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4-10-12 08: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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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95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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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4 16:2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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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癞子年轻的时候,游手好闲,没得人女人看得上。突然有天在我外公家门口路过,刚好看见我妈朱小玲在门前的河沟里清衣服,朱小玲弯着腰,蹲在河沟旁边,谢癞子看见了朱小玲露了半截腰出来,突然想起来自己该结婚了。
就看上朱小玲。
谢癞子看上了我妈,当时就跟我妈朱小玲在河沟边动手动脚,要脱裤子,日朱小玲。朱小玲就喊,就跑,被谢癞子逼到河沟里差点淹死,幸好我外公和舅舅及时赶到。
为这事,我舅舅跟谢癞子打了一场死架。本以为谢癞子被舅舅用挖锄把头挖破,会消停几天,外公决定赶紧把我妈朱小玲嫁给他的男朋友算了——我妈那时候是有男朋友的,还是自由恋爱,听说是一个代课老师,具体叫什么我也不晓得。
我外公一直不喜欢那个代课老师,嫌弃代课老师穷,所以我妈和代课老师偷偷摸摸的谈了两年,我外公就是不松口。结果谢癞子谢癞子看上了我妈朱小玲,我外公立即就改口,马上让代课老师来提亲,可是千不巧万不巧,刚好是暑假,代课老师为了挣钱,跑到利川给人去做家教。舅舅就连忙去利川带信。
第二天我外公五点起床准备放牛出去吃草,刚开们就看见谢癞子不晓得从哪里搬了一把椅子,端端正正的坐在我外公的门口,看见我外公了,就给我外公磕头,喊我外公老丈人。我外公那里见过这种场面,赫的连忙躲,可是我外公走到那里,谢癞子就跟在那里,看见有旁人过来了,就一口一个丈人,人多的时候,还给我外公磕头。把我外公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那三天,我外公和我妈睡觉都拿着镰刀。被谢癞子折腾的要疯。
三天后,舅舅和代课老师回来,本以为代课老师来了,这事就完结。没想到代课老师是怂货,他看见谢癞子,腿子都打颤,谢癞子跪在代课老师面前,把一把刀举在头顶,伸出脖子,对着代课老师喊,你先杀我,你杀了我,你就娶我的堂客。
代课老师估计连鸭子都杀不死,拿着刀嘴里劝谢癞子,说他和朱小玲已经谈了两年了,现在已经决定结婚。
谢癞子就喊,我不管,朱小玲就是我的堂客,今天你不杀我,我就杀你,谁活下来谁就娶朱小玲。
我妈朱小玲就对着代课老师喊,你现在就把他杀了,你杀了,判死刑我给你收尸,我守寡。判三十年我等你三十年,判五十年我等你五十年。
代课老师犹豫半天,对着我妈朱小玲说了一句,把我妈朱小玲心说冷了。他说,我还有妈。
晚上了代课老师来喊我妈跟他走,去东莞打工,我妈被代课老师说动,就决定跟他走,哪晓得在路上就碰到了堵在村口的谢癞子,谢癞子把代课老师狠狠的打了一顿,一直打到代课老师喊谢癞子是爸爸,是爷爷,说再也不敢抢谢癞子的女人。
从此代课老师就不在我们雾归山的不完全小学教书,听说真的跑到了东莞打工,再也没有回来过。
没了代课老师,谢癞子就天天纠缠朱小玲,更加肆无忌惮。朱小玲的哥哥,我的舅舅,当时有老婆姑娘,也不敢杀谢癞子。我外公倒是很想杀了谢癞子,可是他又杀不死谢癞子,他老了撒,谢癞子让他先砍两刀,都砍偏了在肩膀旁边。谢癞子夺过刀,把刀横在外公的脖子上说,要不是你是我丈人,我就把你们全家都杀干净。
就这么纠缠了两三个月,谢癞子总算是找到了机会,那天我外公生病,躺在床上起不来。谢癞子趁着朱小玲喂猪,把朱小玲按在猪圈的猪栏上,扒下裤子,从背后日朱小玲。朱小玲被日得拼命大叫大喊。
外公听见,起不了身,躺在床上哭。
日完了朱小玲,谢癞子扬长而去,他舒服了。朱小玲还哭着把裤子提起来,把猪喂完。
生米煮成熟饭,五个月后,我妈显怀了,不嫁也不行。朱家跟办丧事一样把我妈嫁给了谢癞子。
妈的本来要说二毛,说到我是怎么出来的了。其实我妈嫁给代课老师还是好些,听说代课老师蛮有文化,是读过师范的,他要是跟我妈结婚,是我的老头,肯定不得跟打狗子一样的天天打我。
说这么多废话,再转回来说。反正就是我妈嫁到谢家十七年,二毛从来没有跟我妈说过一句话。
你们要是问我,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没出生,我是怎么知道的,那我就只能说你们是苕。
谢癞子谢癞子抢朱小玲做堂客的事情,整个雾归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从小到现在听了不下三千遍。还不是谢癞子把这件事情当做光荣的事情,到处吹嘘。
高豁皮有次还指着我说,说我长得像代课老师,说谢癞子自以为抢了别人的老婆,讨了便宜,其实捡了别人的破鞋。说代课老师和朱小玲,在雾归山不完全小学的代课老师的寝室里,睡了不晓得好多次。
谢癞子听到了,他麻辣隔壁的不去找高豁皮拼命,却把我差点捂死在粪坑里。我妈来求他,他又把我妈打了个半死。我为这个事情,把高豁皮恨毒了。
好好好,又说偏了。刚才说到那里了?
