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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朦胧的晨光

[转帖] 《侯大利刑侦笔记》第1-8部(全文完大结局)-2022年侦探小说黑马-小桥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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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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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0-5-7 06:52: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1章消失的嫌疑人


    樊勇和侯大利穿上防弹衣,带上手枪。


    由于地下室还关着李晓英和宁凌,狭窄空间用枪,很容易误伤,所以,他们带手枪只是为了应付极端情况。


    田甜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眼罩,道:“若地下室没有灯光,要用眼罩罩住眼睛才能出来。”


    侯大利和樊勇拿着手电筒和警棍,守在地下室顶端,只等消防员打开便进入密室。


    当顶端盖板被打开以后,樊勇在前,侯大利在后,几乎就是跳入密室。


    两人身体协调能力很强,踏到密室地面后迅速站稳,身体微屈,用手电筒扫视整个地下室。


    手电光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没有看到王永强,只看到两个女子。


    侯大利招呼道:“宁凌。”


    “我在。”


    “李晓英。”


    “在。”


    “绑架者在不在?”


    “不在。”


    宁凌声音带着哭腔。


    当地下室顶端响起切割声音以后,她就明白得救了。


    等到顶端盖板被切开,光线透出来,她便想站起来,谁知道手脚软成一团,根本无法站起来。


    得知王永强不在地下室,樊勇和侯大利都放松下来。


    侯大利关掉手电,站在楼梯口,道:“成功解救,安排医务人员。”




    侯大利走近宁凌,刚蹲下,就被对方抱住。


    宁凌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侯大利,号啕大哭。


    侯大利给宁凌戴上眼罩,安慰道:“没事了。你很聪明,我们能找到地下室,全靠你打的那个电话。”


    樊勇给躺在地上的李晓英戴上眼罩。


    李晓英被关在地下室时间更长,身体虚弱,精神萎靡,加上地下室缺氧,站不起来,也说不出话。


    两个女子被送进救护车,刘战刚、宫建民和陈阳等刑警指挥员都不由自主地长舒了一口气。


    刘战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王永强这小子是惯犯,身上不知道还背了多少案子,想想都头皮发麻。当前刑警支队压倒一切的工作就是抓捕王永强归案。王永强相当狡猾,犯罪前经过精心策划,留下的痕迹很少。你们不能掉以轻心,若是放跑王永强,不知又要祸害多少人。”


    宫建民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安排两组侦查员到医院询问李晓英和宁凌两个受害人,然后回刑警支队布置抓捕王永强的相关工作。


    宫建民的车还未进城,接到参加市公安局党委会议的通知,遂将布置抓捕王永强的工作交由重案大队长陈阳主持。


    陈阳是资深刑警,主持重案大队工作以来,成功侦破长青县入室灭门案和黄卫案。


    此两役之后,陈阳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在重案大队站稳脚跟。由他来指挥抓捕王永强行动,宫建民放心。


    王永强狡猾如狐,稍不留意就会失去踪迹,陈阳召集重案大队精兵强将研究抓捕方案。


    视频侦查、技术侦查、走访调查、设卡拦截、蹲点守候、协查通报,这些都是抓捕工作的常用手段,重案大队侦查员都很熟悉,半个小时之后,各组根据职责,高效运转起来。


    技术室全员动员,有刑事现场勘查证的警察全部被调来,组成三个勘查小组。


    田甜和技术人员小林带一组人进行现场勘查。老谭带一个勘查小组,跟随抓捕组前往王永强办公室。侯大利带一个勘查小组,跟随另一个抓捕组前往王永强的家。


    侯大利是正式入职不到一年的年轻刑警,原本很难独立主持这类重案的现场勘查,有三个原因让其成为现场勘查组长:


    一是由于刑警支队技术室人员少,又要分成三个勘查组,人手很紧张;


    二是侯大利是山南政法大学刑侦系的科班生,到省厅进行了现场勘查培训,持有刑事现场勘查证,在勘查污水井女尸案中表现突出;


    三是侯大利非常熟悉案件,在石秋阳案和杜文丽案件中表现突出,所以老谭安排他来主持对王永强住宅的勘查。


    侯大利跟随抓捕组来到王永强的家。


    经过准备,抓捕组破门而入,没有发现王永强。


    勘验小组随即拉上警戒线,封锁现场。抓捕组退出以后,勘查小组接管现场,派出所找来的见证人也来到现场。


    三人小组第一步就是初步巡视现场,了解王永强家的基本情况。


    这次勘查主要是寻找与其犯罪有关的证据,和其他犯罪现场勘查不一样。


    三人仔细观察房屋情况后,又回到客厅进行了讨论,确定了勘查重点:


    一是查找书信、相片和视频,有不少连环杀手往往有怪癖,会留下受害者某些物品作为纪念;
    二是衣物、鞋子之类;


    三是提取毛发、指纹、足迹;
    四是其他可疑物品。


    侯大利准备在勘查结束以后,用警犬寻找杜文丽痕迹。


    勘查结束后,勘查小组对与犯罪可能有关的痕迹、物品进行了固定和提取。


    提取的现场痕迹和物品分开进行包装,统一编号,注明了提取的地点、部位、日期,提取的数量、名称、方法和提取人。


    勘查小组还扣押了电脑、笔记本等物品,在侯大利坚持下,扣押了王永强的皮鞋和运动鞋。


    105专案组成功找到李晓英和宁凌两个失踪者,大家都累得够呛,除了侯大利和田甜以外,朱林、葛向东和樊勇都在休息。


    朱林给大家的休息时间是两个小时,两小时后开会工作。


    刑警老楼对于刑警支队来说太小,对于105专案组则很阔绰,五个成员都有单独用来休息的房间。


    昨天连轴转,一直在搜索,三人着实累了,上楼稍加休整,各自在自己房间睡觉。


    侯大利回到刑警老楼时,走到樊勇和葛向东门口能听到鼾声。


    他回到寝室,正在洗漱时,田甜也结束勘查,回到刑警老楼。


    樊勇身体极佳,入睡总是很快。今天入睡后总是做梦,梦中还带着大李在郊外院子里搜索。突然,他被草丛绊倒,爬起来以后,大李却不见了。他在梦中找来找去,始终没有找到大李。


    从梦中醒来后,樊勇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昨夜大李表现得很优秀,却也有一丝异常,找到王永强落脚之地后仍然很兴奋,不肯休息。


    一般情况下,已经到了老年的大李休息时间远远多于运动时间,昨夜运动时间则远远大于休息时间。


    在楼下分别时,大李站在小屋外迟迟不肯进屋,眼神复杂。


    樊勇想着大李依依惜别的眼神,心中一紧,翻身起床,下楼来到大李房间。


    大李房间和往常一样安静,大李并没有在平时休息的地方,而是趴在了一张旧办公桌下面,身体蜷成一团,眼睛似闭非闭。


    樊勇叫了两声,大李没有回应。


    他用手轻轻碰了碰大李,这才发现了异常。


    “朱支,朱支,大李不行了。”


    樊勇奔出门,站在院子里大叫。


    朱林正在床上睁着眼望天花板,沿着天花板上的纹路编织图形,听到叫喊声,吃了一惊。他在走道上望了望,然后快步下楼。


    侯大利、田甜和葛向东闻声纷纷出现在走道上。


    朱林来到大李的房间,蹲下来,摸了摸大李的脖子,站了起来,久久不语。


    樊勇懊恼地捶了下墙壁,道:“刚才大李就不对劲,以前高傲得紧,今天眼巴巴地站在门口,不肯进去。我没有看懂它的眼神,只顾着自己睡觉。”


    说到这里,樊勇语带哭腔,又道:“昨天它太累了。我们应该让它休息。”


    侯大利等人得知大李逝去,脸色都严肃起来。


    105专案组进驻刑警老楼以来,大李便来到此处,几乎与105专案组历史一样长,成为专案组特殊的一员。


    平时除了樊勇和朱林,其他人与大李都是点头之交,今天这个点头之交刚刚立功便忽然逝去,让侯大利、田甜和葛向东都唏嘘不已。


    “大李是因公牺牲,应该被评为烈士,得到应有待遇。”


    樊勇说到这里,开始抹起了眼泪。


    在众人眼里,樊勇是五大三粗的汉子,酷爱运动,前一次谈得很有进展的女友最终嫌他三天两头执行任务而分手,至今没有再谈恋爱。


    他失恋之后没有掉泪,受伤之后也没有掉泪,谁知道,为了逝去的退役警犬大李,他泪流不止。


    朱林蹲下身又轻轻抚摸大李,然后站起身,道:“樊傻儿,你没有必要难受。大李已经是高龄了,随时都有可能离开。昨天它作为专案组的一员立了大功,算是对其一生做了总结,很完美了。我们应该为它感到高兴,开开心心安葬它。”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樊勇仍然难受。


    朱林原定休息两小时再开会,由于大李逝去,会议暂时中断。


    朱林虽然开导樊勇说不必悲伤,实则内心颇不平静。


    他和专案组成员一起,载着大李,在历年安葬警犬的警犬训练中心后山安葬大李。


    朱林还在警犬中心,就接到刘战刚电话。


    刘战刚道:“刚开完党委会,人事有调整。”


    朱林道:“和专案组有关?”


    刘战刚道:“师父,你知道的,凡是一个单位的侦查员谈恋爱,肯定是要调开的,这是纪律,从根子上是保护侦查员。”


    朱林道:“具体怎么调整的?”


    刘战刚道:“侯大利从二大队调到重案大队,仍然留在专案组;田甜由技术室调到二大队,调出专案组。


    二大队承担解救被拐妇女儿童的任务,目前缺一线女刑警。田甜在石秋阳案中表现出色,叶大鹏一直想调田甜到二大队。


    局党委经过研究,认为调田甜到二大队能促进工作。


    目前105专案组的工作得到局党委高度肯定,田甜调走,还要补充一个人过来,保证专案组有足够的人手。这一次调整,不由各单位推荐,你看上谁就调谁。”


    放下电话,朱林深深地看了一眼侯大利和田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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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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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7 06:52: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2章另一个藏身点
    此刻,宫建民推开了重案大队会议室,做了一个让陈阳继续讲话的手势,然后坐了下来。

    陈阳正在组织重案大队侦查员召开案情分析会。


    “各组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从案侦角度来说很正常。但是,我们身边有一个参照物。这个话本来不应该在会上来说,你们都是老侦查员,手下都带有侦查员,所以我就在这里说一说,从石秋阳案再到李晓英、宁凌的绑架案,关键突破点都来自105专案组。


    如果说105专案组突破石秋阳案还有侥幸成分,可是这起绑架案又是105专案组率先取得突破。如果在抓捕王永强过程中,还是由105专案组取得突破,我们重案队这一帮人都得找块豆腐撞死。”



    参会的老资格侦查员不约而同想起了105专案组那个“妖孽”般的侯大利,正是这个二大队资料员,狠狠打了重案大队的脸,不是一次,是好几次。


    陈阳道:“不蒸馒头争口气,各组都别想着休息,掘地三尺也要将王永强抓住。”


    宫建民插了句话,道:“王永强是惯犯,绝对停不了手,如果让他逃出去,绝对还要犯案。据我们判断,他肯定不止这一起绑架案,绝对还有其他案子,章红案和杜文丽案很有可能就是他做的。


    我们作为江州刑警,将其绳之以法是我们的职责,不抓到王永强,决不收兵。


    至于侯大利的事,我们不必见外。刚刚结束的党委会有新的人事安排,侯大利调到重案大队,暂时在105专案组,他以后就是重案大队的一员。”


    听到这个消息,重案大队队员脸上表情都变得极为复杂。


    宫建民又道:“侯大利已经调至重案大队,如今是抽调到105专案组,以后这类案件,尽量请105专案组参加。就算抓到王永强,只能算是侦破了李晓英和宁凌失踪案,杜文丽案到底是谁做的,章红案是谁做的,王永强是不是与杨帆案有牵连,这些都得突破。金传统还关在看守所,他到底是不是凶手,必须有说法。”


    陈阳道:“那我给侯大利打电话,让他过来开会。”


    “调动还是以正式文件为主,今天还是以105专案组名义请专案组过来。他们对章红案和杜文丽案研究得很深,如果这一系列案件皆是王永强所为,105专案组的观点就很值得参考。”


    宫建民看了一眼众侦查员的神情,道,“我知道你们对105专案组不服气,不服气是对的,说明大家有心劲。另外,大家也别觉得沮丧,105专案组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每个人手里都有其他案子,每天忙得连轴转。105专案组长时间专注三个未破命案,不用做别的事情,研究得深也很正常。”


    宫建民这一番话讲得很公平,化解了重案大队众多侦查员的心结。


    侯大利接到电话之时正在三楼资料室和田甜聊天。


    两人已经知道人事调整消息,坐在一起讨论此事的影响。


    田甜道:“同事皆是侦查员,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们谈恋爱要想保密几乎不可能。这是正大光明的事,没有必要偷偷摸摸。调动工作以后,我在刑警新楼,你在刑警老楼,你在一大队,我在二大队,其实离得也不远。而且,天天在一起真未必是好事,距离才产生美。”


    侯大利道:“为什么把你调到二大队?就算要把我们分开,你直接回技术室,也算从事老本行。”


    田甜道:“那是局党委决定的事,没有事前征求我的意见。”


    两人正在交谈,朱林打电话过来,道:“一起到重案大队,参加研究抓捕王永强的事情。”


    王永强极有可能涉及杨帆案,侯大利恨不得马上就揪出王永强,亲自问个明白。


    他拿起笔记本,与同事们一起前往重案大队。


    十分钟之后,105专案组进入重案大队会议室,参会人员的目光都集中到侯大利身上。


    侯大利进门就坐在朱林身后,低着头,打开笔记本,对着本子若有所思,没有在意诸人的眼光。


    105专案组众人刚刚坐下,分管副局长刘战刚也进入会场。


    他刚刚从关鹏局长办公室出来,眉头紧锁:“金传统还关在看守所,从目前来看,他被陷害的可能性极大,市局面临的压力很大。陈大队,目前情况怎样?”


