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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朦胧的晨光

[转帖] 《侯大利刑侦笔记》第1-8部(全文完大结局)-2022年侦探小说黑马-小桥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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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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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7 07:04: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1章决定成败的物证
    施成所长带着村委会主任来到杜家德的家里。

    杜家德坐在警车上,望着村主任一言不发。


    杜家德为人固执,得理不让人,和周边邻居关系不好,与村里也有很深矛盾。此时到了关键时刻,他也不指望村主任帮他说好话。


    村主任朝警车瞧了一眼,便跟着施成进入房间。


    田甜戴了手套,拿着手电,在杜强床上仔细搜索,希望能找到毛发之类的生物检材。令人遗憾的是在床上没有任何发现。


    田甜打量杜强房屋环境,看到角落放着一个农村比较常见的老式木箱。打开木箱,霉味冲鼻而出。木箱里全是杜强以前穿过的衣服,胡乱堆在箱里,想必杜强离开之后便没有清理过。



    田甜取出第四件上衣时,发现上衣肩头有一条口子,口子边缘整齐。她做过多年法医,经常清理死者衣裤,经验丰富,看到衣服肩头的口子以后,便慢慢往下清理,果然找到大片暗黑色斑块。


    清理完所有衣物,共找到两件带有暗黑色斑块的上衣,而且上衣都有边缘整齐的口子。凭经验,这些斑块应该是陈旧血迹。田甜将衣服装入物证袋,三辆警车离开了杜家德的家。


    杜家德家附近围了些村民,大家站在一旁议论纷纷,嘻嘻哈哈,增添了不少谈资。


    重案大队长陈阳、二大队副大队长丁浩亲自审问杜家德。


    杜家德长年劳作,身体壮实,脸上黑黝黝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


    当陈阳问起杜强的情况之时,他恨恨地道:“1995年春节就没有回来,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陈阳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没有生育能力,杜强是从哪里来的?”


    杜家德愣了愣,道:“你乱说啥?警察也不能乱说。”


    这些年,杜家德最怕有人提起此事,有一次杨丽芬无意中提起此事,杜家德当场发作,将一碗饭扣在了杨丽芬头上。


    此时到了屋檐下,他只能低头,没有破口大骂。


    陈阳道:“雁过留痕,人过留名。全村的人都知道你没有生育能力,你自欺欺人,不敢承认。”


    杜家德涨红了脸,道:“放屁。”


    陈阳也不生气,道:“是不是要到粤省去查一查越秀公园附近医院的记录?你这人是鸭子死了嘴壳子硬,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没有生育能力,杜强哪里来的?你不说,有人会说的。”


    听到越秀公园附近医院,杜家德明白肯定是姐姐已经承认了。


    他稍稍沉默,知道抵赖不过去,便痛快地承认了杜强不是亲生的,承认之后,还发了一句牢骚:“古话说得好,树要根深,儿要亲生。这个捡来的小孩子一点都不贴心,十来岁就在外面鬼混,成天不落屋。我管他,他还要和我干仗。走了十几年,不知是死是活,我就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丁浩道:“杜强是谁家婴儿?”


    杜家德道:“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杨丽芬在劳动力市场被他们家带走,应该就住在越秀公园附近。”


    在另一个房间,重案大队二组组长苗伟和二大队副大队长顾华审讯杨丽芬。


    杨丽芬比起杜家德来更“顽强”,进入办案区,一语不发。


    苗伟低声道:“朴处在粤省那一招很厉害,我们让杨丽芬看两个小时《等待》,等到其情绪波动时,我们继续审。”


    在杨丽芬看《等待》节目时,杜家德已经承认杜强非亲生,但是他不知道杨丽芬的东家具体情况。


    陈阳和丁浩经过分析,认为杜家德的说法可信。


    在另一间审讯室,杨丽芬看了两个小时《等待》节目后,情绪开始松动,得知丈夫和杜家秀都已经交代之后,最终崩溃,讲述了当年偷小孩子的经过。


    “我嫁到杜家以后,一直没有生育,杜家上上下下都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婆子妈更是每天指桑骂槐。杜家德不吃酒还可以,是个人,吃了酒就使劲打我。我不能生育,当时觉得理亏,挨了打也不敢给娘家说,只是让杜家德不要打脸,否则白天出去干活不好看。后来我们到了粤省大医院去检查,才发现是杜家德身体有毛病,生不了娃儿不怪我。”



    杨丽芬满脸皱纹,皮肤粗糙,抹着眼泪,抽噎着道:“杜家德在不喝酒的时候还是可以的,没有和我离婚,还到处给我拿药。我们都很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我看到东家的娃儿以后,就忍不住想抱回家,由我们自己来养。我们两个确实没有亏待娃儿,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娃儿先吃。娃儿来得不容易,我们舍不得动一根手指。他长大以后,就成天在外面玩,不回家。娃儿孝心还是有的,在街上吃了好吃的,还要给我提一点回来。那年元旦还给了我五百块钱,那时五百块钱很管用的。”


    ……


    “杜强的亲生父母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


    “时间太久了,粤省又这么大,我都记不清楚了。那男的姓王,女的好像姓张,男的应该在大学当老师,女的是医生。我记得有一个公园,应该叫作越秀公园,他们家就在公园大门附近。几十年了,多的我记不清楚了。”


    “仔细想一想,你当保姆那家的大体位置,还有对方的姓名。”


    “我记不起来了,这是真的。我天天都在努力忘记那家人的相貌和姓名,现在是真记不起来了。”


    ……


    审讯结束后,江州警方立刻将杨丽芬东家的基本资料传给侯大利。


    老朴和侯大利拿到江州警方提供的资料以后,立刻交由粤省警方处理。


    由于资料并不清晰,时间隔得太久,粤省警方派出警力在越秀公园附近进行了调查走访,没有查到当年失踪人口资料,也没有在大学和医院找到曾经丢失孩子的老师和医生。


    粤省警方相当负责,在日报和晚报分别刊登了关于“寻找当年丢失孩子的老师和医生”的相关消息。报纸登出数天,得到几条线索,沿着线索追查下去,线索又分别中断,无法深挖。



    侯大利和老朴正在茶餐厅里慢条斯理地消磨时间。他们此刻已经完成了主要工作,盼望着粤省警方突然报来好消息。


    等待之时,老朴又开始将以前办过的大案掐掉尾巴,当成作业,布置给侯大利。侯大利明显心不在焉,不在状态。


    “你别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算找到了杜强的亲生父母,也并不意味着精斑就是杜强的,这个逻辑关系一定要理顺。要成为一名优秀侦查员,必须得有耐心,不能急躁,急躁就要犯错。我经常看《动物世界》,非洲狮子在进攻前,会非常耐心地等待猎物靠近。”


    老朴一边享用南国鲜香美食,一边向侯大利传授心得。


    侯大利似乎神游天外,突然“啊”了一声,道:“我又掉入思维陷阱了,应该用精斑数据到打拐数据库比对,若精斑确实是杜强所留,那么就极有可能在数据库中与其亲生父母比对成功。”


    “你哪有这么多思维陷阱?既然有了,就爬出来。”


    老朴提醒道,“杜强亲生父母会采取血样,录入到DNA数据库吗?”


    侯大利道:“极有可能,杜强父亲当年是大学老师,母亲是医生,都是知识分子,应该会懂得使用这个技术。”


    江州刑警支队DNA室负责人张晨接到侯大利电话以后,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正在将精斑DNA数据输入全国打拐DNA数据库,刚刚开始,还没有结果。”


    一个小时以后,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一张照片弹了出来,屏幕上随即显示出几个字:“符合023号送检物证DNA特征。”



    张晨马上抓起电话,给侯大利打了过去,声音激动,道:“奇迹啊奇迹,居然比对成功了,精斑DNA与深圳一对夫妻比对成功。不多说了,我要报告宫支队。”


    放下电话,侯大利握紧拳头在空中挥动,望着老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杜强父母果然聪明,把自己的DNA数据留在了全国打拐数据库里。”


    “别废话,比对成功没有?”


    “成功了,杜强的亲生父母在深圳。”


    “你这个说法不严谨,应该是精斑主人的亲生父母在深圳。到目前为止,精斑到底是谁留下的这个问题没有解决,虽然大概率是杜强的,但是仍然没有最后确定。”


    老朴站了起来,折扇在手中打得哗哗作响,兴奋地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了关键突破,虽然还差最后临门一脚。大利,你的运气好到爆棚啊。这也不全是运气,是在掌握材料的基础上,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再加上运气,这才成功了。现在马上去见这对夫妻,将杜强小时候的相片给他们看,确认以后,我们和这一对夫妻一起回山南,最终确定精斑是不是杜强所留。”



    俗话说,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田甜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过来,道:“我们拘留了杜家德。我在杜强房间发现了一个旧木箱,里面全是杜强的旧衣服,有两件旧衣服被刀砍破,找到了陈旧血迹。只要能够提到陈旧血迹上的DNA,那么就能确定杜强是不是精斑主人。”


    “太好了,太好了,这个发现是及时雨。亲爱的,我爱你。”


    侯大利在此刻很想变成一段语音,能够顺着无线电波回到江州,用最大力气热烈拥抱田甜。


    一个尘封多年的大案或许就要水落石出,侯大利胸口充满自豪感。


    但是,自豪感持续时间不长便被愤怒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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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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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7 07:04: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2章化成灰也认识
    粤省警方效率极高,很快就安排了与深圳夫妻见面。

    深圳夫妻出现在院内,身后还跟着一对小夫妻。


    深圳夫妻衣着得体,气质优雅。王卫军如今是大学教授,头发花白,梳理得非常整齐。陈跃华已经从医院退休,稍稍有些发胖,却不显臃肿。身后小夫妻是王卫军、陈跃华的儿子和儿媳,两人皆是大学的青年教师,散发着浓浓书卷气。


    侯大利站在窗前看到四人,相片中杜强的形象完全无法与眼前四人重叠起来。


    杜强的气质就是山中一把柴刀,锋利又狂暴,而眼前四人就如大学校园的书本,温暖又沉静。


    老朴与侯大利并肩而站,折扇在手中打得啪啪作响,频率比平时更快。


    侯大利仔细观察过老朴的这个习惯,得出规律:凡是老朴心情发生变动时,打折扇的速度肯定会加快,今天打折扇的速度明显超过遇到疑难案件之时。


    “王卫军丢失的儿子具有重大犯罪嫌疑。大利,你给他们两人交代实情,我旁听。人越老,心脏越脆弱,我感觉没有办法面对这对夫妻知道自己儿子是杀人犯时受到的打击。”
    说完这句话,老朴重重敲打了一下折扇,发出啪的一声响。随即,折扇声音果断停止。


    侯大利“嗯”了一声,道:“很难开口啊。”


    老朴恨恨地道:“拐卖小孩的人都应该受到重罚。田甜调到打拐专案组,市局用对了人。”


    他又道:“我不进会客室,你把握好情绪,给他们讲清楚,注意不要引起当事人过于激烈的反应。”


    侯大利在一名粤省警方侦查员陪同下,慢慢朝着小会议室走去,推门而入时,立刻面对着四人急切又焦灼的目光。


    粤省警方侦查员出示了证件,做完了自我介绍,又介绍侯大利的身份,然后由侯大利主谈。


    侯大利暗自吸了口气,语调平缓地道:“王教授,陈医生,我是山南省江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侦查员侯大利,有几件事情要调查,为了案件侦办,还得形成询问笔录,并同步录像,希望你们理解。”


    王卫军点头,道:“谢谢江州警方。”


    侯大利拿出了七张中老年妇女的相片,放在桌上,道:“这里面有你们认识的人吗?”


    王卫军和陈跃华凑到桌前,凝神细看。


    王卫军刚要伸手,陈跃华却抢先拿起一张相片,突然间泪如泉涌,声音嘶哑地道:“就是她,她就是当年的保姆。现在年龄大了些,相貌没变,化成灰,我都认得。”


    王卫军拿过那张相片,道:“嗯,确实很像。有没有更年轻的相片?”


