,其他厂家的人员全部被挡在了拍卖场外。
结果,由于场内只有三家企业,这批设备以很低的价格拍给了其中的一家。这令场外的其他企业人员非常不满,于是他们与挡在会场周围的那些凶狠的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冲突,结果造成数人被打伤。胡玉言当时奉命来制止大规模的冲突,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场外那些没有能进入场内的愤怒的竞拍者的眼神;从会场里走出来的那些乡镇企业家得意的笑容,也记得很清楚。结果,那次事件以数额极低的医药费赔偿了事,而由此造成的国有资产流失,虽然有人屡次向上反映,但到最后却杳无音信。
那一次,胡玉言感觉到的是拍卖场是一个把有价值的东西变成没有价值的东西的地方。而这次再次来到拍卖场,胡玉言却有了和上次截然不同的感觉。这次的拍卖场,并没有那样的野蛮和冲突,而更像是要举行什么庆典似的,喜庆的气氛笼罩了整个会场。
张芃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酷男人,向刘胜利使了个眼色。
刘胜利也朝那个方向看了看,对身后的胡玉言说道:“老吴说那个人就坐在会场后排的右侧,很好找,看来就是那个人,应该不会有错。”
胡玉言冲着张芃点了点头,示意让他先过去,看看究竟是不是要找的人。张芃会意,扭过身先胡玉言和刘胜利一步,朝着那个男人的方向走入了会场。那两个瘦弱的墨镜男看到张芃直冲冲地朝这边走来,立即充满了警惕,故意往前迈了一步,护在了酷男的身前。张芃看到这种情况,只好放缓了脚步,等待着胡玉言和刘胜利跟上来。
酷男一见张芃,顿时一笑,对两位墨镜男一摆手,说:“别紧张,是朋友!你们到别处去遛遛吧,我们有点私事。”
两个墨镜男都很听话,对酷男点了点头,走开了,但是看得出来,他们警惕性仍旧很高,没有走多远,就停住并转过身来,仍旧注视着酷男的方向。
“哪位是刘胜利老板?”酷男站起身来,伸出了右手,他足有一米八五的个头,魁梧的身材让眼前的三人都觉得有点压迫感,而酷男最有特点的是他那鹰钩鼻子,虽然长得难看却带有一种威严。
刘胜利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也把手伸了出来,说:“我是刘胜利!是吴老板介绍来的。”
“呵呵,这种时候还装蒜啊,刘所长!”酷男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些嘲笑的色彩,而他的鹰钩鼻子上下不和谐地抖动着。
酷男的话让刘胜利、胡玉言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张芃心里更是因为刘胜利的谎话被识破而感到了不安。
“也只有老吴那样的笨蛋,才会相信你手里还有什么名画要卖呢!”说完,酷男哈哈大笑,笑得会场中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看来张老板真是耳目灵通啊,连我的身份你也搞清楚了?”刘胜利干脆承认了身份,他觉得既然已经被识破,就没有必要还这么遮遮掩掩的。
“后边的那位是市局刑警队的胡队长吧?”酷男张老板用眼神瞄着刘胜利身后的胡玉言,像是要告诉他们,你们的底细他早就知道了,不要再耍什么花招了。
胡玉言十分震惊,真的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张老板是何方神圣,如果他真的参与了犯罪的话,那就算是他的头号的劲敌了。虽说如此,但是胡玉言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而是平和地说道:“你好,我是刑警队的胡玉言,今天就是想来找张老板了解点问题而已。”
“是为了王大山被杀的那件事吧?这个事我还真想找个人好好地聊聊,不过说好了,只是聊天。”张老板的表情仍旧是似笑非笑。
胡玉言淡然一笑,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了张老板的身边。刘胜利找了一个居前的位置坐了下来,而张芃只好坐在了刘胜利的旁边。
可当张芃刚坐下,张老板却板着脸一指张芃:“你不是警察,张老板,你还是请到那边坐会儿,我说的这些话可不是谁都能听的,你听多了,我怕给你惹一身的麻烦。”
张芃根本不认识这个张老板,只是知道他是吴老板身后那个收购自己玉石的人。今天得见真容,觉得他的排场实在是够臭屁的,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但是他早已洞悉了胡玉言和刘胜利的真实身份,并且好像对两人的来意了如指掌,所以张芃对他心里也抱着一丝敬畏。再加上张芃本来对这事就没想要多掺和,要不是警方需要一个见这位张大老板的中间人,他才没有兴趣去见这些大佬级的人物呢。所以,他听到张老板的话,知趣地向三人点了点头,站起来向外走去,当他经过那两个墨镜男的时候,故意瞅了瞅他们,显示出一种不屑一顾的表情,然后他从他们身后走了过去,直奔会场大门去了。
“请问张老板大号怎么称呼?”胡玉言见张芃走远了,率先开口问道。
“P民一个,大号不值一提。朋友们都给点面子,叫我一声越哥。”越哥对胡玉言显得十分恭敬,但是却让胡玉言感到他是在卖弄。
“那好,越哥一直经营着古玩生意?”胡玉言继续问道。
越哥一阵冷笑:“为了活着,什么都搞点,刚才出去的那个张芃,他家的寿山田黄确实够地道,我一直在收,而且是他有多少,我要多少。”
“越哥一直在通过吴老板跟张芃做生意?”刘胜利在旁边插嘴道。
“我不太爱抛头露面,太累,从外边收东西这些事就都拜托老吴去打理了。张芃的东西不错,天津人厚道,东西来路也好,比本地那帮家伙的东西纯,上次那帮本地人拿了两块鹿目给我,非说是田黄,老吴竟然还走了眼,收了,没把我气死。”越哥的话显然对此耿耿于怀。
刘胜利想起了当时吴老板说他自己在古画鉴赏方面是专家,一般的古玩相信他也是颇有研究,能让他看走了眼,也绝不是什么容易事。所以他故意问了越哥:“鹿目和田黄有什么区别吗?”
“都是寿山石的一种,不过田黄是在稻田下,那石头生的黄色特别的正统,而鹿目就是在山坡上的一些小的石坑中采来的,虽然跟田黄外表上很像,有时确实挺难分辨。但最好的鹿目也就相当于二等的田黄,那价值差得太多了。后来我让老吴再也不要那帮本地人的货了,专门收张芃的。”
“原来是您一直在关照他的生意啊。”胡玉言笑道。
“是啊,这小子够实诚,货也好,跟这样的人合作,我安心。不过,前两天听说那帮本地人因为我不收他们的东西了,就跑来跟他抢地盘,结果让张芃还打伤了他们好几个人,还真没看出来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这事你也知道?”刘胜利对越哥的无所不知感觉到十分惊讶,甚至有点佩服的意思。
“是啊,要不是刘警官您好心去捞他,那就是隔两天兄弟我去了!我还真想再收他几块好石头呢,哈哈!”说着越哥大笑起来,这笑声让他周围的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越哥,看来真是手眼通天啊!”胡玉言用眼角瞄着越哥,表情丝毫没有转晴。
“不敢,T市本来就不大,我也好个打听,所以这里要是发生点什么事,我都能知道。”
“那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胡队长你提了重复的问题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是为了王大山的案子来的。”
“嗯,是的,刚才越哥也说想跟我们聊聊这个案子,那我首先想问问王大山的死跟越哥没有什么关系吧?”胡玉言的话明显带有挑逗性。
越哥的情绪一点也没有受到胡玉言挑逗的影响,依旧谈笑风生:“王大山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不要因为这个问题在我的身上耽误时间。”
越哥的话简单明了,胡玉言心中却觉得有点被戏弄的感觉。
“那好,我换个话题,你为什么今天答应要见我们?你既然早就知道我们就是为这事来的,肯定是有什么要告诉我们吧!”胡玉言对于越哥的傲慢态度丝毫没有让步。
越哥看了看胡玉言,点头认可了他的问题,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为什么要在拍卖会场见你们,而不是别处。”
胡玉言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一会儿有几件你应该很熟悉的东西会被拍卖,卖完之后,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见你们了。”
“是王大山带来的那5件东西?”刘胜利再一次插话。
“对,就是那5件。不过,你们也不用多看,就看看据说是刘胜利老板的那件《太宗狩猎图》就行了,它的拍卖被安排在第一个,马上就要开始了。”越哥故意笑着看了看前边的刘胜利,似乎还在嘲笑他昨天那个低级的谎言。
刘胜利没有说话,表情尴尬地点了点头。
“你不会是耍着我们玩吧?”
“呵呵,胡队长这话说得倒是有点意思,我倒是很想,不过我可没有这个时间。”
不耍警察不是因为没有胆量,而是因为没有时间,如果是罪犯的话,这算是对胡玉言最大的挑衅了。但是胡玉言还是压住了火气,把目光投向了会场的舞台上。
此时,会场里的人已经坐了不少人,而胡玉言也开始注意会场各个方向的动向,台下的观众席上,坐着的人并不是很多,熙熙攘攘的只有二三十人,都是三三两两地分成了堆,彼此间都隔着很远的距离。胡玉言暗中觉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在对旁人有一种防备,谁也不想让别人参透自己的底牌。
紧接着,台上的灯光骤然变亮,拍卖行的主持人抱着一个厚厚的硬皮本,走上了舞台。主持人把硬皮本放在了舞台中央的讲台上,然后扶了扶台上的麦克风,用纯正的普通话说道:“大家好,我是××拍卖公司的拍卖经理于涛,今天的拍卖活动就要开始了,首先感谢大家的到来。今天由我来主持这场古玩拍卖会,希望大家都能拍到自己想要的宝物。”
越哥听完后脸上显出了一阵坏笑,胡玉言也觉得这怎么可能呢?
“下边我首先给大家宣读一下拍卖的规则,凡是已经交了保证金的客人,我们都已经登记在案,并且发给了你们相应的号码。一会我们将会把每一件商品的底价亮给大家,因为今天的拍卖会的商品价格都十分昂贵,所以我们把每一次大家举牌的价格定在上一次报价的基础上再增加1万元。如果大家有更大的加价的话,可以在举牌的同时自行报价。报价后以三次询问为准,如果没有人给予更高的价格,我们就将会把这件物品以最后一次报价的价格成交。请大家一定要对报价认真对待,不可瞒报虚报,如果出现高报价,而到最后不能偿付拍卖品金额的情况,我们不但会没收保证金,还会依照法律程序追究该人的法律责任。”主持人于涛的声音洪亮且带有感染力,会场上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
“刘所长,看看您那幅画到底能拍出多少钱来。”越哥的话像是在继续讽刺刘胜利的那场拙劣的表演。
这接二连三,没完没了的讽刺,让刘胜利根本不回头继续跟越哥答话,而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会场的舞台。这时台上两位身穿红色旗袍的礼仪小姐,拿上了一个长条的锦盒放在讲台右边的长案上,他们轻轻打开了锦盒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画轴,然后两个人慢慢地将画轴展开。
“刘所长,这就是您说是您的,但是您却从来没有见过的阎立本的《太宗游猎图》。”越哥故意又提醒了一下刘胜利。
刘胜利和胡玉言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台上的这幅古画上,他们离舞台很远,根本看不清楚,但泛黄的绢纸和上面的纹图还是让他们多少感觉到了这幅画的沧桑气息。
“下面我们来拍卖今天的第一件货物,这是阎立本的《太宗狩猎图》,经过已故的知名鉴宝专家王大山先生鉴定,这幅画是宋朝的摹本,经过专业评估机构的评估,我们确定这幅画的底价为140万元人民币。”
胡玉言听到主持人的报价,睁大了眼睛,看了看越哥。
“是不是很惊讶啊?我是花了70万买来的,结果在这里底价就是140万,正好翻了一倍。”越哥笑着说。
胡玉言在邢振玉从王大山房间里拿来的那个相册里,找到了这幅画,当时王大山在照片下明确地标注了价格,确实是70万元,没有想到经了一道手,这件古画的价值就被提高了一倍。而刘胜利此时也想起,自己骗吴老板说这幅古画王大山会给自己分20万元的时候,吴老板说王大山太黑。照这么看来,如果真的是20万元就卖了这幅画,实在是有点亏。
“好了,我们现在马上就要开始拍卖了,再次提醒大家,请大家慎重举牌。”于涛此时的嗓音非常厚重,像是在警告,也像是在提醒所有人这件东西真的不便宜,“好了,一号货物阎立本的《太宗狩猎图》底价140万,有没有人想要?”
话音刚落,在刘胜利前边不远的人举起了牌子,喊道:“145万!”
“好的,六号顾客145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在会场靠左侧观众席的顾客又举起了四号牌子,说:“150万!”
“四号顾客,150万!还有没有比这个价格更高的?”于涛经过短暂的停顿后,“那好,150万一次!”
“170万!”
胡玉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幅画的价值瞬间就又提高了20万,好像坐在这里的人,金钱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数字符号而已,胡玉言觉得他们的喊声就像是菜市场卖烂白菜的菜贩的叫声那样刺耳。
“六号顾客看来是势在必得,170万了,还有没有比这个价格更高的?”于涛对于拍卖品价格的快速提高,似乎也非常兴奋,他积极地在调动着场下的情绪。
“那两个人是你的托吧?”胡玉言突然压低了声音对越哥问道。
“胡队长果然是神探,一眼就被你看出来了。”越哥轻轻地笑道,一点也不因为胡玉言戳穿他的阴谋而不高兴。
“这样抬价,你就不怕价格太高了,砸在你自己手里?”
“这就是胡队长你不懂了,砸在我手里更好。”越哥脸上的坏笑越来越让人不舒服了。
“哦?为什么?”
“阎立本的古画,本来就是无价之宝,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参照的价格。我这里喊出了高价,最后自己付钱买了自己的东西,钱转一圈还回到我手里,可是我那幅画的价格可就一下子提高了数倍,虽然要给拍卖行一笔数额不小的拍卖费,但是这东西要是再上了别的拍卖会,价格还会往上涨,所以,我才不怕砸在我的手里呢。不过今天这5件东西,看价格合适了,我就出手了。”越哥好像对胡玉言和刘胜利并不想过多的隐瞒什么,但是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确实也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这次难道你不想把这个东西确定个价格,下次好做拍卖的底价?”
越哥诡异地摇了摇头,说:“谁让那个王大山变成了死鬼了呢,而且你们又在挖什么《古董鉴赏》的黑幕,万一抖出了什么事出来,我这堆东西就变成了一堆破烂,那可就真砸在自己手里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就亏大发了。”
“你还真是精明啊!你估计这幅古画今天会多少钱成交?”
“我私下让拍卖行给我看了看今天来的买主们的名单,我估计这件东西应该在240万左右成交。”
胡玉言知道,拍卖行的顾客的个人信息都是应该严格保密的,但是越哥却把查看顾客信息的事说得跟理所当然一样,还是同两位警察。胡玉言心想,看来他真的是已经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了。
刘胜利听完越哥的话,吃了一惊:“240万?刚才还是140万的东西哩。”
“呵呵,要是放在平常,这东西不抬到500万,我是不会让他们停手的。”
刘胜利吐了吐舌头,感觉到了越哥的气场非常强大。
拍卖场这头的竞价还在激烈地进行着,东西从170万直飙到了224万,此时的竞拍者,已经没有再喊大数的勇气了,他们谁也不愿意做冤大头,一点点地用举牌的方式,每次都只增加1万元来小幅度地提高这幅画的价值,坐在台下的人们都在互相试探着其他人的底线。
这时,突然又有人喊道:“235万!”
全场爆发出了一阵的惊呼,目光都投向了喊这个价格的人。
越哥这时冲着四号和六号的方向各点了点头,胡玉言明白,这可能已经到了他的心理价位了。
“十三号朋友喊出了235万的高价,请问还有没有人比他出价更高?”
