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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谋杀》-我为我没有隐藏好自己道歉,作者:小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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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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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2-21 10:58:1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段时间,成都总老大还健在。各个社团之间秩序井然,各挣各的钱,各吃各的饭,有小矛盾没有大乱子。不像后来老人家走了之后那样乌七八糟。那段时间各个老大都在想转型,把挣到的钱投到白道上。出来混迟早要还这个道理不用电影说大家都知道。那时候大哥也是这样。大哥各地都有些产业,但相对他来说都太小,他想搞大的。他想的事情还有点困难,得找官员帮忙。最后通关系,通到了北京,找到了一个京官,是主管部门的负责人。
      那天是早上,我有几天没去找他们,给大哥打电话。大哥说有正事忙,今天想玩自己去。但挂了电话几分钟他给我打过来,说过来接我,去郊县,一个县级市。这个地方有个国家级风景区,景色很不错,今年5.12后这个风景区就不存在了。大哥说他那个京官今天来,想带他去那边考察一下。叫我一起去玩玩,反正我也无聊。
      他们开那辆宝马来接我。一共四个人。司机我认识,是大哥的兄弟,平日里也熟。我坐副驾。大哥陪京官坐后面。其实那天大哥多带些人,也没有后面的事情了。但那天就我们四个。因为去的那个郊县,接待的人就是大哥曾经的人。这个关系有点乱,怎么说呢。比方说,大哥是总公司在成都的老总,那边就是郊县分公司,负责人是分公司的相当于办公室主任之类之类的。后来因为钱的事情,那边股权卖了,但还留了点在大哥手里。也就是说,那边的人,曾经都是大哥的手下,现在是半个手下。在当时他们是夹缝中的状态。平日里他们要靠大哥生活,要扫黑,他们又是首先打击对象。说到扫黑多说两句。中国扫黑都是往下走。北京公安部说扫黑了,重点打击,北京不会也没有那么多人派到全国。都是全国各大城市自己来。成都警方出动扫黑,扫到大哥头上比扫到我头上都还荒谬。他们只会去郊县,打击的就是这些郊县地区分公司。而如果郊县警方,只好去乡镇看看有没有偷电话铜线的盗窃团伙。听说这两年这个情况又有所变化,有些郊县本土的社团也壮大起来有自卫能力了,有些还发展到成都开分公司。成都警察就不敢惹他们了。
      所以大哥觉得是自己手下的人接待不会有啥。那京官也没带旁人,他的班子也留在成都,独自一人来的。这算是单独勾兑重点突破。我们就这样上了高速。刚开始挺开心的,说东道西。可能是因为我长相言谈还不算让人讨厌,那京官对我笑眯眯的。他是矮个头的圆脸,五十多点,一路都是笑眯眯的。听说他本来是江苏人。大哥介绍的时候他肯定听明白了我是什么身份。我揣测,这种白道官员恐怕没少跟黑道打过交道,这一套都懂。他们才是真正黑白通吃的厉害角色。我记得大哥还说,这是我小老弟,有意思吧。那京官笑呵呵地点头。
      一切都像做正经生意一样。说了一会儿,大哥说,要不,晚上打打麻将吧。京官说,算了,腰不好,还是考察,来考察就考察吧。
      这个可能有人不清楚。我简单说一下。在我这个地方,行贿都是打麻将,打工作麻将。比方说,我要行贿你,我就找另外两个我自己的人,然后对你说,我想打麻将,在郊外某个度假村包了一幢别墅,三缺一求你来陪我。既然求你来陪我打麻将,这个赌资肯定不能让你自己出,我出。我出比方说一百万赌资给你,陪我打一晚上麻将。一晚上麻将输赢也就一两万,剩下的赌资,自然就是行贿了。这一套本是某个聪明人想出来的点子,大家见好就都用,已经整成习俗了,正经生意通关系都这么做的。有时候因为事前都谈完正事了,也可能找四个小姐陪着,打一阵麻将做做样子就歇了唱歌喝酒或者泡温泉什么也是有的。那京官显然明白这一套,只是说考察。据我了解,北京来人都不太喜欢这边这套。他们都喜欢当领导的感觉,出来全国周游考察,拿考察费用。当然,是我这个层次能见到的,几百万到个把亿的项目。就像我见到的绝不会把信封塞果篮一样,我揣摩再高层次的应该也不会像我这个层次这样干。