    侯大利又拿出七张中老年妇女年轻时的相片,交由王卫军夫妻辨认。


    这一次,王卫军和陈跃华扫了一眼相片,便一起指着杨丽芬的相片,异口同声地道:“就是她。”


    陈跃华死死盯着相片中的女人,道:“我当时犯傻,没有到中介公司找保姆,图方便,直接到劳动力市场找保姆,没有想到找了一头白眼狼。她在我们家做了一个月不到,然后就带着涛涛跑了。她跑了以后,我才发现身份证是复印的,根本不是她本人。我真傻,居然没有查验身份证,就把一个坏人带进家里。”


    王海洋见母亲又开始反复述说当年的事,便上前拉住母亲,免得母亲又犯病。


    王卫军压抑住激动的心情,道:“侯警官,王海涛在哪里?我们能不能见他?既然DNA比对成功,他就是我们的孩子,与被谁拐卖没有关系。”


    侯大利又从包里取出一沓相片,是在杜家翻拍的杜强从小到大的所有相片。相片如黑洞,牢牢吸引了王卫军和陈跃华的目光。


    陈跃华拿起一张相片,上面写着杜强两岁。此时,距离王海涛被拐已经有一年多时间。


    “这是涛涛啊,你看眉毛,左边眉毛还是有个断口,额头还有一颗痣。”


    陈跃华拿着相片,目光贪婪,似乎要将整张相片全部装进眼睛里,融化到心中。


    她将所有相片按年龄排序,一张一张细看,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儿子成长的过程。


    尽管王海涛已经由一个粤省婴儿彻底变成了一个梅山乡下婴儿,再变成一个乡间少年和具有杀马特性质的场镇少年,仍然让陈跃华感觉格外满足,每个细胞似乎都沐浴在春风之中。


    看罢相片,她又和丈夫讨论每一张相片与记忆中的王海涛的相似点。


    粤省警方侦查员没有催促看相片的两人,耐心等待。


    终于,王卫军和陈跃华第三遍看完以后,抬起了头。王卫军神情间隐隐有焦灼和担忧,道:“王海涛在什么地方?”


    侯大利字斟句酌地道:“王海涛,现在的名字应该是杜强,在1995年春节前后失踪。目前,他牵涉一件1994年的案件,公安正在调查。正是在调查过程中,杜强的DNA与你们留在数据库中的DNA比对成功。”



    在接到警方电话以后,陈跃华对于儿子王海涛的现状有足够心理准备,即使儿子违法犯罪也能接受,没有料到儿子王海涛居然在1995年春节前后就失踪了。


    找到儿子,儿子却又在十几年前就失踪了,陈跃华的心情从喜马拉雅山山顶一直摔落到马里亚纳海沟,大脑一片空白。


    王卫军头脑则如一大队超音速飞机从头顶飞过,巨大的声响几乎让耳膜裂开,失去了思维能力。


    一直坐在旁边的小儿子王海洋比起父母冷静得多,道:“王海涛现在还活着吗?他和什么案子有牵连?”


    侯大利道:“案件还在侦办过程中,有保密要求。王海涛失踪多年,我们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目前,没有得到他的死亡消息。”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王卫军和陈跃华夫妻原本封闭了心灵创伤,警方出现后,封闭的心灵被打开。谁知,他们只见到了被拐儿子从婴儿到青年的相片,可怜的儿子被拐二十年后又失踪,生死不明。



    陈跃华悲从心生,慢慢抽泣起来。她非常克制,抽泣声音很小。王卫军抱住妻子,轻声安慰。他安慰几声后,声音里渐渐有了哭腔。夫妻俩抱头哭泣,哭声低沉。


    若是夫妻俩放声痛哭,甚至大吵大闹,老朴心里都会觉得好受一些。但这一对夫妻素质非常高,尽管悲伤,仍然尽力压抑着,没有在外人面前失态。越是如此,反而越让老朴难受。


    老朴走到窗边,狠狠地踢了下墙壁,很快,钻心的疼痛传了过来。他低头一看,皮鞋前端裂开,成了鲤鱼嘴。


    侯大利的电话响起,来电者是DNA室负责人张晨。


    张晨道:“田甜厉害,在杜强衣服上找到陈旧性血迹,我也不辱使命,从血迹中提取到了DNA。”


    侯大利道:“十几年的陈年血液,能提取到DNA,厉害,果然是专家。”


    张晨得意地道:“若是用一般方法,效果不太好,我采用的是M48提取法,具体原理回来再给你解释,总之用这个办法得到了纯度和浓度都比较高的DNA,获得了完整的STR分型图谱,与精斑DNA比对成功,精斑主人就是杜强。”


    侯大利拿着手机走出房门,低声道:“这意味着杜强具有杀害丁丽的重大嫌疑。”


    张晨声音中透着兴奋,道:“肯定就是他了。”


    精斑中提取到的DNA与王卫军的DNA比对成功,只能证明精斑主人与王卫军有父子关系,但是并不能证明精斑主人与杜强的关系。


    王卫军和陈跃华的儿子被杜家德妻子拐走,看杜强相片后又确认了这一点,间接能证明精斑主人就是杜强。


    如今从杜强衣服上的陈旧性血迹提取的DNA与精斑DNA相符,就能直接证明精斑主人就是杜强。


    “终于找到了丁丽案真凶,太不容易了。”侯大利感慨一声,挂断电话,走回房间。


    房间里,王卫军从绝望中恢复过来,轻轻拍打妻子后背。


    王海洋脸色异常严肃,来到侯大利面前,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来到另一个房间后,王海洋问道:“我哥到底做了什么事,你们这些年一直在追查?”


    侯大利道:“案件还在侦办,处于保密状态。拐骗王海涛的那一对夫妻已被拘留,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王海洋道:“发案是在粤省,粤省公安早就立案了,现在这种情况是由粤省公安来侦办拐骗儿童案,还是由江州公安?”


    侯大利道:“一般来说,刑事案件由犯罪地的公安机关管辖。但是,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的公安机关管辖更为适宜的,可以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的公安机关管辖。这个案子由江州公安来管辖更合适。”



    王海洋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虽然没有见到过哥哥,可是从懂事开始,便笼罩在哥哥的气息之下。若不是哥哥被拐,我爸我妈的人生应该很不错。自从哥哥被拐,我爸我妈在工作时是一种状态,面对我时是一种状态,独自相对时是另一种状态。在前两种状态时还有笑容,装得和平常人一样,但是,他们两人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哥哥被拐之事便会让他们丢掉所有快乐,陷入无法排遣的忧郁之中。我妈得了抑郁症,因为有我,因为要等着哥哥回来,所以靠信念和药物对抗抑郁。我恨不得将拐骗哥哥的保姆千刀万剐,千刀万剐都不能消除心头之恨。”


    侯大利很同情素质很高的这一家人,想安慰这个年轻帅气的大学老师,却无法组织语言,只是拍了拍王海洋肩膀。


    在粤省办事非常顺利,临走前,老朴和侯大利特意找了一家环境不错的餐厅,答谢给予大力支持的粤省刑侦总局副局长。


    下午五点,老朴和侯大利乘机降落在阳州机场。


    丁晨光早就等在机场,远远地看见老朴和侯大利,快步上前,道:“两位辛苦了。”


    他眼中带有血丝,说了一句话后,喉头就堵住了,这名性格刚强的企业家眼角罕见地有了泪光闪烁。


    老朴和侯大利坐上了丁晨光的商务车,商务车空间很大,类似一个小型会议室。


    丁晨光声音低沉,道:“我希望凶手还活着,亲眼看着他吃枪子。”


    老朴道:“也许,他已经死了,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信息。”


    丁晨光眼中冒出怒火,道:“杀杜强的人,肯定就是他的同伙,这是杀人灭口。”


    老朴道:“有这种可能性,需要证据支撑。”


    丁晨光又道:“吴开军死了,黄大磊中枪,我觉得就是杜强做的,他们是狗咬狗。这种事情在江湖上很多,特别是前些年,江湖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杜强肯定还活着。”


    老朴态度平和,道:“这也是一种思路,我们会根据掌握的线索做针对性布置。”


    丁晨光把目光转向侯大利,道:“朴处,大利,你们找到了杀害小丽的真凶,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丁某人的地方,丁某一定效劳。朴处,你别否认,虽然你们是职务行为,但是对于我来说,你们就是我的大恩人。如果找不到真凶,那我死都不会瞑目,办这么大一家企业没有什么卵用。”


    他平时说话非常理智,极少说粗话,在公众场合,都是以睿智企业家面貌出现,今天得知真凶,又在车内,便放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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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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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0-5-17 07:05: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3章重赏之下有勇夫
    商务车来到丁晨光在阳州的工厂,工厂深处,便是丁晨光的住所。

    丁晨光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长期深居简出,住处防卫森严。过了最后一道关口,犹如进入桃花源一般,亭台轩榭,假山池沼,花草树木,近景远景,以独具匠心的艺术手法在有限的空间内点缀安排,移步换景,曲径通幽。此工厂内部的小花园比起金山别墅和高森别墅都更有意境。


    丁晨光在前带路,道:“我平常除了公事,基本不离开公司,所以把生活的地方搞得好一些。这是参照苏州园林风格建成的花园,平时在里面散散步,是极好的。以前我带小丽参观过苏州的园林,她很喜欢,多次在我面前说想要有一座苏州风格的花园。如今花园建成了,她却不在了。”



    侯大利能充分体会丁晨光的心境。杨帆曾经谈起过想到大舞台表演的梦想,所以侯大利从来不去剧场,免得勾起痛苦回忆。


    老朴跟在丁晨光身后,听着其絮语,回想着丁晨光对于“狗咬狗”的判断。


    这个判断其实也是刑警支队大多数领导的判断,刑警支队已经在黄大磊、秦涛周围布置了警力,等待神秘的“杜强”再次现身。


    三人在花园中间用了晚餐,宾主之间相谈甚欢。


    侯大利和老朴离开后,丁晨光独自在花园中又坐了半个多小时,然后来到办公室。办公室里有总裁助理、保卫部长和法律顾问三人。


    丁晨光脸如寒冰,道:“凶手是杜强。杜强在1995年失踪。杜强、吴开军、黄大磊和秦涛是喝了血酒的结拜兄弟,吴开军和黄大磊都受到了枪击。依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验,杜强在1995年失踪是狗咬狗,如今吴开军和黄大磊中枪是杜强在报复。所以,杜强是警方搜寻的重要目标。”



    他用手指着保卫部长老赵,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把手下放出去,天天蹲在黄大磊和秦涛的家附近。发现杜强线索者,奖十万。抓到杜强,奖一百万。”


    杜强带有枪,是极其危险的亡命徒,保卫部长很有些担心,道:“按照保卫部习惯,保卫小组是三人,如是保卫小组发现了线索,是三人分十万吗?”


    “具体方案你去做,只要有成果,我不怕花钱。经办人得多少,你都得双份。”


    丁晨光又对法律顾问问道:“在法律上有什么问题?”


    丁晨光已经下定决心做这事,法律顾问字斟句酌地道:“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六十三条规定,对于有下列情形的人,任何公民都可以立即扭送公安机关、人民检察院或者人民法院处理,一是正在实行犯罪或者在犯罪后即时被发觉的;二是通缉在案的;三是越狱逃跑的;四是正在被追捕的。如果真发现了杜强,那我们扭送他到公安机关,这是公民的义务和权利,在法律上没有问题。如果杜强反抗,我们就用力扭送。”


    丁晨光道:“你协助老赵,把事情办好。若是遇到急事,先找丁明。”


    丁明是丁晨光族侄,深受丁晨光信任,目前担任总裁助理,很多丁晨光不方便处理的事情皆由其出面。


    老赵领受任务后,立刻和法律顾问回去做计划,从整个丁工集团保卫部门中抽调复员军人,组成十个小组,分别到江州和秦阳去邂逅“杜强”。


    老赵准备把此事的危险性讲清楚,由抽调人员自行选择是否参加,他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肯定有不少的人愿意参加行动。


    方案完成,老赵找到丁明。


    丁明看罢,提出两点修改意见,又道:“改完了,你直接去找老板。”


    老赵道:“这么晚了,找老板不会被骂吧?”


    丁明道:“其他事情,或许会被骂,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被骂。我马上要过去陪老板喝茶,你直接进来吧。”


    老赵迅速修改了方案,然后送到花园。


    果然,丁晨光立刻接过方案,仔细看了起来。看罢,他沉吟片刻,又给侯大利打去电话。


    老赵修改方案这段时间,侯大利已经开车把老朴送回省城阳州的小区。两人在小区中庭又讨论了一会儿杜强,皆唏嘘不已。


    侯大利刚刚走进自己家门,便接到丁晨光的电话。


    平时这个时间点回家,母亲李永梅要么是在打麻将,要么是在美容,今天难得独自在家,见到儿子自然很高兴,等到儿子放下电话,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还主动回家。”


    侯大利笑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妈居然独自在家。”


    自从杨帆出事以后,儿子素来不苟言笑,李永梅见到儿子笑容,心中隐约的不爽就抛到爪哇国了,道:“刚才我听到你在称呼‘丁伯伯’,是丁晨光?”