全厂静默了3秒钟。
“235万一次。”
还是没有人说话。
“235万两次。”
全场的人都互相看了看,似乎还在寻找着能出更高价格的买家,而他们知道自己恐怕无能为力了。一切都因为这个高价而尘埃落定,随着于涛落下了锤子,阎立本的《太宗游猎图》以235万的价格成交。
“恭喜十三号竞拍者,这幅《太宗游猎图》就归他所有了。”主持人于涛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兴奋的语气。
“王大山本有可能躲过血光之灾,可是有人把他特意叫到了T市来。这才发生了案件,我想这个人应该就是阁下你吧!别管王大山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我想能从北京把王大山请到T市来,恐怕也只有你能做得到吧?”
越哥脸上仍旧洋溢着笑容,丝毫没有被胡玉言的话刺激到。
“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和王大山确实是一整条炒作古玩价格的利益链条上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古玩在他那里得到了第一次价格的提升,而在我这里是第二次。确实,我很有可能是那个把王大山叫到T市来的人。但是,我还是要确切地告诉你,我跟他的死没有关系,而且他来并不是因为我。”
“你今天叫我们来,不是就想只让我们看看你如何把古玩的价格炒高的吧?”
“那只是今天第一件要你弄清楚的事,为的是让你们明白我做的所有的事,从古玩收购到拍卖,每个环节都是合法的。”
“那你第二个想让我们明白的事是什么呢?”
“我想帮你们尽快破案!”
这话把胡玉言逗笑了,胡玉言问道:“哦?为什么?”
“能一下子买走王大山10件藏品的人,必然是我未来最大的竞争对手。而且这么长时间,凭借我的关系,竟然丝毫没有查到这个人的下落,看得出这个人无论从财力,还是关系上都比我还要强,我不想T市里,还有这么个人存在。而这个人恐怕才是把王大山叫到T市来的人,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人还是交给你们警方去查合适,你们也应该清楚,那个把王大山叫到T市来的人肯定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越哥,你真是有点精明过头了。想借我们警察的手,除掉你的竞争对手!”胡玉言终于明白了越哥的用意。
“你这么理解也不能说错,但是你们也能借此破案,不是更好吗?”
“那线索呢?”
越哥转过头来,这是他第一次用正眼来看胡玉言,说:“你们最好去趟北京。王大山身边有个叫蔡斌的人,是王大山的挚友,他替王大山打理着所有的事务。你们去找他,应该能问出些事情来。”
越哥说着,掏出了一张便笺递给了胡玉言,说:“这是蔡斌的地址和联系电话,这个人一直在王大山的幕后,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你们查他的时候,也最好精明一点,别打草惊蛇。”
胡玉言很反感,越哥像是给自己布置任务一样,他讥笑道:“你是不是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啊?”
“绝对没有,如果不是刘所长去找老吴,我才犯不上动这样的脑筋呢。你放心,胡队长,我可没有指挥你们警方要干什么啊。我只是想说,在这条古玩的利益链条下,到我这里就出现了分支,一共有两条线。我这条是白线,你不用管,也管不了,我想还有一条是黑线,那条线才是你要调查的重点。”
“管不了?你的口气还真大。”胡玉言的语气中带有强烈的不满。
越哥看到胡玉言的表情变化,却没有任何要道歉的意思,说:“是的,很多话也许我不该跟你说,但是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说说也无妨。你知道刚才花了二百多万买画的那个十三号是干什么的吗?”
胡玉言盯着越哥,摇了摇头。
“他是个大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他花这么多钱,买这个东西干什么用你知道吗?”
“收藏?”
“也许吧!但是我还知道另一个用途哦,近期国土局要给他批一块地,而这块地现在莫名其妙地卡住了,听说是在某个国土局的中层干部那里出了问题。”
胡玉言和刘胜利听完后都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送人家东西这个事,也是个学问,送的贵了,和自己未来得到的利益不符,那就亏了,送的少了,事肯定办不成。所以,我刚才估计那幅画他会在250万左右的时候出手。”
“这会儿我有点明白你说的话了。”胡玉言点点头。
“我知道胡队长是个聪明人,既然有缘,就再提醒胡队长一件事。”
“什么?请说!”胡玉言的话里再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来了。
“别再调查那些到宾馆里找王大山的人了,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胡玉言再次陷入了沉默。
“其实胡队长你很聪明,在上面一下达要低调调查的命令的时候,你就已经预料到了很多事情。一个小小的王大山,一个《古董鉴赏》节目摄制组再怎么有能量,又怎么会让整个T市的司法界、传媒界被统一地封锁呢?你肯定知道是哪位高层过问过此事了。所以,你在早就得到了那份王大山会见人的名单的情况下,却一再放缓了调查的脚步。之后,即便是得到了上方的解禁令,你也根本没有派更多的警力去对早就应该展开的那些在王大山死前和他见过面的人进行任何调查,你这样做是很明智的,因为你要破的是杀人案,把其他跟命案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查出来,对你也没什么好处的。我说的没错吧?”
“这才是你今天要见我们的真正目的吧,来对我们进行一些警告,要我们在调查杀人案的同时不要牵出别的事来。”胡玉言恢复了先前的淡定。
“胡队长你如果能理解到这个份儿上的话,我觉得我很欣慰。我可是对得起朋友,仁至义尽。还是那句话,调查这些旁支的细节,对破获杀人案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帮助,你还是不要把精力过多的放在这上面的好。刚才的破案方向我已经给你了,你按那个查下去,一定会有结果的。”
胡玉言点了点头,说:“明白,也承蒙越哥的好意。对了,如果可以,我还有点儿事情,要问越哥你。”
“什么事,尽管说。”
“你见过这两件东西吗?”胡玉言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照片,交给了越哥。照片上是上过T市《古董鉴赏》节目的八棱玉壶春瓶的照片和那个D213号藏品青花坛子。
越哥看了看,说:“元青花,都是好东西!你想问什么?”
“这东西能查到是谁的吗?”
“现在肯定不知道,你把照片给我留下,我查查看!不过我对瓷器不是很精通,也很少做这个,对了,北京的那个蔡斌是这方面的行家,你如果到北京去,顺便也问问他,备不住会有个眉目。”
胡玉言点了点头,这时他突然拉起了越哥的左臂,看着他腕子上的佛珠说道:“你信佛?”
“我是居士!”越哥笑道。
“现在还真是佛门不净啊!”胡玉言像刚才越哥讽刺刘胜利一样,反过来讽刺他。
但越哥好像压根就没有明白胡玉言的意思,说:“是啊,到处都是些酒肉和尚!”
“你的私心太重了,还是别念佛了,佛祖可不喜欢你这样贪心的人。”
“哈哈,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
“可是念佛的人心里应该是一片净土才是。”
“只要心中有佛,处处都是净土!”越哥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平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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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9 18:37:3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要去北京!”林玲在主编办公室中,冲着主编朱清齐大声喊道。
“你别再到处去疯了,这头一堆工作,你如果去北京,工作谁做?”朱清齐毫不掩饰自己对林玲任性的不满。
“其他人咋就不能给我顶两天!再说北京那头可是有大新闻呢,如果能抓住,咱们的报纸的头条就又有半版的独家报道了。”林玲对朱清齐的不满丝毫不以为意。
“咱们是《T市晚报》,你弄个北京的大新闻放在头版上算怎么回事?”
“可能跟王大山的谋杀案有关呢。”林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十分的认真。
朱清齐感觉到自己实在是拗不过眼前的这位执拗下属,但是他也有着作为领导那种应有的威严,所以他瞪圆了双眼,怒道:“那个案件绝对不能在咱们的报纸上面再刊登出来。”
“为什么?上面的解禁令已经下了,连电台和电视台都已经开始报道了。”林玲对于主编的“保守”,仍旧固执己见。
“是都报道了,咱们不也写了一条新闻上去吗?但这个事到此为止,关于王大山的事我们只转载其他报刊的文章就可以了,咱们决不能做出头鸟。”
“出头鸟?新闻就是应该有他的及时性,如果没有出头鸟,哪儿来的独家新闻?”林玲丝也毫不让步,“朱编,平常你可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这么顾忌呢?”
朱清齐嘬了一下牙花,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闭上眼睛想了想,似乎在琢磨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说服眼前这位倔强的女性。
林玲也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朱清齐出招,然后伺机再反击。整个办公室中的时间在一瞬间凝固了一样,两个人从刚才的暴风骤雨,一下子都变成了风平浪静,但是可以想象两个人的内心此时都在暗潮汹涌。
朱清齐突然叹了一口气,像是对林玲“缴枪”投降了,说:“我先要给你道歉,那天无缘无故的对你发脾气。”
林玲没有想到自己等来的招式竟然是主编的主动道歉,刚才两人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在一方的软弱后缓和了下来。
林玲知道朱清齐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除了上一次外,从来没有见他骂过谁,甚至连大声对下属说话的时候都很少。而朱清齐对林玲格外的体贴和照顾,在许多同事不满林玲的工作作风的时候,朱清齐从来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甚至还总是为林玲开脱。当然,这和林玲可以为报社带来劲爆的新闻有关,但是也和朱清齐的随和不无关系。
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朱清齐对林玲大发脾气,也绝对是有深层的原因的,林玲嘴上不依不饶,但是心底也在不停地反省自己。
“其实那天我也有错,我不该顶撞您。”林玲的语气也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恢复了女性的那种温柔。
朱清齐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这么在意,“我知道你是个优秀的记者,做这个行业的应该有那种对真相的执着追求的态度。但是有时候,记者也应该会保护自己。”他说。
“保护自己?”林玲显然不太明白主编的意思。
“你想想看,一个王大山,即便他是全国最有名的鉴宝师,他的死怎么会引起T市高层的重视呢?上面还要把整个媒体封了个严严实实。”
“《古董鉴赏》节目内部有黑幕,那些专家都在利用自己的身份谋取私利,这个事我们调查得已经有些眉目了。”
“林玲,你虽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记者,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就算《古董鉴赏》节目真的有什么问题,会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惊动足以控制媒体的T市高层吗?”
朱清齐的话让林玲打了一个寒战,觉得似乎很有道理,所以她没有说话,也没做出任何的表情。
“虽然媒体解禁,但是你看看有哪个媒体做出了进一步调查和报道的,都还是停留在王大山命案的本身上,也就是说所有的人都很清楚,这里边的黑幕很可能牵出更为深邃的问题,这些问题不是我们这些的小小报社能够承担的,你明白吗?”
“您是说,可能涉及腐败?”
朱清齐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语住的手势,说:“我们没有证据,什么都不能说。不过,如果拿古玩去行贿的话,既可以避开反贪局对受贿人银行账户的查阅,也可以掩人耳目,这确实是有可能的事情。”
“如果涉及那方面的问题,那么刑警们那头为啥也把权限放开了?”
“首先那个问题不归公安系统管,还有就是因为胡玉言是个聪明人,他一开始就把他的侦查方向放在了命案上,他恐怕早就嗅到了这种不祥的味道。你仔细回忆一下,这次案件他是不是一直在特意回避你来参加调查啊?”
想起胡玉言在烧烤店前的拖拖拉拉,林玲也似乎觉察到了这点,从而暗自佩服朱清齐敏锐的判断力。
“是不是胡玉言根本不想查腐败的事情?”林玲问道。
“不,我相信他是个好刑警,但是问题是这个事不抓到实质的证据根本就没法办,不只没法办,还会引火烧身,胡玉言很清楚这点。”
“怪不得那家伙不告诉我他要去北京的事情呢。”林玲咬了咬嘴唇。
“我想北京有解开事件真相的那把钥匙,无论是什么状况,我想胡玉言这次是想独自承担来自各方面的风险。”
“朱编,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说我现在还想去北京的话。你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我不会再阻止你,你也一年没休年假了,给你两星期假没有问题,你想去哪儿去哪儿,你的差旅费我会给你报销。但是我话说在前头,关于你这个案件的报道,我一个字也不会同意刊登在我们的报纸上。这就是我的态度,你明白了吗?”
林玲没有说话。
“现在报社改制了,这么多人跟我吃饭,我这里不能有任何闪失,有风险的报道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刊登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也请你相信我对记者这个行业的尊重。”
“我能理解,但是也同样请您尊重我对真相的渴求。”
朱清齐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名片,说:“这是我一个北京老同学的电话,一块儿上学的时候,我记得他们家就是搞古董的,而且据我所知,他近些年来和王大山的关系非常密切,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找他帮忙。”
林玲冲着朱清齐感激地点了点头,她本想对他说一些“错怪了他”之类的话,但是这些话显然不是性格倔强的林玲能够说出口的,而且在这种时候说出来,显然也有些苍白。
当林玲拎着旅行包要走出主编办公室的时候,她回过头对朱清齐说道:“一周,如果一周后没有任何结果,我就回来上班。”
朱清齐用慈祥的双目望着林玲,道:“嗯,这里需要你!请你尽快回来。”
林玲根本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打车到了T市的远郊机场,自从她从王勇那里得知胡玉言要去北京的消息,她就再也坐不住了,她知道北京一定有什么值得胡玉言亲自出马的有价值的情报。而她想和他同行,但是她知道恐怕胡玉言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林玲暗中要求王勇给胡玉言订购机票的时候,给她也订购一张。
王勇对林玲的要求一向是有求必应,但这次他感到了一阵为难,因为胡玉言之前就警告过他,不要把这次的任何调查消息透露给林玲。而这次他不但要透露,还被要求买跟胡玉言同一班机的机票,王勇想,这要让胡玉言知道,回来自己肯定又要挨K了。
可是面对为难的王勇,林玲坚持不但要他买与胡玉言同一班机的,而且座位也要和胡玉言挨着。王勇一向拿林玲的无理要求没有办法,他又想起胡玉言和林玲之间那种朦胧的感情,再想想前几天胡玉言刚警告完自己,就带着林玲到了案发现场,种种迹象表明,即便林玲同去,恐怕胡玉言也绝不会有什么反感的。如果他非要追问,王勇准备来个一问三不知,咬定是林玲凑巧和胡玉言坐一架飞机,这叫缘分。王勇想到这一阵坏笑,就委托人给胡玉言和林玲各买了一张机票。
T市机场离市区很远,停机场也很小,飞机跑道更是少得可怜,所以只有三家航空公司在这里有业务,而且飞行的路线基本都是中国的重要省会城市。但这种小规模的机场,并不意味着管理也很粗放,相反狭小的机场中虽然客流量很大,但是乘客却可以有序地进行着登机的流程,这和机场的地勤服务人员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有时候,人总是羡慕天空中翱翔的鹰,却难以注意到在洞穴里井然有序的在工作的蚂蚁。鹰只会蚕食生活在地上的生物,而蚂蚁却在为了生态平衡默默做着自己的贡献。它们虽然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但是你能说谁是高尚的,谁是渺小的?林玲每当到机场都会思索着这个怪问题,可是她好像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答案。
林玲来的时间正好,她所要乘坐的航班,已经开始检票登机。由于她的旅行包中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放到了检验台上很轻松就经过了安检。她没有特意等待胡玉言,而是径直走入了登机的通道。登机后,林玲寻找着自己的座位,当她找到时,发现胡玉言早就登机了,座位就在自己旁边,她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边,然后轻轻坐了下去。胡玉言感觉到有人坐在自己旁边,向右望了望,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林玲。林玲伸出五个手指,微笑着向他使劲晃动。胡玉言并没有做出过度惊讶的表情来,而是把脑袋向后仰去,做出了一个无奈的动作来。
“这么巧啊,这都能碰见你!”
“想到了你会跟来,没想到你会跟我坐一趟飞机,是王勇订机票的时候,你要求他买跟我同一班机的吧?”
“不是,不是,就是碰巧遇到了,我去北京出差,碰见了胡队长你而已。”
“少来,你这是‘阎王爷打胶水——糊鬼’!”