    陈阳简要汇报了当天工作,朱林谈了意见,宫建民随后做了补充。


    诸人讲完,刘战刚道:“对这种案子,只能是人海战术和专门力量结合的老办法。我做一个分工,宫支队抓总,陈大队主要负责面上的工作,组织力量,依靠基层组织,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朱支牵个头,把技术室、技侦和105专案组等专业力量融合在一起,做重点分析。两方面力量同时进行,绝不能让王永强跑出江州。”


    散会之后,根据会议安排,各个小组紧急行动起来。


    105专案组回到刑警老楼,技术室老谭和技侦支队副支队长赵刚陆续来到朱林办公室,研究工作方案;侯大利、田甜和葛向东三人则在资料室一边看投影,一边讨论。


    葛向东道:“目前还不能说王永强杀害了杜文丽,更不能说王永强杀害了章红,只能说其非法限制李晓英和宁凌的人身自由。”



    侯大利反驳道:“王永强囚禁李晓英以后,没有遮挡本来面目,难道还敢放出去吗?最终结果就是杀人。如果不是解救及时,最终结果就和杜文丽一样。”


    他站在投影前,道:“我们假定王永强为连环杀人凶手。按照犯罪心理学的理论,大部分连环杀手对于杀人地点都有自己的偏好,经常在自己感觉舒服的区域杀人,这种区域经常有某种锚定点,比如他们的住处、工作之处或者其他与他们有关的住处。这种地理上的分布原因很多,与心理因素、生活方式、经济状况和潜在受害者容易获得有关系。”



    投影仪切换到一张新图,图上标注了杜文丽、章红、杨帆、宁凌、李晓英、丁丽几人的家庭地址,最后露面的地址和被囚禁地址,另外还标注出王永强的家庭地址和工作地址。


    从图上标注来看,经典理论并未在图上得到显示,所有图标很难形成一种必然联系,也找不出明显的舒适区。


    葛向东生出了另一种感慨:“受害者全是年轻漂亮的女性,若不抓住凶手,我女儿和老婆都没有安全感。”


    侯大利始终觉得某个地方很别扭,一时之间又没有找到别扭之处。


    吃过晚饭,田甜和葛向东先后离开。田甜要回自己家,与久未回家的母亲见面。她不想侯大利参与家里这些烦心事。


    葛向东接到樊勇电话,准备在一起喝杯小酒。大李离世,最伤心的是樊勇。安葬大李之后,他整个人都和丢了魂一样,晚上终于饿了,约葛向东一起喝酒。


    朱林、老谭和技侦支队赵刚在市局开会。


    整个刑警老楼只剩下侯大利独自面对投影仪。


    他在投影仪面前坐到晚上十一点,到楼上洗完澡之后,又来到了三楼资料室,从头开始整理线索。


    六个女性,四个遇害,两个被囚禁。遇害的四个女子有三人与王永强有关系。


    其一,杨帆、章红和杜文丽都与王永强发生联系:杨帆与王永强曾经是同学,王永强作为杨帆的爱慕者,曾经暗中跟踪过杨帆;杜文丽、金传统和王永强曾经同时出现在金家;章红曾经到王永强所在学校演出过。王永强与丁丽没有交集,丁丽遇害时,王永强年龄尚小,不应该是其作案。


    其二,失踪的李晓英和宁凌是被王永强囚禁。


    如果杨帆、章红、杜文丽皆是一人所杀,从社会关系来看,王永强更具有杀人嫌疑。


    从这个思路往下推理,杨帆遇害时,王永强的住处没有参考性。章红、杜文丽两个遇害人和李晓英、宁凌两个被囚禁者的失踪位置与王永强的住处或工作地点应该有关联。


    侯大利没有看投影仪,大脑中完全浮现出整个江州市区的地图,地图中浮现出章红、杜文丽、李晓英、宁凌的住处以及失踪(遇害)地点,构成七个黑色柱子,而王永强的住处或工作地点都在七个黑柱连接而成的黑色区域之外。


    犯罪心理学的理论经过长时间检验,可靠性很高,王永强会不会突破犯罪心理学理论?


    侯大利给出了否定答案:王永强尽管心思缜密,但毕竟是孤立的犯罪分子,他作案时思路更接近于普通人,用不着神化。


    王永强租用果园很早就采用了其他人的名字,也就意味着他极有可能在多年前就用其他人的身份在七个黑色柱子中间的某个区域租或买了藏身之所。



    支队为了抓捕王永强,在出城交通要道设卡拦截,搜查了王永强所有能藏身之处,技侦方面也上了手段,至今却一无所获。


    从现在来看,王永强应该是狡兔三窟,在多年前就有准备。尽管王永强准备充分,但是极有可能聪明反被聪明误,其藏身之所极有可能是作案时落脚之处,也就是在七个黑色柱子围成的区域之间。


    这个黑色柱子围成的区域就在江州市江阳区,大部分集中在江阳区江州河东侧。


    警方思维的空白点在于没有想到王永强在几年前就有可能用另外的身份找了藏身点,而这个“另外的身份”和“藏身点”与王永强以前的社会关系和行为轨迹没有任何关系。这也正是侯大利始终感到别扭的地方。


    想通了这个关节,时间过了晚上十二点。


    朱林听到电话响,看了一眼来电,抱怨道:“这个兔崽子,总是半夜给我打电话。”


    抱怨归抱怨,朱林明白半夜来电就意味着有了新突破,迅速从床上坐起来。


    听了侯大利讲述,朱林道:“拜托你,最好在白天想清楚这些事。你深更半夜提这个观点,我不处理肯定不行,处理起来又得熬夜。”


    侯大利道:“白天我就觉得哪里不对,隔了一层窗户纸,我始终没有捅破;在资料室坐了半天,才想明白这一点,也真笨。”


    朱林穿上衣服,来到客厅,抽了支烟,仔细想了想侯大利的说法,觉得确实可以一试,又开始给宫建民打电话。


    宫建民接了电话,抽了半支烟,还是给分管副局长刘战刚打去电话。


    作为支队长,宫建民知道刘战刚的心情,尽管是半夜时分,还是给他打去电话。


    一串串无线电波在空中穿楼越户,一个个汉子接到电话后在老婆的抱怨声中爬了起来,一辆辆汽车发动,逐渐会集到了刑警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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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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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7 06:53: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3章地毯式排查
    邵勇打着哈欠进了门,见到侯大利站在投影仪旁,正在向几个领导讲解。

    他对跟进来的同事道:“不幸言中,又是侯大利最先突破,有他在一个队里,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么笨。”


    出通知不到二十分钟,所有侦查员全部聚齐。


    刘战刚还是挺满意,道:“还有两个小时就天亮了,这个时间点让大家来,是为了布置之后的工作。太阳升起来时,所有措施要全部落实。抓到王永强后,我给大家放两天假,痛痛快快睡大觉。现在由105专案组的侯大利来讲一讲情况。”


    侯大利道:“说实话,我发现我的思维误区以后,觉得很兴奋,没有管住自己,所以给朱支打了电话。”


    朱林接话道:“我觉得侯大利提出的思路不错,也很兴奋,没有管住自己,给宫支打电话。”


    宫建民道:“我接到朱支电话,没有管住自己,给刘局报告了好消息。”


    刘战刚摊了摊手,道:“我没有管住自己,所以你们坐在这里。每个专案民警听到新的思路,都会睡不着觉的。”


    侦查员们原本都有些睡意,几个领导调侃了侯大利几句,紧张气氛缓和下来,也醒了醒大家的瞌睡。


    侯大利在黑板上画出了江州市区几条主要街道,又画出七个关键点,将七个关键点连起来形成了一片重点区域。确定重点区域以后,他又将这个区域里主要支路和楼盘画了出来。


    侦查员们找出市区地图,与黑板上草图对照,惊讶地发现重点区域里面的楼盘和支路被标注得非常精确,如对照着地图画出来一样,而侯大利在画图时分明没有看任何地图。



    “假定王永强是连环杀人犯,根据舒适区理论,其落脚点很有可能就在我画出的重点区域内。目前,王永强的住处、办公地点都在重点区域之外,所以,王永强应该是采用了另一种新身份藏在这一块区域。查找近半年以来的视频,很可能有结果。”侯大利没有绕弯子,直接给出结论。


    众侦查员还以为“变态”般的侯大利会抛出什么高精尖破案手段,谁知短短一分钟就讲完了,而且提出的舒适区理论对于重案大队侦查员来说并不新鲜,众皆腹诽。



    探长邵勇提出反对意见,道:“这个结论的前提并不成立,因为现在无法论证王永强就是连环杀人犯。前提如果错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有三个理由:第一,除了丁丽,王永强跟杨帆、章红、杜文丽、李晓英和宁凌都有交集;


    第二,金传统和杜文丽跳舞时,王永强在现场;


    第三,王永强囚禁了李晓英和宁凌。”


    侯大利说到这里,又道,“当然,以上三个理由只能用来推理,不能作为证据。所以,我开场白说了是自己没有管住手,给朱支打了电话。”


    宫建民看了刘战刚一眼,刘战刚点了点头。


    宫建民喝了水,润了润嗓子,道:“王永强曾经吓唬过李晓英,自称杀了杜文丽,抛到了污水井。在当时特殊环境下,李晓英是无法逃脱的,王永强极有可能说的是真话,具有重大杀人嫌疑。所以,前提大概率成立。”


    支队长提供的情况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推论,侯大利道:“王永强多疑,在多年前就利用假身份搞了果园,可以做如下推断:王永强在我们划定的重点区域内,利用其他身份购置或者租用了藏身之地。”



    刘战刚道:“侯大利的提议看起来普通,实则很有道理,我们集中重兵在划定的重点区域,地毯式排查。视频大队要集中力量查近半年的所有视频,寻找王永强的蛛丝马迹。这两项工作很繁琐,宫支制订具体方案,六点钟,各组都要行动起来。”


    散会以后,刘战刚带着宫建民、朱林等人到各个卡点去了解情况,慰问仍然战斗在一线的民警。


    抽调过来参加行动的丁浩在出发前狠拍侯大利肩膀,道:“你的推论调动了两百名刑警和不知数量的派出所民警、街道干部,若是错了,你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真是服了你。”


    侯大利道:“有了想法,烂在肚子里,我做不到。”


    丁浩一身便服,脚下还是穿着拉风的红色运动鞋,自嘲地道:“你就是一个怪人,跟你说这些话也是白说。希望今天有战果,持续折腾下去,警力消耗太严重了。”


    田甜、葛向东和樊勇组成一个小组,参加调查走访。


    侯大利被留在刑警大楼,没有具体职责,只能等待消息。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侯大利在小会议室寻了一个长沙发,躺下休息。


    他拿出手机,看到有许多未接电话,多是李永梅打来的。


    “你怎么才回电话?”


    “我在上班,有事。”


    “我在江州,和宁凌在一起。宁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讲一声。”


    “宁凌被救出前,给你讲了没用。救出来以后,她会给你打电话,我没有必要打。”


    电话那一头,李永梅说了一句:“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很生气地挂了电话。


    宁凌见李永梅生气,安慰道:“大利哥还要抓王永强,心里有事。”


    李永梅道:“你凭感觉,杨帆是不是被王永强害的?”