    “找到了杀害丁丽的凶手。”


    “真的!是谁?”


    “凶手在1995年就失踪了。”


    “啊,这对丁晨光来说是遗憾。你别走啊,给我讲一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大利放下包,到卫生间方便。母亲一直跟着儿子,站在卫生间门口,隔着门继续和儿子说话。


    侯大利无奈地道:“妈,你别站在门口,我尿不出来。”


    “切,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什么地方没有见过。”


    侯大利哭笑不得,道:“妈,我再次申明,我不是喝尿吃屎长大的。你站在门口,我真尿不出来。”


    李永梅道:“长大了,毛病还多。我在客厅,等会儿过来陪我说话。”


    来到客厅,侯大利简略谈了丁丽案能公开的情况,话锋一转,道:“田甜爸爸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提前出狱,等到田叔出来之后,我们就准备结婚。”


    李永梅道:“我儿也要结婚了,我真的就老了。田甜人不错,只可惜工作不太好。”


    侯大利道:“她不做法医了。”


    李永梅道:“我知道田甜不当法医了,其实到二大队当侦查员也不好,对于女孩子来说,侦查员太危险,也照顾不了家庭。你们两人都是侦查员,以后谁来照顾家庭?你以为小孩就是地里的一棵白菜,会自己生长?就算是地里的一棵白菜,也得施肥浇水。你初中阶段之所以在外面鬼混,原因就是当时企业还在爬坡上坎,我和你爸全部精力都在工作上,没有人管你,所以你就反了天,差点就成为纨绔子弟。”


    “纨绔”两个字瞬间又引起了侯大利的回忆。当年他读不出“纨绔”的准确字音,还被杨帆耻笑。


    当时的画面完完全全留在了侯大利脑海中,没有随时间流逝而变色,反而越来越清晰,连杨帆纠正“纨绔”读音时的表情都历历在目。这种特殊的能力对于破案有好处,可以记住许多容易忽视的细节,但是对于整个人生来说并不算是好事,侯大利将痛苦经历记得太清楚,痛苦因而随时会光顾他。


    比如今天,原本正在与母亲随意聊天,因为“纨绔”两个字,一下就将侯大利拖向痛苦深渊。


    李永梅见儿子脸色沉了下去,道:“你这个娃儿也小气,说两句实话就给老妈看脸色,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得说真心话。”


    侯大利苦笑道:“不是给你脸色看,突然间想到了其他事情,与老妈无关。老妈,这是我找老婆,主要是看我喜不喜欢,我喜欢了,家庭才能和睦。如果找一个我不喜欢的老婆,生活得不开心,难道你就幸福了?至于危险,我当了一年多刑警,才明白每个人都会面临危险,有的是能够预知的,更多的无法预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这种事情无法避免。”



    李永梅同意了这个观点,还是夸张地拍额头,道:“儿大不由娘,等到你当了爸爸就会理解老妈现在的心情了。当妈的明明觉得你做的事不对,不能说出来,还得憋在心里,这不符合人性吧。”


    与母亲交谈其实挺愉快,李永梅谈话的风格在近年来虽然有些变化,因为常常坐主席台,学会了用一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其本色还是工厂女职工,所以在与儿子谈话时喜欢用“老妈”“老娘”等词语。


    每次听到这种词语,侯大利便不由得想起世安厂时光。


    当年一群小孩喜欢在院子里疯玩,吃饭都不回来,李永梅和诸多家长一样,做好了饭菜,就站在门前喊:“侯大利,回家吃饭了。”


    “杨帆,回家吃饭了。”


    这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时光一去不复返,永远不能追回。


    晚上,侯大利和田甜在电话里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手机发烫才结束通话。


    他躺在床上,随意翻看短信,见到了陈浩荡发来的一条新短信:给田甜打电话吗?一直打不进来。明天晚上不要安排其他事,我们请林师兄吃饭,就师兄、你和我。


    侯大利和陈浩荡是刑侦系同班同学,一年多的时间里,侯大利成为神探,陈浩荡在政治处混得风生水起,都没有给刑侦系丢脸。


    在为人处世上,侯大利有理工男的性格,直来直去,简洁明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而陈浩荡则八面玲珑,各种关系都打点得不错,不管是局领导还是中层领导,提起陈浩荡都有不错的评价。


    林海军是刑侦系师兄,到重案大队挂职副大队长,与侯大利见过数次。侯大利每次见面都称呼一声“师兄”,却因陷入追查杜强身份一事,一直没有抽出时间请林海军吃饭。


    陈浩荡已经与林海军在不同饭局相遇过三次,这一次饭局的主题是山南政法大学刑侦系毕业生的小范围聚会,由于规模很小,更容易拉近关系。


    回到江州,整个白天,侯大利都在重案大队。


    上午,侯大利和朱林参加重案大队小会议召开的案情分析会。


    杜强具有杀害丁丽的重大嫌疑,但是,目前证据只能指向杜强一人,吴开军、黄大磊、秦涛是否涉案却是未知数。如今吴开军死亡,杜强失踪,知情者或许就只有黄大磊和秦涛。若是黄大磊没有带防弹层的皮包,此时知情者只有秦涛一人。


    枪击吴开军和黄大磊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失踪的杜强。


    这十几年来,杜强没有使用身份证的任何记录,要么是彻底改变了身份,要么是已经死亡。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杜强更可能是改变了身份,以新身份藏在江州某处,然后对以前喝血酒的结拜兄弟虎视眈眈。


    关鹏局长再次强调:枪击案凶手不管是不是杜强,两组刑警继续坚持守在黄大磊和秦涛周围,等待“杜强”撞进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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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7 07:05: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4章针锋相对
    中午,侯大利正在吃午餐,接到了老朴电话:“大利,你自己回去吧,我不到江州了。”

    “朴老师,你这就要回省厅了?”得知老朴要回省厅,侯大利还真有些舍不得。


    “我们过来主要是协助办案,也有督战的意思。目前案件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我们就没有必要留在江州了。林海军在重案大队,更重要的不是督战,是在基层锻炼。他非常聪明,是个好苗子,就是自视甚高,得好好摔打。”


    老朴话锋一转,道,“你和林海军不一样,你得调到大机关来锻炼,开阔眼界。总队也想搞一个命案积案专案组,到时调你过来。我也会在这个组里。”


    侯大利没有明确回答,道:“谢谢朴老师,先把丁丽案办完再说。”


    放下电话,他想起还没有彻底解决的杨帆案,情绪一点一点跌落到谷底。


    下午,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杜军和公安局长关鹏等人在刑警支队会议室举行了小型座谈会,对重案大队和105专案组在侦办丁丽案中的成绩给予表扬,希望能够发扬“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干净、利索地侦办丁丽案。


    座谈会结束,侯大利到二大队办公区,准备到田甜办公室坐一坐。


    打拐专案组设在二大队,二大队多数同志都视田甜为二大队的一员。侯大利大学毕业第一个岗位是二大队资料员,只不过没有做多久资料员就被抽调至专案组,工作单位也从二大队调整为一大队,在二大队实际工作时间很短。


    侯大利进入二大队办公区,居然很有些陌生感。他来到田甜办公室门前,听到丁浩、田甜和顾华的声音,三人正在谈论前一次强奸少女的未成年男子许海。



    顾华声音尖厉,一边说话,还一边拍桌子:“渣男不分大小,许海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渣男,以后就是吃枪子的命。”


    丁浩道:“顾大队,怎么回事,情绪这么激动?”


    顾华道:“你才回来,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把我气死了。让田甜给你说,我都不想提起那个人。”


    田甜道:“许海今天在金色天街遇到了那个小学女生的父亲。女孩父亲见到他,自然就骂了两句,他不仅没有内疚,反而故意说了许多不堪的话,激怒了女孩父亲。女孩父亲完全被激怒,动了手。许海就站在监控镜头前,继续激怒女孩父亲。等到女孩父亲多次出手后,他突然就冲过去,把女孩父亲暴揍一顿。派出所来人以后,女孩父亲鼻青脸肿,还要被拘留十五日。许海还没有满十四岁,由父母领回。”


    丁浩比两个女子要理智,道:“许海确实是渣男,这个年龄就有如此心机,长大后绝对会坏得流脓。”


    侯大利在门外听了几句,脑中浮现出接近一米八的强壮未成年人的形象,一边推门,一边骂了声“渣男”。


    侯大利在重案大队树了不少“敌人”,不少侦查员还在暗中与其较劲。他如今成为二大队女婿,与二大队侦查员关系得到明显改善,在田甜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与曾经的二中队中队长丁浩聊起了刑警二中队的趣事。


    在二大队坐了没多久,侯大利又来到三大队,找到主审王永强的三大队侦查员周向阳。


    他以前与周向阳不熟悉,在审讯王永强的过程中,才与这位绰号“铁嘴钢牙”的老侦查员有了交集。


    周向阳正在办公室看案卷,见到侯大利进屋,道:“王永强性格古怪,甚至可以说是变态。有两件案子,我们其实没有掌握证据,只是过来核实,王永强应该知道得清清楚楚,还是主动讲了所有作案经过,甚至带有炫耀的心理,担心所做的案件被埋没。让我不解的是,他唯独对杨帆案不说一字。如果真是王永强杀害杨帆,他这样做就很值得玩味。你和王永强有什么深仇大恨?”


    侯大利苦笑道:“我和王永强就是普通同学,上学期间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周向阳眼睛中还带着血丝,打了几个哈欠,道:“王永强是一个极佳的案例,我们一定要将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不管他是不是杀害杨帆的凶手,总得有个说法。”


    侯大利问:“我能不能参加审讯?”


    周向阳道:“这个还得评估,其实我没有意见。不管王永强是否承认杀害杨帆,他都是死路一条。我给老朴聊过几句,如果我这边审不下来,可以请我的老师骆主任过来帮忙,他在省厅审下来不少大案要案。我已经根据骆主任的要求,将杨帆的相关资料和王永强案的资料复制了一套,送到刑侦总队第六支队心理测试室,先由副主任张小天来判读王永强是否说的假话。”


    “王永强肯定说的假话。”侯大利态度明确,没有丝毫怀疑。


    周向阳又打了个哈欠,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怪事都有,不能说得这么肯定。王永强是不是说谎话,就交给更厉害的专家来判断。张小天也是山南政法刑侦系毕业的,全省审测一体化的高手,有个口头禅是‘别对姐说谎’,很有些本事。”


    到了下班时间,侯大利便开车到指挥中心地下车库去等陈浩荡和林海军。


    他与田甜见面时,心情原本不错,但是与预审高手周向阳谈话之后,一想到现在还没有能够突破王永强的心防,心情就变得灰暗起来。


    六点半,车库里的车辆陆续开走,陈浩荡和林海军才出现。


    林海军穿了淡黄色外套和牛仔裤,透着侦查员的利索劲儿。陈浩荡则是西裤和白衬衣,头发梳得整齐,提着一个手包,干净整洁。


    侯大利身上所穿的衣服品质很高,由于他长期在一线,并不是太注重衣着,活生生把大品牌穿出了地摊货的感觉。


    林海军和陈浩荡上车以后,侯大利问道:“浩荡,晚上吃点什么?”


    陈浩荡道:“我们三人小喝一杯,找家环境好、适宜谈话的地方。”


    越野车出了车库,直奔江州大饭店。


    坐在雅筑餐厅,林海军等到殷勤的顾总离开房间后,道:“大利,这是侯家产业?”