哦,我妈嫁给谢癞子十七年,从来就没有跟我妈说过一句话,因为我妈姓朱,不姓谢。
二毛只跟谢癞子和我说话,后来我弟弟谢三平出生,他也跟谢三平说话。在之前,他也跟我幺爸谢大龙说话。我爷爷谢有志没死的时候,跟我爷爷说话。
不过他加起来也没跟我们姓谢的说过超过五十句话。
反正他不吃饭,反正他不睡觉,反正他不做事,也不需要说什么,屋里连他的床也没有,他到了晚上,就站在稻场上看星星,刮风下雨,大雪冰雹也没例外过。他就是呆在我家里。多少年呢,好像快一百年了,没得一百年,也有九十几年。
从来没有人觉得这事情奇怪。
因为二毛出现在雾归山快一百年了,大家早就习以为常。雾归山所有人的从出生就知道谢家屋里,养了一个阴阳人,不吃饭,不睡觉,看星星。
从小就见怪不怪的事情,谁他妈的还去想为什么。就跟天上太阳每天要从东边升起来,又从西边落下去一样,谁去问为什么啊。高豁皮的堂客彭九莲,一听到打雷,就趴在地上,跟猪子一样的拱泥巴,吃草,吃蚯蚓,一下雨就就好了,站起来人模人样,跟什么都发生一样。大家没觉得奇怪嘛,几十年都这样,有什么好奇怪的。有这个精神,还不如在雾归山的野林子里偷砍几棵树,卖木料挣点钱。
我捅了高龙后的第四天,我幺爸回来了。
我幺爸没有跟以前一样开着小轿车,而是大半夜自己两条胯子走回来的。直登登在站在门口敲门。
谢癞子拿着菜刀开门,狗日是哪个王八蛋想死?
幺爸说,是我啊,大龙啊。
我悄悄跟我妈说,狗日走了夜路,也没被鬼打墙推到悬崖下去。都半年不给我们寄钱了,他妈的还有脸回来。
谢癞子眉开眼笑,大龙、大龙你回来啦,给我带了多少钱回来?
幺爸也笑了笑,翻自己身上的钱包。
谢癞子听到我幺爸说身上只有几十块钱了,就吼着说,你滚,从哪里来滚回那里去。
幺爸说,大虎,我回来是跟你商量的大事的。我的哥。
谢癞子说,没得钱,别说你是我的弟弟,你就是我爹,你也跟我滚回去。
幺爸说,我寄了这么多年钱,你都忘记了。
谢癞子说,我不管,你说每个月都寄钱,半年没寄了,那就莫在我面前扯几把蛋。
我幺爸说,我不是不想寄钱,是我寄不成。
谢癞子说,钱呢,你一个月至少三百块钱的工资吧,给我一百都拿不出来。
后来谢三平下山后才晓得,幺爸下山的时候,街上人拿工资每个月几十块钱。可是幺爸回来的时候,街上人的工资都涨到了五百了。更后来,谢三平也工作,才晓得幺爸在死前,一个月的工资是九百块。再后来,谢三平当官了,看卷宗才看到,幺爸在回山之前,贪污受贿共计一千四百多万。
可是幺爸谢大龙十几年来,一直就给谢癞子每个月一百块。现在一百块也不给谢癞子。幺爸说他要坐牢。
犯罪就该去坐牢撒,谢癞子说,听说在沙洋摘棉花,也有工钱的,你把工钱寄回来。
幺爸苦笑着说,我等不到审判,我就死了。他们把我关在宾馆里,说是双规,可是就是不审问我,天天两个人对着我笑,换着对我笑,他们给我吃饭,就是不让我睡觉,笑里藏刀你晓不晓得。他们故意把窗子推开,然后去上厕所,他们就是想让我自己跳楼。我的房间在七楼。
那你怎么不跳咧?谢癞子说,你反正也不寄钱给我。我没得你这个弟弟。
幺爸说,我从窗户子顺着避雷针爬下来的,我说我要多想想,再做决定,要他们半小时后再进来。他们以为我真的要跳了,就真的在外面等。我就从爬下来了,我先从武汉往上海跑,他们都想不到撒。上海人多,他们找不到我,以为我用假护照出国了。找了我几个月,就不找我了。没想到我还是要回来,他们前几个月来过雾归山没有。
没有,老头说,不过雾归山的人都晓得你犯法了。
犯什么法哦,我是站错队了。幺爸又苦笑。
幺爸说的话我记住了,狗日的山下的规矩,排队排错了是犯法。还是我们山上好,我在学校打饭,都是插队,也没人说我犯法。
幺爸又说,珍珍和她妈已经出国了,在德国上高中。我是没得牵挂了。
珍珍是哪个?谢癞子问,我心里也好奇。
你侄姑娘。幺爸走到大门口,扶着门框,在黑夜里看了看西边的大山,好像能穿越几千里,看到他的姑娘一样。德国离我们雾归山怕是有几千里吧?