    宁凌道:“我觉得是王永强。王永强心理变态,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希望早点把王永强抓住。”


    抓住王永强是所有警察的共同愿望,从长期来说,消除了一个定时炸弹;从短期来说,抓住了王永强,至少可以睡一个好觉。


    侯大利孤坐在刑警老楼资料室,正在苦思冥想。


    视频大队来了两个民警,一个是三十来岁的女警,另一个很年轻。两人都听闻过侯大利“变态”大名,等到见面之后才发现传说中的“变态”长得挺英俊,说话客客气气,极有教养,与传说中的“得理不让人”有很远的距离。


    女警道:“接受新任务以后,我们视频追踪组进行了研究,工作量非常大,为了节约时间,能不能有相对重点?”


    侯大利道:“这就是一个拦河网,无法勾勒重点。”


    女警道:“拦河网也有一个大致范围。我找过朱支,朱支说你最了解情况。”


    侯大利道:“我个人主观性太强,怕误导你们。”


    女警道:“不存在误导,排除也是成果。”


    侯大利打开投影仪,调出黑色区域图,站在图边想了一会儿,道:“据我对王永强的了解,这人心思很深,又胆大妄为,我判断他前往黑色区域隐蔽的落脚点时,会伪装,防止被别人认出来。”


    女警道:“除了我们视频追踪组,更多人实地调查走访。如果王永强提前多年就做了伪装,那就很麻烦。”


    侯大利道:“查不到人,就查车辆。以李晓英被绑架前后为重点,通过车辆倒查可能存在的隐藏之地。”


    男警记下要点后,好奇地问道:“你真是去年才毕业的吗?”


    得到肯定回答以后,男警道:“惭愧啊,我比你早毕业三年,现在还在打杂。”


    女警道:“你已经不错了,在派出所工作一年就调到市局,你的同学绝大多数还在乡镇所里。”


    送走了视频追踪组两个警察,侯大利坐在资料室看投影,眼里是幕布,思维却早就飞到当年的世安桥上:世安桥下是滚滚向东的河水,河水残酷无情,将所有阻挡者全部摧毁。尽管只是在头脑中回想世安桥,他仍然感到头晕,有呕吐前兆。


    侯大利将思绪从世安桥河水中转移。在解救李晓英和宁凌以及抓捕王永强的过程中,他一直保持着冷静和睿智的形象,如一架行走准确的破案机器。实际上,这一段时间他深受煎熬。



    杨帆的在天之灵指引着他抓住石秋阳,石秋阳提供了杨帆遇害的线索。沿着这条线索一直追踪,老狐狸王永强终于露出水面。


    他生出一个疑问:若王永强不是杀害杨帆的凶手,那怎么办?若王永强不承认杀害杨帆,那又怎么办?


    杨帆遇害现场基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作为一名优秀刑警,侯大利清醒地意识到倘若王永强不是凶手的话,要破案就难上加难,几乎成为不可能的任务。


    而到目前为止,王永强除了曾经跟踪过杨帆以外,并没有任何杀害杨帆的直接或间接证据。


    “若王永强不是凶手或不认罪便无法破案”的想法始终挥之不去,如恶魔一样盘踞在侯大利心头。


    上午十一点,大搜捕行动在视频追踪小组取得突破性进展。


    小组在重点区域查到了王永强的小车,小车从王永强公司方向开来,进入重点区域的一个公共停车场。


    视频追踪小组立刻派员调取了公共停车场的视频,查到小车进入车库后,下来一个留胡须、戴深色眼镜的男子。


    此视频的时间恰好在李晓英失踪当天下午。视频追踪小组一路通过视频系统追踪这个留胡须的深色眼镜男,直至进入宝丽小区。


    重案大队得到视频追踪小组反馈的信息后,暗自调集侦查员,在宝丽小区附近宾馆聚集。


    居委会干部叫来物管人员和保安,保安叫出了这个胡须男的名字——杨浩以及准确门牌号,保安在今天早上还看见杨浩买菜。


    至此,王永强行踪被准确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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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7 06:53: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4章重返杨帆被杀现场
    接到电话以后,侯大利关掉投影仪,开车来到宝丽小区,走进侦查员聚集的宾馆。

    宫建民看到侯大利,直截了当地安排任务:“你跟随老谭勘查现场,特别要注意与杜文丽、章红等人有关的证据。”


    侯大利在准备手套、脚套之时,暗暗祈祷能在王永强房间发现与杨帆有关的线索。


    王永强和石秋阳是两类截然不同的犯罪嫌疑人。石秋阳身手极佳,凶悍异常,王永强狡猾如狐,步步设防。此刻窥破了王永强设下的重重迷雾,抓捕就很简单。


    侯大利正在准备手套时,田甜赶了过来。从抓捕组出发到抓住王永强,一共花了二十一分钟。


    侯大利和老谭等技术组人员紧随抓捕组进入房间。小林拿摄像机全程录像,杨立军负责拍照。王


    永强在屋里戴着假发、胡须和眼镜,被按倒在地下之后,没有挣扎,脸色平静,对侦查员道:“轻点,我不会跑。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他看到紧跟进来的侯大利,便一言不发。


    侯大利蹲在王永强身边,伸手扯去他的胡须和假发。王永强下巴的胡须已经有半厘米长,想必是准备等到胡须长起来以后,就彻底取代假胡须。


    侯大利声音低沉,道:“杨帆是不是你推下河的?”


    王永强脸蹭在地上,刹那间有些失神,随即露出微笑,道:“这永远是个谜。”


    侯大利捏紧拳头,道:“你为什么要对杨帆下手?”


    王永强目光有些飘,道:“杨帆太美了。我找了十年,没有谁能比得上。可惜没有上过她,这是人生最大遗憾。宁凌比起杨帆还差得远。那天河水好急,真的好急。”


    这一句话如刀子一样刺到侯大利心窝,他的理智全然被烧毁,伸手要去掐王永强脖子。


    田甜一直站在侯大利身边,非常警惕地注意着男友,防止其因冲动铸成大错。


    当侯大利掐住王永强脖子时,田甜立刻用力挽住男友手臂,道:“王永强死定了,你不要冲动,冲动就上当。”


    侯大利松开手,站起身,走出门外,来到中庭花园深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泪流满面。


    田甜跟随在其身后,没有劝解,默默陪伴。


    十分钟后,田甜道:“振作精神,我们要去勘查现场。”


    抓住王永强仅仅是第一步,还得用证据将其彻底锁死,才能最终让他受到法律严罚。


    侯大利擦干眼泪,打起精神,与老谭一起详细勘查了王永强住所。


    中午时分,侯大利在刑警重案大队小会议室休息,准备两点钟在此参会。


    陈浩荡推门而入,道:“怎么不接电话?”


    他身穿笔挺警服,留着寸发,英姿勃勃,帅气逼人。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现场勘查。”侯大利头发胡子都多日未打理,形象邋遢,情绪低落。


    陈浩荡竖起大拇指,道:“大利,你现在真的成为神探了,同学群里都在传你的事迹,越传越神。你难道不上同学群?”


    侯大利爆了一句粗口,道:“忙得卵子翻天,哪里有时间上同学群?”


    陈浩荡也不介意侯大利爆粗口,兴奋地道:“给你讲一个好消息。我陪老大到省公安厅开会,遇到刑侦总队刘真副总队长,聊了十来分钟,他对你赞扬有加,听他的口气,准备把你调到省刑侦总队。省级平台,虽然只比市级高一个平台,可是上可接公安部,下可指挥市局,完全不一样。”


    侯大利给了陈浩荡一个白眼,在抓住杀害杨帆的凶手之前,他哪里都不会去。


    抓住王永强后,警方一点不敢懈怠,调派高手进行审讯。预料中的困难果然如期出现,王永强头脑相当清楚,承认了杀害杜文丽,那就难逃一死,现在仅仅是非法拘禁,没有致人重伤等情节,刑期并不会太长。


    他痛快地承认非法拘禁了李晓英和宁凌,对其他人和事皆“三不回答”——不认识、不知道、不清楚。


    晚上,刑警新楼小会议室一直亮着灯。


    刘战刚道:“借用一句套话,抓住王永强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撬开他的嘴,是万里长征的第二步。撬开王永强的嘴有两种办法:一种是通过审讯,攻破其心防,让其交代罪行;另一种是找到王永强杀害杜文丽的证据,让其在证据面前开口。大家就从这两个方面来想办法。”


    解救李晓英和宁凌以后,李晓英精神稍有恢复,就向警方提供了“王永强杀掉了杜文丽”的线索。


    但是,仅仅靠李晓英提供的线索,没有其他证据形成证据链,王永强的杀人证据明显不足。


    宫建民道:“老谭,如果复勘,还能不能找到证据?”


    老谭摸了摸原本就不多的头发,道:“王永强显然有准备,又很有经验。狗货出租房里搜到的生物检材与王永强和李武林都没有关系;他房间里与杜文丽有关的物品一点没留,包括地下室里,我们查得很仔细,找到一些头发、指纹和脚印,以及一些皮屑,查出有的属于李晓英和宁凌,有的属于王永强。皮屑有点多,大部分都是王永强的。”


    听到皮屑,坐在角落的侯大利若有所思,想起以前聚会时杨红所言:当年高考体检,王永强脱下衣服时露出皮肤上很明显的皮屑,引起大家围观。


    刘战刚追问:“没有杜文丽的痕迹?大家都觉得王永强在李晓英面前说的是实话。”


    老谭道:“技术室已经三次复勘了,没找到与杜文丽有关的痕迹。”


    宫建民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还得从审讯上找到突破口。”


    今天来开会的都是重案大队资历深厚的侦查员,例外的是105专案组全员参加。


    刘战刚眼光从侯大利面前滑过,停顿一下,道:“侯大利,你有什么想法?”


    分管副局长如此发问,让所有参会侦查员目光集中在侯大利身上。如果有一片放大镜在侯大利身边,这些目光聚集起来的能量足以让侯大利起火。


    但是侯大利没有在意这些眼光,道:“王永强心理变态,不仅杜文丽是王永强杀的,章红也是,杨帆也是。”


    说到杨帆之时,他已经开始咬牙切齿。


    刘战刚道:“我们不要推理,要证据,需要将王永强钉死的证据。”


    侯大利握着拳头,猛地砸在桌上,道:“我一定会找到。”


    散会以后,侯大利回到高森别墅一直郁郁寡欢。


    田甜已经调到二大队,离开专案组,没有参加晚上的会,见男友不停在屋内转圈,道:“遇到什么难题?”


    侯大利道:“王永强只承认非法拘禁,不承认杀人,现在找不到证据钉死他。”


    田甜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要相信审判高手,肯定会攻克王永强的心理防线。”


    话虽然如此,侯大利整个晚上仍然如热锅上的蚂蚁,极为焦灼。


    晚上,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重建了犯罪现场:王永强乘坐客车来到了世安桥附近,在世安桥下了车,他穿了一件灰色衬衣,站在桥上;杨帆骑自行车出现在公路上,王永强招手,杨帆下车;两人争论起来,王永强将杨帆推向江州河;杨帆抱住石栅栏,向王永强求饶。


    王永强带着残忍的笑容,掰开了杨帆的手指;杨帆伸手想抓住王永强的手臂,王永强稍稍缩回手臂,杨帆的手擦着衬衣袖子掉进河里。


    “不、不!”侯大利猛然坐起,额头冒出大颗的汗水。


    田甜起床,端来热水,道:“又做噩梦?”


    “王永强将杨帆推下河,我敢肯定。他有什么破绽?什么破绽?什么破绽?什么破绽?”侯大利用力拍打床沿。


    突然间,他想起王永强的长袖衬衣,一道灵光闪过,道:“王永强有严重皮肤病,在地下室掉落了很多皮屑,那皮鞋里会不会有?说不定真有!”


    想到这里,侯大利再也睡不着觉,道:“我带队勘查王永强的家,重要物证都在支队物证室,包括一双皮鞋和一双运动鞋。”


    “查物证要经过老谭同意。太晚了,老谭忙了一天,很累。明天再去物证室,皮鞋和运动鞋不会飞走。”


    在田甜劝解下,侯大利重新睡下。躺在床上,他想起前尘往事,双眼圆睁,想尽办法也无法入睡。


    田甜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发现侯大利还睁着眼,便将头靠在他的胸前,道:“睡吧,什么都别想,现在想也没用。”


    侯大利翻身抱住女友,道:“查金传统那双鞋,运气好的话,能解决杜文丽的案子。我问过金传统,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那双鞋,后来就没有印象。



    很可能是王永强穿了金传统的鞋,然后又找机会放了回去。王永强为了诬陷金传统,没有洗鞋,阿尼鞋鞋底还沾了些水泥。


    国外有多次案件,凶手不愿意作案后默默无闻,还有意给警察写信。王永强大概就属于这种,耐不住寂寞,或是想显露智商优越性,不仅陷害金传统,还想将警方玩得团团转。”


    “如果真从鞋里查出了皮屑,王永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当时销毁了那双阿尼鞋,我们根本没有机会追查。”


    田甜依偎在男友怀里,道,“明天就要水落石出,别多想。算了,让你不想也不行,我们来做爱,做爱后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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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7 06: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5章终于找到铁证
    天刚放亮,侯大利便开车前往刑警新楼,在物证室门口转来转去。

    最先来到三楼的居然是分管副局长刘战刚,他双眼红肿,看来也是一夜未眠:“侯大利,你在这里做什么?”