    侯大利道:“这里味道中规中矩,没有江州菜的火辣,胜在环境还不错。”


    林海军的眼光很锐利,看了侯大利几眼,道:“大利为了爱情,付出还是很多。”


    侯大利不想在师兄弟聚会时谈起伤心往事,道:“师兄喜欢吃湘菜吗?这边来了一个湘菜特厨,味道很不错。”


    陈浩荡最擅长察言观色,见侯大利不接师兄的话茬儿,而林海军又隐隐有些架子,眼珠一转,打了个哈哈,道:“前些天,我接待了师姐张小天,长得挺漂亮,应该和师兄一个年级的。她喝酒真是深藏不露,战至后半场,还和战刚局长碰了一个满杯,把战刚局长直接放倒了。”




    林海军脸上浮起笑意,道:“张小天的酒量,那是全省都有名,好多市局领导都领教过。她不仅喝酒厉害,还是犯罪心理学高手,经常被部里抽去办案。”



    一道道湘式美食上来,让三个年轻人食欲大开。三人喝着小酒,聊起刑侦系出来的师兄弟和师姐妹,气氛很快就融洽了。


    喝了一会儿,话题不知不觉转到重案大队的案子上。


    林海军首先提起黄大磊、丁丽等案件,道:“我到重案大队以后,把丁丽案的影像卷宗和唐山林案、黄大磊和吴开军枪击案的卷宗,彻底翻看了一遍,大利在丁丽案中发现十几年前的精斑,着实漂亮。以前的刑警是干什么吃的?本来早就可以侦破的案件,拖到现在,还有可能引发一连串案件,当年的现场勘查人员和法医是渎职,判刑都不冤。”


    林海军来自刑侦总队,内心深处有优越感,这种优越感虽然经过掩饰,可是在不经意间还是透露了出来。


    侯大利是正宗的支队侦查员,加之雷神为此事病逝,挺反感林海军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当即道:“侦查员是人不是神,每年要面对如此多的案子,很难做到没有任何漏洞。”


    林海军道:“小失误可以,没有发现精斑绝对不能原谅。”




    陈浩荡在侯大利反驳之前,抢先道:“我们得很理智看待这事,那是十几年前的往事,刑侦技术比现在差远了。当年就算找到精斑,由于DNA技术还没有发展起来,所起的作用也不同。现在是一锤定音,以前就是提供一个参考,不一样的。所以,当年的现场勘查人员更注重指纹、掌印、足迹这些线索。来,来,来,我们三兄弟相会在江州,非常难得,大家碰一杯。”


    陈浩荡故意将话题朝着大学时代的男女关系上引导,讲了当年师兄师姐们的一些八卦。谁知,侯大利和林海军的关注点都在案件本身,对其他事情兴趣不大,不知不觉又把话题转到案件上。



    “我看了卷宗,抓住了一些特点,杜强在丁丽案中用了单刃刀,唐山林案中凶手也使用单刃刀,两把刀的刀背都有较为锋利的齿纹,这不是巧合。唐山林案中凶手使用了雨伞,黄大磊案也使用了雨伞,这同样不是巧合。黄大磊案和吴开军案使用了同一把枪,这更不是巧合。”林海军加强了语气,用食指关节敲打桌面,道,“支队一直在争论是一个凶手,还是两个凶手,其实不用争论,就是一个凶手。”


    侯大利在案件上有“洁癖”,有了不同意见要窝在心里很难,不顾陈浩荡递来的眼色,道:“目前有两个确定结论:第一,丁丽案的凶手是杜强;第二,同一把枪杀害了吴开军,打伤了黄大磊。除此之外,不能得出确切结论。”


    林海军道:“我说的不是确切结论,而是侦查推理。”


    侯大利道:“不管是杜强案中的单刃刀,还是唐山林案中的单刃刀,我们都没有找到凶器。相隔十来年,巧合的可能性很大。”


    林海军马上反驳道:“那使用雨伞遮挡监控器的行为,也是巧合?”


    侯大利道:“这确实不好解释,不过,说是巧合也未尝不可。”


    林海军又道:“我研究过丁丽案的影像卷宗,当年,丁丽房间地面比较粗糙,这对查找足迹很不利。当时尚年轻的老谭是现场勘查技术人员,在一个满是灰尘的角落找到一个完整足迹,足迹上包着橡胶皮。市刑警支队在案件陷入困境时,还曾经以物查人,花了大力气调查废旧轮胎。有这一回事吧?”


    侯大利点了点头。


    林海军继续道:“唐山林案的凶手戴了鞋套,丁丽案的凶手在脚上绑了橡胶底,隐藏鞋印的具体方式不一样,思路却是一致的。难道,这也是巧合?”


    侯大利道:“还真有可能是巧合。”


    林海军不满地道:“没有这么多的巧合。大利,你这是为了辩论而辩论,不讲道理。”




    陈浩荡有些无可奈何地望着两人,举起酒杯,道:“喝酒不谈公事,注意隔墙有耳,大家举杯,喝酒。”


    林海军仰头喝了这杯酒,调侃了一句:“这是侯家产业,有没有窃听器,大利师弟应该很清楚吧。”


    这话颇为刺耳,侯大利仰头喝了酒以后,道:“那我还得拿设备来检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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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7 07:05: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5章 毫无根据的怀疑
    饭局是陈浩荡组织的,没有料到侯大利和林海军不仅没有惺惺相惜,反而如斗鸡一般争论起来。他使出浑身解数,插科打诨,才让两人不至于互相下不了台。

    饭局结束,他得出结论:侯大利有太强的家庭背景,根本无心当官;林海军想当官,但是智商高情商不高,容易成为技术骨干,很难成为高级领导。


    送走了林海军,陈浩荡道:“大利,你这脾气也得改一改。林海军是省厅的人,位置很有优势。朝中有人好办事,他来挂职,正是加深友谊的好时机。他分析案子,你何必一个钉子一个眼?”



    “分析案子,我才一个钉子一个眼。若是其他事,我何必计较?”侯大利递了一支烟给陈浩荡,“现在我不想其他事,只想如何抓到杜强。”


    陈浩荡和侯大利一起来到江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最初一段时间,陈浩荡将侯大利看作竞争对手,处处提防。到了现在,他看得很清楚,顶级富二代侯大利醉心于破案,根本没有在公安局谋个一官半职的打算。既然不是竞争对手,陈浩荡便开始维护同班同学的利益。



    侯大利与陈浩荡分手以后,想到田甜还在二大队办公室,便不想回家,开车在城里转悠。车至金山别墅,又开过第三人民医院。


    他停了车,抽了支烟,随即掉头,将车开进第三人民医院停车场,准备再去瞧一瞧张林林。


    虽然张林林的DNA鉴定结果显示与丁丽案无关,可是侯大利脑中始终有一幅葛向东画的素描。
    这是入室抢劫犯罪嫌疑人的素描,受害人认为极为相似。侯大利请葛向东根据杜强年轻时的相片
    画了一幅背影素描,与入室抢劫犯罪嫌疑人的素描也相似。这两幅素描,都与张林林身形相似。




    两幅素描和张林林的形象经常在脑中出现,重合在一起。尽管DNA结果不匹配,侯大利还是想
    来人群中多看一眼。


    张林林刚好送了一批货到五楼,下楼后,坐在门诊大楼前休息,望着来往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发呆。他突然见到刑警侯大利走到身边,便站起来,道:“侯警官好。”





    侯大利听到他的岭南口音,又产生了一丝疑惑,道:“你当临时工是权宜之策吧,什么时候能再做水果生意?到时我来照顾你。”



    张林林道:“我在这里当临时工,地位低,马青秀是护士,面子不好看。我和马青秀一直在存钱,存得差不多了,很快就可以重操旧业,那时就可以结婚了。”


    侯大利道:“最近还去做零工吗?”


    张林林笑道:“只要有机会,当然要做。黄总在改造别墅,我的泥瓦手艺还行,态度也不错,这一次承包了一段围墙改造。”


    侯大利道:“你认识黄总?”


    张林林道:“我经常到金山别墅做零工,不仅认识黄总,还认识金总。只可惜,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


    侯大利对张林林的怀疑其实并无根据,而且,张林林经常出现在金山别墅,与黄大磊必然会见面,自然不可能是杜强。


    坐上越野车时,他觉得自己过于敏感。这是毛病。


    看着侯大利背影远离,张林林神情阴沉下来,眼中闪出一丝凶光,与刚才热情上进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刑警支队的警官出现在医院,尽管只是聊了家常,张林林还是感到了危机。他仔细回想了自己的防卫措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便将侯大利抛在一边。




    张林林就是杜强。


    杜强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原名叫王海涛,也不知道杜家德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潜伏于此,偶尔也会想一想父亲和母亲。


    他对父亲杜家德没有太多好感,原因是小时候挨打次数过多。杜家德有句“黄荆棍子出好人”的口头禅,他把这句口头禅当成了借口,遇到不快事,便拿儿子出气,时常用黄荆棍子抽儿子屁股。


    心情好的时候,杜家德会招呼儿子一起喝酒,也不管儿子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父子俩喝得称兄道弟,双双大醉。


    杜强唯一喜欢和父亲一起做的事情是打猎。


    杜家德是极有天赋的猎手,只要出手,基本弹无虚发。杜强第一次打猎时刚满十岁,端着猎枪,跟父亲进入巴岳山深处,正在小道行走之时,一头强壮的野猪出现在面前。


    杜家德喊了一声:“躲到树后,瞄准,我数一二三,就开枪。”


    野猪强壮,皮厚,长有獠牙。杜强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庞然大物,身体轻微发抖,大脑一片空白,在父亲的口号中,扣动了扳机。野猪从大树旁边冲过后,钻进丛林,不见了踪影。杜家德在树叶上见到血迹,顺血迹追踪,在一里地外发现了已经毙命的野猪。


    “我儿厉害。”杜家德难得地夸奖了儿子,出了山,还扔了一支烟给儿子。


    杜强学着大人样,抽了一口,咳嗽起来。


    杜家德道:“男人都抽烟,多抽两口,就不咳嗽了。”


    父子俩费尽力气才将野猪弄回家。当夜,父子俩都喝了酒。喝酒以后,杜家德忘记了儿子打死野猪的功劳,一言不合,几个耳光将杜强打得晕头转向。


    杜家德喜怒无常的性格深深影响了杜强,让杜强的性格慢慢也变得喜怒无常,与人争斗时异常凶狠。


    杜强对母亲杨丽芬的感情很正常。杨丽芬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吃苦耐劳,性格温顺,溺爱儿子。她被杜家德拳打脚踢以后,唯一的自我安慰就是“我有一个儿子”,为了这个儿子,愿意忍受在家里受到的不公,忍着忍着,也就成了习惯。


    每次儿子挨揍后,她就守在儿子身边默默流泪,煮饭时特意煎一个鸡蛋,或者悄悄煮一片腊肉,放在儿子碗底。这是母亲和儿子的小默契,每当杜强大腿和屁股被打得满是青肿印子时,杜强总会在碗里发现多出来的福利。杜强此时会慢慢吃饭,等到杜家德放下饭碗离开时,才开始享受鸡蛋或者腊肉的美味。


    长到初中以后,这场游戏还在上演,杜强往往会夹一半鸡蛋给母亲,共同分享。


    随着年龄增长,杜强开始在梅山场镇里打架,很快就以凶狠出了名。


    他彻底推翻父亲的统治是在十七岁。那一次,杜家德喝了三两烧酒以后,习惯性拿起黄荆棍子。这一次,杜强没有忍受,也没有逃跑,抓住棍子,然后朝杜家德肚子上踢了一脚。


    杜家德捂着肚子,如虾米一样蜷在地上。杨丽芬被吓坏了,担心丈夫会伤害儿子。谁知杜家德站起来后,没有再到儿子房间,独自进屋,杨丽芬敲门也不开。


    这以后,杜家德喝醉酒以后,只能趁儿子不在家时欺负杨丽芬,再也没有发生“黄荆棍子出好人”之事。


    杜强戴着帽子,站在医院大门口,望着如集市一般的门诊大厅,偶尔会幻想在其中有自己的母亲杨丽芬。遗憾的是,母亲没有出现在门诊大厅,连村中熟人也没有在门诊大厅出现。


    他混迹东南亚多年,左右两边的牙齿和门牙都在刚进监狱时被打掉了,脸颊向内有了明显凹陷,相貌大变。


    出狱后,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做了整形手术。手术结束,他相貌和气质都犹如当地人,更准确说是接近于岭南人;唯独变化不大的是眼神,愤怒时会朝外射出杀气,如野兽一样。


    在第三人民医院当临时工,平时住在女友的出租房里,并且在医院职工宿舍有一张床,这是杜强采取的大隐隐于市的策略。



    回到江州以后,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工作。有了工作,才能在江州安顿下来,安顿下来以后,才有机会复仇而不被公安盯上。


    他在江州住了一段时间,不太费劲就找到了黄大磊的下落。他在黄大磊住处附近转了几圈,因为偶然原因结识了当护士的马青秀,并且利用其关系找到了相对稳定的工作。


    江州第三人民医院是传染病医院,招收临时人员相对较难。杜强有岭南的正式身份证,又有本院关系,医院没有怀疑其身份,录用为后勤工人。


    当然在身份证上,杜强的名字为张林林,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正是因为这种策略,杜强在江州扎下根来。