然后我看见了我这辈子没看见过的事情。
站在稻场上,仰着头,一动不动的二毛竟然把头转向了我幺爸。然后一步步的走进屋里,对着谢癞子、我幺爸,我弟弟说:
“时间到了,该做个商量了。”
幺爸说,我就是为这个回来的。
我,谢一平,十六岁,第一次看见谢癞子这么正经过,也第一次见到幺爸。这些都罢了。
关键是我第一次看到了二毛变成了正常的人的样子。不仅是变成了正常的样子,而且谢癞子和我幺爸看见二毛说话的时候,都服服帖帖的。幺爸我从前没见过,谢癞子是破天荒头一遭。
我一把将二毛的光头拍了一下,把眼睛紧紧盯着二毛的眼睛看。我突然发现二毛的眼睛是灰蓝色的,这多年,我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这点。
二毛的眼神变了,表情也不是这么多年一副逆来顺受二啦吧唧的哈比样子。
这他妈的是经常被高家人欺负,要脱他的衣服,扯他的裤子,看他是不是阴阳人的二毛吗。是经常被人揍的鼻青脸肿的二毛吗。
二毛看见所有人都怕,两岁的小孩都敢欺负他。如果他不是我们谢家的人,早就被欺负死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从来没有人说二毛姓谢。他来我们家快一百年了,怎么从来就没有变老过。
我仔细的看二毛,二毛从我记事开始就是这个焉不拉的样子,说他三十岁也行,说他五十岁也行。从来就没有变过。
我在看二毛,二毛在看幺爸,幺爸和谢癞子相互看着对方。隔了很久谢癞子,点点头,这天反正是迟早要来的,我们开会。
好的,幺爸把我和谢三平一手搂了一个,轻轻把我和谢三平推到稻场上,在关门前一刻说,我和你们老头还有二毛说事,你们在外面等着。
我和谢三平站在黑漆漆的稻场上,不知道老头和幺爸要商量什么。我想凑到门口去听他们在说什么。门却开了,老头说话变得很温和,你们在外面站好,把这包烟吃完了,我们事情就商量好了。
老头把他已经抽了一半的黄鹤楼,塞给了我,烟盒皱皱巴巴的。我拿着不敢相信,我抽烟老头是要捶我的,他不准我偷他的烟。
我拿着烟走到谢三平身边。拿着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打火机的火焰,把谢三平的脸照的清清楚楚,我竟然看到谢三平在笑。那种特别开心的笑。谢三平脸上每一个纹路,每一个毛孔都在笑。
谢三平在喜欢些什么?
锅,谢三平喜欢的得意忘形了,对我说,我要当大官了。以后我会跟幺爸照顾老头一样,照顾你的,你放心。
你当你妈个比的大官,幺爸都说了他自己都要挨子弹了,你以为他会把你搞出去当官,想都莫想了。你老老实实读了初中就回来种田吧。
锅,谢三平说,我们屋里的事情你找不到。
谢三平今天是怎么了,老头变了,二毛也变了,他也跟着变。好像这个家里,有什么事情就我不知道。
我们谢家,有个事情,你真的不知道。谢三平对我说。
我想打谢三平,他狗日从来的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幺爸能当大官,是二毛的功劳。谢三平知道我要打他,抢着把这句话说出来。
二毛离了我们谢家,早就不晓得死在那个崖头底下了,我对谢三平说,他有这个本事?