    侯大利道:“我想查看王永强鞋子里面有没有皮屑。”


    刘战刚火暴地道:“说清楚,别问一句说一句。”


    侯大利道:“王永强患有某种说不清楚的皮肤病,特点是皮屑特别多,我想看一看鞋子里有没有。”


    刘战刚是老侦查员,立刻明白侯大利的想法,拿起手机就给老谭打电话:“赶紧到物证室⋯⋯对,现在,我在物证室门口。”


    老谭躺在床上接到电话,听刘局口气急,顾不得洗脸刷牙,急匆匆赶往办公楼。


    上楼以后,他看到刘战刚、陈阳、侯大利都站在物证室门口,道:“看什么物证?”


    刘战刚、陈阳和侯大利三人异口同声道:“鞋。”


    老谭进入物证室,搬出来一个塑料箱子。


    他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取出放在里面的皮鞋。


    在扣押鞋子前,侯大利尽量保持鞋子原貌:皮鞋上还有袜子,想必在近期穿过。


    侯大利戴上手套,轻轻提起袜子,袜子有少量皮屑掉落。


    老谭取过来一盏台灯,让台灯光射进鞋内。侯大利取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屏住呼吸,观察鞋里面的情况,在鞋内大脚趾和中脚趾区间发现了几块类似皮屑的东西。


    “应该有皮屑。”侯大利将放大镜递给了老谭。


    皮鞋原本有臭味,侯大利注意力全部在皮屑状物体上,根本没有在意扑鼻的脚臭。老谭也没有顾得上臭味,几乎整个脸都凑近了皮鞋,也看到在鞋内大脚趾和中脚趾区间确实有皮屑。


    两人随即检查了扣押的运动鞋,也在相同区间发现皮屑。皮鞋里的皮屑明显比运动鞋要少。


    小林到来后,拿出相机,很费了些工夫,才将皮鞋内部情况完整准确地拍了出来。


    “还得查金传统那双阿尼鞋,有可能会有发现,也有可能没有,这得靠运气。”侯大利有些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刘战刚道:“若是真从阿尼鞋中找到了王永强的皮屑,那就是铁证。”


    老谭从物证室抱出装阿尼鞋的箱子时,现场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


    “台灯,拿过来,快点。”刘战刚有点迫不及待。


    老谭将放大镜递给了侯大利,道:“你来看吧。”


    侯大利郑重地接过放大镜,慢慢凑近阿尼鞋鞋口。台灯光线射进阿尼鞋,十几片皮屑安静地躺在鞋内,如一朵朵雨后蘑菇。


    刘战刚用放大镜看过“雨后蘑菇”以后,道:“小心提取。多长时间能有结果?”


    老谭道:“如果送到总队技术室,今天肯定能出结果。我建议送到总队,技术更可靠,速度也快。”


    所有人都焦灼地等待总队结果。


    下午,刑警总队技术室给出结论:从金传统皮鞋中提取的皮屑状物体中查出了王永强的DNA。


    接到老谭电话以后,一向稳重的刘战刚几乎跳了起来。


    他亲自给侯大利打电话,道:“你别问这么多,到我办公室来。”


    侯大利心急火燎地来到刘战刚办公室,敲门而入,只见屋内全是烟雾。


    刘战刚、宫建民、朱林和陈阳都在猛吸香烟,谈笑风生。


    刘战刚心情极佳,扔了一支烟给侯大利,道:“大利,来,抽一支。”


    侯大利接过香烟,点火抽起来。


    朱林看侯大利若有所思的模样,道:“大利,还在想什么?”


    侯大利道:“在等总队技术室消息的时候,我想起另外一件事。王永强身上有比较多的皮屑,特别是在冬天。章红遇害是在12月,她上身是一件毛衣,那种长毛的毛衣,最容易黏附皮屑,说不定也能查到。”


    从金传统皮鞋中提取到王永强的DNA,只能说明王永强和杜文丽有关,但是无法证明王永强与章红之间的关系;若是能从章红遇害时所穿毛衣中查到王永强的DNA,那么章红案也将真相大白。


    刘战刚、宫建民、朱林和陈阳原本满脸笑容,听到侯大利建议,脸上笑容不约而同消失。


    刘战刚摁灭香烟,恶狠狠地道:“马上查。”


    几个刑侦方面的领导一路快走来到物证室。


    小林提出物证盒,取出毛衣,轻轻抖动,不一会儿,铺在桌面上的黑色桌布上就有了片状皮屑。毛衣上掉落的皮屑是片状,比起皮鞋里的皮屑更为宽大,足足有二十多片。


    当夜,省刑侦总队技术室给出结论:毛衣上的皮屑中DNA与王永强DNA样本完全一致。


    拿到两份过硬的鉴定以后,审讯组重新制订审讯计划。


    经过五个小时艰苦审讯,王永强心防终于被突破,先是承认绑架并杀害了杜文丽,杀人现场在郊区管理房地下室,随后又承认杀害章红。


    杀害章红以后,他先后将半身赤裸的章红放在椅子和桌子上,从不同角度拍摄章红身体,拍完照还猥亵。


    侦查人员特意讯问了与师范后街水泥小道鞋印有关的细节。


    王永强已经承认杀害杜文丽,不再掩盖细节,谈起细节基本是竹筒倒豆子——全抖出来,在抖出来时,隐隐还有几分得意。


    “你的小车怎么进入师范工地的?”


    “我给金传统工地提供监控器,经常开车进去。杜文丽尸体就放在后备厢,下午进去的,我在晚上八点钟左右扛到污水井。”


    “后门有保安,你是怎么出去的?”


    “那天风大,天冷,保安们锁了后门,躲到房间喝酒。我借着为工地提供监控器的机会,早就准备了后门钥匙,大摇大摆扛着麻袋到了污水井。”


    “什么时候偷的金传统的鞋?”


    “拍相片时就顺手拿了,最初也没有想好如何用这个鞋给金传统添乱,只是想到可能有用处,就拿了最打眼的阿尼鞋。我那天到工地看工人安装监控器,发现正在浇水泥道,恰好前天弄死了杜文丽,就穿了金传统的鞋,故意留下了脚印。”


    “什么时候把相片、衣服、鞋和头发放回金传统的家的?”


    “我让杜文丽事前写了明信片,这样可以争取时间,杜家不至于报警。圣诞节那天,一大帮人在金传统家玩。我提前准备了盒子,将鞋子、头发和相片放进盒子,然后扔到金传统客房死角里。金传统一个人住了这么大的别墅,不可能发现放在死角的盒子,除非警察来搜查。”


    “为什么要陷害金传统?”


    提起这个问题,神情平静的王永强突然激动起来:“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这是天赋人权。可是,事实上并不平等。有的人生出来就过好日子,从小什么都不缺,长大以后继承家业。女人、财富、地位,对我们这些贫民子弟来说遥不可及的东西,他们毫不费力就能得到。金传统长得不如我帅,没有我聪明,可是从来不缺女人,女人总是投怀送抱。那些舞台上的女人表面上是圣女,其实下台来以后就是人尽可夫,我就是要戳穿她们的画皮。”


    “金传统对你不错,还把生意给你,你为什么要陷害他?”


    “金传统和我,侯大利和我,都不是什么真正的友谊。他们是富二代,就是可怜我,才丢点饭给我吃,就和给狗扔骨头一样。呸,我不稀罕。”


    王永强说到这里,眼神有些飘忽,自言自语道:“我最恨的人就是金传统和侯大利。侯大利抢走了我的女人。


    他这个纨绔凭什么?成绩不如我,智商不如我,就凭家里有几个臭钱。


    金传统同样不是东西。


    有一件事情,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高一下学期,学校组织给贫困山区捐旧衣服,每个学生都必须捐。我那时饭都没有吃饱,几年没有穿过新衣服,那个势利眼班主任还是坚持要我捐一件旧衣服,达到我们班每个人都捐的目标。


    我本人都是扶贫对象,还要捐衣服,这就是笑话。势利眼班主任得癌症,是罪有应得。我面子薄,为了完成老师任务,偷了老爸一件七成新的衣服,提着衣服到了学校,在走廊恰好遇到一群富二代,金传统走在最前面。


    金传统看到我提着衣服,大声说王永强穿的衣服就和叫花子一样,捐个狗屁。


    他从大口袋里抽出一件衣服,扔给我,说这件衣服是他本人只穿过两次的运动服,九成新,就是款式不行,适合我穿,比我身上衣服好得多。


    他又让其他人每人拿一件衣服出来,给我穿。


    金传统说的话就如鞭子一样抽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现在都疼。那群人嘻嘻哈哈取了衣服塞给我,个个居高临下,如奴隶主赏饭给奴隶。


    我把他们的衣服扔在地上,那群人还追我,说我把好心当成驴肝肺。这是奇耻大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问我为什么要陷害金传统,这就是原因之一。我恨金传统,甚至超过了恨侯大利。你们这些人从小没有受过苦,不知道穷人家孩子生活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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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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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7 06:54: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6章杨帆落水的那一刻
    他说到这里,自嘲地笑道:“我他妈的也是没有骨气,回到家里,还总是想金传统塞过来的衣服,质量还真好,比我穿的衣服强十倍。晚上做梦,梦中穿起金传统的衣服,在校园内神气活现地在女生面前走,吸引那些烂女人的眼光。”

    在这之后,王永强又不无得意地交代了杀害章红、陈强的事实。


    “我在铁道中专读书,看了一场江州师范学院的演出,在舞台上发现了章红,随后就跟踪到她家里。她父母不在,章红单纯哪,轻易开了门。我还和她聊了天,然后放了安眠药进去。她是挺善良的女孩子。”


    ⋯⋯


    “陈强是我杀的,丢在巴岳山的一个山洞里,我可以指认现场。狗货是陈强的绰号,我们是邻居,他比我大十岁,一直有交往。他卖迷幻药,毒害青少年,该死。”


    王永强系列杀人案惊动了省公安厅,省刑侦总队副总队长刘真和老朴来到江州。


    六年前在省城阳州发生了一起母女遇害案,母亲三十七岁,女儿十三岁;母女遇害后,尸体被猥亵,保险柜里五十多万现金被抢。此案与章红案有相似之处,极有可能是王永强所为。


    王永强心防已经打开,当参加审讯的老朴提起此事,多承认一起杀人案和少承认一起杀人案没有区别,他痛快地承认杀害省城母女,从保险柜里抢得了五十七万现金,这也是他回江州做生意的启动资金。


    时隔六年之后,阳州母女遇害案得以侦破。


    至此,参战的重案大队刑警都相信王永强是杀害杨帆的凶手,审讯组掌握了王永强的心理弱点,制定了突破杨帆案的细致方案。


    审讯再次开始。这一次审讯与以前不一样,以前一直回避了杨帆案,今天要向八年前的积案发起正面进攻。杨帆案线索极少,如果王永强不承认此案,几乎无法侦破。


    绝大多数侦查员认为王永强承认杀害了阳州母女、杜文丽、章红、陈强(狗货),再承认杀害杨帆似乎不应该是难事。


    侯大利坐在视频监控室里,桌上放着纸和笔,准备记下王永强供述中的破绽。他内心翻腾如岩浆,脸上表情如岩石。


    审讯室里,王永强剪了短发,脸颊比以前消瘦了一些,恢复了几分高中时的模样。


    当听到杨帆名字的时候,他脸上表情僵硬了,侦查讯问人员的提问从耳边飞过,完全没有入耳。


    杨帆落水,改变了杨帆的命运,改变了侯大利的命运,其实也彻底改变了王永强的命运。


    杨帆逝去,王永强深深后悔和遗憾,因为世上再无杨帆。可是,杨帆抱着石栅栏苦苦哀求的画面如毒品,让王永强摆脱不得。从此,他心中来自地狱的邪火被点燃,直至坠入地狱中最黑暗的深渊。


    当审讯人员一步步逼近真相时,王永强头脑中充满了杨帆的身影。


    杨帆是他真正的、唯一的初恋,也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人。他回想杨帆在舞台上的曼妙身姿,那是充满甜蜜的痛苦。


    突然间,他望向监控镜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固定在椅子上的双手用力朝外伸,右手做出一个奇怪动作,嘴里模仿女生声音,道:“求求你,饶了我。”


    做完这个动作,王永强变成了石佛,面无表情,不管审讯人员问什么都不回应。


    四个小时以后,王永强道:“杨帆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不要浪费时间。”


    说完,他又对着监控镜头做了一个诡异的表情。杨帆案线索太少,石秋阳又记不清杀人者面貌。王永强否认杀害杨帆,案件便进入死胡同。


    侯大利原本对审讯抱有极大希望,不料是这个结局,走出监控室时,失魂落魄。


    田甜等在看守所大厅,见侯大利出来,问道:“是不是王永强杀害了杨帆?”