    第三人民医院距离金山别墅很近。在第三人民医院和金山别墅之间有一条老街,老街有不少本地小餐馆,味道正宗,价格便宜,医院医生和护士经常在附近街道吃饭。


    杜强身穿医院后勤工作服在路边小店吃饭就非常自然,完完全全能够融入环境。


    杜强经常去一家小面馆,面馆里有不少人在金山别墅打工。一来二去,杜强和金山别墅的服务人员成了熟人。


    王大姐是金山别墅区的服务人员,时常会在小面馆吃午饭。


    杜强看到大姐所穿服装以后便开始主动搭讪,刻意接近。久历江湖,杜强掩去了身上的杀气,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一套发挥得极为出色,偶尔还帮王大姐买单,迅速接近了王大姐。


    通过聊天,杜强知道了大姐的家庭情况——丈夫在工地干活,摔成重伤,卧床不起,也知道了金山别墅区的内部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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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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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8 06:4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6章秘密会面
    王大姐家中由于有病人拖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因此说起金山别墅的富人总是以“那些黄世仁”来代称,绘声绘色讲起了“那些黄世仁”的丑事。

    杜强在与王大姐交往中有了诸多收获,还利用王大姐的关系,到金山别墅做起了零工。


    做零工之时,他穿上了金山别墅服务人员的工作服,数次出现在黄大磊车前。黄大磊乘坐在小车内,眼光从服务人员中一扫而过,根本没有想到曾经喝过血酒的兄弟会以这般模样出现在金山别墅区。


    杜强有一次正在修路时,遇到黄大磊走了过来,主动招呼道:“黄老板好。”黄大磊听到这蹩脚的普通话,看了一眼杜强,“嗯”了一声,从杜强身边走过。


    这一次遭遇以后,杜强大大方方出现在金山别墅。


    除了通过王大姐和她的朋友了解金山别墅黄老板的生活细节,杜强还经常在医院报刊栏里读新闻,在江州本地论坛冒泡发言。在新闻里,他多次看到与黄大磊和吴开军有关的信息;


    在网络上,他在很多论坛中故意挑起与黄大磊或者吴开军有关的话题,得到了更多信息。杜强学历不高,却是相当聪明,将所有线索归集起来,慢慢地就摸到了黄大磊的行动规律,并设计了行动方案,对黄大磊进行狙杀,遗憾的是黄大磊身中三枪居然没有死。


    在江州论坛上,杜强看到了一些隆兴夜总会的顾客口水滴答地讨论吴开军出狱会给隆兴夜总会带来的新变化。


    吴开军进监狱,唐山林被杀,隆兴夜总会管理水平急剧下降,一些头牌小姐跳槽到其他夜总会,让不少在隆兴夜总会留下美好回忆的老顾客深为遗憾。


    吴开军出狱之际,老顾客们纷纷为重振隆兴留言献策。杜强如猎犬,嗅着气味跟踪而至,蹲守数日后,终于逮住了复仇良机。



    打死吴开军,他出了憋在心中十几年的一口恶气,下一步就要继续针对黄大磊。至于秦涛,不算是罪魁祸首,暂且放到最后一位。


    今天,杜强在值班时遇到侯大利,隐隐有些不安,便决定加快进度。复仇之后,他准备金盆洗手,安安心心地结婚生子,平平凡凡过完这一辈子。


    下班后,杜强来到小面馆,恰好遇到王大姐。与王大姐聊天之后,他又去泡了江州政府网和江州论坛,看到一条短小的新闻之后,一个大胆构想钻进脑中。他跑到实地观察了几次,将构想一点点落到实处。


    “黄大磊,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杜强考虑了所有细节,恶狠狠地向着黑沉沉的天空发出狂叫。


    天空越来越黑,终于,暴雨倾盆。大颗雨滴从天而降,打在地面上砰砰作响,在泥土上砸出小小的土窝。雨水汇集,地上的小土窝很快消失不见。




    一辆商务车在暴雨中离开了江州,黄大磊脸色阴沉地坐在车中。商务车在城中转了几个圈,确定无人跟踪以后,出城,上高速路。



    这些天来,他每天睡觉都做梦,每次做梦都会出现一双眼睛。车外枪手戴了帽子和大口罩,认不出相貌,唯独那一双眼睛给了黄大磊似曾相识之感。


    在重症监护室里,他昏昏沉沉,醒来之时,脑中便悬浮着那道闪着野兽寒光的眼睛。黄大磊受到枪击之后,那双眼睛在脑中变得异常凶悍,与十几年前的老三面容完全能够重合起来。


    想起老三,黄大磊再也坐不住了,顾不得1995年立下的约定,主动联系了老四秦涛。


    他没有打电话,而是让总裁办秘书前往秦阳银行,亲自找到秦涛,递上名片,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出发之时,江州雷声大作,乌云密布,让黄大磊产生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威压感。


    小车进入秦阳,风和日丽,阳光笼罩大地。商务车进城,坐在前排的总裁办小陈给提前来到秦阳的总裁办小李打去电话。


    小陈名义上是总裁办文员,实则是退役武警,且是开过枪见过血的武警。前一次黄大磊回家,小陈没有跟随,导致出了大事,这以后不管到任何地方,小陈都必然是坐在副驾驶位置。



    商务车来到银行大楼,刚刚停下,秦涛就和秦阳的总裁办秘书小李一起出门,直接进入小车。整个过程衔接得严丝合缝,没有给外人任何可乘之机。


    秦涛仍然穿着银行工作制服,鼻梁上的眼镜还没有来得及取下来。他脸色严峻地进入车内,与黄大磊对视了一眼,双方在前几秒内都没有开口说话。


    黄大磊先开口:“秦主任,好久不见。”


    秦涛挤出了几丝笑容,道:“黄总,有什么业务需要到秦阳来办吗?”


    短暂对话之后,两人便沉默起来。


    小车开进秦阳温泉酒店,五人一起走进电梯,直奔提前预订的大套房。


    从大套房出来一人,对小李低声道:“检查过了,屋内没有监控。”


    黄大磊这才和秦涛一起走进套房。套房内有一个温泉池,面积约有十平方米,温泉池冒着热气,硫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总裁办三人都守在外间,黄大磊和秦涛一起走进温泉池,脱下衣服,穿上了套房配发的短裤。


    两人赤裸相对,也就不再伪装。


    “老四,你给我说实话,当时扔到坑里去了吗?”


    “老大,扔了。”


    “你听到坑里传来了什么声音?”


    “没有听到,我很紧张,扔了就转头朝你和二哥那边走了。”


    “十几年没见面,你都成中年人了。”


    黄大磊笑容一闪而过,指了指腹部伤疤,道,“我在家门口中了枪。那人开了三枪,两枪被我用有夹层的皮包挡住,这一枪没有挡住。吴开军中了两枪,后脑一枪,后背一枪。我和吴开军都中了枪,下一步轮到谁,还用我来说吗?我有产业,有秘书,有保镖,他不可能再次杀我。你是银行工作人员,杀你易如反掌。我再问你一句,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把他扔下去没有?”


    秦涛脸上没有表情,脚掌紧紧蹬住池底,道:“那天,他的脑袋被打开了花,胸口又被我捅了一刀,至少捅进去十厘米。这种情况下,没人活得了。何况,那个土坑深不见底,没人能爬出来。”



    黄大磊紧盯秦涛眼睛,道:“如果当年不是我当机立断,早就被那个家伙拖累死了。他是疯子,杀人如杀鸡一样,迟早要拖着我们所有人一起粉身碎骨。老四啊,这些年我们各自过着平静生活,互不干扰,当年说过的话,我们都没有违背。从这一点来看,我们大家都讲信用,应该互相信得过。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如果翻船,我逃不了,你也逃不了。我这些年享受了人生,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你不一样,有妻子,有双胞胎,你若是翻了船,这一辈子就完了。”


    秦涛脸上阴晴不定,如水面上袅袅升起的雾气,重重喘了口气,道:“不会有人来找我,老大多疑了。”


    黄大磊道:“我很了解你,你应该知道些什么。那人在阴,我们在阳,你不给我说实话,最终我们两人都会被干掉。他疯起来是什么样子,难道你忘记了吗?当前是你死我活的战争,你不要再有侥幸之心。为了活下去,我们要团结起来。”


    秦涛内心稍有犹豫,最终慢慢坚定下来,道:“以前我年龄小,不懂事,现在不会再做这些事情了。”


    浴室谈话没有结果。


    越野车返回江州时,黄大磊心事重重,在整个路程中一言不发,闭眼回想与秦涛的谈话。


    十几年没有与老四接触,如今老四身体发福,心性却磨砺得深沉了。


    突然间,他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自语道:“我真傻,为什么不多走十几米?”


    老板自打耳光,这是极为少见的事情,车中二人受到过严格的上岗培训,没有张望,也没有询问老板出了什么事情,仿佛老板没有自打耳光这回事。


    回到办公室,黄大磊又变回大老板黄总,龙行虎步,目光坚定,充满上位者的自信。


    总裁办主任拿着文件过来,道:“矿业综合大厦后天要剪彩,您还参加吗?”


    黄大磊反问道:“矿业综合大厦开业,省里国土资源厅要来一个处长,分管副市长要过来参加,我难道能够缺席?什么脑子?猪脑子啊。”


    总裁办主任道:“那我安排保卫,不准任何陌生人进来,进来的人都得有请柬才行。”


    黄大磊火气挺足,道:“你这人属青蛙啊?戳一下跳一下。给平时打交道的派出所、治安支队和经侦支队都发请柬,请他们参加。”


    黄大磊前往秦阳之行自以为行踪隐秘,对于重案大队和105专案组来说则如透明一样。


    商务车冒雨出发,在市中心转圈,前往高速路,到达秦阳,在秦阳银行门口接走秦涛,关键环节全部被重案大队掌握。




    黄大磊从秦阳回到江州公司以后,副局长刘战刚召集重案大队相关侦查员以及105专案组正、副组长开会。


    侯大利来到重案大队会议室,进门便拿到了黄大磊在秦阳银行接触秦涛的全过程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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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章会议上起分歧
    副大队长林海军来到重案大队,所接受的第一个大任务便是指挥四个小组蹲守。

    蹲守是个苦活,有的特殊任务往往会蹲守很长时间,彻底打乱侦查员们的正常生活。但是,蹲守又是一个极有效的笨办法,就算技侦手段发展迅猛,蹲守仍然必不可少。


    会议主持人刘战刚简单讲了几句以后,就由重案大队副大队长林海军谈蹲守情况。


    谈完蹲守工作布置和进展情况,林海军小结道:“两人若是大大方方见面,那很正常。但是,黄大磊是趁着暴雨前往秦阳,在离开江州时,有意在城内绕圈子,很明显是查看有无跟踪。到了秦阳后,秦涛刚在银行大楼出现,商务车就开到,非常准确,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这就显得很不正常。我建议:
    第一,继续加大对黄大磊和秦涛的监控力度,不能松懈;
    第二,唐山林案、吴开军案和黄大磊案串并案侦查。”


    重案大队长陈阳道:“唐山林案与吴案、黄案不宜并案。”


    林海军直接反问道:“理由?”


    陈阳道:“丁丽案的凶手是杜强。杜强失踪,生死不知。如果凶手是失踪很久的杜强,他枪击吴开军和黄大磊应该能找到理由。但是,唐山林是在杜强失踪很久以后才与吴开军开始合作,杜强没有杀害唐山林的理由。从现场来看,这很明显是熟人作案,杜强与唐山林是熟人吗?我认为达不到串并案条件。”


    “杜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所以,我们暂时无法知道杜强与唐山林有何种关系。”


    林海军手握投影仪的遥控器,幕布上出现唐山林案的物证资料,
    “怎么会达不到串并案要求?其实物证非常明显,请大家看投影。唐山林案的凶手巧妙地躲开了监控探头,遇到一个无法避开的监控探头,撑了伞。再看黄大磊案,凶手躲过了绝大多数监控探头,藏在靠近大门的灌木丛里。他知道门前有监控探头,提前破坏会导致保安查看,所以没有破坏这个监控。最后开枪时,他打着伞,轻易遮挡了监控。”


    林海军握着遥控器,用力挥了挥手,道:“用雨伞来躲避监控是凶手作案手法中的一个重要特点,足以支撑将黄大磊案和唐山林案串并案侦查。”



    重案支队侦查员也注意到这个现象,并进行过热烈讨论,参战侦查员有一些支持串并案侦查,另一些不支持串并案。




    陈阳以前其实倾向于一个凶手,吴开军被杀后,才慢慢转变了观念,道:“唐山林死亡以后,最大受益者是吴开军。从这个角度来看,唐山林之死更接近于杀人灭口,实际效果也是吴开军只是判了拘役。如果凶手是一个人,凶手把唐山林和吴开军都杀了,目的何在?动机何在?”