“哎呀呀,又开始刁难人,你说,这一路你要是没个人陪,该多闷啊!有我这样的美女陪你出差,你应该感到幸运才是啊!是不是?”林玲用手捂着嘴笑。
胡玉言和林玲都知道他们是彼此工作中的重要伙伴。他们两个常常通过工作上的互通有无,可以轻松面对自己工作上的种种难题。虽然大多数情报是王勇透露给林玲的,但是如果没有胡玉言的默许,恐怕谁也不敢这么做。而胡玉言也正是借助于林玲的广泛关系网络和她对某些事件细节的分析,从而可以顺利破获了许多案件。两个人遇到之后虽然时常要奚落对方,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存在着非比常人的情愫。
“你前几天发短信告诉我,说《古董鉴赏》节目内部有问题,你说到底会有什么问题呢?”胡玉言突然向林玲发问。
“你少装蒜了,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地上的问题也有,天上的问题也有,就看你这个刑警队长敢管不敢管了。”
胡玉言没有搭茬,继续把脖子仰在靠背上。
“哎,你说如果你查到了很多惊天的秘密,你会不会继续查下去?”这次换成了林玲在发问。
“只要和命案有关,我都会调查,如果无关,我不会无中生有,因为很多事情也并不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
林玲心想果然朱清齐的判断是正确的,胡玉言想的比自己要深得多。
“我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现在很累,不想说这些问题了。”胡玉言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
“你可得快点想啊,备不住飞机掉下去了,你再想这么深奥的问题就来不及了。”林玲用手摇晃着胡玉言。
胡玉言突然把手捂在了林玲的嘴上,小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这上面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胡玉言的手掌上是林玲的一双美目,看到这双眼睛,他刚才还有一些的怒气顿时消了。
林玲吐了一下舌头:“知道啦,知道啦,不过有些时候人是要面对选择的,而且这种选择的时间很紧迫。作为记者,我选择跟你到北京去,而你应该选择什么呢?”
胡玉言叹了一口气,低下头,一语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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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29 18:39:02 | 显示全部楼层
对于清查东郊三号货场的事,刘胜利早就接到了王勇的电话,但他并没有委托下属去做。自从开始亲力亲为调查王大山的事件后,刘胜利渐渐觉得原来自己也可以做一个称职的警察,而一向懒散的他也好像重新找到了查案的乐趣。
拍卖会结束后,刘胜利就找到了管片民警刘小钟。
“刘所要去哪儿?”刘小钟问。
“东郊货场!”
“啊?挺远的呢!”
“是,给我找辆自行车来。”
“这么远,您还不开车去啊?”
“当然了,我当年下片儿,啥时不是骑车去的啊!”
“可真不像您的风格!”刘小钟笑道。
“少废话,找车去!”
刘小钟很快给刘胜利找了一辆老式的二六自行车,自己骑上了飞鸽“公主”,两人一起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刘小钟是刘胜利一个老同事的孩子,虽然在所里他们二人是上下级,但是私下里刘小钟总是喊刘胜利一声“刘叔”。后来刘小钟结识了同样是东郊人的市局刑警队的邢振玉。
邢振玉是大学毕业,又是警队里的精英人物,当时有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而相貌不出众,学历只不过是司法警官学校的刘小钟却突然找到了刘胜利,直接对这位刘叔说她喜欢邢振玉。刘胜利当时也没多想,在百花丛中横路杀出,把邢振玉、刘小钟约出来吃了顿饭。有缘人也要靠好媒人的撮合,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两个人没到半年的时间就订婚了,随后不久就结了婚。
这件事很多人事后认为,纯粹是刘胜利忽悠的结果,但刘胜利那天到底是怎么忽悠的没有人知道,邢振玉和刘小钟后来也只字未提。这让更多的人相信刘胜利在破案方面懒惰,在人际关系方面却有他的独到之处,多难的公关在他那里都能变得举重若轻。
两人骑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东郊货场,这时他们都下了车,各自扶着自行车往里走。
刘小钟看看刘胜利笑道:“头一次看您骑自行车出来巡视啊。”
“二十多年前我跟你爸爸哥俩骑着车满城地转,那时你才这么高。”说着刘胜利往自己的膝盖处比划了一下。
“那时的事,您还记得这么清楚呢?”
“嗯!很多事是不可能忘记的。”
“一直想问您个问题。”
“说,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当时您是怎么让邢振玉喜欢上我的?我又不是什么美女。”
“怎么突然问这个?怎么,他现在对你不好吗?”刘胜利皱了皱眉头。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当时有那么多人争着给他介绍对象,我咋也想不通那天就跟他见了一面,咋就我俩成了呢?”
“缘分呗!”
“我才不信呢!一定是您跟他说了什么,告诉我吧!”
“小傻瓜,邢振玉他爸爸原来就是我的手下,我早就把后方阵地给你拿下来了,哈哈!”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我也跟小邢单独说过一句话,感觉那句话也起过作用!”
“什么?”
“我说刘小钟同志会是未来能给你很大帮助的人!”刘胜利笑道。
刘小钟努了努嘴:“您说的可是够功利的!”
“不为自己未来考虑,男人偏要找一个美女,女人非要追求一段琼瑶似的那样的爱情来结婚都是不成熟的,小邢从这方面看是个聪明人。”
“要是他只为这结婚,我可要重新考虑我们俩的关系了。”
“放心吧,小邢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虽然对那个问题有所考虑,但他懂得必须是喜欢的人才可以结婚的道理。他跟你结婚,是因为你的身上有吸引他的地方。”刘胜利露出了坏笑。
“我又不漂亮,我什么吸引他啊?”
“女人吸引男人的未必只是美貌,比如谈吐、知识,甚至是一点特别的香水味,我想都有可能吸引你周边的男人,你身上也有很吸引他的东西的。”
刘小钟实在不知道自己身前这位满脸皱纹的大叔会说出如此一番对女性理解深刻的话来,“那我身上有什么?”
“我感觉是你身上的气质吧,一个女警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气质,是其他女性很难拥有的,而且像你这种片警,警服不离身,这种感觉对于男人的冲击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啊!”
刘小钟想了想,确实那天去见邢振玉好像自己穿的就是警服,不过她马上一阵微笑:“刘叔,你就讽刺我吧,我还叫有气质啊!”
刘胜利把鼻子一歪,说:“爱信不信,别对自己没信心,我们小钟可是很优秀的,哈哈!”
说着,两人走到了三号货场前。
“好大的一片啊!比原来扩建了很多倍!”刘胜利扶着车在这个他久未来过的地方站了半天。
“原来这里是什么样子啊?”刘小钟问道。
“计划经济时代,这里就是个很简陋的货仓,全市调拨来的粮食都在这储存,当时条件很差,粮食运到这来,却有一大半因为没有良好的保存条件而发霉。”
“啊?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照吃不误,自然灾害那几年不知道饿死多少人,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老百姓能分到粮食,还管发霉不发霉。后来改革开放了,这里边先是做了农贸批发市场,那阵这个货场很乱,鱼龙混杂,治安很差。后来这里又聚集了一帮乡下人,现在叫农民工了,到这里找活干,这里又成了T市最早的劳务市场。”
“这里还真是历史悠久啊!不过您不知道现在这里都在干什么吧?”
“嗯,我确实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这里现在基本上都是空的,在这存货的人很少了。”
“哦?为什么这样?”
“可能还是地点的原因,这里离市区远,离咱们新兴的工业区也远,在这里存货要花费更多的运输成本,所以这就被闲置下来了。可惜了,政府花了很多钱投在这里,却没有多少人来租用。”
刘胜利点了点头,说:“不过这里既然人很少,干点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倒是个好地方。”
“您还记得上次咱们片儿有过一场械斗吗?地点就在这里,两个流氓团伙互殴,由于没有目击人及时报警,械斗最后造成了一死多伤。”
“我不是说那种事,你看看这里,每个货仓之间都有着很大的空隙,而且这些货仓都被闲置,如果某些人在其中干一些掩人耳目的勾当,恐怕不容易被人发现吧?”
“那倒确实是有可能的事情,可是这里面能干得了什么呢?”
“从王勇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在滨海市那头已经缴获了一批要走私出境的古玩,而在咱们市的高速公路入口处也缴获了一批古玩,而那条高速公路就通向滨海市。”
“那就是说我们市要出去的这批古玩也是要走私出境的?”
“王勇没有言明,但是我觉得有这个可能性,而据在高速公路口被警方扣留的司机说,他就是从三号货场出的货。”
“您的意思是说,这里是个地下的古玩走私基地?”
刘胜利点了点头,说:“绝对有这种可能性。”
“可是这里这么大,只有我们两个人,要挨间查一查吗?”
刘胜利摇了摇头,说:“只要注意一些特别的东西就行了,比如哪个货仓比其他的货仓更为干净,哪个地方比其他地方多了一些设施,等等。”
刘小钟突然兴奋地说道:“有的,有的,有个仓库非常特别,因为那里有个烧窑。”
“烧窑?”
“对,用砖垒的。我记得就在那边。”刘小钟说着就骑上了自行车,朝那个方向骑去。
刘胜利也只好骑上车,跟着刘小钟,说:“看来你总是来这里啊!”
“都是因为管片被这个货场隔开了,有时我会骑车从这个地方横插着过去,比走外边的马路要近。”
刘胜利跟着刘小钟拐弯抹角地骑了一会儿,来到了一个中号的货仓前。这个货仓虽然不大,但是却比较远离其他货仓,可以说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单元。刘胜利下了车,在货场四周绕了一圈,果然在货仓的一侧发现了一个很大的人工垒砌的烧窑。
“我原来每次从这过都感到奇怪,感觉这个窑好像一直有人在用的。”
刘胜利走进这个砖窑中,上下看了看,说:“近期应该已经废弃了,里边乱七八糟的。”
“这是谁家的货仓?”
“这个因为好奇,我还真查过,是东郊××宾馆租用的。”
“东郊××宾馆?”
“对!”
刘胜利一边寻思着一边说道:“走,跟我进去看看!”
刘胜利溜到了货仓的门前,门并没有上锁,刘胜利一把拉开了那道铁门,一步迈了进去,然后才大声喊道:“请问有人吗?”
货仓内只听到刘胜利苍老的回音,却没人答话。刘小钟也一脚踏进了货仓内,虽然每次都是从这里经过,但是进到货仓中来她还是第一次。
“这里边还真空旷。”刘小钟开始观察这个庞大货场的布局。
整个货场中间什么都没有,但是地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很多的脚印,而大门的另一边,堆放着几张奇怪的桌子,因为每个桌子上都有个盘状的东西。
刘胜利捡起地上的一张报纸,然后对刘小钟说道:“报纸是前天的,这里不久前还有人来过。”
“您看看这是些什么啊?”刘小钟走到角落里,看着那一堆堆盘状的东西上面铺满了灰尘。
刘胜利走了过去,看了看桌子,发现每个桌下还有个突出的踏板。他一脚蹬了上去,只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原来是桌上的盘子开始转动了起来,而灰土一下子也被这种旋转抖开了。
“我想起来了,看过《人鬼情未了》那个电影,那里边有个制作陶器的那种沙盘,跟这个一模一样。”刘小钟喊道,她的喊声在空旷的货仓内回应着。
“这就对了,你看看这个。”刘胜利又从那堆桌子的角落里捡起了一件东西。
“这是什么?”
“应该是一件瓷器的碎片,看上边还有裂纹呢!”
“这您不懂了吧,这叫开片!我看《古董鉴赏》那个节目上老说的,是宋瓷常有的。”
“你也常看那个节目啊?”
“是啊,我觉得比看电视剧有意思,不过这个货仓里怎么会有这种碎片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原来应该是一个制造瓷器的加工厂,里边做捏制、打磨之类的事,而外边那个窑是烧制瓷器用的,这碎片应该就是他们的产品之一。”
“这里还有个瓶子。”刘小钟又拿起了掉在桌下角落里的一个玻璃器皿,里边装着紫色的晶体,“这是什么东西?”
“拿来我看看!”刘胜利从刘小钟的手里接过瓶子,然后打开盖子,从外边往里边看看,又扇闻了一下,“应该是高锰酸钾!”
“高锰酸钾?您还真是懂行啊,连这个都知道。”
“前两天我那小孙子说他小鸡鸡痒痒,结果到医院一检查大夫说是真菌引起的,给我开了点这玩意,让把这些东西泡在水里,然后泡他的小鸡鸡。”
刘小钟没有孩子,听到“小鸡鸡”这三个字还是有点忌讳,脸上泛起了红色,问:“这既然是个瓷器加工厂,那要高锰酸钾这玩意儿干啥?”
刘胜利摇了摇头。刘小钟继续往里边走,试图再有什么新发现,再里边堆放着的是一些沙袋,沙袋的一头连着绳子。
刘胜利此时也跟着走了过来,说:“这里边倒还真是家伙事儿齐全呢。”
“不太对啊!您看,这些沙袋的绳子怎么都是断的?”
刘胜利仔细看了看这些绳子的断口,有明显的焦糊的迹象,然后他又看了看房顶,说:“那里边有几个滑轮。”
“嗯,看见了,这些沙袋用这些滑轮吊起来过。”
“你再看看这个!”刘胜利指着沙袋的右边。
“这么大个儿的照明灯啊!这个地方有一个看来就足够了!”刘胜利看了看这个巨型的灯具。
“这东西原来也是应该挂在房顶的吧?”
“挂在房顶?”
“对呀!要不怎么照明呢?”
“不对,这东西不只是用来照明的!”
“那用来干什么?”
“杀人!”
“杀人?等等,我想想啊,王大山就是被一个照明灯砸死的,难道……难道这里是谋杀案的彩排现场?”刘小钟盯着眼前的一切,瓷器、灯具似乎都与命案有着联系。
“王勇和胡玉言这会儿可能都在外地,赶快通知你丈夫,让他带鉴定科赶快过来。看来案子有眉目了。”刘胜利的话带有着一种兴奋,得意的表情溢于言表。
刘小钟立即给邢振玉拨通了电话,把三号货仓内的情况和具体位置告诉了他,并让他带鉴定科到现场来。
等一切都布置完成后,刘小钟发现刘胜利正站在货仓中央,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刘小钟走了过去,笑着说道:“问您个问题?”
“今天你的问题真多,说吧!”刘胜利这会儿开始用眼环顾着现场的一切,生怕还有什么遗漏。
“您之前为什么那么懒啊?”
“什么?”刘胜利正在到处看着,却突然被刘小钟的问题问住了,表情有点尴尬。
“您为什么一直这么懒呢?”
刘胜利假装生气道:“没大没小,问这种问题。”
“只是觉得很奇怪,这个案件之前,您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给你打个比方吧,人就跟瓷器一样,本来是件好的工艺品,可是非把自己往古玩里边放,可真放到那里边去了,让人供着,还给放在玻璃盒里边供着,想想也就这么回事,倒没什么意思了。我现在就有点这意思,住上了大房子,开上了高级轿车,但好像一切都变得没有什么意义了,人的激情没有了,也就自然变懒了!”
“那为什么现在对这个案件突然又有了兴趣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又找到了当年当警察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吧,我最快乐的那段日子应该是跟你爸爸骑着自行车到处去管片转的那时候,那时候虽然钱挣得少,却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好警察,很快乐。后来我一度失去了这种快乐,时常认为自己不太适合当警察了。但这个案子又让我找回了当年的那种快乐,我突然觉得其实我还是蛮适合当警察的,这个是我这几天才想明白的。”刘胜利朝刘小钟笑着说道。
只过了二十多分钟,只见货场外尘土飞扬,三辆警车带着刺耳的刹车音,环绕着停在了这座货场的门口。从车上下来了十多名警察,但是却不见刑警队三巨头胡玉言、王勇、邢振玉中的任何一位。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白大褂的女人,而她的身后是一个身穿便装的少女,少女的肩上挎着一个大号的工具包。
“何大姑,好家伙,还用您亲自出马啊?”刘胜利一看是老朋友,顿时眉开眼笑。
来人正是市局鉴定科的主任何玉华,“刘胡子,你就会耍贫嘴。小邢刚才接到任务出门了,临走前嘱托我务必带人过来。”她说。
“这个货场很可能就是《古董鉴赏》案犯罪嫌疑人预谋犯罪的场所,所以请你们鉴定科过来看看。”刘胜利一指旁边的货场。
何玉华冲着刘胜利点了点头,又冲着后边的少女说道:“张敏,开工了!”