    侯大利摇头,道:“王永强不承认。”


    王永强的手指动作在侯大利脑中还原成为“掰开杨帆手指”的动作,这和石秋阳提供的线索完全符合。


    他头脑中还浮现起王永强的声音:“杨帆太美了,我找了十年,都没有谁能比得上。可惜没有上过她,这是人生最大遗憾。”


    声音和画面结合,在侯大利脑中构成的影像栩栩如生。太阳正烈,照得大地一片火热,他的身体却如掉入冰窟,冰冷刺骨。侯大利失魂落魄地走出监控室。


    田甜在隔壁办公室,见到侯大利身影,紧走几步,挽住男友手臂,道:“王永强还是不承认?”


    侯大利摇了摇头,满脸痛苦,道:“肯定就是王永强。他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


    田甜轻声安慰:“王永强的心理防线肯定会被突破,这是迟早的事情。这一段时间你太辛苦,我们先回高森,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睡一觉后,王永强就投降了。”


    回到高森别墅,田甜下厨弄了两道家乡菜,想劝侯大利喝一杯。侯大利努力调整情绪,却没有丝毫食欲,也不想喝酒。


    洗澡之后,侯大利躺在床上,在床上翻了一会儿,始终不能入睡。田甜进入卧室,脱了浴衣,上床,抱住了深陷痛苦的男友。


    等到侯大利醒来之时,天近黄昏,田甜已经不在床上。


    窗外,西边天空染成一片血红,头顶的天空则陷入黑暗。


    他给朱林打去电话,得知王永强还没有投降后,便将手机扔在床上,双手抱头,闷坐了一会儿。


    高森别墅一楼客厅坐着一个瘦瘦的中年人,神情严峻。


    侯大利推门而出时,揉了揉眼睛,看清楼下中年人后,回卧室穿了外套。


    “丁总,你怎么在这儿?”有外人进屋,侯大利恢复了理智,下楼,客气地打招呼。


    田甜端来茶水,放在丁晨光面前,道:“丁总等了一个多小时,这是我泡的第二壶茶。”


    丁晨光没有喝茶,盯紧侯大利,道:“专案组以前有六件案子,破了五件,如今只剩下一件,对不对?”


    “嗯,只剩下一件。”侯大利自己的情绪刚刚从坡底爬起来,很能理解丁晨光的心情。


    “六件老案都没有破,我还可以自欺欺人;如今六件破了五件,只剩下我女儿这一件,他妈的!”丁晨光强忍着愤怒情绪,胸口不停起伏。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我女儿的案子,你参加没有?”


    侯大利道:“专案组经常开案情分析会,每个成员都很熟悉专案组负责的几件案子。”


    “据我所知,樊勇、葛向东负责我女儿的案子,其他案子都是你和田甜破的。你从来没有负责我女儿的案子,不要否认,事实就是这样。”


    丁晨光抬起手,阻止侯大利解释,“以前这样安排,有你们的理由,我不想多说。我想请求你,从现在开始,我女儿的案子由你全权负责。这是一个父亲的请求,你必须接受。若是不能破案,我死不瞑目。我之所以要拜托你,是因为杨帆的事,你能够理解我的感受。而且,你比他们有本事。”


    王永强坚决不承认杀害了杨帆,这是插进侯大利心脏的毒刺,丁晨光提到“杨帆”两个字,又让他觉得喉咙发紧。


    忽然,丁晨光猛地把衣服拉开。尽管田甜做法医时见惯了各式惨景,看了一眼丁晨光腹部,还是“啊”了一声。


    丁晨光经常健身,与其同龄人相比,身材保持得相当不错,腹部肥肉很少,能看得见数块肌肉。让田甜感到惊讶的不是肌肉,而是满腹伤疤。从伤疤的形状和颜色来看,应该是香烟所烫。


    “我经常梦到小丽从婴儿到大学时代的样子,半夜醒来后,痛得扯心拉肺。我就用香烟烫肚子,用肉体的剧痛来赶走心里的疼痛。除了腹部,我还用香烟烫了手臂和大腿。”


    丁晨光又拉开衣袖,手臂上出现一排排圆形伤疤。


    侯大利原本还想“客观”地谈一谈丁丽案,见到丁晨光满身烫伤以后,“客观”就不翼而飞,果断道:“我一定尽快开始研究丁丽案。”


    丁晨光猛地抓住侯大利的手,紧紧握住,道:“你不是研究案子,而是一定要破案。你肯定能做到,我相信你。”


    送走丁晨光后,侯大利看了看手表,道:“我想到刑警老楼,再看一看丁丽案卷宗。”


    从监控室出来以后,侯大利一直情绪消沉。


    一个父亲为女儿报仇的强烈愿意如一剂强心针,让侯大利从低落情绪中暂时走了出来,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田甜感到甚为欣慰,道:“我陪你到刑警老楼。我也想仔细看一看当年现场勘查的相片。”


    越野车发出轰鸣,惊飞了别墅香樟树上的麻雀。


    刑警老楼,三楼资料室。


    投影幕布上出现了当年现场勘查的相片:


    丁丽被害于家中,全身赤裸,颈部被切开,鲜血染红了床单。


    看到丁丽遇害相片,侯大利不由得想起了杨帆。


    那段特殊经历,让侯大利对生命逝去变得特别敏感,又对人世间的罪恶深恶痛绝。


    他暗自下定决心: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也要拿下丁丽案。


    (第二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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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7 06:55: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7章侯大利成为组座
    2009年5月,山南省江州市。

     市委赵书记办公室旁边有一间休息室,等待汇报工作的领导在此暂时休息。


    六个部门领导在上午九点之前就来到休息室,抢占汇报工作的好轮次。市财政局长刚从书记办公室出来,长青县委马书记赶紧起身。


    马书记刚刚出现在门口,秘书小侯迎过来,低声道:“马书记稍等,丁总有急事,正在赵书记办公室。”


    在江州市,招商引资向来是大局,重商、亲商、安商、富商不是口号。马书记知道丁晨光在全市的分量,点了点头,退回休息室。诸领导得知丁晨光插了队,皆无二话。


    山南省著名企业家丁晨光坐在赵书记对面,情绪激动,道:“赵书记,我心里难受。”


    丁晨光从南方将生产基地搬回江州以后,投入巨资,当年投入生产,当年上税超三亿,算是这些年江州招商引资的重大成果。


    赵书记有意将江州工业园打造成省内制造基地,相当重视丁工集团,与丁晨光关系良好,热情地道:“丁总,喝口茶,这是今年的新茶,味道不错。”



    “江州市公安局抓住了连环杀手,这个连环杀手专门杀害年轻女子,枪毙十次都不解恨。105专案组成立的时候,未破命案有蒋昌盛案、王涛案、赵冰如案、章红案,现在这些陈年旧案全部破了,就剩下我女儿的案子未破,我心里痛啊!特别是每天晚上,痛得撕心裂肺。”


    丁晨光原本想把情绪控制下来,说到最后,还是哽咽起来。


    赵书记安慰道:“江州市公安局给我做过专案汇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名言,我相信,你也应该相信。我给江州市公安局提出明确要求,要继续加大力度,不能松懈。”


    丁晨光道:“我提一个具体要求,其实这个要求很小,没有必要惊动书记。只是,书记发话,效果更好。”


    赵书记收敛了笑容,道:“你说。”


    “105专案组平时分为两个小组,樊警官和葛警官负责我女儿的案子,侯警官和田警官负责其他案子。


    樊警官和葛警官工作勤奋、兢兢业业,这一年来做了大量工作,调查走访了很多人,光是卷宗都有厚厚几本,但是,我女儿的案件还是没有取得关键突破。


    我不是否认葛警官和樊警官的努力和成绩,我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由侯大利警官具体负责我女儿的案子。


    侯大利是科班出身,技术过硬,关键是运气奇佳。要侦办我女儿的案子,除了工作态度和技术以外,运气也非常重要。”


    丁晨光已经与侯大利交流过,心中有底。他为了让公安局进一步重视女儿的案件,让侯大利获得更多支持,在市委书记面前提出了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要求”。


    赵书记拿起电话,道:“关鹏,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江州市公安局长关鹏接到电话,立刻前往市委书记办公室,抓捕黑恶分子唐山林的工作会议交由杨英政委主持。


    虽然另一个黑恶分子吴开军已经抓捕归案,但是,若不能成功抓捕唐山林,很多线索将会断掉,很难彻底钉死吴开军。


    来到市委,得知了丁晨光的新要求,关鹏不禁腹诽丁晨光小题大做,态度却很端正,道:“我马上安排。105专案组分为两组,侯大利和田甜在一组,因为侯大利和田甜确定了恋爱关系,所以田甜离开了专案组,我们正在给侯大利选配合适的搭档。”



    关鹏作为市公安局一把手,一般情况下对某个专案组内部管理不会如此上心,只是105专案组比较特殊,成立初衷就与丁晨光有很大关系。


    丁晨光能够直通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再加上侯大利的父亲也是全省大名鼎鼎的大企业家,所以,关鹏经常过问专案组的事情,清楚专案组内部情况。


    按照关鹏本人在班子会上的说法,做领导的得有政治敏锐性,哪些事情是市委市政府关注的,哪些事情会引起全社会关注,一定要心中有数,不能当糊涂官。



    丁晨光道:“田甜是法医,对这种陈年旧案有帮助,能不能把她留下?这也和运气有关。运气这事很玄妙,运气好的时候,最好不要破坏原来的组合。”


    关鹏客气地道:“刑侦部门是特殊部门,要面临很多危险情况。侯大利和田甜正在谈恋爱,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得调一个人离开专案组,否则会影响办案,希望丁总理解。


    目前我局有一个省公安厅督办的拐卖妇女儿童大案,二大队急需有经验的一线女侦查员,所以当初打算调田甜到刑警二大队。


    但是,专案组组长朱林、技术室负责人老谭分别找到我,各自都有需要法医的理由。特别是老谭,针对全市缺乏法医的现状,写了厚厚一份报告。考虑到专案组、技术室和刑警二大队的现状,局党委再次研究,调整了方案,决定让田甜回技术室,专案组有需要时,随时提供支持。


    二大队成立了打拐专案组,临时抽调田甜到专案组。这样调整后,几方都能兼顾,只是给田甜压了更重的担子。”


    赵书记追问:“侯大利怎么安排?”