    林海军针锋相对,道:“并不是每个案子在侦破前都知道犯罪嫌疑人作案的目的和动机。若不是同一个凶手,则无法解释凶手用雨伞来遮挡监控器的手法为什么如此一致。”


    这确实是一个不好解释的问题,侦查员们都陷入沉思。


    林海军继续侃侃而谈,道:“丁丽案中,凶手没有留下清晰指纹,但是留下了精斑,在十几年后被侯大利发现。发现精斑,就是捅窗户纸,捅破后觉得简单,但是捅破前其实很难。能打破思维的障碍,了不起。丁丽案中还有一个细节,鞋印中显示凶手在鞋底绑了一块胶皮,是从自行车旧胎上切割下来的,这一点非常重要。在唐山林案中,凶手同样没有留下指纹,还特意戴了鞋套。而且,这两个案子所用刀具都是单面开刃。从作案手法来看,丁丽案和唐山林案其实可以串并案,也就是说唐山林也是杜强所杀。这说明杜强还活着,如果杜强还活着,枪击黄大磊和吴开军的人就极有可能是杜强。杜强应该是换了身份,以全新面目出现在江州。”


    投影仪上的画面清晰显露出四个案子的特点:丁丽案中绑有胶皮的鞋印;唐山林案中戴鞋套的鞋印;唐山林案中监控视频里出现的雨伞;黄大磊案中监控视频里出现的雨伞;黄大磊案和吴开军案中的弹壳。



    林海军指着投影仪,斩钉截铁地道:“如果杜强活着,那就是他做的案子;如果杜强死了,那后面三个案子则是另一人所为。”


    宫建民没有表态,抬头细看投影仪。


    主持会议的刘战刚扫了朱林和侯大利一眼,道:“专案组一直在跟踪黄大磊和吴开军,你们是什么意见?”


    朱林如今变得很“佛系”,凡是分析案情时,尽管让侯大利发言。之所以让侯大利发言,一来侯大利本身就是专案组副组长,有了发言资格;二是105专案组多次研究案情,有了共识,他信任侯大利的办案水平;三是有点恶趣味,他喜欢看侯大利怼人。


    第三点也变成了侦查员们的小趣味。


    林海军从刑侦总队到江州刑警支队,虽然平时很注意说话的分寸,可是来自总队的优越感还是会不经意闪现出来。


    侯大利是本土起来的侦查员,水平不错,说话向来不留情面,由他来怼一怼刑侦总队的林海军,是老侦查员们喜闻乐见的事情。


    侦查员们都扭转脖子,聚焦于侯大利。


    全场变得异常安静,比刘战刚和宫建民讲话时还要安静,没有人打哈欠,也没有人看手机。


    林海军与年轻师弟在私下场合有过一次交锋,知道师弟与自己观点有差异。


    他再次深入研究案件,信心十足,挺起胸膛等待师弟发言。


    侯大利此刻沉浸在案子当中,没有注意周边人的眼光。


    师兄林海军和他同出一门,思维方式很接近,有些结论是对的;但是,师兄太心急,对案件研究得不够深。


    “我说两个观点。第一,丁丽案凶手是杜强,这个可以确定;黄大磊案和吴开军案肯定能并案侦查,这个也可以确定。第二,我同意陈大队的意见,唐山林案是另一个凶手所为。黄大磊和吴开军两案中我们可以看出凶手喜欢用枪解决问题。如果是同一个凶手,为什么在唐山林案中要用刀?凶手为什么改变了作案手法?一般情况下,凶手要杀人,肯定用最顺手、最有用的武器。枪击吴开军,隆兴球迷都没有听到枪声,说明有消音设备,凶手完全可以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开枪。唐山林死后,吴开军是最大受益人,凶手杀了唐山林,又杀掉最大受益人,逻辑上有点问题;而且,杀害唐山林的凶手甚至有可能与黄卫案的背后指使人有关,唐山林和黄卫之间的联系点就是吴开军。只是,现在还没有发现凶手的作案动机。”侯大利是用极为肯定的语气给出这个结论的,此语一出,满场皆静。


    不管是林海军的判断还是侯大利的结论,都只是侦查推理,分别指向不同的方向。但是,两种推理都没有关键证据,存在不确定性。
    随后,几个组长也发表了意见。


    会议结束前,宫建民讲了两点:“陈大队、林大队和小侯的观点各有道理,凶手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当前的工作重点仍然在黄大磊和秦涛身上。我们做如下安排:第一,四个监控小组继续加大监控力度,制订方案,合理安排人手,不能有任何漏洞;第二,凶手有枪,监控小组在执行任务时要带武器,凶手穷凶极恶,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第三,技侦要全面跟进,在技术上监控黄大磊和秦涛;第四,视频大队要派专人,盯紧黄大磊和秦涛。”


    散会以后,三组组长李明来到二组组长苗伟办公室,两人站在窗边抽烟。


    李明道:“林海军代表重案大队,侯大利代表专案组,你觉得谁的判断更准确?”


    苗伟道:“我更倾向于侯大利,没有明确理由,凭直觉啊。唐山林身强力壮,年轻时长期在街上打架,不好对付,若是凶手有枪,他何必冒险搏斗?武侠小说是谁武功强谁胜利,真实搏杀不一样,胜负没有定数,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李明道:“听说滕麻子要回来了,他走了两年,失去了不少机会。一组敲了两年边鼓,想弄到大案子,早就盼着滕麻子回来。”



    “滕麻子”是重案大队副大队长、一组组长滕鹏飞的绰号,他被借调到省厅办案有两年时间。黄卫调走以后,滕鹏飞和陈阳都有可能接任重案大队长,只是滕鹏飞不在江州,陈阳顺理成章接任了大队长。


    陈阳接任大队长以后,重案大队接连侦破了长青县灭门案、杜文丽案、黄卫案以及多件命案积案,算是坐稳了位置。


    苗伟深知其中的微妙之处,没有多谈滕鹏飞,道:“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弟兄们得做好蹲大坑的准备。”


    苗伟和李明各带两个蹲守组,任务艰巨,责任重大,聊了几句以后,便召集不在蹲守岗位的本组人员开会,交代任务。


    蹲守组的重点关注对象是黄大磊。


    黄大磊受伤以后,深居简出,大多数时间就在别墅里,小部分时间在办公楼。而黄大磊也是极为配合警方,除了那次雨夜外出是偷偷出行,平时外出皆要提前打招呼。


    矿业综合大厦开业剪彩,黄大磊要参加。现场不仅人多,而且有省市相关人员参加。苗伟亲自带两组人员控制现场。上午九点,重案大队长陈阳和副大队长林海军来到现场,里里外外转了几圈,查看了几个守候点,这才离开现场。



    远处高楼上,杜强站在走道窗口,窗口正好面对矿业综合大厦门前小广场。小广场搭了一个木台子,木台子上安放了一张演讲桌。演讲桌附近的地板下面,则粘有一个黑色小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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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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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8 06:42: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8章飞上天的头颅
    小广场彩旗飘飘,音乐震天响,红地毯又宽又长。

    保安把小广场周边全部拦住,只留了一个入口,凡是来到入口,皆须出示请柬。


    黄大磊陪着省国土资源厅处长和江州副市长坐在贵宾室,等待开业剪彩时刻。


    矿业综合大厦是江州矿业交易平台,这是全省第一个矿产交易平台,目前虽然只能覆盖江州,若是成功,也要在全省推广。能在江州建立全省第一个交易平台,黄大磊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所以交易平台放在黄大磊公司所在的矿业综合大厦。


    江州副市长是副厅级,级别比处长高,但是处长位置要紧,又代表省国土资源厅,所以处长坐在主位。黄大磊和副市长坐在两旁,聊起矿产交易平台以后的管理问题。



    聊天时,黄大磊右眼皮跳了许多次,想起“左跳财,右跳灾”的老话,心脏一阵发紧。他扭头朝窗外望了一眼,嘉宾陆续进入。


    嘉宾主要是江州市相关部门、各县国土资源部门负责人,以及一些矿老板。矿老板多喜欢坐马力强劲的越野车,所以小区外面停了一排豪华越野。


    小区门口站着几个便装男子,默默地看着客人陆续进来。这是苗伟带领的重案大队第二组,所有人都佩带了武器,防备凶手混入人群,暴起伤人。苗伟身边则是市国土资源局的老同志,非常熟悉情况,每当有人走进,便向苗伟介绍此人基本情况。



    会议开始,进出口关闭,没有人能够进入现场。陪同领导走出会客室的黄大磊松了一口气,现场有重案大队便衣刑警,有指挥交通的交警,有维护治安的派出所民警,以及自己矿上的保安,安全应该绝对没有问题。


    主持人是市国土资源局的同志,第一个致辞的便是黄大磊。杜强站在窗前,用望远镜看着小广场。


    在他的记忆中,黄大磊就是一个喜欢穿花衬衫的乡镇杀马特。如今,黄大磊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衣,下身是黑色西裤,脚穿黑色皮鞋,中间系着一条名牌皮带;走路不算快,很沉稳,已经完全没有一点点杀马特形象,真正成了江州的成功人士。


    黄大磊念道:“尊敬的王军处长,尊敬的杜市长。”这个开头语是杜市长亲自改的,而且叮嘱一定要将“王军处长”放在最前面,以显示对省厅的尊敬。王军处长简单推辞以后,便默认了此排序。



    窗边杜强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特殊号码。他在东南亚混黑社会期间,向一名退役军士学会了制作爆炸物的方法。威力巨大的塑胶炸弹贴在木台子的地板下方,远程起爆,非常隐蔽,很难探测。


    国内承平日久,江州警方很少遇到类似爆炸物,这类级别的安保基本不会使用防爆器材检查现场,这也是他大胆使用爆炸器材的另一个原因。


    黄大磊正在念稿子,突然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小腿附近传了过来。


    这股力量不可阻挡,直接将阻挡之物撕得粉碎。黄大磊来到半空中,逐渐远离了地面。他的头在半空中,双眼凝视爆炸点,随即头颅在半空中翻转。他的双眼便能看到蔚蓝的天空,意识渐渐模糊,在半空中哀叹道:“我今天就要死了。”


    头颅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落到靠近会客室入口处的礼仪小姐怀里。礼仪小姐被巨大的爆炸声镇住,如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术,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黄大磊头颅落在怀里时,她仍然没有收回目光,呆呆望着烟尘。她终于收回目光,低头打量双手抱住之物。血肉模糊的头颅向上翻着一双眼睛,眼睛失去了生气,如死鱼眼睛一样。礼仪小姐惨叫一声,条件反射般将头颅扔了出去,然后双眼紧闭,直挺挺倒在地上。



    杜强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爆炸现场,等到硝烟散尽,这才离开窗边。到达街道时,他已经将手机拆掉,将部件扔进了不同的垃圾桶。


    街上,警车和救护车都来得很快,行人都伸长脖子朝向警车和救护车前往的方向。


    经过周密安排,仍然让凶手得逞,黄大磊被炸死了,主席台嘉宾有三人被炸伤。


    局长关鹏震怒,拍着桌子,宫建民、洪金明、陈阳、林海军等人都是江州公安系统的有名人物,此刻被训得抬不起头,恨不得在水泥地里找条缝钻进去。


    从局长办公室回来,宫建民、洪金明、陈阳、林海军等人坐在小会议室,闷头抽烟,气氛沉闷。


    朱林、侯大利等人随后赶到重案大队。


    面对这个藏在“身边”的凶手,众人并没有神奇的办法可以立刻捉住凶手,当前唯一可靠的办法就是派重兵守在秦涛身边。这是笨办法,相当于将主动权拱手让给了凶手。但是,当前除了这个笨办法之外,还真没有更有效的办法。


    宫建民、陈阳等侦查员心情复杂,有愤怒,也有沮丧。


    作案者杜强则心情愉悦,买了条鱼,来到女朋友马青秀租住的小屋。


    马青秀昨天值了夜班,上午八点才下班,没有吃早饭,倒头便睡。杜强开了门,见女友还在睡觉,便没有打扰,开始在厨房里剖鱼做饭。


    他初中毕业之前,常常在厨房里帮助妈妈做饭,主要职责是照看灶口。妈妈做完饭菜以后,总会让儿子先尝一尝,或者单独给儿子弄点好吃的。这是杜强对于家的最美好回忆,正是有这样一段经历,他做菜几乎是无师自通,弄得一手好饭菜。



    今天灭掉了大仇人,杜强心中空落落的,无端开始想家。他以前做菜总是做一些岭南菜,以显示与本地口味的区别,这样才能把新的人生扮演得更加逼真。


    今天他做了正宗的江州味道——麻辣鱼片,其中最重要的作料就是鱼香草。鱼香草有特殊味道,好之者觉得是无上美味,恨之者觉得难以下咽。杜强知道女友喜欢鱼香草,只是顾忌自己的口味,平时没有在做鱼时加放鱼香草。跑油浇在鱼块和汤水上时,汤水发出嗞嗞声,将花椒、辣椒和鲜鱼的香味完全逼了出来。


    各色香味在滚烫跑油的催化下,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制造出了远比单独香味更加诱人的奇香。


    马青秀在睡梦中闻到香味,吞了不少口水。


    醒来后,她坐在床边打哈欠,道:“你回来了?”