张敏没有说话,将长发一抖,用手捋了捋,抓成了一股,甩在了右耳前,然后在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发带,把长发固定成了一个简易的辫子,随后便跟在何玉华身后走进了货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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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30 08:25: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邢振玉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刚找到了那个在东郊××宾馆里当监控保安的张海,胡玉言竟然已经知道他的右腕上会有个火焰文身。正当他要告诉胡玉言这个张海已经失踪了的时候,胡玉言又给了他一个地址和人名,告诉他这个人很可能知道张海的下落。像胡玉言这样高效率的调查员,不能不令邢振玉感到佩服。
“地址是东郊凤凰街金丰里十二号楼201,王凡,此人是多年前区东查获的砸车盗窃案的一名嫌疑人,小心应对!”
看着胡玉言在通话后发来的短信,邢振玉心里琢磨着要如何去面对王凡这个人,是直眉瞪眼地去家里找他,还是先调查一下这个人的背景和工作情况。邢振玉思索良久,还是先拨通了东郊派出所的电话,找到了东郊凤凰街的户籍民警。东郊派出所虽然破案率极低,但是对于户籍的管理却十分规范,对辖区内房屋租赁的情况也有着非常详细的记录。
户籍警很快查出凤凰街金丰里十二号楼201现在的租房人确实叫王凡,是××保险公司T市分公司的一个保险业务员。户籍警还为邢振玉提供了王凡的具体联络方式和他单位的地址。邢振玉非常感激基层民警们的细致工作,正是他们,自己才可以这么快查到需要的信息。这时,他突然想到了老婆刘小钟,同样是基层民警的她现在是不是也正在做着最平凡却非常有意义的工作呢?正想到这里,邢振玉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老刘同志”,这是邢振玉平常在家里对刘小钟的昵称。邢振玉心想,老婆比曹操还厉害,说曹操曹操才到,现在是想老婆,老婆就打电话来了。邢振玉还以为是老婆要问他今天晚上回不回来吃饭之类的事,没想到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刘小钟焦急的声音,让邢振玉赶快带人来东郊货场,还特意嘱咐他要带鉴定科的人去,因为货场发现了与王大山案相关的物证。
邢振玉把老婆所说的全部记录在了笔记本上,但是胡玉言和王勇都不在家,而他这会儿也正要去找那个王凡了解情况,刑警队里实在没有得力的人可以带队前去了。思来想去,他赶紧找到了鉴定科的何玉华,千求万求让她务必亲自带队去主持东郊货仓的勘查工作。令邢振玉非常感动的是已经熬了一夜的何玉华虽然一脸的疲惫,却没有推脱,带着邢振玉记录的地址,率队前往了东郊货场。安排好了一切,邢振玉才安心离开刑警队,直接开车前往××保险公司T市分公司。
保险业在中国是一个比较古怪的行业,在国外,保险经纪人其实是非常受人尊重的职业,与律师、医生等行业可以平起平坐。但是,在中国情况却恰好相反,由于国人的保险意识很差,再加上买保险容易,赔付难的现状,让很多人对这个行业嗤之以鼻。而各个保险公司企图招收更多的保险经纪人来为其拓展业务,这些保险经纪的素质良莠不齐。保险公司对保险经纪人的学历、经验等相关条件要求都很低,衡量他们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能帮公司卖出更多的保险。所以,保险行业变成了中国就业门槛最低的地方,无论是大学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的大学生,还是社会上的一些闲散人员,甚至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妈妈桑”,都能挤靠在这个行业的中间。但这些保险经纪人中的大多数,因为没有良好的社会背景,一个月卖不出去几份像样的保险,即便卖出去了,也不过是花言巧语说服了自己几个亲戚来投的一些保额极低的保险而已,所以他们大都生活十分窘困。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里边也有一些人,靠的一张好嘴,做得风生水起,他们时常能把百万甚至千万的保单揽到手,从而分得高额的回报。
当邢振玉见到王凡的时候,他就感到王凡应该就是这样一位成功的保险经纪人。王凡是个棱角分明的人,他的脸骨很突出,再加上西装革履的打扮,要不是知道他还租住着一间租金很便宜的独单,邢振玉还真以为此人是个成功人士,而更加难以想象的是他竟然还曾经涉嫌参与过犯罪。
“请问是您找我吗?”王凡带着一点点东北口音问道。
“你是王凡吧?”由于邢振玉穿的是便装,所以他从口袋里掏出了警官证来,“这里谈事不太好,借一步说话吧。”
王凡显然对警官证并不陌生,他没有惊讶,而是笑了笑对邢振玉说道:“那边有会客间,到那里去说吧。”
邢振玉觉得王凡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意外,而且好像是早有准备一样。面对保险公司中人来人往的人流,邢振玉想到胡玉言的那句提醒:“小心应对!”所以他快速收起了警官证,随王凡穿过了保险公司的会客区。
会客区是一个宽大的区域,塑料和三层板合成的挡板把各个区域隔断开来,而每个隔断内部都有简易的沙发和圆桌。但这些桌面看上去已经久未擦拭,而沙发的座套也已经有点泛黄,像是很长时间都没有换过,地上也有很多烟灰状的灰尘,让人很不舒服。而几个要求索赔的用户正在跟保险经纪人们激烈地争论着什么,很显然他们的交涉很艰苦。
王凡把刑振玉领出会客区,带到了厅角落的几间小房子前,他打开了一间房间的门,朝里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把刑振玉让了进去。邢振玉走进了这间房间,才发现这里和外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个房间不是很大,但却异常整洁,而且非常豪华。三张真皮的沙发靠着墙摆放着,沙发前是一个钢化玻璃的茶几。墙角上有一个饮水机,机子上倒放着只剩下半桶的纯净水。
王凡等待邢振玉进来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邢振玉坐在了沙发上,看着眼前的王凡:“我是市局刑警队的,我叫邢振玉。”
“嗯,邢警官,请问找我有何贵干?”
“你好像早知道我要来找你。”
“不会吧,我又不是神仙。不过一个几年前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一直在警方的视线照顾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个案件已经结了,没有人再找你的麻烦了!你真的很幸运呢,能从地方派出所最优秀的警察那里安然脱身。”
王凡没有接邢振玉的话茬,也没有承认当年自己的罪行,而是狡猾地说道:“不要耽误时间了,邢警官还是说明一下你的来意吧!有时候不知道警察为什么找上门,是一件让人很不舒服的事情呢。”
“我是为了张海的事来的,这个事不知道让你舒不舒服?”
王凡听到张海的名字,泰然自若,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说:“不会不舒服的,关于他的事,您尽管问。”
“那我就直入主题了,张海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吉林时的同学,从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
“看来是好朋友。”
“是非常铁的哥们儿。”
“张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但学上得好,他各个方面都很优秀。”
“哦?你指的是哪些方面?”
“怎么说呢,只要他喜欢的,玩的都很好,比如吉他、摄影、电脑等等,对了,他在艺术上还有着超高的天赋。”
“艺术上?”
“嗯,画不但画得好,还会做各种瓶子,当年他的手艺连我们班的美术老师都自叹不如。”
“做瓶子?”
“嗯,你看过王志文和许晴演的那个《东边日出西边雨》吧?就是那里边那种,王志文用泥捏出来,然后再放到烧窑里去烧制的那种瓶子。”
邢振玉点了点头:“嗯,很老的片子了,不过有印象。他是跟你一起到的T市吗?”
“差不多吧!他高中毕业后,考上了T市的一所传媒大学,我没考上大学,就跟着几个哥们儿来这里打工了,大家前后脚到的。”
“他大学的专业是什么?”
“舞台设计。他那个人有很多梦想的,上高中时想当歌星,后来又说要当艺术家,上大学时他又一心想要当大型节目的总导演。他时常跟我说,如果让他导演央视春晚,一定会比现在有劲儿得多。不过像他那样的小角色,又怎么会有出头之日呢?只不过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王凡说着就苦笑了一声。
“他毕业后干什么了?”
“一直还在追逐着自己那个根本不能实现的理想,一开始到了一家杂志社去当摄影记者。后来杂志社没办几期就倒闭了,连工资都没给他结算。当时,他连生活费都拿不出来了,便来找到了我,因为我俩关系很好,又是同乡又是同学的,我就让他住在了我和我的那些哥们儿租的房子里勉强度日。后来我劝他去找个脚踏实地的工作去干,可是他偏不。不久,他找了一家文化公司。”
“文化公司是干什么工作的?”
“你可能不知道,现在那些电视台虽然拿着大把的节目经费,但节目的舞台设计和后期剪辑这些事,都不是他们自己去干了,而是找外边的一些廉价的文化公司去做。张海那时就在做这些工作,钱挣得不但少,而且还整天要盯着电脑看来看去的,累得他臭死也没挣几个钱。”
“他一直从事这个工作吗?”
“不是的,后来出了一点事故。”
“事故?什么事故。”
“他布置舞台的时候,没想到有人没有按照相关的操作规程操作,提前打开了高效的照明灯,而那时张海正在调节那个照明灯的角度,结果一下子就把他的右腕烫伤了,而且伤得很严重。”
“右腕吗?那里应该有一个火焰的文身吧?”
“你了解得还真清楚,那个地方后来留下了一块大伤疤,张海嫌难看,就找了刺身的店铺,在那处伤疤上刺上了一个火焰的文身,算是他这次事件的一点纪念品吧。”王凡说话的时候依旧表情轻松。
“他伤好了之后,还在文化公司干吗?”
“像那种小公司,怎么会养一个伤员呢?那里边的每一个员工都是老板赚钱的工具而已,一旦没有价值了,马上就会被抛弃的。张海领到了少得可怜的一点医药费,就被解雇了。”
邢振玉听后,陷入了沉默,真没想到这个张海有着那么多不幸的遭遇。
“我又劝他放弃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赶快找一点正经的营生来干,总去干那些虚无飘渺的事情,是赚不来钱的。”
“他听你的了吗?”
王凡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也是只会说别人而已,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当的营生,像我们这种生活在陌生城市的外乡人是非常可悲的,只一个房租有时就花去了工资的一大半,我们也想要干点正当的事,可干正当的事连糊口怕都不够。”
邢振玉本想说所以你选择了铤而走险去犯罪,但是估计说了这话会引起王凡的反感,所以他话含在嘴里,却没有出口。
“不过后来,我渐渐发现张海他好像突然一下子变得富裕了起来,最起码他不用靠住在我租的房子里边了。”
“哦?他找到了体面的工作吗?”
“一开始我也觉得是这样的,因为他有学历,况且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如果踏实地找份工作的话,应该不成问题,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是我错了,他去干的工作是非常危险的。”
“是什么事?”
“他去拍摄许多爆料的照片,包括名人的隐私、社会的阴暗面等等,然后贩卖给媒体挣钱,就是这样一项很危险的工作。”
“就是这份工作才帮助过你们五个人脱身吧?”这次邢振玉还是没有忍住,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还好,王凡并没有反感,但也没有直接回答邢振玉带有引导性的问题,而是不紧不慢地继续说自己的话:“可是这份工作最后还是出事了。”
“出事了?”
王凡点了点头,说:“他有一次到医院去,本想照一些医闹纠纷的照片回来,但是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大夫一边回答病人的问题,一边在打游戏,他就拿着相机在窗外照下了那个大夫打游戏的照片。第二天,这张照片就上报了,结果那个大夫被拿掉主任医师职称,下放基层一年。”
“是个很严重的处罚呢。”
“严重吗?我倒觉得还不够呢,不过跟你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后来,张海却突然遭到了不明身份的人的袭击,他那次伤得很重,在医院里住了院。可是那些大夫却因为照片的原因,根本就是一直在延误张海的治疗,据说是因为张海上了他们的什么医疗黑名单。这样张海在医院里,病情不但没有得到好转,相反倒加重了,他一连待在了医院里几个月,靠拍照片积攒的那点积蓄一下子都送进了医院里。”
“袭击的人一直没有抓到吗?”
“那要问你们警察啊。”
邢振玉被王凡问得哑口无言,王凡好像是在对刚才奚落自己的邢振玉报复,但是不回应这种问题,似乎又太丢警察的面子了,所以邢振玉勉强回答说:“这个案子应该没有上到市局刑警队,只是在分局或派出所的处理范围之内吧。”
王凡根本没有理会邢振玉的解释,说:“不过,还好,张海也算是福大命大,有个大人物出面摆平了这些事。”
“大人物?是谁?”
“这个我也不知道,张海也没有跟我说过。这个大人物不仅摆平了医院,据说后来那些袭击张海的人也被他摆平了,这点上看,他可比你们可靠多了。”
这次改成了邢振玉不再接话茬了。
“后来张海变得很兴奋,我知道那是他干他最喜欢的事时才会有的表情。”
“他又有新的工作了?”
“那段时间他很神秘,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只是知道他是在给那个大人物干事。”
“你估计他干的是什么?”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不过后来我听别人说,他在东郊货场给别人拉黑货。”
“拉黑货?”
王凡点了点头,说:“其实我知道他没有大货的B本,上大学时他只学过小货C本而已,雇佣一个没有大货驾照的人拉货,我就觉得他拉的恐怕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一个有着做导演梦想的人,会因为拉一些黑活而找到快乐吗?邢振玉有点不相信王凡的话了。
“不过,那种快乐的表情持续到了一年前,就再也没有了。”
“为什么?”
“不知道,快乐突然消失了,一点儿征兆也没有。”
“难道是他又失业了?”
“不像,不过后来我看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他总是盯着报纸上的一篇报道看个没完。”
邢振玉听到了关键点,眉毛情不自禁地挑动了一下,问:“什么报道?”
“是一年前的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撞死了一个女的,司机扔下货车逃逸。”
“你怀疑那个逃逸的肇事司机就是张海?”刑振玉心中大惊,原来这个张海身上还有别的案子,但他的表情未敢有太大的变化。
“我可没这么说,也不轻易怀疑谁。不过听说撞死的那个是你们公安局大领导的女儿,还有那辆货车上满车都是高仿的瓷器艺术品。这还是领导的孩子被撞死呢,可案子到现在都没有破,你们警方的破案效率真的是很低。”
邢振玉回理着思路,一年前?撞死人?一个公安局大领导的女儿?满车的瓷器?难道是……?
黄汉文的女儿黄晓芙的案子?那个案子一直没有告破,成为了T市刑警队的一种耻辱,而今天突然听到了王凡说起这个案件的线索,邢振玉显得异常兴奋。
“那件事之后,张海又做了什么?”
“那件事之后,他到了东郊××宾馆去当了一名保安,可能因为他老要值夜班的关系吧,我们见面的次数变少了。”
“保安?”邢振玉这会儿才觉得,张海终于和自己的调查接轨了,没想到之前他还有这么多故事。
“嗯!”
“你不是说他满怀理想吗?怎么会去干这样的工作呢?”
“人可能总会变的,货车司机他不是也干得挺开心的吗?”
此时,在邢振玉的脑子里,一条完整的剧情似乎一下子串了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他吗?”
“恐怕是那起交通肇事案你们调查得有眉目了吧?你估计是在怀疑,那个案件的肇事司机就是张海吧?”
“他不是你的铁哥们儿吗?你为什么不为他掩饰呢?”
“掩饰?我为什么要掩饰,你们又抓不住他。”
“抓不住他?”
“不瞒你说,他昨天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出国了。”
“出国?”
“他是这么说的,说可能不会回来了,让我保重!我想恐怕是他已经得知了那起交通肇事案件你们已经有眉目了,所以他才会选择远走他乡吧。看来他的判断是对的,今天你果然就来找我了。”
邢振玉的头皮一阵发麻,张海可能已经察觉到了警方对他的调查,他问:“你知道他这会儿在哪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在出国的飞机上了吧?”