    关鹏道:“侯大利工作时间不长,已经获得了一次三等功,其能力和工作态度得到公认。市局班子已经决定也让他承担更重的担子,让其担任专案组副组长,排名在朱林后面。


    朱林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负责专案组日常工作,案侦工作交给侯大利负责。通俗来说,侯大利年轻,是一把尖刀,可以有效打击犯罪。但是,刀把子还得掌握在老同志手里,这样才能保证方向正确。”


    专案组是临时机构,不涉及编制和职级,关鹏作为局长有职权做出如此安排。


    丁晨光对这个安排还算满意。


    送走丁晨光,赵书记道:“老关,侯大利参加工作时间很短吧,真这么厉害?我在省政府开会,遇到侯国龙,侯国龙提起这个儿子就叹气。”


    关鹏恭敬地道:“侯大利还真是干刑侦的材料,入职时间短,在石秋阳案和王永强案中表现非常突出。支队老侦查员给他起了个‘神探’的绰号,虽然这个绰号有调侃意味,可是也反映出侯大利的工作水平。刑侦总队有意调走侯大利,在我面前提了两次,我暂时没有答应。”



    赵书记微微点头,又道:“丁工集团迁回江州以后,带动了一批配套企业到江州落户,不仅是多交税,还解决了上千人就业。这样一来,江州制造业不弱于省城阳州,甚至还要强一些。丁丽遇害是丁总心头一根刺,不管于公于私都应该尽量拔下这根刺,给丁总一个正义的安慰。你赶紧回去,把事情落实好。”


    关鹏回到公安局,继续参加大会。


    会议结束,副局长刘战刚组织参战侦查员开会,关鹏则把刑警支队长宫建民和105专案组常务副组长朱林叫到办公室,传达了赵书记指示,自嘲道:“105专案组一个副组长配备都能惊动市委书记,那就必须配齐配强。老朱,你是常务副组长,选谁到专案组由你说了算。”


    朱林道:“我想要一个法医,法医对我们研究命案积案帮助很大。”


    宫建民当即反对道:“刑警支队技术室如今缺兵少将,田甜回到技术室,我在这里保证,只要专案组有需要,随时可以过来支持。”


    朱林道:“我知道技术室缺人,老谭天天都在叫苦,甚至还想将侯大利挖到技术室。我们可以从县刑警大队挖人。长青县汤柳在省刑侦总队法医科培训差不多两年了,她是科班出身,在省刑侦总队法医科表现不错。我建议直接把她从长青县调到刑警支队技术室,编制在技术室,人由专案组用。”



    宫建民一脸苦笑:“老领导眼光太狠。老谭早就盯上这个小姑娘,找了我两次,说是我把田甜弄走的,就得把汤柳调过来。但是,省刑侦总队法医科用得顺手,专门找市局协商过一次,至少今年不会放人。”


    关鹏果断拍板,道:“我们得综合平衡,局党委研究的事就不能再变了,有困难各自克服。如果汤柳回到江州,到时候就从长青县调到市局。


    有一件事我得提醒,如果汤柳放到专案组,不要和侯大利分在一组。田甜刚调走,又弄一个小姑娘和他搭档,不妥当。”


    凡是能当到市公安局一把手,业务能力不会太弱,综合能力绝对超强。


    关鹏办大事敢于拍板,办小事又心细如发,朱林对关鹏局长的综合能力也是极为佩服的。


    他目前坐在专案组的板凳上,一心想增加专案组力量,道:“田甜回技术室,专案组实质上缺一人。外出办案,两人一组,这是规则。下一步,我想调一个熟悉业务的侦查员到专案组。”


    关鹏道:“这是小事,没有问题。那就调王华到专案组。”


    出了局长办公室,朱林拿起电话,道:“你在哪里?抽空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侯大利含糊地道:“我上午有事,下午到刑警老楼,可不可以?”


    得到肯定回答以后,他站在车门口点燃手中的烟。


    平时他甚少抽烟,只有心情郁闷之时,才抽一支。


    烟抽了半截,一辆熟悉的小车开进了江州陵园停车场。小车停在了侯大利的越野车旁边,杨勇、秦玉下了车。


    杨勇的头发在阳光下白得刺眼,道:“凶手真是王永强?”


    侯大利道:“应该是王永强,但是他坚决不承认。”


    秦玉无法控制情绪,激动地道:“大利,你说清楚一些,为什么应该是他?他为什么又坚决不承认?”


    “肯定是他,不会是其他人。”侯大利脑中始终有王永强对着监控做出掰手指动作的画面,以及王永强脸上出现的诡异笑容。


    每次回想起这些,他总会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杨勇拉了拉秦玉,道:“别着急,先去见小帆。”


    沿着石梯上行,接近杨帆墓地之时,三人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神情变得严肃又悲伤。


    年初上坟的痕迹已经被墓地工作人员清扫,墓地台面干净整洁。


    香烛燃起,侯大利将鲜花放在墓前,稍稍退后一步,让杨勇和秦玉来到墓碑正面。


    秦玉弯腰,伸臂,细心地擦掉相片上的些许灰尘。


    时光飞逝如电,墓前三人都有了白发。杨勇须发全白,秦玉黑发中夹着白发,侯大利则是鬓发略微发白。杨帆的时间却永远停在八年前,她的青春凝固成相片,安静又温柔地注视着这世间最爱她的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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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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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7 06:55: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8章涉黑分子惨死家中
    在墓前站了一个小时,三人沿着小道下山,回到陵园停车场。

    两辆车一前一后从盘山公路下山,进入市区,来到江州大饭店。


    自从搬离江州以后,杨勇和秦玉每次回江州给女儿上坟,都是从郊外直接到江州陵园,一次都没有进城,免得睹物伤人,徒惹伤悲。


    这一次,他们终于鼓足勇气,跟随永远不能入门的女婿进入江州城区。离开江州不过数年,江州城区变得面目全非,往日熟悉的地标性建筑被拆掉,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



    江州大饭店原址是四层小楼,如今却成了江阳区地标建筑,成为侯家产业的一小部分。杨勇想起当年的供销科副科长侯国龙风尘仆仆的模样,暗自感慨。


    “王永强到底是不是凶手?”杨勇进入雅筑餐厅后,再次郑重地提起这个话题。


    侯大利双肘支在桌面,手指紧压额头,道:“从石秋阳的供述,以及我在抓捕王永强时王永强亲口对我说的话,我可以肯定他就是凶手。但是,王永强在审讯时坚决不承认发生在世安桥上的事情。”


    杨勇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王永强承认了其他杀人案,肯定要吃枪子,他为什么不承认这件?”


    侯大利只觉得一股浊气从腹中升起,郁积在胸中,无法排遣,道:“王永强心理变态,胸中有大恶。我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侯大利为了抓住杀害杨帆的凶手,毅然报考了山南政法大学刑侦系,毕业后做了一名刑警。他原本可以成为侯氏集团的接班人,选择当刑警实则是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作为一名极有天赋的刑警,他心里相信,王永强肯定是凶手。由于线索太少,王永强若是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杀害杨帆的凶手,警方也没有办法。


    等到枪毙王永强以后,杨帆案恐怕就永远成了悬案。在杨勇夫妻面前,他没有点破此处,独自承担最终可能无法破案的痛苦。


    秦玉在一旁急得敲起桌子,道:“那就给他尝点厉害,不打他,不让他睡觉总行吧?不给他吃饭总行吧?”


    侯大利道:“王永强作恶多端,肯定难逃一死。现在审讯程序越来越严格、规范,谁都不敢也不会刑讯逼供。”


    秦玉抹起眼泪,道:“为什么法律要保护坏人?”


    三人在小房间谈起此事,悲痛且愤怒。


    午饭后,侯大利送杨勇和秦玉夫妻到停车场,安慰道:“不管王永强是否承认世安桥的事,他都要被执行死刑,已经实质性报了大仇,小帆可以安息了。”


    王永强不认罪,杨帆案始终是悬案,侯大利的安慰之语非常苍白。


    杨勇和秦玉对侯大利有着复杂的情感,假装接受了这个观点,郁郁而回。


    不管是否破案,杨帆永远离开了,无法回来,侯大利、杨勇和秦玉都清楚这一点。


    只是,抓住凶手是他们继续前行的精神力量,也是他们活下去的重要意义。


    破获了王永强案反而有可能永远完不成这个目标,侯大利作为亲手逮住王永强的刑警,特别难以忍受这一点。


    他独自在停车场站了一会儿,抽了几支闷烟,这才回到刑警老楼。


    以前每次回刑警老楼时,门口总会出现退役警犬大李。冷面大李英勇牺牲以后,老楼院子空了下来。朱林又到警犬中心挑了一条以前合作过的即将退役的警犬,准备等到警犬退役后,就在105专案组为其寻一个落脚之处。


    侯大利刚走上二楼,迎面遇到匆匆下楼的朱林。


    朱林目光炯炯,道:“正要给你打电话。有新发命案,去现场,你开车。”


    105专案组主要职责是侦办命案积案,并不负责侦办新发命案。但是,根据“案案相靠”的原则,凡是新发命案,专案组都得参加,以便确定新案与命案积案是否有牵连。


    有了新案,侯大利注意力一下就转到案子上,积郁在内心的浊气暂时被压住。他跟在朱林身后,到院子发动越野车。



    越野车开出刑警老楼,朱林缓缓地道:“后备厢有勘查设备吧?唐山林在家被杀了,带上勘查服,进入现场,记住所有细节。技术室人手足够,但你也要进去,第一感觉非常重要。。”


    侯大利原本以为是一般命案,听到“唐山林”这个名字,脸皮顿时绷紧,道:“死了几个?”


    “只有一个。”


    朱林又道,“对于侦办命案积案来说,观察名单上的人出现情况是好事,否则一潭死水,我们没法破案。但是,终归又是一条人命,还是越少越好。”


    侯大利道:“唐山林在逃,能知道他近期行踪的肯定是熟人,这是熟人作案。”


    朱林道:“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一切要到了现场才清楚。你以后尽量不要预设立场,否则会影响判断。”


    侯大利之所以对“唐山林”这个名字如此敏感,主要是因为黄卫遇害案。


    黄卫曾经是刑警支队重案大队长,在侦办朱建伟案时,将张勇列为杀害朱建伟的嫌疑人。张勇认罪后,侯大利却发现了其不在杀人现场的直接证据,导致黄卫被调离刑警支队,到乡镇派出所担任所长。


    后来,根据省公安厅部署,江州市公安局抽调人员组成打黑专案组,黄卫被确定为打黑专案组副组长。打黑专案组抓获了涉黑关键人员吴开军,由于吴开军案件曾由黄卫经办,押解任务就交由黄卫亲自执行。


    黄卫将吴开军押解回江州之后便遇害,侯大利还一度被列为嫌疑人。


    后来,杀害黄卫的凶手高平顺被揪出,在负隅顽抗时被重案大队击毙。高平顺死后,线索中断,尽管警方怀疑黄卫案背后另有指使人,但已经无从追查。


    唐山林是江州夜总会总经理,由于一起严重暴力案件潜逃在外,其老板便是黄卫千里迢迢押解回江州的吴开军。正因如此,唐山林被列入黄卫案背后指使人的观察名单。


    重案大队一直在抓捕潜逃的唐山林。二十多分钟前,唐山林家人外出归来,发现唐山林死在屋内。


    越野车很快到达命案发生地。


    命案发生地所在的小区照例聚集了一大群人,站在警戒线外面,伸长脖子朝里张望。若不是有民警和辅警在外虎视,这些人说不定就会钻进警戒线。


    派出所警察正在维持秩序,见到朱林和侯大利,向上拉起警戒线,让两人通行。


    刑警支队长宫建民已经到达现场,与朱林见面后,站在旁边低声讨论。


    侯大利提着勘查箱和衣袋,跟在朱林身后。105专案组侦查员葛向东和樊勇也很快赶了过来。他们没有进入现场,而是站在第一道防线后面。


    勘查命案现场时设立三道防线,是朱林当年定下的规矩。


    第三道防线之外是无关人员,也就是群众围观区域。


    第三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之间的区域可供记者以及当地干部使用。几个街道干部已经到达,与准备调查走访的侦查员聚在一起商量。


    《江州晚报》的记者正试图进入指挥区,被一名年轻警察拦住,两人正在争论。年轻警察口才明显不如记者,被呛得说不出话,但是他态度坚决,不准记者进入指挥区域。


    第二道防线和第一道防线之间就是指挥区域,可供警方指挥员、应急救援人员和后勤人员使用。


    宫建民、朱林、葛向东、樊勇以及侯大利都站在这个区域。


    第一道防线之内则只能是现场勘查人员和法医。


    朱林低声道:“黄卫案的幕后指使者没有找到,这桩案子不算完。让侯大利参加勘查现场,多点直观印象。”


    宫建民点了点头,将侯大利叫到身边,道:“穿上勘查服,进入现场。”


    侯大利赶紧换上勘查服,把勘查证挂在胸前,进入现场。


    进入命案现场是有一定要求的,首先得是现场勘查人员进入,然后才由法医进入;


    而且最初进入命案现场的人员不能多,最好是依次进入。


    江州刑警技术室老谭带着勘查技术员小林、小杨来到现场以后,小林最先进入现场。


    小林进入现场,打开足迹灯,以掠入射角的方向照射地面,仔细寻找地面上可能存在的足迹。找到足迹后,他就用踏板覆盖足迹。


    现场勘查通行踏板是在现场勘查中以最小限度影响现场环境、物证为前提,快速进出现场的一项勘查装备。


    足迹被通行踏板覆盖以后,其位置就被标示出来,后面进入的技术人员就不会触碰到足迹,必要时,可以踩着踏板经过足迹所在位置。


    江州刑警技术室使用的现场勘查通行踏板是由六块足迹踏板、一块毛巾和一个外箱组成的,足迹踏板是亚克力板,六毫米厚、四十厘米长、二十五厘米宽、四厘米高,透明度高,可以从上方清楚看到踏板下的脚印。