    杜强道:“弄了条鱼,前天学了江州麻辣鱼块的做法,刚刚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以后我再学点江州菜,可以开菜馆了。”


    马青秀吸了吸飘在空中的香味,顺着香味来到小客厅,尝罢鱼块,“哇”了一声,道:“味道很棒。你什么时候学会做江州菜的?”


    杜强道:“我做菜有天赋,看你做过几次,再学不会就是笨蛋了。”


    桌上只有一盆麻辣鱼块,没有其他菜。麻辣鱼块用了豆芽、豆腐和绿叶子菜打底,最是下饭。


    马青秀吃了两碗白饭,放下碗,道:“你做菜真好吃,有当厨师的本事。我们两人使劲攒钱,有了三万块,就去弄一个小门面,专门卖麻辣鱼块。”


    杜强拍着胸膛,道:“这个月的夜班费多,可以多存一千块。明年,我们两人就能存满三万块。”


    吃罢饭,马青秀怀着开小餐馆的憧憬,主动与杜强做爱。做爱之后,两人拥抱在一起睡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晚餐简单,以麻辣鱼块的油汤为调料,煮了两碗面条。吃完饭,马青秀到医院值夜班。


    杜强则在房间看了一会儿电视,晚上九点出门,也到医院值夜班。


    马青秀所租房屋距离第三人民医院不算远,步行约十分钟就能走到。


    杜强选择步行,步行时可以想想心事,是难得的安宁时光。灭掉了黄大磊和吴开军,报了大仇,至于是否找秦涛报仇,杜强则有些犹豫,步行时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


    从东南亚回来以后,杜强猛然发现自己的家乡变成了和平之地,不用担心街道角落会有人突然冲出来开枪,男男女女走到街道上没有任何戒备,深夜居然还有单身女人出现在街道上。



    杜强对家乡街景相当不习惯,常常感觉这一幕不真实。时间久了,他觉得家乡变成这个样子挺好,至少比朝不保夕的地方好上十倍。


    走进街心花园,远处约一百米便是第三人民医院。街心花园不长,以前有路灯,能照亮街心花园小道。几天前,路灯坏了,一直没人维修。街心花园种了很多灌木和竹子,路灯坏了以后,小道黑得只能看见人影。


    杜强平时都从街心花园中间穿过,今天依然如此,想着心事,走到街心花园中部。还有七八米就走出花园时,他的眼角余光发现一个人影从灌木丛中慢慢走出来,拿着长条形东西。


    回国之前,杜强混迹于东南亚黑社会,脑袋拴在皮带上,随时可能丢命。长久下来,他对危险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正是这种直觉让他活到了现在。


    杜强下意识朝腰间摸了摸,这才意识到没有带枪。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弯腰,朝左侧灌木丛猛扑过去。


    灌木丛不厚,穿过灌木丛便能离开街心花园。街道有行人,容易逃脱。




    黑暗中的人影紧走几步,长条形东西冒出火来,发出轰的一声响。杜强只觉后背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体借力冲破灌木丛,扑到街道上。


    他顾不得躲避公路上的汽车,用尽力气,连滚带爬冲向公路另一边。


    黑影跟着冲出灌木丛,“轰”,又一声巨响。杜强很幸运,枪响之时,一辆小车开过来,挡了火药枪发射出来的铁砂。


    黑影为了稳妥起见,身上带了一长一短两支火药枪,事先装填满特制铁砂。这种经过改装的火药枪威力十足,打野猪都没问题,在黑暗中抵近杜强开枪,绝对一枪毙命。他没有想到杜强反应如此之快,居然能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逃脱必杀之局。此刻,杀机已失,黑影转身骑上摩托。摩托发出轰鸣,离开了街心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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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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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8 06:42: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9章抓到凶手的尾巴
    接到报警后,110民警和120救护车很快来到街心花园附近公路。

    随后,刑警支队技术室老谭、小林和小杨,重案大队侦查员和105专案组来到案发现场。


    打起强光以后,现场勘查人员很快发现灌木丛出现了一个缺口,从缺口到公路这条线上出现了滴落形血滴,缺口处较少,公路边上较多,对面街道更多。


    宫建民站在朱林身边,简单讲了案情,道:“医院那边传来目击者的消息,据目击者说,他正在驾驶,看见有一个人从街心花园冲到公路边,赶紧刹车,然后听到一声响,整个脑壳就麻木了。”


    侯大利跟在老谭身后,看小林和小杨提取血迹,道:“我觉得捡到宝了。”


    老谭道:“你知道这是谁的血吗?”


    侯大利道:“不知道。只不过,这里距离金山别墅很近,我觉得是杜强的血。”


    老谭道:“现在你不仅是神探,还变成了神嘴。如今DNA检测室进了新设备,两个小时就有结果,希望你判断正确。”


    DNA实验室出结论还需要两个小时,三组李明带侦查员调查走访,其他参战人员回单位待命,等待检测结果。


    侯大利找到朱林,道:“这里距离三院和金山别墅都很近,和张林林的家也不远,我想去看一看张林林的情况。”


    朱林道:“你查过他的DNA,和杜强无关。他是岭南人,去年才来,为什么还要查他?”


    侯大利望着三院明亮的大牌子,道:“张林林的身影和葛向东画的入室抢劫案犯罪嫌疑人素描非常接近,和成年后的杜强也很接近,这是一根刺,一直卡在我的喉咙里。”


    朱林道:“既然有刺,那就去拔掉。”


    朱林、葛向东和樊勇回到刑侦老楼,休息,待命。侯大利和王华直奔医院。


    王华轻车熟路地敲开保卫科值班室。保卫科值班室是有编制的正式干部在值班。那干部被人从睡梦中吵醒,十分不耐烦,开门见到王华,才把牢骚收进肚子里。


    他抓起桌上一包烟,抽了两支给王华和另一个来者,道:“王大队,半夜光临,肯定有麻烦事。”


    王华道:“哪里找得到后勤人员的值班表?”


    值班干部将挂在墙上的值班表拿下来,道:“梁科长工作细致,除了医生和护士外,工人们的值班表都要送一份到保卫科备案。你们要找谁?”


    王华没有回答,接过值班表,看到了张林林的名字,道:“他是几点钟交班?”


    值班干部道:“后勤人员和我们一样,都是九点钟交班。”


    街心花园枪击事件发生在八点四十左右,与交班时间非常接近。


    王华与侯大利对视一眼,又问:“谁请假?”


    值班干部给后勤组的值班干部打了个电话,这才对王华道:“没人请假,但是张林林没来。后勤说这个家伙向来遵守纪律,今天没来,也不请假,还关了手机。”


    侯大利、王华和保卫科值班干部来到原本应该是张林林值班的后勤组岗位,看到另一个人正在值班。


    后勤组值班干部又到护士站找马青秀。


    马青秀脸带愠色,道:“我也打不通电话。张林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晚上我们还在一起吃饭,他给我做了麻辣鱼块。”


    街心花园出了枪案,一向守纪律的张林林没有来上班,连女朋友都不知道去向,得到这些消息,侯大利找了个无人处,给朱林打电话,道:“抓到杜强的尾巴了。张林林应该在晚上九点接班,但他没有来,女朋友马青秀也打不通他的电话。我建议通知技术室,再到张林林房间提取生物检材。”



    老谭、小杨在刑警老楼与专案组会合,两辆车直奔马青秀租住房间,侯大利、王华和保卫科干部则带着马青秀,前往其租住房间。


    马青秀有点茫然,生气地对保卫科干部道:“你给院里报告没有?我今天值班,把我带走,如果出了事,你要负全部责任。”


    保卫科干部并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赔笑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事情不知道。”


    马青秀见前来问询的年轻男子脸带寒霜,便问面容相对和蔼的胖子:“张林林会出啥事?他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放火,四不杀人,你们无凭无据,为什么找他?如果找错了,是不是要国家赔偿?”


    王华道:“国家赔偿是关到看守所以后的事,我们只是调查。”


    马青秀嘀咕道:“调查个狗屁!”


    来到出租房,马青秀看到门洞处已经有几个壮汉和居委会同志,大家都神情严肃,有的汉子还提着手枪。她意识到肯定出了什么大事,害怕起来,说话声音也带着哭腔,用钥匙开门时,手抖个不停,始终打不开门。


    朱林见状,接过钥匙,开了门。


    樊勇第一个冲进屋,侯大利第二个冲了进去。


    经检查,屋内无人。


    老谭和小林开始寻找生物检材,包括头发、杯子、牙刷等生活物品。


    侯大利在“张林林”身上遭遇过滑铁卢,进屋以后,对老谭道:“我当时是突然来到张林林房间,张林林应该没有准备。我在卫生间的浴盆里找了十几根干燥的头发,又到床上找了十来根头发,这些头发全是同一个人的,但没想到不是张林林的。我有点纳闷,为什么张林林和马青秀的房间会有其他男人的头发。”


    老谭道:“简单,马青秀给张林林戴了绿帽子。”


    侯大利摇头道:“所有头发中,没有一根张林林的头发,这点最令人意外。我怀疑他是故意弄了头发来,布下疑阵。”


    如果没有侯大利提醒,老谭还会按照常规程序来寻找生物检材,经过提醒以后,他开始警惕起来,安排小林和小杨除了仔细搜集头发之外,尽量多提取其他生物检材。



    现场勘查完毕,技术员共提取了牙刷、牙膏罐、水杯、指甲刀、空气清新剂、时钟、棉签袋、运动鞋、面巾纸块、洗衣粉、垃圾筒里带血的纸巾等14件生物检材。


    提取完毕,老谭道:“这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张林林就算再狡猾,也得露馅。”


    他突然发出一串爽朗的长笑,又道:“神探居然被犯罪嫌疑人耍了,这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重案大队侦查员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的。”


    小杨也笑,道:“我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让大家在喝酒时都高兴高兴。”


    侯大利一脸糗样,道:“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船。当时采集头发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就采集了DNA检材,没有想到啊,上了个大当。我还真想会一会这个张林林,看一看这是何方神圣。”


    两个小时后,DNA实验室传来一条爆炸性消息:案发现场血迹DNA与杜强DNA比对成功。


    得知此消息,所有参战人员积累在身上的郁闷一扫而空。


    以前大家都在猜测杜强是死亡还是失踪,如今终于得到答案,杜强没有死,而是潜伏在江州。至此,吴开军和黄大磊案的凶手便直指杜强。


    现在,找到潜伏的杜强便是刑警支队最重要的任务,刑警支队迅速打印了杜强二十岁时的相片。


    三个小时以后,DNA实验室传来另一条爆炸性消息:张林林房间里的生物检材查出三个人的DNA,一个是马青秀的,一个与杜强DNA匹配,另一个是从头发中提取到的DNA,暂时没有能与其他人匹配上。


    张林林便是杜强。刑警支队迅速打印了杜强化身为“张林林”的最新相片。


    除了寻找杜强以外,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是谁打伤了杜强?既然有人打伤了杜强,那么,前一阶段争论的一个凶手还是两个凶手的答案便浮出水面。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两个凶手的可能性更大。


    侯大利昨夜几乎通宵未睡,早晨便多睡了一会儿,到对面餐馆吃了早餐后,见到师兄林海军正在院内和旺财一起玩耍。



    旺财是警犬,大李也是警犬,两者的性格却完全相反。大李非常威严,平时不怎么搭理人,只跟朱林和樊勇亲密无间。旺财则相反,对专案组成员都挺亲密,凡是进过专案组的警察,都没羞没臊上去闹着玩。


    大李和旺财性格差异大,可是都有一个神奇的特点——谁是警察,谁不是警察,分得特别清楚。有一次市委政法委书记杜军和局长关鹏来到了刑警老楼,旺财给了杜军一个大白眼,然后在关鹏面前嬉皮笑脸,极不自重。


    林海军来到侯大利身边,道:“你的观点是对的,凶手是两个人。但是,为什么有这么多相似点?绑在脚底的自行车内胎,鞋套,单刃刀,雨伞遮挡镜头,没有可提取的指纹,成功躲避监控,你能不能解释这些相似点?”