是的啊,谢三平说,但是你晓不晓得,我们幺爸能当大官,就是二毛教的。
我突然意识到今晚的气氛诡异所在了,我说他妈的都变了样子。难道今晚……二毛的时间快到了,我想起来幺爸和老头的话。
二毛的亲戚在武汉当省长?我问谢三平,所以他能让幺爸出去当官?
不是,二毛有本事,他有办法让人当官。
那他狗日怎么不让我们老头当村长。
村长的官太小了,谢三平神秘兮兮的说,幺爸可是在武汉当大官的。我一想也是。
谢三平说,还有,二毛让幺爸当官了,就不能让老头当官。这是规矩。
为什么?
两兄弟都当官了,就没得人在家里照顾他了 r>
我把烟头一下子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的踩,拼命的踩!
谢三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你拼命的读书,为的就是让二毛给你当官。现在他们就在商量,怎么让你去当官,对不对?
谢三平不说话,就嘻嘻的笑。看来我没猜错。
是谁告诉你的,为什么我从来就不知道,是不是谢癞子这个王八蛋?
谢三平在摇脑壳。
我明白是谁了,是我妈。
谢三平说,我五岁的时候,你发疯,把我牙齿拔下来三颗那次。妈偷偷跟我说的,她说我一定要好好读书。二毛会在我们两兄弟里面选一个出来,去武汉读书,再当大官。让我好好读书,不要跟你一样调皮,不要害人,不要偷别人家东西,不要拿刀子杀人,因为我是要当官的,当官就要好好学习,就不能是个二流子。
我心里冰凉,都说我妈偏心,喜欢谢三平,不喜欢我。我从来不觉得,我还觉得我妈这辈子造业,我什么事情还心疼她。我都想了好几次,趁谢癞子喝醉后,给他灌百乐果,我都把农药灌进酒壶了,就是差点胆子没有真的下手。
我这么做,为的就是不让谢癞子天天打我妈。我和弟弟再给妈养老送终。
结果,我妈竟然要让谢三平去当官,还背着我偷偷跟谢三平说。我眼睛热了,心里酸了,想哭。这是他妈的逼什么妈!
锅,你莫哭啥,我当了官,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我给你寄钱,每个月都寄,跟幺爸一样。幺爸给老头一个月一百块,我每个月给你三百块。我当官了也不瞎搞,养到你死。
我一巴掌扇在谢三平的脸上,你和妈两个人合起来算计我……我实在是忍不住哭了。
我晓得谢三平说的是真的,因为不仅是我幺爸当了大官,我的叔爷谢有豪曾经是恩施的大官。听说我爷爷谢有志和叔爷谢有豪的伯伯叫谢天华,也是当过大官的。而谢天华和我们的太爷爷谢天忠当娃娃的时候,也就是解放前民国的时候,二毛就在我家里了。
都说我们谢家的坟埋的好,代代有人当官,原来都是二毛帮的忙。怪不得谢癞子这辈子这么维护二毛。
这么大的秘密,这么大的好事,我快十七岁了,事情已经成定局了,才晓得。可是我弟弟谢三平五岁就晓得了。我要是五岁就晓得了,我也晓得要读书撒。我脑壳就算是没得谢三平聪明,我拼了命的往死里读,不睡觉也读啊。也不得在学校里留了四级,反而让谢三平读到了初三,我还在读初一。早晓得有这么个好事,我怎么会天天偷鸡摸狗,不上学呢。
我他妈的后悔啊,我本来可以去当大官的啊。我想起这个,就恨我妈,恨谢三平。我拿脚踢谢三平,把谢三平踢的捂着肚子在地上爬。边爬他还边说,锅,我欠你的,我这辈子一定会还你的。
这句话,幺爸刚才也跟谢癞子说过。
我终于明白了老头为什么这辈子一心一意的要做个酒麻木,做个恶霸,做个千人嫌,万人恨的糊二流。他也恨撒,恨当大官的不是他谢癞子谢大虎,而是他的弟弟谢大龙。
我知道今晚就是定终身的时候,我不甘心,我跑到大门口,拼了命的捶门。
选我!妈个逼的选我!我不要一辈子窝在山里偷鱼。我要当大官!
门开了,老头铁青着脸,把我脖子掐起来,狠狠的把我掼在地上,然后用脚把我的脑壳踩住。
老头对谢三平说,把草绳拿来。谢三平马上就拿来了。
老头说,绑起来!
谢三平高高兴兴的把我捆的个结结实实。
我的眼睛,看见了堂屋里,幺爸和二毛都看着我。二毛的眼睛变成了两个黑洞,两个黑洞对着我,而且二毛的衣服脱了,光着上半身,他的胸口在发光,发蓝光。
老头把门又关上了。过后很多年,我都不能忘记二毛发光的胸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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