    小林布置完勘查踏板以后,老谭和小杨进入现场。


    侯大利进屋时,见到李法医和田甜蹲在尸体旁边,专心查看尸体伤口。


    田甜身穿防护服,专心记录。


    田甜调出专案组后,侯大利颇不习惯,此时在勘查现场见到田甜,侯大利仿佛回到专案组最初成立的时光,又有点地下党接头的感觉,等到田甜抬头时,抓紧时间对其眨了眨眼。


    田甜微微笑了笑,又低头记录。侯大利没有参与现场勘查,而是作为旁观者观察尸体状况和屋内情况。


    他在八年前遭遇车祸后得到的特殊能力开始发挥作用:室内物体全部飞起来,飘飘然进入其脑中,如拼图一样自动拼接,最后在脑中形成整个现场的完整画面,细节清晰,色彩鲜明。


    死者是中年人,身体微胖,穿灰色夹克,躺在沙发旁的地板上。


    他的左右手臂都渗出鲜血,染红了衣袖。染红的衣袖上有破口,特别是左手臂衣袖至少有四条明显破口,破口边缘整齐。


    胸腹部有伤口,血流得很多,沙发上有一块擦拭状血迹。死者身体下面有一片血泊,腰部衣服撕开,露出皮带,皮带上还扣着一把弹簧刀。


    客厅有明显搏斗痕迹,有椅子倒在地上,还有砸碎的瓶子。


    室内除了死者身体下的血泊外,还有喷溅状血迹、溅落状血迹、抛甩状血迹和滴落状血迹。


    侯大利仔细观察案发现场,其他几人也各行其是,努力寻找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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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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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7 06:55: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9章熟人作案
    李法医道:“双臂形成抵抗伤,屋子里乱七八糟的,说明两人有过打斗。小林,多提取几份血样,说不定混入了凶手的血迹。”

    抵抗伤是法医病理学的一个概念,即受害者在被袭击过程中本能地用手阻挡凶器或试图抢夺凶器时造成的伤害。


    抵抗伤如果是在手掌、手指关节处的切割伤,这意味着受害者曾试图抢夺凶器;如果是在手掌、胳膊上的贯穿伤或切割伤,这说明受害者曾使用胳膊或手阻挡刀具。


    田甜仔细看伤口,又道:“死者的伤口显示既有主动性抵抗,又有被动性抵抗。他的手掌内侧有一条线性创伤,这是主动性抵抗,说明了两点:


    一是他主动握住凶手的刀刃,二是凶手用的是单刃刀。而手臂和胳膊则是被动性抵抗。”


    李法医频频点头,道:“和我的判断一样。”


    小林抬起头,道:“我搜集了八份,够不够?”


    李法医道:“从现场来看,打斗很激烈,凶手多半要受伤,在不同区域多搜集血样,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小林“哦”了一声,继续提取血样。


    老谭蹲在地上调整足迹灯角度,反复查看室内脚印。


    室内有不少带血脚印,用肉眼便能分辨出是两类足迹,一类是正常脚印,有鞋印;另一类脚印则只有轮廓。


    他直起腰,对站在门口的小杨道:“鞋柜里有没有鞋套?”


    小杨是从长青县调来的痕迹技术员,身材微胖,第一次勘查凶杀现场,有些紧张,道:“我查过鞋柜,没有见到鞋套,拖鞋有好几双。”


    “再找,确定有没有鞋套,这很重要。”


    老谭说完,又对四处张望的侯大利道:“大利,你看出了什么?”


    侯大利道:“从现场来看,肯定是熟人作案。门窗完好,肉眼来看没有撬痕,应该是和平进入室内。凶手和死者发生冲突,死者没有来得及拿起武器抵抗,证据是皮带上挂着的弹簧刀都没有取下。他的双臂都有抵抗伤,是先被突袭,然后被刺死。我同意田甜的意见,凶手非常凶悍,没有给唐山林反击的机会。从双臂衣服破损情况来看,凶手用的是匕首类凶器,而不是砍刀。从流血情况来看,匕首刺中心脏,血液喷溅。当然,最终还是要以尸检为主。”


    李法医竖起大拇指,道:“大利眼光很准啊,当时应该就是如此。等会儿解剖,你可以到观察室看一看。至于凶器则稍有些不对,是刀背有齿的单刃刀。刚才田甜讲得很清楚,你没有注意。”



    老谭直起腰,道:“大利,你都说完了,等会儿开案情分析会,我说啥?小林,小杨,跟大利学着点,大利观察得非常仔细。”


    小林道:“大利是神探,我比不了。我建议给宫支提申请,把大利调到技术室,我们这边急缺人手啊。”


    老谭摇头道:“不敢去挖专案组的墙脚,这一次能把田甜保住就算不错了。”


    田甜抬头看了一眼男友,暗自骄傲,随即继续忙手里的活儿。


    小杨过来报告:“谭主任,没有找到鞋套,鞋柜里有好几双拖鞋。”


    老谭道:“难道凶手自带鞋套?若是自带鞋套,反侦查能力很强啊。这种情况,恐怕搜集不到指纹。”


    小林又提取了十六份血样,道:“凶手离开时,打扫了现场,门把手被擦得干干净净,还特意到卫生间清洗过水杯。我提取了一些掉落在地的头发,还有烟头,希望能有收获。”


    现场勘查结束,尸体被运到设在殡仪馆的法医学解剖室。


    侯大利在法医学解剖室观察解剖尸体时,朱林正准备和葛向东、樊勇分别谈话。


    葛向东首先来到办公室,看见茶几上摆有茶水,还在冒热气,空气中有淡淡茶香,笑道:“朱支,有啥事儿?还提前泡了江州毛尖,让我受宠若惊。”


    朱林满脸笑容,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坐在葛向东身边,道:“老葛到专案组有一年时间了,还没有正式谈过心,我得做检讨。”



    葛向东看到朱林的“亲民”做派,实在忍不住了,道:“朱支,有啥事就直接说,你又是泡茶又是谈心的架势,倒真是弄得我七上八下,癞蛤蟆吃豇豆——悬吊吊的。”


    朱林喝着江州毛尖,传达了局长关鹏的指示:准备提拔侯大利为专案组副组长,主抓案件。


    葛向东一口茶喝到嘴里,差点笑得喷出来,道:“朱支,我和樊勇都是搞业务的人,没想着当官。再说,专案组副组长没有级别,多不了一分工资,还得做最苦最累的活儿,只有侯大利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没有任何意见,樊勇肯定也没有,绝对听从侯大利指挥。”


    朱林道:“真话还是假话?是你没有意见,还是樊勇没有意见?”


    葛向东道:“侯大利的水平、能力都是死鱼的尾巴——不摆了。他为人处世也低调,根本没有富二代的习气,除了案子,其他都不放在心里,包括对当官也不放在心里,是非常纯粹的刑警。


    他虽然年龄小、工龄短,但我和樊勇都支持他。李大嘴牺牲后,侯大利一直在照顾师父的家人。包括黄卫的儿子,侯大利也很关心。重案大队侦查员都是从基层单位选出来的精英,他们表面不服侯大利,其实内心还是有杆秤的。”


    “那就好。你干脆把樊勇叫过来,我就一起谈,免得说两次。”


    人事问题是大问题,虽然专案组副组长不是官,没有级别,为了安抚老侦查员,朱林还是准备事先谈心,消除有可能存在的不安定因素。只是,朱林没有料到葛向东这种老油条会对这个年轻人如此推崇。


    樊勇得知是这事,拍着额头,假装叹息:“朱支啊,你太不了解我和老葛了,得罚酒三杯。我这个人嘴笨,其他话先不说,侯大利当副组长,我绝对支持,举双手双脚支持。”


    朱林又转到办公桌前,拿出一包烟,道:“这是从关局办公室顺出来的烟,大家一起抽。”


    抽烟的时候,他又道:“侯大利去看解剖尸体去了,这具尸体解剖起来简单,用不了多长时间,等他回来,我就宣布组织决定。你们把丁丽案前期资料移交给他,以后案侦工作就听他指挥。”


    在办案过程中移交案件颇为敏感,朱林说到这里,注意观察葛向东和樊勇的表情。


    樊勇拍着胸膛道:“没有问题,绝对支持。侯大利当了副组长,那是升官了,得宰一顿。”


    朱林笑道:“没有问题,必须狠狠宰一顿。”


    看完解剖后,唐山林尸体上的伤口就在侯大利脑中完全“活”了过来。


    他坐在越野车驾驶室里,暂时没有发动,闭上眼,脑中出现了一段生动影像:唐山林家里,一个熟人进屋,主动换上鞋套;唐山林没有防备,结果受到突袭;突袭短暂而猛烈,凶手正面捅了唐山林数刀,其中一刀直入心脏,形成致命伤。


    唐山林有到健身房锻炼的习惯,肌肉发达,人近中年却几乎没有赘肉,在正面冲突中,居然没有来得及抽出随身携带的弹簧刀。这说明,凶手是惯犯,不仅反侦查能力强,近战搏斗能力也出色。



    侯大利靠在车椅上,逐一回想唐山林体表的伤痕,突然觉得左手臂上有一条伤痕似乎与其他伤痕不一样,位置虽然差不多,形状却有着微小差异。


    电话响起,他睁开眼,关掉了脑海中的影像,与朱林通了话。


    通话结束,侯大利没有立刻开车,仍然靠在车椅上,揣测凶手的背景。


    去年侦办石秋阳系列案件时,石秋阳的强悍身手留给侯大利极深的印象,今天遇到的这个凶手同样具备强悍身手,这让其习惯性地思考凶手的背景。而那条与其他伤痕有细微差别的伤痕,总在脑中晃来晃去。


    侯大利开车回到刑警老楼,走进朱林办公室。


    朱林和葛向东、樊勇坐在一起喝茶、抽烟,茶几上摆了厚厚几本卷宗。


    朱林谈笑风生,不时打起“哈哈”,笑声比平时响亮得多。


    侯大利更适应朱林的冷言冷面,总觉得这个画面很不和谐,别扭得很。


    樊勇啪地站起来,立正,敬礼,道:“欢迎侯副组长。”


    得知市局决定,侯大利哭笑不得,道:“副组长是临时的,这和以前还不是一回事?”


    “不一样了,以前老樊、老葛小组和你、田甜小组是平行关系,以后虽然也是两个平行小组,各做各的事情,但是与案子有关的事得先向你汇报,你要行使指挥职能。


    专案组具体分工也有调整,由你负责案件,并具体负责证据审查;樊勇负责组织抓捕;王华负责外调;葛向东负责综合协调和后勤保障等职能。由于专案组人少,很多职能不能截然分开,在外出行动时,你和王华为一组,葛向东和樊勇为一组。田甜平时不在专案组上班,而是在专案组有需要时,参加专案组的行动。”



    朱林又道:“老葛和老樊非常支持你的工作,不管副组长是什么级别,总得有领导和指挥职能,这是大好事。等会儿把田甜叫过来,你得破费出血啊。”


    破费出血对于侯大利来说完全没有问题。晚餐在江州大饭店雅筑餐厅,所上菜品全部由特级厨师亲自烹饪,道道菜都是精品。


    樊勇筷子翻飞,道:“太好吃了,就是价格贵得咬手,偶尔来吃一顿过过瘾,平时就莫想到这些地方来了。”


    饭店副总经理顾英正好进来问候,笑道:“大利给我们打过招呼,朱支和你们几人过来,一律挂在大利账上,签单走人。”


    在座诸人虽然都不会如此做,还是哄然叫好。


    晚餐结束,各回各家。


    田甜挽着侯大利的胳膊,准备先散散步,再回家。


    等朱林的车开远,田甜才将头靠在男友肩头,道:“技术室本来就缺人,我被调到二大队的时候,谭主任和李主任一起找宫支和刘局,要求增加技术室人手,所以才调来小杨。若是汤柳回到市局,或许还要进专案组。汤柳长得小巧玲珑,万一以后和你搭档,我还真不放心。”


    侯大利道:“有什么不放心?你是江州的高冷警花,谁能强过你?”