    侯大利道:“吃饭没有?”


    林海军神情冷峻,道:“我不是来吃饭的。到三楼资料室,放投影,我们要好好讨论一下这个事。”


    侯大利在前,林海军在后,两人从一楼到三楼,没有寒暄。


    进了资料室,侯大利打开投影仪,道:“先看哪个案子?”


    林海军道:“从丁丽案开始,最后到黄大磊案。”


    投影仪启动,丁丽案卷宗出现在幕布上。侯大利持遥控器,控制播放进度。与侯大利配合,林海军获得了一种很愉快的感觉。凡是他想细看的时候,侯大利便会主动停下来;凡是他不想看的,侯大利必然会快速前进。两人语言不多,配合默契,用了一个小时就将卷宗拉了一遍。


    看完之后,林海军道:“当前有三个关键点,
    一是凶手如何知道唐山林和黄卫的具体行踪,
    二是谁会枪击杜强,
    三是几个案件在证据上的相似点。
    这些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老朴曾经提过第一个问题,侯大利到现在还无法回答,只道:“追捕杜强是当前重中之重。抓到杜强,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林海军突然陷入沉思,过了几秒,道:“今天见面很有收获,我有事先走一步。”


    林海军回到刑警新楼,找到宫建民,单独汇报:“我刚才在专案组资料室将几个案件全拉了一遍,在和侯大利讨论问题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想法。我觉得,支队里有人给街心花园枪击案的犯罪嫌疑人通风报信,这个嫌疑人甚至很有可能就是支队里的人。”


    宫建民顿时严肃起来,道:“这是谁提出来的观点?”


    林海军道:“我根据事实进行的推测。”


    宫建民道:“你是和侯大利在一起的,他是否知道?”


    林海军摇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有了这个念头,赶紧过来单独汇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宫建民神情缓了缓,道:“这类事非常敏感,你单独跟我联系,绝对不可散布出去。”


    林海军离开办公室之后,宫建民在办公室阴沉着脸,给朱林打电话,请他和侯大利到刑警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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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0-5-18 06:42: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0章 潜逃的真凶
    朱林和侯大利来得很快,进入支队长办公室后,发现政委洪金明也在场。

    宫建民开门见山,道:“林海军刚才在你办公室,对你说了什么?”


    侯大利道:“前一阶段,林大队认为唐山林案和黄大磊案是同一个凶手,街心花园枪击案以后,他觉得自己判断失误,到老楼资料室又拉了一遍案卷。拉完之后,他没有说几句话,匆匆离开了。”


    侯大利所言与林海军本人所言基本一致,宫建民这才放心,道:“朱支是支队老领导,保密意识强,领导们都很放心。侯大利工作时间短,保密工作能否到位,我在这里实话实说,领导们还是有隐忧。刚才林大队从专案组过来,也提出了有内鬼的想法,吓了我一跳,真担心是侯大利泄密。还好不是,虚惊一场。”


    洪金明道:“朱支,你是什么意见?”


    朱林道:“我信任侯大利。林海军综合手里的信息后提出有内鬼,算是不谋而合,这说明我们以前的思路还是靠谱的。”


    宫建民从抽屉里拿出黄卫案的卷宗,道:“这是以我的名义从档案里借出来的,转交给专案组。你扫描以后,把卷宗还回来。”


    抱着黄卫案的卷宗,侯大利迫不及待地回到资料室,扫描完卷宗,又回到刑警新楼,将卷宗还给支队。


    从街心花园逃离后,杜强没有返回马青秀租住的小屋,弄了一辆自行车,朝巴岳山的备用藏身处跑去。


    他的备用藏身处有两处,一处在城区,借用同事身份证登记,里面放着抢来的钱以及手枪、爆炸品等物品;另一处在巴岳山里,是在最危险时刻才使用的藏身处。


    杜强从东南亚回到江州以后,很快就在第三人民医院找到了落脚点;找到落脚点后,在值班空闲时间,经常爬巴岳山。以前跟随父亲在梅山打猎,让他对大山有天然的亲近感,独自在山中行走,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爬了七八次山,他终于寻到一个极佳的藏身处。若是一切顺利,这处藏身地就不会使用。



    今天受到枪击后,杜强之所以直接使用这个藏身点,主要是因为他猜不透那个开枪之人到底掌握了多少关于自己的情况,不敢回到城区藏身之处。


    巴岳山边有个破败场镇,场镇曾经是乡政府所在地,乡政府在1992年撤销后,此地有一千多户居民,青壮年多数外出做事,留在小场的多是中老年人。这是一个与时代脱节的小场镇,生活节奏缓慢,对外界的事情反应迟钝。从山里出来,能补充基本物资,又不至于被人盯上。



    上山小道旁边是一条小溪。白天,溪水清可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黑夜,能听到流水潺潺。杜强不知道自己沿途是否洒落血迹,为了防止警犬追踪,他脱了鞋,摸黑沿着溪水上行半个多小时,上岸,拐进树林,开始爬坡,爬了半个小时后来到一处破败房屋。


    在白天走这一段路没有任何问题,摸黑爬山则极为消耗体力。所幸杜强在山里长大,十岁就跟着父亲杜家德打猎,这才能在黑夜中找到落脚点。



    房子是林场工人的看守房,废弃多年,杂草丛生。此处居高临下,人迹罕至,是藏身的好地方。破房子背后草丛里有一处山洞,山洞被大片灌木遮挡,很难发现。


    杜强早就将山洞清扫干净,在山洞里囤积了药品、矿泉水和大箱袋装食品、各类罐装食品以及自发热的饭食。


    进了洞,暂时安全,杜强累到极点,顾不得清理伤口,拉开防蛇防蚊的睡袋,倒头便睡。


    天亮以后,杜强在洞口安了一面镜子,对着镜子,用烧过的跳刀挖出嵌入肩上的铁砂。铁砂太细太密,肯定挖不完,他抱着能挑多少算多少的想法,用跳刀在肩上刺来刺去,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冒出了大颗汗珠。终于,他把通过镜子看得见的铁砂挑出来后,给伤处倒上云南白药,用绷带缠好。


    休息两天后,杜强身体无大碍,便下山补充食品和药品。
    场口有电杆,电杆上贴着广告和带相片的通缉令。他站在电杆前,仰头看了一会儿通缉令。


    公安部A级通缉令(公缉〔2010〕××号)


    1994年10月5日,江州市江阳区发生一起故意杀人案件,致一死。经查,杜强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杜强化名为张林林,男,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为1975年10月9日,身高1.75米,体态偏瘦(体重约65公斤),身份证上的地址是岭南××××,身份证号:××××××××××××××××××。


    戴假发,额头有两个直径3厘米左右的圆形伤疤,伤疤周围无头发。


    操岭南口音,也能说江州话。眉毛呈八字形,双眼皮,长鼻,鼻梁挺直。左小臂前外侧有手术疤痕,内镶有钢板。


    平时喜欢戴帽,走路为外八字。目前,公安部已发出A级通缉令全力缉捕,请广大人民群众积极提供线索。对提供具有重大价值线索并协助公安机关抓获或直接抓获犯罪嫌疑人的单位或个人,公安部将给予人民币5万元、办案单位将给予人民币30万元的奖励。


    举报电话:各地110江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


    联系电话:
    ××××××××××××××××××(王警官)
    ×××××××××××(陈警官) 


    看完之后,杜强顺手撕下通缉令。在撕通缉令时,身边有人走过,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撕通缉令。


    撕完通缉令,杜强走进小场镇,意外地看见了一个商店里居然有报纸,便买了几份,放进背包。


    报纸用处大,除了可以了解当地新闻以外,还可以包东西,利于野外生存。


    采购了食品和寻常药品后,他沿着小道上了山。


    回到山洞,杜强开始换药。火药枪打到右肩,不是致命伤,只不过有很多铁砂子嵌入肉里,疼痛,且容易发炎。拆开绷带,见伤口处没有溃烂,有些地方开始结疤,他才放下心来。


    由于治疗得很简单粗暴,以后肯定会留下大片黑色伤痕。伤痕对于曾经在东南亚黑社会拼命的杜强来说是家常便饭,只要能活命不残疾,难看就难看。




    杜强坐在废弃房屋坝前,翻开报纸。


    第四版有一篇名为《寻儿三十六年,父母始终没有放弃》的文章,最初杜强只是当作普通新闻来读,可是看到杜某德、杨某芬的名字以后,惊得下巴都要掉到草丛里了。


    新闻中虽然使用了杜某德、杨某芬这种省略名字,却用了梅山镇的实际地名,还有1995年春节杜某失踪的内容。杜强读书不多,脑瓜子却格外聪明,将通缉令和报纸上的内容比较之后,便明白这是警方想让自己自首。


    杜强知道自己的事情有多大,自首也难逃一死,而且还有大仇未报,根本没有考虑自首。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件事上:杜某德没有生育能力,所以杨某芬趁着当保姆的便利条件,拐骗了东家小孩,东家寻了三十六年,仍然没有放弃。


    “我还真有可能不是杜家的人。”看完这篇报道,杜强第一时间就相信了报道中的内容。


    一是自己是独生子,在那个年代非常少见。并非没有,而是少见。杜强同学大多有兄弟姐妹,最多的一家有八个。
    二是村里也有风言风语,说是母亲有病,不能生孩子。
    三是自己的相貌与父母都不太像,与堂兄表弟也差得远。
    四是自己相貌与报道中的王海洋十分接近。


    文字报道旁边配有老夫妻和儿子的相片。


    杜强看着或许是自己亲弟弟的年轻人王海洋,脑袋似乎被铁锤砸了一下。


    在做整容手术的前一天晚上,他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将自己的真实相貌牢牢记在了心里。此时看到王海洋,就如同看到当年的自己,不同的是弟弟细皮嫩肉,文质彬彬,如温室里的兔子,而当年的自己满头伤疤,如垂死的野兽。


    三十多年来,杜强一直认为杜家德和杨丽芬就是亲生父母,从来没有怀疑过。此时无意中知道了另一种可能,他最初是无所谓的态度,坐在山洞口俯视山底,渐渐地,一股莫名的烦躁感出现在身体里。


    他很想站在山顶大吼数声,又怕被人发现,便转身进洞,在最深处抱起石块用力砸地。


    “若是我不被我妈抱走,那就是另一种人生,多半和王海洋一样读大学。”杜强脑海深处,仍然将杨丽芬当成了“我妈”。


    童年、少年到青年,杜家德喜怒无常,前一刻还在高兴,下一刻就拳打脚踢,发火时经常抓起手里的东西就打。这个东西有时是板凳,有时是木棍,有时是碗。唯一让杜强感到温暖的是母亲杨丽芬,碗底的鸡蛋或腊肉片,蚊帐里驱赶蚊子的身影,成为他永远的记忆。



    除了记忆之外,年近四十的杜强还是有怨气:这一对夫妻将自己从亲生父母身边抱走,自己的人生从此彻底改变,从大城市的王子直接沦落为边远地区的山民。


    杜强从山洞中走出,捡起丢在地上的报纸,打量三十多年如一日在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他原本以为自己心硬如铁,读了几遍文章以后,内心深处涌起异样情感,情感如细绳,缠在钢铁心尖上,心尖慢慢有了痕迹。痕迹也就只是痕迹,还没有达到让杜强改变想法的强度。


    他望着秦阳方向,琢磨着如何给躲在银行里的秦涛致命一击。那天在街心花园的袭击者肯定是秦力,这是杜强反复思考的结果。除了秦力,没有人有本事和动机在街心花园袭击自己。


    他前些日子还在犹豫是否放过秦涛,差点命丧秦力枪口,让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下定决心杀掉秦涛。


    黄大磊被炸死,自己中枪流了血,亲生父母找了过来,杜强通过这些事情知道自己目前在警方面前就是透明人,警方必然会在秦涛周围布下天罗地网,现在到秦阳危险重重。他决定躲过这段时间以后,保存自己,再去消灭仇人。




    “那个叫侯大利的警察还有点水平,我彻底暴露多半和他有关。他从哪里发现了我的破绽?”杜强在山洞里无所事事,想了很多事,最后想到了自己的对手。刑警侯大利提取了房间里的头发,又多次到医院,很明显是在怀疑自己,他一直没有想通侯大利为什么会盯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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