邢振玉露出愤怒的表情看着王凡,但手里却马上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号码:“喂,小李,马上去查看一下今天从T市出发的所有航班,看看有没有一个叫张海的人。”邢振玉想,T市机场根本没有国际航班,即便张海想要出国,也要搭乘别的地区的航班才成,如果他走空中路线的话,现在拦截可能还来得及。
邢振玉又在思索着可能性,张海是个普通人,如果想要出国办理签证的话,最有可能的是走旅游签证,而办理这种签证最简单的方式是找当地的旅行社。
“对了,小李,顺便给我查一下所有的T市旅行社,最近国外的出境游有没有张海这个人。”
王凡对于邢振玉的快速反应也感到有些惊讶,这会儿他正在为朋友担心。
邢振玉撂了电话,把头转向了王凡,问:“知道张海现在住在哪吗?”
“我说过他走了。”
“别跟我废话了,实话告诉你,你说的那起交通肇事案只不过是他之前犯的罪行,前几天他刚刚涉嫌参加了一起谋杀案,这个可是大罪,希望你协助调查,不要有所隐瞒。”
王凡这会儿的表情像是化学试管中反应的化学药品一样,剧烈地发生着变化了,丝毫没有了刚才的镇定。
“我知道,张海曾经帮助过你,可是你也要知道,他现在犯的是死罪,公安一定会追查到底的。”邢振玉说着看了看这间屋子,“我看你的工作现在也很体面,我想,你之前犯下的罪行也不想让你的同事知道吧?所以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影响太大,所以还是请你尽量配合我的工作。”
王凡听到这,冷笑了一声,说:“你没有必要拿这个威胁我,这份工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虽然工作不好找,但是我换一家别的保险公司照样可以干得很好。”
“那好,你也知道张海涉嫌撞死了公安局高级领导的孩子,而你却知情不报,这也是犯罪,懂吗?你不想再因为这件事,牵扯到案件之中吧。”邢振玉的话说得很认真。
王凡垂下了头,想了许久,叹了一口气道:“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还真是现在警察的作风呢,好吧,反正张海这会儿应该已经走了,告诉你他住的地方也无妨。”
刑振玉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简直就是威胁,但是没有办法,他这会儿才真正理解胡玉言常说的中国刑警有时必须采取非常手段才行。
“他住的地方就在东郊柳霞路的隆庆花园小区14号楼501。”
“租的房子?”
“不像是租的,他家有九十多平方米,家具齐全,一个保安的工资怕是租不下这么大的房子吧?”
刑振玉想起自己这会儿还没有拿到搜查令,所以不可能直接进到那个房间中,“你有他家的钥匙吗?”他问。
王凡点了点头。
“这会儿就走,跟我去一趟他家。”邢振玉这会儿的语气是命令,而不是先前的那种平和的询问。
这让王凡根本无法拒绝,没有办法,他只好跟邢振玉走出了会客间。
邢振玉早就从东郊××宾馆那里要来了张海的手机号,可是一直没有打通,这会儿他又对王凡说:“把张海的手机号给我!”
“今天早晨我就想问问他咋样了,可是一直没有打通,可能这会儿正在飞机上吧。”说着,王凡从手机里把号码找出给了邢振玉。
邢振玉一比对,和自己拿到的号码一致,看来是没有任何的意义了,“走吧!”邢振玉率先走出了××保险公司的大厅。
王凡随着邢振玉上了外边的车,邢振玉认识路,路也很顺,他们很快就到达了隆庆花园小区。两个人把车停到了14号楼前的空地上,邢振玉下车看了一下,这是一栋5楼到顶的建筑,纯粹的欧洲风格,虽然地处东郊,但这里的房价也应该在8千上下,没有点积蓄的人是很难买得起这里的房子的。
王凡走到了大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楼门,邢振玉一拉门率先走进了楼道,两个人径直走上了楼梯,朝着5楼走去。邢振玉从当上警察以来,只正式开过一枪,那一枪还没有打中罪犯,所以他对自己的射击并无信心。但因为这次怎么说都是要面对杀人案嫌犯,所以邢振玉出来时佩戴了手枪,他上楼前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藏着的警枪。
当他们到达5楼的时候,邢振玉看了看501房间,做了一个让王凡退后并不许出声的手势。王凡没有再前进,因为他也发现了501室的外层防盗门是虚掩着的,难道张海还没有走?王凡此时为朋友揪起了心。
邢振玉带上了白手套轻轻地打开了外层的防盗门,而里间屋子的门也没有关上,邢振玉又踢开了里边的门,他的手一直都按在背后的警枪上。当里屋的门完全被打开的时候,邢振玉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先映入眼帘的是屋中的一片狼藉,不知道是张海临走收拾东西时搞乱的,还是有人进来搜查过房间。邢振玉看了看屋中,这是一间装修豪华的三居室,屋中的四壁布满了各种艺术化作品,角落里都是各式的瓷瓶。
邢振玉已经嗅到了不正常的味道,他终于把背后的六四式手枪掏了出来,但是没有扣动枪的保险。他环视四周,只有一间房间的门是紧闭的。这时,王凡也已经走到了门口。
邢振玉喊道:“别过来!”
王凡看到了邢振玉已经掏出了手枪,也知道情况有些不妙,所以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门外。邢振玉轻轻地走到了那道关着的门前,快速推开了门,并瞬间用手枪指路,可他眼前的一切,却让他知道,自己来晚了。
屋中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的眼睛深深地突出,眼圈的四周布满了血丝,看着是那么的狰狞可怖,邢振玉快步走上前去,摸了摸尸体脖子,但是很显然已经没有脉搏了,但是可以感觉到的是这具尸体还有余温。邢振玉翻动了一下尸体的右腕,腕子上赫然出现了那个火焰文身,看来死者十有八九是张海。邢振玉又看了看死者的上衣口袋,里边装了一包已经瘪盒的万宝路牌香烟。他又观察到死者的手指非常奇怪,指甲参差不齐,像是刚刚被剪过。而尸体的脖子上有条深深的勒痕,已经红得发紫,这应该就是致命的伤害。而在死者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黑色的绳子。邢振玉本以为绳子下会是一个玉坠似的宝石,他把这根绳子从死者的脖子上拉起,却没有想到黑绳下连着的是一个很袖珍的小铁坠,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款袖珍的U盘,U盘的右下角写着小字8G。
做完了初步的现场勘查,邢振玉退出了屋子,看着王凡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然后他掏出手机,给何玉华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何姑姑,那头忙活的怎么样?”他问。
“已经进入扫尾阶段了,这次刘胡子和你老婆可立了大功了,这里看来不但是个仿制瓷器的加工厂,还很有可能是杀人预演的舞台。”电话那头传来了何玉华兴奋的叫声。
“累不累,何姑姑?”
“有点儿,咋啦,干吗这么问我?”
“隆庆花园小区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我刚刚发现了一具尸体。”
何玉华那头稍微停顿了一下,说:“我派张敏过去,那丫头很能干。”
“嗯!请快一些,尸体还有余温,应该不是死了很久。地址是东郊柳霞路的隆庆花园小区14号楼501。”
“嗯,我记住了,张敏马上就过去。”
邢振玉撂了电话,看了看门外表情怪异的王凡。
王凡早就听到了邢振玉冲电话里说的话,知道屋中有具死尸,而他从邢振玉的表情上也猜到这具尸体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好朋友张海,但是他再也不敢往前迈上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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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30 08:26:19 | 显示全部楼层
“老王,你威风不减当年哪!这次能够把走私团伙一网打尽,你功劳大大的。”滨海市海滨分局海关缉私处的刑警队长曹墨拍着王勇的肩膀大声说道。
原来,王勇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

胡玉言授命王勇亲自到滨海市走一趟,参加对走私人员的调查和缉捕工作,并希望能从中得到有价值的线索。临行前,胡玉言特意打来电话嘱托王勇,如果走私古玩的头目落网,一定要快速审问出他与T市的谁进行了交易,尽快找到相关的线索。胡玉言对审问走私团伙的难度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这帮人都是些抓到就是要判死刑的犯人,跟他们谈话要讲策略,而王勇怕是应付不来。所以他口传亲授了王勇一套说辞,让他可以在审讯时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套出话来。
王勇的运气出奇的好,他刚到滨海市,曹墨就告诉他未落网的走私分子已经有了眉目,而且他们的大佬已经被他们控制,就等着抓捕了。王勇一听非常兴奋,要求自己也参加抓捕行动。但曹墨却一阵为难,“这次走私的那批古玩里发现了国家一级和二级文物,这帮人只要抓住即便不是死刑,也是这辈子都出不来了,这些走私分子肯定会抵抗的,你要是发生了危险,我可不好向你们胡队长交代。”曹墨说。
“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干警察就是要玩命嘛。”王勇一边笑,心里却一边在想,小样儿,还不是怕我抢了你们的功劳。
曹墨拗不过王勇,只好勉强同意他参加了行动,但是却只安排他守住了外围,具体的抓捕工作由他具体负责。
走私分子的落脚点十分隐蔽,在一个海滨县城下的小渔村里。曹墨已经获悉了这帮人的聚集地,就在村东头的一间二层小楼内,这是走私大头目外号叫“大头鱼”的堂兄的家,由于这里临近滨海的码头,所以这些人以这里作为基地,开展走私事业。
当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曹墨迅速对这间小屋展开了包围,当时屋中和外面都漆黑一片,而手持手枪的刑警和手持微型冲锋枪的武警围成一圈,贴着这所二层建筑的外围站定。只看曹墨手势一摆,警察们瞬间一齐冲进了二层的小楼,而漆黑一片的屋中,顿时发生了骚动。不过,抓捕行动还算顺利,十多名犯罪嫌疑人还在梦中就被警方抓捕。但是随后,曹墨清点了犯罪嫌疑人,却没有发现首犯“大头鱼”。当他走上二楼的房间时,才发现,这里的一间屋子的窗户是打开的,夜幕虽然给了警方掩护,却也为犯罪分子的逃遁提供了最好的屏障,很显然“大头鱼”跳窗逃走了。
王勇在外围闷闷地等了一夜,但这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心想那头的抓捕行动应该已经开始了,看来是没有他什么事情了。可就在他失望的时候,在他的视野中却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王勇示意身后两名干警:注意,有人来了。两名干警点了点头,看着这个黑影一直朝他们这边蹒跚而来。
在这个人影离王勇还有二十多米的时候,王勇突然跳了出来:“不许动!警察。”
可是,还没等王勇的话音落下,只听得对面一声枪响,王勇觉得子弹是贴着自己耳边擦过去的。后边的两位干警马上冲上来对黑影进行了还击,但是都没有打中。黑影向反方向跑了起来。
王勇摆脱了短暂的惊惧,立即回过味儿来,才想起曹墨对自己的警告,果然是很危险。可罪犯就在眼前,他怎么能放过呢?这时王勇迈开大步,快速地追逐起了那个黑影。黑影的速度并不快,王勇几个箭步就赶到了他的身后,然后飞起一脚,正中那人的后心。那人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摔倒后,他下意识地将手后翻,准备继续还击。但是王勇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腕上,手枪顿时撒了手。这时,身后的两名干警才赶了上来,一把扣住了此人的要害,把他的手朝后拢住,用手铐铐了起来。
此人被制服后,三人才发现原来他只穿了一件睡衣,里边除了内裤外,赤条条的,脚下的拖鞋也已经跑没了一只。
一名干警把这个人翻过来,看了看,对王勇笑道:“王队长,这就是走私头子,大头鱼,还真让咱们给等到了。”
王勇也很吃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曹墨费了半天劲布置,罪首竟然让自己给抓住了。
他随即嘿嘿一笑,说:“不是跟你们吹,这样的两三个近不了我跟前。”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脑门上却见了冷汗,为刚才那一枪而心有余悸,只不过当时天黑,没人看到。
这时曹墨也带着人从后边包抄了上来,见到王勇已经制服了罪犯,又惊又喜,说了开头的那番话。

至此走私团伙的所有案犯全部落网。
王勇对抓捕行动的帮助,曹墨非常感激。而王勇很快提出,他要尽快审理大头鱼,因为这个大头鱼和在高速路入口缴获的那批在《古董鉴赏》节目出现过的古玩有着莫大的关系。
但是,曹墨又对这事犯了难,说:“老王,按说吧,这个事应该不难,但是你是外地的公安,这个案子是我们这的,这怕是不太符合规矩啊!”
王勇刚才的好心情,被曹墨推脱的话弄了个荡然无存,说:“我说曹墨,我要是不把这个大头鱼抓住,你可就把他放跑了。我这要审审他了,你还来劲儿了,是不是?当初我就该睁一眼闭一眼,把他放了得了。”
曹墨见王勇真的生气了,马上赔上一张笑脸,道:“哪里哪里,看看,说得好好的还急了。”
“老曹啊,你放心,所有破获走私案的功劳都是你的,你都可以说大头鱼就是你抓的,我没有意见。但是这个大头鱼是我正在查的那个《古董鉴赏》案的一个重要的知情人,你也知道查案子就是争分夺秒,要是良辰吉日过了,怕是日后就不好查了。你放心,多的我一句都不问,只问他我那个案子中的问题。”
曹墨咬了咬,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说:“也就是你老王,别人我绝对不给他这个面子,那你抓紧时间,这个是大案,人在我这待不了多久,估计很快滨海市市局就会把人提走。”
王勇也同样拍了拍曹墨的肩膀,说:“嗯,这才像话嘛,你快去帮我安排一下,我也不想夜长梦多。”
“我派个人跟你一起去,做一下记录,你可千万别多说刺激他的话,回来你的案子问出来了,到了我们这他要是死活不开口了,那我可唯你是问。”
王勇听后笑道:“你放一万个心,我现在是去帮你撬开他的牙,路给你铺好了,你去就省事了。”
审问大头鱼被安排在了缉私队的一间封闭的审讯室内,门外站着四个荷枪实弹的武警守卫。
大头鱼人如其外号,大大的脑袋,两只眼睛左右瞳距的开度很大,而嘴唇向外翻着,乍看下去,真的像一条鲶鱼的脸一样。从曹墨调查的资料上看,这个长相搞笑的罪犯,却是一个十足的恶棍。他早年就曾经经营过一些十分龌龊的勾当,比如以高薪诱骗一些沿海不发达地区的少女和少妇到国外去打工,实际上是把他们贩卖到菲律宾等一些国家去卖淫。而后来,他还做过人蛇,专门搞非法偷渡。警方曾经多方通缉过他,但是都没有最终把他抓获,这让他更加的肆无忌惮。
近些年来,为了牟取更高的暴利,大头鱼开始了沿海走私的生意,而且越搞越大。从一开始往国内走私一些手机、电器之类的东西,到后来演变为了往国外倒腾古玩、艺术品这些价值很高的东西,此时的他们俨然成为了沿海地区数一数二的大型走私团伙之一。
“你的枪法不是很准,如果你那一枪打中我,恐怕你就真的逃走了。”王勇笑嘻嘻地对大头鱼说道。
大头鱼眨了眨他那双怪异的眼睛,嘴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说:“逃跑不逃跑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逃了不过是多活两天,没逃也只不过是少活两天而已。”
“你很明白!”
“干我们这行如果不先把生死想明白的话,就没法干了。一旦被抓住,还在你们警察眼前哭天抹泪的,岂不是让你们看了笑话。”
王勇一挺大拇指,点了点头,说:“见了棺材都不掉泪,你真有枭雄风范,但是好多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你手下的那些兄弟,就都没你说的想的那么明白,他们该说的几乎都说了,包括你的住址也是他们透露出来的。”
“呵呵,你不要蒙我,你们抓到的那几个小子,就是些码头干活的小马仔而已,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我住在哪儿,他们就算想出卖我,也不知道怎么卖。”
王勇觉得胡玉言走时所做的判断几乎丝毫不差,大头鱼又臭又硬,想撬开他的嘴谈何容易。
所以,王勇照着胡玉言的思路编造了一套谎言:“呵呵,我可没说他们知道你住在哪儿,不过那帮家伙却泄露了一些关于T市的事,很顺利,我们抓到了T市给你们送货的司机。那头的司机又供出了给你们供货的那位大老板,那位大老板一下子都招了,包括你的藏身之地。”
“我明白了,你这样说倒是有可能,但是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呢?反正都被抓了,也出不去了,知道是谁告的密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怎么着,还想打击报复不成啊!”