    田甜轻轻捶打男友肩膀,道:“你也变得油腔滑调了,不过,我喜欢。我爸还有几个月就出来了,等我爸出来,我们就结婚。我结婚时,想得到我爸的祝福。我爸这样一个当过刑警的粗人,把我带大不容易。”


    侯大利握紧了田甜的手,道:“等结婚以后,我们立刻就要小孩。”


    他本来想说人生命运难测,生死就在旦夕之间,能早点要小孩就早点要。可是在这个场景下,此话极不吉利,所以他没有说出真实想法。


    田甜沉浸在幸福之中,思路却很快转到工作上,道:“我虽说回到技术室,其实主要工作是在打拐专案组,二大队还给我安排了一张办公桌。



    前天跟着顾华去解救被拐卖的婴儿,那个婴儿才十个月大小,为了不让婴儿哭,人贩子喂了安眠药。找到婴儿后,我实在忍不住,扇了那个人贩子一个大耳光。


    顾华批评我,说他也想打人,可是气愤归气愤,还是不应该打人,打人容易惹麻烦,而且,更不应该打脸,打脸有伤,得打肉多的地方才不会留痕迹。”


    侯大利道:“顾华说得对,你这个法医居然打脸,太丢丑了。”


    聊了一会儿打拐专案组的事情,两人又聊起了王永强案。谈到此案,侯大利心情便沉重起来,恨不得立刻冲到看守所,对着王永强也来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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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0-5-7 06:56:10 | 显示全部楼层
    110章深夜来到殡仪馆
    上午,刑警支队会议室正在召开唐山林案情分析会。

    尽管105专案组副组长没有级别,但是有了副组长这个名义上的职务,情况还是稍稍起了变化。会前,刑警支队通知105专案组参会人员就明确为“朱林副组长、侯大利副组长参会”。


    会议由分管副局长刘战刚主持。


    会议程序相对固定,发言顺序依次是最先到达的派出所民警、现场勘查技术员、法医、第二组组长苗伟、重案大队长陈阳。


    等到陈阳讲完,刑警支队长宫建民做了四条小结。


    第一,唐山林一直潜逃在外,知道他近期回家的人肯定与其关系密切。现场勘查也支持这个结论。


    第二,唐山林早年是江湖混子,经常在街上打打杀杀,身手不错。从现场来看,他和凶手有过激烈搏斗,最终被杀,这说明凶手身手不错,极有可能有黑社会背景。


    第三,凶手没有在现场留下指纹,有意识穿了鞋套,反侦查意识很强。视频大队调取了沿途视频,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目标。在进入电梯后,凶手又举着雨伞,用雨伞挡住了监控。


    第四,提取的血液样本中没有查到其他人的DNA,只有唐山林一个人的血。


    宫建民随即安排了下一步工作:


    加大调查走访力度,从其社会关系中寻找线索,具体来说是由二组苗伟牵头,抓紧查唐山林最后接触的人、最后打的电话、在社交网络的最后活动。


    视频大队继续查看周边几条街的可疑人员,看视频时请四大队同志参加,特别要注意调查江州的黑社会人员。


    105专案组作为配侦单位,主要是了解案情,查找此案与丁丽案、杨帆案两件积案的联系。


    因此,案情分析会上,朱林、侯大利没有发言,只是旁听。


    分管副局长刘战刚最后的发言很简单:“宫支队安排得很具体,我就不再讲。着重谈一点,凡是有新发命案、重案,105专案组都要介入,第一职责是查看是否与丁丽案有牵连。经过一年多努力,命案积案实质上只剩下最后一件,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局党委希望我们戒骄戒躁,把最后的命案积案也拿下来,给党和人民一个交代。这不是套话,而是要我们实实在在地破案。”


    下午,105专案组也开会讨论了唐山林案。


    会后,朱林特意留大家吃晚餐。晚餐安排在刑警老楼对面的中餐馆,准备正式给田甜饯行,同时迎接专案组新成员王华。


    专案组诸人刚到中餐馆门口,顾问老姜从门口走出,朝着侯大利伸出手,道:“祝贺,侯大利副组长。”


    侯大利道:“姜局,您老人家就别开我的玩笑了。”


    老姜道:“我没有开玩笑,副组长不算官,但也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你不要翘尾巴,再接再厉,争取把丁丽案拿下来。”


    侯大利道:“前几个案子都是专案组和重案大队共同努力,我不敢贪功。”


    老姜竖起了大拇指,道:“这么谦虚,还会进步。”


    该中餐馆仅仅算作中型餐馆,其负责人常总却是丁晨光的代表,得知105专案组要在此“送旧迎新”,特意提前等候于此。


    等专案组过来之时,常总与朱林紧紧握手,唉声叹气道:“这几天丁总心情糟糕。专案组成立的时候,江州共有六桩命案积案,后来又有新案子,前后十来桩案子,每破一桩案子,丁总就睡不着觉,晚上睡不着觉,白天脾气就不好。如今老案子只剩下小丽一件,丁总发火,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唉,拜托各位,早点破案,给小丽报仇。”



    “从关局、刘局到我们每个人都想破案,只是受条件所限。我们会尽力而为。”朱林早想松手,无奈常总紧握不放,只得多摇了几次。


    老姜走在朱林身后,接话道:“我这个退休老头儿也没有放弃丁丽的案子。没有条件,我们就创造条件,事在人为嘛。”


    丁丽遇害时,老姜正是江州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退休以后,他仍然对这个命案积案耿耿于怀,主动做了105专案组顾问。他前一段时间身体欠佳,刚出院,又来到专案组。


    常总松开朱林的手,又紧握老姜局长的手,不停摇动。等他准备与侯大利握手时,侯大利已经走进了餐厅包房。


    葛向东和樊勇正在餐厅包房里斗嘴,见到侯大利,齐呼“侯副组长”。


    老姜局长、朱林进来后,大家按位置坐定。侯大利年龄最小,工龄最短,以前聚餐总是坐在最靠近上菜口的位置,如今他当了副组长,在大家拥戴之下,坐到了朱林身边。


    几人坐定,聊了几句,田甜和王华一起出现在包间门口。


    葛向东道:“你们怎么走到一起了?提前交接?”


    王华笑呵呵地道:“我们在楼下遇到。我和105专案组有缘分,系列麻醉抢劫案合作了一把,现在是长期合作。”


    恋情公开后,田甜大大方方地坐到侯大利旁边,低声道:“李阿姨给我打电话,让我们抽时间到阳州去一趟。李阿姨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情,就是让我们这几天回去。”


    侯大利道:“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田甜道:“李阿姨说给你打电话,你总是当耳旁风。”


    葛向东见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话,打趣道:“侯副组长和田甜什么时候领证啊?迟早都要领,晚领不如早领。你们谈恋爱,应该是105专案组的意外收获,值得大书特书。”


    田甜听到“侯副组长”的称呼,乐不可支,往日的冰美人形象荡然无存,道:“我挺不愿意离开105专案组,早知如此,就不和侯大利谈恋爱了。”



    “田甜,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心里就能平衡。105专案组有事,你随叫随到,本质上还在105专案组,只不过是调到打拐专案组。”


    朱林说完,又对众人道:“以前侯大利负责专案组的内勤工作,如今他来抓案子,内勤工作就由老葛来负责。大家欢迎。”


    众人皆欢笑拍掌。聊了一会儿,大家的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唐山林案。


    侯大利介绍了现场勘查的情况之后,又对田甜道:“晚上有空没有?我想到殡仪馆去看看唐山林。我一直在观看你们解剖,有一点疑问,想去确认一下。”


    田甜道:“晚上去吗?我不喜欢晚上到殡仪馆。”


    侯大利道:“我陪你去。没事,不用怕。你不去的话,我没法进解剖室。”


    朱林道:“大利,尸体在殡仪馆不会飞,没必要急着今天晚上去。”


    “我还是陪你去吧。”


    田甜应承了侯大利,又对朱林解释道:“大利这人有毛病,只要在案子上有一丝疑惑,挂在心上,不去就很难受。”


    朱林有些好奇,道:“大利,你发现了什么问题?”


    侯大利指了指手臂,道:“这里有一条伤痕,与其他伤痕不太一样,或许也没有太大价值,不去看一看不踏实。”


    田甜道:“我也破个胆,在深夜进殡仪馆。我不怕死人,就怕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还有尸体突然坐起来之类的。做法医的怕鬼故事,传出去有点搞笑吧?”


    谈话间,服务员陆续上菜。


    菜品远较平时丰盛,特意准备了专案组成员都爱吃的臭鳜鱼,朱林美滋滋地尝了一口,道:“常总,我们工作餐有标准,这个菜超标准了。”


    “这顿饭是丁总安排的,他有事耽误,不能过来,特意叮嘱我过来陪大家,一来是欢送田警官,二来是欢迎王警官。”


    常总搓着手,满脸笑意,笑容中又带着些许无奈。


    他是丁晨光的心腹,很早就跟在丁晨光身边,随着企业发展得越来越大,其能力不足的缺陷严重影响了工作。丁晨光念旧情,让其留在身边,帮助处理家事,这一段时间丁晨光多次摔杯子,给了常总极大压力。


    饭至中巡,侯大利出包房接电话,常总借口点菜跟了出来。


    等到侯大利打完电话,常总靠了过去,恭敬地发烟,道:“小丽的事要拜托给侯警官了。丁总创业的时候,我就跟着丁总,天天在一个锅里吃饭,看着小丽长大。


    小丽是个好女孩啊,一点儿也没有大户人家的坏毛病,就和侯警官一样,非常优秀。


    家属区距离江州师院近,她为了读书方便,就住在家属区。丁总已经在江州师院旁边买了房子,完成了装修,马上就可以住进去,谁知就出了这事。”


    “常叔,你放心,我们都没有放弃。”侯大利点燃香烟,陪常总抽了几口。


    父亲侯国龙是山南省赫赫有名的企业家,作为富二代,侯大利完全能够体会丁晨光的心情,常总所言总能轻易将其带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特殊氛围。


    常总不停搓手,道:“大利是最厉害的刑警,大家都是这样说的。以前分工是由葛警官和樊警官抓小丽的案子,所以丁总专门找了赵书记,让你来挂帅侦办小丽的案子。”


    侯大利道:“我们虽然分为两组,实则是一体的,丁总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种小事惊动赵书记。”


    常总道:“有必要,很有必要。这一年多我是看明白了,凡是你抓的案子都破了,你没有参加的案子就一直悬着。这次由你来抓小丽的案子,破案就有希望了。”


    侯大利道:“常叔,你可能是电影电视剧看多了,还以为现在是福尔摩斯时代。如今破案是团队力量,个人能力不重要。”


    常总业务能力不行,搞人际关系却甚为精当,不再提这个话题,谈了些十几年前与侯国龙同时期创业的往事。


    侯大利在学生时代挺不喜欢提及父亲,成为刑警以后,见到了太多人世间最悲伤的事情,对父亲的叛逆之心不知不觉中减弱了。


    他耐心听头发花白、身材发福的叔辈讲起当年的事,将其所言牢牢记在脑中。


    吃完饭,大家各自离开。


    侯大利和田甜乘坐越野车,前往殡仪馆。


    侯大利启动越野车,道:“你离开专案组,调来了搞治安出身的王华,效率降低一半。”


    田甜系上安全带,道:“唐山林经营夜总会,王华熟悉娱乐行业,局领导是用人所长。”


    侯大利摇头,道:“这两天我一直在跟踪唐山林案,唐山林被杀是典型刑案,与治安关系不大。”


    田甜笑道:“105专案组刚刚组建的时候,我是无心工作的冷淡法医,老葛天天想着妻子家族的生意,樊勇在抓捕时打死了犯罪嫌疑人,你更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菜鸟,所有人都认为105专案组就是摆摆样子,根本没有指望能破命案积案。




    结果怎么样?105专案组屡破大案,不仅在市局有了名气,省公安厅也准备针对全省未破大案要案建立类似机制。”


    侯大利道:“你想表达什么?”


    田甜道:“朱支不仅是破案高手,也是管理高手。他没有怎么费力,就让性格各异的刺儿头都变得积极向上,原本松散的专案组成为极有凝聚力的专案组。


    调王大队过来,朱支还是能发挥他的长处。这方面,你还得和朱支学习。


    他之所以离职,非战之罪,主要原因还是接近退休年龄,而且担任支队长时间太长,不利于新陈代谢。。”


    侯大利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是自然规律,没有办法的事情。”


    田甜道:“朱支算一个老师,你还有另一个老师老朴。老朴在破案上很有一套,却又返璞归真,擅长从最简单处着手,不管是‘社会关系和行为轨迹’,还是‘犯罪分子也是普通人,要从普通人的角度考虑问题’,都是放弃看似高深的手段,回归质朴的破案手法。”


    侯大利赞道:“你是旁观者清,比我看得还明白。朱支和朴老都是我的老师,从他们身上,我确实学到很多。”


    小车停在殡仪馆停车场。


    殡仪馆停车场有四盏路灯,路灯和街边路灯并无不同,因为出现在殡仪馆停车场就显得灰暗阴冷,不时有不知名的昆虫撞在路灯上,发出轻轻的砰砰声。


    田甜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朝男友身边靠拢。


    侯大利轻轻拍了拍田甜的后背,道:“别紧张,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走过停车场,进入馆内,面对明亮的灯光,田甜不再害怕,很利索地将唐山林尸体从冰柜中拉出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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