“大唐哥有很多人罩着的,按说你们动不了他啊,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王勇一听心中欢喜,原来那个给他们供货的人叫大唐哥,但是现在还不能摊牌,所以不能问他关于这个大唐哥的相关信息,“听说过前几天的《古董鉴赏》案吗?T市高层对这起杀人案十分重视,而且上面下来了命令,无论是谁一律彻查到底。那批从T市来的货里,发现了几件上过《古董鉴赏》节目的东西,上面对这个线索非常重视。所以这次无论是谁,警方都不会放过的,明白了吧?”王勇说。
大头鱼点了点头,说:“看来王大山那个死鬼真是死得冤枉,冤魂索命,非要多拉几个垫背的陪他一起去阴曹地府拜阎王啊!”
王勇知道大头鱼算是信了他的话,胡玉言的这套说辞果然起到了作用。
“但是,那头给我们的情报好像也不太老实,我想核对一下,T市那头从你这里到底走过多少货?”
大头鱼叹了一口气:“T市那头的货要分几个阶段来说,唐俊南原来是做高仿生意的……”
唐俊南?王勇脑袋里的那个T市神秘幕后人的形象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大头鱼说的那个唐俊南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那阵外国人好哄弄,高仿的宋瓷非常抢手,唐俊南前两年靠贩卖这个赚了很多的钱。”
“他的那些高仿的瓷器来源是什么?”
“不知道,这种货到我这里都不知道经过了几道手了,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开始时唐俊南那里的货色并不好,也卖不上价钱去。不过后来不知道咋地,他的货突然之间变得十分精致了,仿真的效果也非常的高。”
“不是说他给你提供的都是高仿吗?那么为什么在T市车上的货一下子都变成了真正的古玩了呢?”
“还不是那个《古董鉴赏》节目给闹的,外国人也不是傻子,咱们总拿些高仿去哄弄他们,他们也有所察觉。后来,他们也开始关注中国的古玩市场了,再到后来,对于古玩来说,外国人只认一些中国的古玩鉴赏专家的证书,只有配着那玩意的东西才能卖上高价。”
“唐俊南也就因此转行做起了走私古玩的生意吗?”王勇第一次在自己的话里用了“唐俊南”这个名字。
“唐俊南的情况特殊,虽然高仿瓷器出口,外国人已经不肯花大价钱来买了。不过,唐俊南那里的东西很地道,虽然价钱贬值得也很厉害,但是如果只是按照艺术品出口的话,他还是有钱赚的。”
“是啊,如果走私普通艺术品和走私古玩,罪名可是大有差别!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选择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有些事你们滨海市的警察可能不知道的,他不再做高仿瓷器是因为一年前他的货车撞死了人。这事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撞死的人是T市公安局的一个大领导的孩子,所以唐俊南就把运送高仿的生意给停了,而是转向古玩的贩卖上。”
很显然,王勇被大头鱼当成了滨海市的警察,但是王勇觉得这样也好,便于下边的询问。
“据我所知,唐俊南可是T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富翁,怎么会冒死参加古玩的走私呢?”
王勇这句话其实早就超出了胡玉言传授的范围,他不知道这个唐俊南是不是就是东郊××宾馆的唐俊南,他想试一试。
“很多时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那个宾馆早就是个空壳子了,虽然表面繁荣,但是年年亏损,入不敷出,这才逼得他铤而走险的。”
王勇想着大头鱼说的话,看来真的可以确定这个走私犯唐俊南就是东郊××宾馆的总经理唐俊南,真没想到,案件会朝这个发展方向。
“你们一共进行过多少次交易?”
“原来的那些高仿的宋瓷,我们是随时交易,电话联系。后来到了古玩的交易上,几乎是每个月一次,他派人把东西运到码头来,我派人接货,然后他会把所有的专家鉴定的文书邮寄到我被抓的那个地址上去。”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还真是不走运啊!”
能够套出这么多有价值的信息,王勇心存侥幸,唐俊南之所以知道大头鱼的地址,完全是他要邮寄那些证书的缘故。
大头鱼一阵冷笑,说:“希望大唐哥那头能够有个好的结果吧,说实话,我实在不相信是他出卖了我,在我看来他是很讲义气的人。”
王勇一笑,心想,出卖你的人就是你的堂兄,而不是什么唐俊南。但他还是安慰着大头鱼:“这个年头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人呢!”
这句话算是王勇对他提供这么有价值的情报的一种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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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30 08:27:3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们还真是执着啊,为了这幅画找到我这里来了。”
“许先生,不瞒您说,我们这次来北京,一共在找15个和《古董鉴赏》节目有关的人,可是只有您的电话还在使用。”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啊?我并没有上过《古董鉴赏》那个节目啊。”
“是您邮寄包裹时留下的电话,我们在王大山的遗物中找到了15张快递单,您的是其中一张。”
“哦,那就对了。可是你们怎么知道那幅《太宗游猎图》是我的收藏啊?我可没有在包裹上写明啊。”
“是邮包的重量,那幅画的重量和具体的信息,在王大山的笔记中记录得清清楚楚。”
许先生摇了摇头,说:“看来真的是天网恢恢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胡玉言奇怪地问道:“您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呢?”
“我这一辈子就昧着良心干过这一次事,还让别人知道了。”
林玲在一旁看着许先生,不解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说,这幅画有问题吗?”
“何止有问题啊,这根本就是一幅赝品。”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今天来是想听听您为什么会把画卖给王大山。”胡玉言似乎要安慰许先生,顺带把问题切回了主题上。
“最开始,我是不认识王大山的,也不知道我的画会被他们以这种方式炒作。”许先生的脸上显出了一种无奈的表情。
胡玉言并没有再次提问,而是从烟盒中掏出了一支香烟,问:“我能抽根烟吗?”
许先生摆了摆手,表示没有问题,等到胡玉言把烟点上,他才继续说道:“前年我儿子结婚,要买房子,你们也知道,北京的房价高,在四环之内想买套房子谈何容易啊,我们老两口虽然有点积蓄,但是离买房子来说,还是差得很远。”
“所以,您就打算卖了那幅画是吗?”
“我们家都是本分人,那时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在一次老同事的聚会时,我说了些想给儿子买房子却没有钱这类的牢骚话。”
“那时有人建议您卖了这幅画是吗?”林玲在一旁说道。
许先生点了点头,说:“嗯,有个朋友突然提醒我,说现在古玩的价值正在节节攀升,记得我家中有一幅古画,可以拿出来卖掉换钱。我当时还认为这是在异想天开,也就没有理会。聚会过后,我也没有在意这件事,而是还在想办法,找亲戚朋友们借钱。”
此时,屋中的烟雾已经弥漫开来,林玲拨了拨胡玉言吐出来的烟气,用眼瞪了瞪他。
但胡玉言一点儿也没有被她这种眼神干扰,问:“可是到后来您还是动心了?”
“不是,是那个老同事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有个朋友想来看看我的那幅画。”
“是上门来看的吗?”
“嗯,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要拿到人家那里去看,但是没有想到我那个朋友领着一个叫蔡斌的人直接到我家来了。”
“蔡斌?”胡玉言和林玲同时惊呼。
许先生对两个人的表情很是惊讶,问:“这个蔡斌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没有,您继续说。”
胡玉言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看了看林玲,不知道为什么她反应也这么大。
“蔡斌来到我家后,看了这幅画,然后先问了我一下这幅画的来历。我告诉他这幅画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明朝时临摹的宋本阎立本的画。那个蔡斌当时就提出要买我这幅画,还给我提了三个方案。”
“三个方案?”
“嗯,是的,他说第一个方案是现在就给我20万元,直接买走这幅画,第二个方案是直接让我拿着这幅画上那个《古董鉴赏》节目,让我交2万元的运作费,他去运作,这幅画保证能把价格抬高到50万元以上,那时他再以50万元的价格收购,双方签合同。第三个方案是他给我10万元的现金作抵押,他先把画拿走,听结果,如果一个月后这幅画可以被炒起来,他再给我40万元,如果炒不起来的话,画还给我,10万元也就不要了,但是这个也要签合同。”
“我看这三个方案都很诱人呢。”胡玉言笑道。
“我当时也是财迷心窍了,老伴也一直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骗子,但是那个蔡斌直接把20万的现金摆在了我的面前,非常有诚意,再加上我的老同事在旁边作保,我们也就不再怀疑了。”
“后来,你选择了哪种方案?”
“第三个。”
“我猜也是,虽然前两个方案也很诱人,但是这个方案是风险最小的。”林玲露出女性那种特有的算计劲儿,一边盘算一边说。
“我当时也觉得这个是最稳妥的方案,虽然第一个方案可以直接拿到20万,但是这幅画如果真的值50万,我就亏大了,而第二个方案要我交什么运作费,这个有点像骗子的常用伎俩,所以我也没敢答应,只有第三个方案,我最少能拿到10万元钱,而且如果不行,古画还能回到自己手里,实在是个不错的买卖。”
“结果如何呢?”胡玉言又抽了一口烟。
“结果可以说是不好也不坏。我签了合同,按第三套方案执行,蔡斌立即给了我10万元,然后把画拿走了。但是过了一个多月,画就被拿了回来,结果我白得了10万元钱。”
“画没被换了吧?”胡玉言果然是老江湖,直接提醒许先生。
“这个我确认过了,没有换,虽然我不是什么鉴宝专家,但是是不是我的东西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之后呢?为什么这幅画还是卖了。”
“在画拿回来不久,我看了一期重播的《古董鉴赏》节目,因为那个节目很不错,也长知识,所以我和老伴有时间就在家里看。而我竟然看到了我的那幅画赫然被一个人拿上了舞台,我知道那是蔡斌找的托,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那幅画被鉴定为了宋朝摹本的真品,王大山还亲自给估了价,竟然价值达到了50万。”
“50万?”胡玉言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林玲也曾经看过那期节目,所以并未显示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嗯,我当时就很奇怪,我这幅画明明是赝品,咋就说成了真品呢?而且更让我不明白的是这幅画既然已经价值50万了,为什么他们又给我送了回来,还白给了我10万元钱。这件事我给我的那个老同事打了电话,他说他也不知道。回来我又仔细查看了那幅古画,确实是我的那幅,不会错的。”
胡玉言手中的那根烟已经抽得只剩下了个烟屁股,他搔了搔头,把烟掐死在了烟灰缸里,似乎也在想这个蹩脚的问题。
“这件事情过了一年多后,也就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吧,我突然又接到了老同事的电话,说那个蔡斌突然又想买我那幅画了,如果我同意,再给我40万,就成交。当时因为刚给儿子买了房子,欠了亲戚们不少钱,儿子也担着巨额的贷款,所以我也确实急需一笔钱还账,就答应了。而这次蔡斌没有出现,而是给了我一个T市东郊××宾馆的地址,让我用超高保额的保单,把画邮寄过去,40万的款子和保单的钱他都汇到了我的账户中。这次没有合同,什么都没有,而蔡斌把钱先打到了我的账户来,我一开始也怀疑,把这笔钱转到了其他的存折中后,才放心,然后就按他们说的,把这幅画寄到T市东郊××宾馆去了。”
胡玉言听到这番解释后,感觉到万分的费解,这里边到底有什么猫腻,真的是无从知道,但是他知道许先生并没有撒谎。胡玉言又问了许先生几个问题,但终究没有其他的进展,胡玉言感觉许先生已经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他了,所以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那好,许先生,我们就先走了。”
“警察同志,王大山的事我也听说了,如果你们需要帮助,我会尽量帮助的。那50万元,先前的那10万我给儿子买房子时垫上了,剩余的40万,我还没有动,都在我的账上。如果那个算什么赃款的话,我归还,先前的那10万我砸锅卖铁也会给补上的,不义之财我可不能要。”
胡玉言一笑,说:“许先生,您放心吧,那笔钱您放心地用,没有问题,这里边也没有您什么事,您能把您知道的这些告诉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日后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会再来找您的。”
许先生带有着一种万分感激的心情紧紧握住了胡玉言的手。
九月的天气里,北京的西单,人来人往,这里总是有一些时尚的女孩穿着超现代的时装和高跟的凉鞋在这里扭着屁股走着。胡玉言戴着墨镜站在西单的天桥上,看着这些来往的时尚女孩们,他的心中却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悲哀。
突然,胡玉言感到脸上一阵冰凉,才发现林玲已经把一罐冰镇的可乐贴在了他的脸上。
“真凉,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胡玉言说着接过了林玲手中的可乐。
“是你胡大神探,看美女入了神,给你点刺激,好让你还阳。”林玲说着,用力把自己手中那一罐可乐拉开了。
“你拿我当鬼了啊,我只是好多年没来北京了,想多看看而已。”
“呦呦呦,看你刚才的样子,可真是什么都没放过呢,该看的不该看的什么都看过了吧?”
“只是觉得中国变了,北京也变了,所以不得不多看两眼。”
“很有感慨嘛!是因为美女越来越多了吧?”
“是感觉中国的传统越来越少,到处都是把衣服拉到胸下露出乳沟,抹着各种眼影,涂着五颜六色的指甲的女孩,这叫什么,不伦不类吗?”
“喂,如果现在在西单还穿着中山装溜达,你不觉得和现在的环境很不搭调吗?老死板,时代变了,很多时候,你也要变一变的。”
“是吗?看来是的。”胡玉言苦笑着,把肩膀靠在了天桥的护栏上,也打开了手中的可乐,“你在飞机上提的问题我仔细考虑过了。”
“哦?你是怎么想的。”
“可能会叫你失望呢,我准备回到T市后就把这个案子结了,不再做更深入的调查了。”
“结案!难道一切的疑问都被解开了?”
胡玉言点了点头,说:“刚才在你去买水的时候,我接到了多方面电话,鉴定科、王勇、邢振玉那里都传来了好消息,杀害王大山的凶手,已经可以基本确定是谁了,而且证据确凿。但不幸的是案件出现了第三名死者。”
林玲的表情有点失望,道:“是嘛!”
“这个案子,其实我还真是想晚一点查出凶手是谁。”
“为什么?”
“因为那样的话,我就有充分的时间和理由去调查《古董鉴赏》节目内部的黑幕。而一旦杀人案有了结论,我的调查工作也就结束了,而之后关于这些内幕的调查,就不再属于我的工作范畴了。”
“人只要尽力了,我想就不用后悔。我不想现在就问你凶手是谁,也不想知道那些所谓的杀人动机,但回去后我要听你的结案陈词,因为那时的你是最帅的。”林玲笑着又喝了一口可乐。
胡玉言也跟着喝了一口,似乎想着什么问题。
“对了,既然案件已经破了,那你一会儿还去见蔡斌吗?”林玲突然转过头来。
“去,当然去,我是不会放弃的。”
“那能不能由我去问呢?”
胡玉言看了看林玲,想了一下,说:“既然已经要结案了,我想北京的调查已经变成了鸡肋,当然可以由你去询问,但是问题是你有把握吗?”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蔡斌这个人,但是这个人是我们主编的大学同学,据说关系非常好,我以朱编的好朋友的身份去会见他,这样比较妥当吧?”
“嗯,原来如此,我说刚才你怎么也听过蔡斌这个名字呢,那我也就不亮出警察的身份了,不过说好了,如果问不下去了,给我使个眼色,我会继续问的。”
原来,蔡斌正是朱清齐在北京的同学,而越哥给胡玉言的也是蔡斌的电话,这算是一个重要的巧合。而在来之前,胡玉言就已经和蔡斌取得了联系,当然他是以要收购高价的古玩这个理由来找蔡斌的,胡玉言并没有提到是越哥给他的联系方式。
三人见面的场所,是位于西单商场中的一个冷饮店,这个店在西单商场的顶层,地点是蔡斌定的,越哥给的蔡斌家的地址就在西单附近,很显然蔡斌不想舍近求远。胡玉言和林玲买了两份刨冰,他们借此可以在冷饮店里悠闲地坐着,林玲饶有兴趣地把塑料碗中的刨冰来回挑动,看他们在冰水中如何融化来打发时间。这时,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走进了刨冰店,看上去已经有了将近50岁的年龄。由于是工作日,刨冰店的人并不多,这个人一眼就看到了胡玉言和林玲,所以径直走了过来。
林玲也看到了他,马上站了起来,伸出右手道:“请问您是蔡斌老师吧?”
男人也伸出了右手做出了回应,“小姐还真是很懂规矩呢,握手的礼仪就是要女性先伸出手来。”
看来,这个男人就是蔡斌,胡玉言觉得此人如此年纪却还可以油腔滑调地和还不认识的年轻女性调侃,实在是个不让人喜欢的角色。
蔡斌显然要比朱清齐大上好多岁,但是林玲知道像朱清齐那一辈的大学生,都是各年龄段的知识分子一起参加的高考,“老爷爷”和“娃娃兵”在一起上大学是常有的事,所以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一个小女子,不懂什么礼仪,只是觉得,做人要热情。”林玲在蔡斌面前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胡玉言此时也已经站了起来,但是他没有伸出手,而是冲蔡斌点了点头。林玲明白,这完全是胡玉言把今天表现的机会让给了自己。
但蔡斌好像并不想放过胡玉言,“之前是您给我打的电话吧!”蔡斌说。
“嗯,是的,我老婆想买几件东西带回美国去,所以托朋友认识了您。”胡玉言说着看了看林玲。
林玲用眼角扫了一下胡玉言,心说胡玉言真是说瞎话不眨眼,而且这套说辞估计他早就想好了,不过胡玉言把她说成他的老婆,她的心中还是有种莫名的喜悦感。
“你们是通过谁找到我的呢?”
“《T市晚报》的主编朱清齐是我们的好朋友,我那天跟他说想要找个懂行的人,买几件宝贝回美国去,他直接给我介绍了您。”
“原来是他啊!那就不奇怪了。请问这位小姐,想要哪种宝贝呢?瓷器,玉器,还是字画?”
“都可以,我不太懂,能摆在家里好看,而且还能有升值的就可以了。”
“没有其他的要求了?”
“嗯,怎么说呢,我想每件东西都有那个王大山的鉴定书才好,钱不是问题啊,这你放心。”
蔡斌一听到王大山的名字,顿时有了戒备,说:“我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王大山已经死了,有他鉴定书的宝贝,我这已经没有了,如果你们非要找他鉴定过的东西的话,就只能去找别人了。”
林玲一看蔡斌对自己的说辞并没有上钩,一下子就卡壳了,这会儿她似乎没有了任何可以说下去的话题。
“我前几天还从越哥那里买了一幅上过《古董鉴赏》节目的阎立本的《太宗游猎图》,那个听说就是蔡老师卖给越哥的,据说越哥的东西都是在您这里进的,这会儿怎么又说没有呢?”胡玉言从容不迫地接过了林玲的话茬,亮出了他和越哥的这层“关系”。
“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广泛呢,T市认识我的人都被你们找遍了吧。”
“差不多,越哥说您手中有货,应该是不会错的。”
“我前两天看拍卖会的信息,说那一幅《太宗游猎图》二百四十多万成交了,原来是你们买的。”
“是啊,后来才知道当了冤大头,我听说那幅画在一年前的《古董鉴赏》节目上,王大山只估出了50万元的价格来,跟我买的差了快200万,这也差得太多了吧。”
“古玩这东西不像其他的商品,别的消费品买贵了,买假了,你可以去找消费者协会,去工商局、物价局告商家,可是古玩这个东西,别管真假贵贱,买错了就自己认倒霉。”
“所以嘛,我们不想再当冤大头了,想找您买几件真的东西,而且价格要公道。”
“看来先生要比你太太抠门呢,她刚才可说不在乎钱呢。”蔡斌说完又瞄了一眼林玲。
“东西贵不要紧,但是做冤大头我心里可是难以接受。你们对于这幅画的炒作方法我一直都觉得很不可思议,那幅画既然已经在很久之前的《古董鉴赏》节目中就已经定了50万的高价,你们为啥拖到上个月才把画卖给了越哥呢?难道就是为了抬价吗?”
“那幅画之所以这么久才卖出去,不是因为我特意要抬价,而是那期《古董鉴赏》节目后,出了点小问题。”
“小问题?”
蔡斌勉强点了点头,说:“有很多人质疑了那幅画的真伪,有网友,也包括一些专家。甚至有的人在网上破口大骂,说《古董鉴赏》节目上专家走眼,误拿赝品当作真品。所以,那件东西,我一度退给了其拥有者。”
“退了?损失不小吧。”
“嗯,损失了10万的定金。我们这行虽然会故意炒高古玩的价格,但是钱只要跟人家谈好了,就绝对不会反悔。不过后来还好,这个损失被弥补了。”
“哦?是因为越哥找你要了那幅画?”
“嗯,越哥手底下有个叫老吴的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越哥最近想要点东西,特意提到了想要一幅古画,我手头最近正好没有那东西,就四处去找。突然我想到了一年前被退回去的那幅画,就想找那幅画的主人补齐了差价再把画买过来,好在那家人还算老实,画没有出手。”
“听说,画是王大山亲自带去的?”
“说来王大山也是阎王爷非叫他去。东西本可以叫别人去交货的,但是他突然说T市有个老客户,也要买几件东西,并且要他亲自到T市交货。”
“那个人是谁?”
“如果你在T市混得很熟的话,应该知道这个人,他就是T市东郊××宾馆的总经理,叫唐俊南。”
林玲听到这个人名字,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好在蔡斌的脸一直朝向着胡玉言,胡玉言此时的表情,非常的平和,没有任何的异动。
“那个唐俊南听说是在T市黑白两道都很能吃得开的人物。我本来也怀疑过,不知道这个人靠不靠得住,但是听王大山说他和唐俊南已经合作有一年多了,并且此人不挑食,只要东西有王大山的鉴定书,不管是不是真品他都要,钱很好赚。王大山临走时说,这次是唐俊南想借《古董鉴赏》节目到T市来,好好地招待一下他,王大山也正好一举两得,一边去参加节目,一边把东西销了。”蔡斌一边说着,表情似乎陷入了一种悲痛,像是在缅怀自己合作多年的老友。
“王大山一共带了多少东西去?越哥到底收了几件啊?看看我还有没有希望再找他淘上两件。”
“这次王大山去T市要带15件东西,因为东西都不在我手里,而且时间比较紧,所以我让持宝人都以邮寄的方式把东西寄去了,当然我把钱和保费都提前支付了。越哥是我这条线上的人,王大山根本不认识他,越哥也不知道拿货去的就是王大山本人。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条道上的人,各有各的路,谁也不问谁。相对来说,越哥是比较挑剔了,东西必须要让他看了他才肯留下。越哥提前给了我一个天津人开的玉石店的地址,让带货的人把15件东西每天拿一件过去,转天拿第二件过去,如果东西他看好了,就留下,不看好,第二天就退回来,也不用再去取,直接会有人送回到东郊××宾馆。”
胡玉言终于想起了越哥的那句警告,说不要再查那些来找过王大山的人,恐怕这里边有一部分就是来送回他没有看上的宝物的,当然他知道越哥那番话的用意绝不止如此。
“越哥收了我们5件东西,包括那幅《太宗游猎图》。”
“剩下的那10件东西呢?”
“应该是都给了唐俊南,我近期查了一下我的账户,该打来的钱都已经到账了,两条线上的人都是很守信用的人呢。”
“哎呀,看来我要到唐俊南那里去碰碰运气了。”
“实话实说,我这里确实没再有王大山鉴定书的东西了,如果你想要,还真得去找那个唐俊南问问呢。”
胡玉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请问蔡老师见过这两件东西没有?我听说这是王大山在T市《古董鉴赏》节目中看上的东西呢,我正在试图把他们买过来。”说着,他拿出了八棱玉壶春瓶和那个D213号藏品元青花的坛子的照片。
蔡斌看到这两张照片,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说:“这两件东西我好像在哪见过,等一等,让我想一想啊!”
经过短暂的停顿,蔡斌突然喊道:“对了,这个是我很早以前在T市看过的东西。”
“这么说,您有印象喽!”
“怎么会没有,这两个东西都是元青花,我和王大山在‘文革’末期的时候,就到过T市去收东西。结果碰上了有一家姓傅的人家,他们家有个暗室,里边有很多瓷器的收藏。听说那个傅老头在新中国成立前是专门收瓷器的,眼力好得惊人。我和王大山听说后,就到他家去收东西,王大山眼神好,一眼就瞧上了这个元青花的坛子,想找傅老头买过来。”
“哦,结果没买成吗?”
“可不是,那时候闭关锁国,国内对于元青花还没有这么重视,但是因为元青花存量少,国外已经把这个价格炒得很高了。王大山就想收一个,以后能多赚些钱。但是,那个老傅头就是不卖。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老头为啥不卖,这个青花坛子的价值,如果现在放在外国的拍卖会上,拍出个一两个亿来绝对不是什么新鲜事。”
“那这个玉壶春瓶呢?”
“我记得这个八棱玉壶春瓶,当时它就在那个青花坛子的旁边放着,这个玉壶春瓶的器形要比那个青花坛子更传统、典型,价值也绝不在那个青花坛子之下。”然后蔡斌咬了咬牙说道,“不过由于上次那幅《太宗游猎图》的事,现在专家们鉴宝都很谨慎,那个坛子器形很诡异,不太符合已经出土的元青花的造型,是不是真品元青花,专家们肯定会有分歧,所以它属于不确定的古玩,上《古董鉴赏》节目的可能性不大。不过王大山如果看见了这东西,恐怕绝对要力排众议,把它请上节目,并给它一个不高的价格,然后再设法购买过来的。”
“原来如此啊!但是您可以确定,这个元青花的坛子是真的吗?”
“‘文革’时的东西,那个傅老头又坚持不卖,怕是不会有假。”蔡斌说得很干脆。
“后来,那个老傅家怎么样了?”
“在我们还没有离开T市的时候,据说有一帮红卫兵就去抄了他的家,砸了他家很多的宝贝。那个老头好像也被红卫兵给折磨死了。不过这两件东西,还真是幸运呢,能保留到现在。”
“那傅家还有什么人吗?”
“我们当时去的时候,记得傅老头说过,儿子、儿媳都死于了意外。对了,他好像还有一个孙女,那时去的时候她还很小,我依稀记得傅老头管她叫小芳。”
胡玉言听到这里,突然站了起来,说:“这就对了,一切都对的上了。”
“你说什么?”蔡斌非常奇怪地看着胡玉言。
“没什么,谢谢您,蔡老师,我想我可以不带任何疑问地回T市去找唐俊南收王大山留下来的宝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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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30 08:28: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王大山谋杀案一号嫌疑人傅芳的审讯记录
审讯人:胡玉言
记录人:邢振玉
整理人:邢振玉

胡玉言(以下简称胡):傅女士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查到你就是杀害王大山的凶手?
傅芳(以下简称傅):说实话,你们的办案效率真的很低呢。
胡:你的批评我完全接受。
傅:能问问,你凭什么就确定我是凶手?警方是不是要讲证据啊!
胡:说来也算你不太走运呢,我们这来了一个实习的法医,她带来了一套非常先进的录像分析仪器,我们是从录像分析中得知是你行凶的。
傅:愿闻其详!
胡:首先,我们确定了凶手的行凶方式,凶手是在固定吊灯的拉绳上动了手脚,绳子被搭在了另一个高效的照明灯的边缘上,然后有人把灯与绳子搭接的地方割断一部分。之后凶手只需要打开了照明灯,绳子就会因为温度过高而断裂,从而使得吊灯掉落,砸死正下方的王大山。
傅:我不可能去布置那样的机关,因为之前我根本没有来过《古董鉴赏》节目现场。
胡:那个机关确实不是你布置的,因为你有帮凶。
傅:那你怎么肯定我就是凶手呢?
胡:烧断吊灯绳子的照明灯的光线打在了一面背景墙上,确实拿肉眼很难分辨出那盏灯是什么时候打开的,而绳子被烧断到底要用多长时间也很难测算,那个照明灯的开关位置非常隐蔽,旁边也没有摄像头,如果有人打开它,我们根本无从知道是谁,从这点上看,《古董鉴赏》现场的每一个人确实都有嫌疑。这些都是经过你们精心策划过的,可以说是一场完美的犯罪。
傅:你还是回答我的问题吧,不用这样赞赏罪犯。
胡:问题的关键就是要确定那个开关是在什么时候打开的。我们的法务鉴定人员,就像是那些古玩鉴宝师一样,善于发现事物的真伪,强光吸收弱光会显示出微小的色泽变化,这种变化虽然肉眼难以察觉,但是很遗憾,光线打到了粗糙的墙面上,多少反射了一部分光源,而这部分光源与周围的其他强光交织,就会产生微小的色泽变化。我们的法医通过仪器进行了光谱分析,查到了这点微小的变化。而这种微小的变化的出现,就是在你上台前的那一段短暂的时间里才出现的,而这段时间里,我们查看了所有的现场录像,没有观众离开,主持人、导演、摄影师也都在场,而其他的持宝人要听到通知才可能走到那个走廊中。所以在那段时间能够触碰到开关,就只有正要通往鉴宝现场的你,换言之你就是凶手。
傅:和那些龌龊的鉴宝专家比,你们的鉴定人员不知道要优秀多少倍呢,胡队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胡:说实话,从我第一次看完了现场录像,我就认为凶手可能是你。
傅:这么早啊!我想听听你的根据。
胡:是因为你上台后所走的路线和你站的位置。我比对过之前那些鉴宝人所走的路线,像这种万众瞩目的活动,一般人都会沿着最亮的那条光道走到台上,而你却是走了相对较暗的那条线。你站的位置,也是光线较弱的位置,而不是聚光灯下。从这点,我就开始怀疑你了。
傅: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呢。
胡:这不是巧合,而是因为你的帮凶在前一天已经为你布置好了一切,你知道会有灯具掉下来,人类特有的那种恐惧感会让你自动选择相对安全的路线。
傅:但是为什么你当时没有直接找我询问呢?
胡:因为我只是怀疑,却没有任何的证据。你的家庭情况我调查过了,你没有任何的亲人,也没有人知道你的往事,除了能查到你在××快餐公司当中方代理外,我实在是找不出任何对你不利的证据来。一开始,我也一直在试图从你拿上台的那个玉壶春瓶子下手,但是很遗憾,也没有找到相应的证据证明它与本案有关。而那时,跟《古董鉴赏》节目内幕有关的证据却一个个地蹿了出来,我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其他线索的追查上。但是到头来才发现,好像这都是你的布局,我们落入了你的圈套。
傅:胡队长现在发现也不算晚啊!说说我的圈套吧。
胡:我是在后来把《古董鉴赏》节目的内幕挖到很深的地步之后,才想到很可能是被人扰乱了我的侦查方向,因为虽然内幕挖出了不少,但是好像都和谋杀案扯不上任何的关系。所以我就联想到了用那样特殊的杀人方式的目的是什么?后来我才大胆猜测在众目睽睽的《古董鉴赏》节目现场,制造这样残忍的杀人场景,恐怕就是为了把王大山的死和《古董鉴赏》节目联系在一起,让我们的调查必须沿着这条线展开,而王大山在《古董鉴赏》节目内外的种种丑闻,也会在我们的调查中逐步曝光,这才是你打的如意算盘吧!
傅:精彩!不过,我真的对你们警方很失望,调查出了这么多东西却不敢抖出来。
胡:对不起,一开始是因为上方的压力很大,我们的调查一时没有彻底展开,后来即便展开了,也只能是低调处理。所以很遗憾,并没有达到你预期的效果。但是也正因为如此,第二起杀人案现场,你又出现了。
傅: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刘轩轩不是我杀的。
胡:我相信,刘轩轩是自杀无疑,这点我已经确认过了。
傅:是吗?这个根据又是什么呢?
胡:还是根据科学的鉴定,刘轩轩的腕子上的伤痕和她肢体运动所划伤的轨迹完全符合,伤口的毛刺方向也对,而且屋中没有任何缠斗迹象。安眠药剂量很大,也不像是有人故意下的。而且,我们在她的电脑上也还原了一份被删除的遗书。
傅:我确实进过刘轩轩的房间,那时她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自杀。遗书是我删的,但是上面写得很含糊,只说活下去对她来说是一种摧残。
胡:是因为她晚上给她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我想你很清楚,刘轩轩和王大山有染的事情吧?而我们黄书记那天晚上跟刘轩轩出去,相信你也了如指掌。但是你不知道的是黄书记当时就说要刘轩轩到T市来工作,还想要她的女儿帮助她。刘轩轩听后很高兴,在回宾馆的路上就给她母亲打了电话,说出了要离开北京的想法。但是刘轩轩母亲严厉批评了女儿,好不容易得到的北京户口和体面的工作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她的母亲在电话那头又哭又闹,死活不让刘轩轩离开北京。
傅:刚刚得到了解脱的希望,却又被母亲无情地扼杀了。与其在庄严的魔爪下痛苦地活下去,还不如一死。这确实是个自杀的理由,好狠心的母亲啊!
胡:我们对她母亲询问情况的时候,她母亲也是痛苦不已,恐怕人只有失去了才会感到后悔吧!刘轩轩的自杀现场被你伪装成了模棱两可的样子,恐怕你就是为了要继续引导我们更深入地调查王大山和《古董鉴赏》节目的黑幕吧?
傅: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进过刘轩轩的房间的?
胡:虽然你的共犯已经在监控录像上做了文章,将你进入刘轩轩房间的录像替换成了前一天的。但是,我们有个同事就在那天早上去王大山的房间调查,刘轩轩的房间就在王大山的对面,可那里却没有出现他的影像,所以我们确定那里边有问题。
傅:那你也不能确定我去过她的房间啊。
胡:可能你还不知道,东郊柳霞路的隆庆花园小区随后又发生了一起谋杀案,死者就是东郊××宾馆的一个管监控录像的保安,叫张海,他应该就是那个给你布置杀人现场并且修改录像的那个人。我们在他挂在脖子上的U盘中找到了曾经做过手脚的那些录像片段,那里边几乎都是你的图像,包括你进入刘轩轩房间的录像。经过技术还原,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你的脸。
傅: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开始时只是敲了敲门,因为我知道刘轩轩在屋,但是没人回应,没办法,我就拿着张海给我的房卡进了房间,那时发现刘轩轩已经死了。其实,我就是想找她聊聊,想让她把王大山的恶行都公之于世。
胡:你等了很多天,发现无论是警方还是媒体,好像都对此事无动于衷。所以当你见到刘轩轩尸体的时候,你想到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不过,其实我还有个更为残忍的想法,那时刘轩轩真的已经气绝了吗?
傅:我现在没有必要跟你隐瞒这些事情了,当时我进到房间的时候,我发现了刘轩轩,一看就是自杀了,当时我确实没有确认过她是否死亡。不过即便刘轩轩没死的话,我恐怕也不会施以援手的,因为那时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通知救护人员到来,我都会引起你们警方的重视,而那样的话,我和我背后的人都会暴露的,这样做实在是得不偿失。
胡:你真的很无情呢,对于一条人命的态度竟然就是这样啊!
傅:刘轩轩即便没死,她要不选择继续屈辱地活着,要不就要把她与王大山的事公开,但无论哪一样,对于她来说都将更加痛苦,有时死真的是人类最好的解脱。与其让她更加痛苦,不如让她选择安乐死,我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胡:后来你就把房间进行了彻底的打扫,把破碎的玻璃杯和安眠药的瓶子都收走了。然后删掉了遗书,擦掉了电脑上的指纹,清理了所有的使用痕迹。最后你还是留下了当晚庄严要送给黄汉文的那个鼻烟壶,但是你却把上面的指纹也给擦拭掉了。你这么做的理由,我一开始也想不明白,因为你既然换掉了外边的监控录像,就根本不认为刘轩轩是他杀,但是你却处理了现场,又像是伪装自杀事件。后来将之跟王大山的被杀联系起来我才想明白,你的动机是为了让我们把调查的范围更加扩大。
傅:我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想利用你们警方的能力把王大山的种种罪恶公之于众,可是到头来,好像知道这里边一切的只多了你们这些警察而已,并没有产生极大的社会影响。
胡:傅小姐,恐怕你对警方的职责有误会,警方是保护市民的安全的,不是你用来揭露黑暗的工具。
傅:我本来并没有想杀王大山,他来到T市后,我曾几次想找王大山谈谈,想让他为当年发生的事负责或者道歉,可是找他还需要预约,留下姓名,我根本不可能那么做。后来我甚至直接去敲了他的房门,可是还是没能见到他。没办法,我只好拿家传的那个元青花瓷坛到《古董鉴赏》节目上去,那是当年他想收购的东西,看到了一定会找我的,可是那个坛子竟然被告知不能参加现场节目的录制。
胡:很遗憾,王大山那几天一直都在忙活着另一件事,对于《古董鉴赏》节目他并没有多管,那件东西恐怕他并没有看见。所以你就拿了另一件宝贝到了录制现场,那件玉壶春瓶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器型非常明显,很容易入围《古董鉴赏》节目,第二个就是你去开那个开关,也只有玉壶春的那个瓷器好拿,你只要握住瓶口,单手就可以打开开关,这就为你赢得了时间,不会显得不自然了。
傅:你真的像在现场看见了一样,这个案件恐怕也没有什么你不明白的吧?
胡:不,还有。那就是你的动机,虽然你和王大山很久以前就认识这件事情,我们已经从其他渠道得知了,但是我还是非常费解,你们到底有怎样的血海深仇?
傅:这是个很悲伤的故事呢,胡队长还真想听听啊?!
胡:这是结案的一个必要环节,你不能让我在调查报告上的作案动机这一项上是空白吧。
傅:那好吧,我给你讲一个我爷爷的故事吧,听完了你就都明白了。
胡:好的,洗耳恭听。
傅:我爷爷叫傅大河,在新中国成立之前一直在倒腾瓷器,他精通各朝代的瓷器,特别是对元青花尤其钟爱。在新中国成立前,古玩界一直认为元青花的做工并不考究,而且胎很厚,美观上不如宋瓷和明朝的景德镇官窑,所以普遍认为它的价值并不高。但是爷爷却一直坚持认为,元青花虽然做工粗糙,但是它存世量很少,而且带有明显的民族融合的特点,在未来一定会有个好价钱的。所以他特意去关注对元青花的收集,那个元青花瓷坛就是在那时候淘来的。
但是,新中国成立后,爷爷就被定上了个小业主的成分。他丝毫不敢再提过去收藏瓷器的事,而是搬到了T市东郊的乡下,而之前他收藏的瓷器,都放在乡下后院一个隐蔽的小地窖里,他对我父母都没有再提及过此事。
爷爷喜欢瓷器,瓷器就是他的命。当时的东郊还是一片菜地,没现在这么多人,爷爷就自己在山后秘密地垒了个烧窑,一有空闲他就自己动手制作瓷器,做各种高仿,宋瓷、元青花、明朝官窑的瓷器,清宫官窑等等,他都做过。不过那时条件有限,各种材料都紧缺,他做出来的很多试验品都失败了。但是即便是那样,爷爷也还是烧制出来了几件可以乱真的高仿精品。那件八棱玉壶春瓶就是其中的一件,爷爷是根据原来印象中见过的一件元青花仿造的。
胡:那件八棱玉壶春瓶是赝品?可是那些专家在那天《古董鉴赏》节目上可都对它赞不绝口呢。
傅:所以,我才说那帮家伙根本不配与你们这的鉴定人员相提并论,那件元青花的瓷坛才是真品。专家所说的不属于某种某种风格的说法,纯属是胡扯,留世的东西本来就是少数,你怎么能拿这些少数的东西作为标准,来鉴定其他更多你没见过的东西呢?
胡:有点跑题了,请你继续讲你爷爷的故事吧。
傅:但是当时却有一个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件八棱玉壶春瓶是赝品。
胡:是当年的王大山。
傅:是的,我记得那时候我只有7岁,因为我的父母因为一次意外早早去世了。我一直跟着爷爷,两个人相依为命地生活。那时候已经是“文革”的后期了,虽然到处还都是红卫兵,但像我们这种乡下的人家,却已经不再受重视了。而且那时也有一些人已经开始活润起来了,在外围搞起了地下的生意。
有一天,我记得我从外边玩回来,有两个人已经在家里跟我爷爷商量着什么。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是谁,爷爷当时让我叫他们蔡叔和王叔。他们晚上就在我家吃的饭,爷爷也很热情,吃完饭就领着他们到我家的地窖去参观。他们两个人都被我爷爷琳琅满目的藏品震撼了。当时,那个王大山在那个地窖里绕了三圈,然后就把眼睛盯在了那个元青花的坛子上,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后就跟我爷爷说,他想高价要这件东西。可是那件元青花坛子,是我爷爷最喜欢的一件藏品,所以爷爷坚持不卖。而王大山之后很多天,每天都来到我家,他一次比一次带的钱多,最多的一次竟然带了五百多块钱来,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打钱厚厚的,一看就是凑来的零钱,而且还有好多布票、粮票和油票。那些钱在当年也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我爷爷当时非常为难,就告诉王大山,这个元青花瓷坛他是不会卖的,但是可以把旁边的那个八棱玉壶春瓶送给他,不要钱。但是王大山看都没看那件东西,还是继续找爷爷要那个青花坛子。淘换古董这行有个规矩,去买古董时,看出来对方卖的是假的,也绝对不能指出来。这行看的就是眼力,打眼了活该,你可以买也可以不买,但是决不能坏了人家卖家的生意。王大山的眼力很不错,他怕是早就看出了那个玉壶春瓶有什么破绽,所以根本就没有理会我爷爷的好意。其实那件东西虽然是赝品,却也是爷爷的心血,是爷爷最喜爱的作品。
我爷爷当时跟王大山说得很清楚,那件东西是他最喜欢的,不会卖给任何人。我永远都忘不了王大山当时看爷爷时那双凶狠的眼神,那双眼睛就像恶魔一样,带有一种残忍的杀气。
王大山走后,爷爷一直很担心,还说过不该带他参观地窖的话,然后爷爷把那个八棱玉壶春瓶和那个元青花的坛子都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他把那两件东西都用一个木盒子装着埋在了我家院子后的大柳树旁。果然,不幸的事发生了。转过天来,就来了一队红卫兵,我记得很清楚,带人来的正是那个王大山,他们一队人直眉瞪眼地冲进了我家的地窖,然后把地窖里的所有瓷器砸了个稀巴烂。那些东西都是爷爷的命啊!随后那些红卫兵还把爷爷直接拖走了,我当时只是个孩子,能做的事只有哭,凄惨地哭,可是无论我怎么哭,那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我。
到了傍晚,我趴在我家门前的地上,那时我已经哭得没有任何的力气了,就在我要昏过去的时候,当时有只手拉住了我,那只手虽然不算有力,但是却在那时给了我活下去的力量。那是个男孩,是邻居家的孩子,那个男孩知道爷爷烧窑的秘密,每次烧窑他都要跑来看,爷爷也从来没有回避他,有时还教他几招,甚至还把一些烧得不成器的瓶子送给他玩,但是警告他千万不要说是他送的。
男孩那时把我背到他家田地边的一间小房子里,那是他家存放农具的一间小砖房。我只好在那间阴冷的小屋子里住了几天,幸亏那个男孩每天都来给我送吃的,我才能坚持下来。后来爷爷回来了,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变得奄奄一息了,我看到他全身都是伤,虽然并不致命,但是我也知道爷爷活不长了。面对一个羸弱的老人,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我永远也忘不了爷爷临死时的眼神,他的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那棵柳树。我知道他是想让我把那两件宝贝挖出来。可是我当时是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完成这样的事呢?况且我也不敢找别人帮忙。爷爷没挺几天就死了,死的时候无论怎么用手合,他的眼睛总是能留一道缝隙,爷爷真的是死不瞑目啊。丧事是革委会办的,我后来也被送到了T市的孤儿院。
孤儿院的生活是无比痛苦的,虽然衣食无忧,但是上学回来,你却从来看不到亲人,迎接你的是陌生的保育员和一样无助的孩子们。我那时就在想我要报仇,找那个夺走我最后亲人生命的人讨回血债,可是一个小女孩又能做什么呢,我甚至那时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当时,我能做的只有发奋读书,没日没夜地读,吃饭只用5分钟,其他的时间除了睡觉都在读书,从小学到大学,我都是免试直接升学,上大学时每年我都能拿到一等奖学金,不用任何人资助,我也能上完大学。
大学毕业后,我换了很多工作,最后到了××快餐公司,在工作中我依旧很努力,每天都很晚才睡,也没有时间找男朋友,我的努力让我很快就成为了这个快餐公司在T市的总代理。
我曾经回到过爷爷的老宅,也试图想找到那棵老柳树,但是那里早已经被铲平了,那两件宝物我想我是再也得不到了。岁月好像就要磨平我的仇恨了,但是老天好像似乎特意要提醒我,我心中要有仇恨。由于爷爷的缘故,我一直也对鉴定古玩有着浓厚的兴趣,在几年前我看了一期《古董鉴赏》节目。而一个最不应该让我见到的脸还是让我见到了,那是一个叫王大山的鉴宝专家。他在节目中侃侃而谈,虽然人已经年迈,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就是当年要找我爷爷买元青花瓷坛,却最终带着红卫兵砸了我爷爷所有宝贝的那个人。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后,他没有悔过,竟然还公然出现在公众面前做起了什么鉴宝大师,真的是可笑。
我当时就很想去北京找他把当年的事说说清楚,但是一来没有时间,二来我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他。而在那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些网上的消息,特别是那条鉴宝专家误把假画当作真品的消息,这条消息当时在网上热炒了一阵,我知道鉴定那幅画的专家就是王大山。我当时很高兴,终于等到了他身败名裂的时候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不久这则消息在回帖中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有人开始攻击质疑者,说他们隔着电视屏幕,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判断画的真假呢?还说专家的鉴定是没有问题的。
我才发现问题原来不这么简单,我在百度上输入了“鉴宝”这个字眼,竟然出现的一大半网页都是民众在质疑《古董鉴赏》节目的新闻。更有很多网友爆料,很多鉴宝专家暗中舞弊,在《古董鉴赏》节目上拿着自己或朋友的宝物故意抬高价格,或者是对鉴定费明码标价,鉴定出是清朝的要给多少钱,明朝的要给多少钱。但是,网上的事并没有任何的权威性,很多人还是对这些事情将信将疑。也很巧,我去北京出差的时候,跟一个客户谈判,休息闲谈时,谈到了古玩的事,他就说道他父亲就是那幅赝品古画《太宗游猎图》的主人,他还说有个人跟他父亲谈判,并答应他在《古董鉴赏》节目中把他父亲手中的那件赝品炒到50万。而最终确定那幅画真伪和价格的人就是王大山,这件事让我坚信,王大山是个本性不改的人,他虽然有一双可以看透古玩真假的眼睛,却从来没有对古玩抱有任何的感情,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赚钱。为了赚更多的钱,他可以不惜牺牲任何人的性命。
但是,我仍旧没有办法拿到公众可以相信的证据,来揭发这个恶魔。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想依靠你们警察的力量,把这件事的黑幕调查清楚,并公之于众。但是我没有任何证据就去报案,那就是诬告。所以,我一直试图找到一个机会,可以让你们警察有理由直接介入调查。
这个机会终于让我等到了,在一次谈判中,我遇到了人生中另外一个最重要的人。他不仅让我重新得到了爷爷留下的那两件宝物,还为我创造了一个可以让警方介入《古董鉴赏》节目调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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