      大哥听到拒绝有点尴尬,因为风俗习惯不对路。显然,京官来的考察路费还不够,但直接送钱肯定又是不行的,这个有点伤人面子,在哪儿都行不通。没这方面经验的一定觉得这很可笑,他妈的都贪污受贿了还在乎面子。但现实就是如此,他们就是在乎。后来话题又岔开。再后来京官说,考察费用就用来考察吧,北京那里管得严都习惯了,打麻将被抓赌可不划算。大哥说天子脚下硬是管得严,皇帝太后一家人打都不行啊。大家都笑,又高兴了。
      大哥一说打麻将,我就知道叫我来原来是三缺一了。都是大哥的手下兄弟作陪,还是有点不好,于是再叫上一个我。大哥总认为我会给他长面子,其实留学关麻将打得如何有屁关系,我除了神侃一无是处,麻将打得其臭无比。但大哥肯定不能让我吃亏,司机也不可能自己出钱来玩这种游戏,最后肯定是桌上的钱都是大哥出。但人家不打麻将,只好算了。
      然后就到了县上。县上接待的时候有点热情过分了,来了某个部门的不少官僚。但大家都很高兴。然后吃饭。中午吃饭是在一家酒楼,河鲜。那阵是成都河鲜最流行的时候,里面经常吃勾兑饭,结果把河鲜价格吃到天上去了现在还没降下来。大哥介绍说酒楼以前是他的,在此地还有个旅馆,等等。到这里,我才知道中国的黑白两道勾结怎么厉害的——和扫黑一样,往下走。越到下面,越厉害。京官在北京,麻将都不敢打;从北京来成都,偷偷摸摸声称考察,出了成都到地方上吃饭拿钱;再往下一级的郊县,全部都是明目张胆,光天化日勾结在一起。那天坐的,有这个县安全方面除了一把书记以外所有最高官僚,七八个人。另外一桌,是负责接待的单位,就是大哥以前的手下,现在的半个手下,七八个黑社会。写小说的话我会安排大家都是坐一桌的,但事实上一桌坐不下那么多人。那天分的两桌。一桌是我和司机,以及那几个接待的黑社会,一桌是大哥和京官,和七八个官僚。
      然后大哥脸色就不好了。为什么不好?没有去包间,居然就在大厅。这个酒楼曾经是大哥的,现在还有大哥的股份,这么重要的接待,这么多官僚,居然都不坐包间。其实如果注意到有些事,比如这些官僚大厅也坐得下去,比如官员跟黑社会座位分得那么明确,等等,就可以看出已经很不对头了。
      当时三桌,成品字型。白道坐品字上面那桌,下面右边那桌我们在坐,左边那桌是空出来的。大哥就说了声少陪,自己跑到空的那桌去了。然后他弹着手指,看着桌子沉声道,某某某,你给我过来。这个某某某,就是负责接待的前面说的办公室主任的角色。
      那人不回答。大哥抬眼看他,你过来。那人稳坐不动,过来干啥。大哥火来了,瞪眼,你是在怎么安排的,为什么不去包间。你不会安排?那人道,会不会安排怎么安排自然有分寸。你怎么安排我们的?大哥噎了一下,说你不会安排你就不要管了。具体原话也记不清,反正是要开了他。酒楼是正经生意,但别忘了他背后还有另外的身份。开个酒楼经理简单,背后的情况一加进去,这句话就有点重。
      那人不看大哥,冷冷回道:“老子看今天哪个敢!”
      我一下就蒙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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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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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2-21 10:58:27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当时是正经场合,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比方说,这边官员那边是个正常公司,正在吃勾兑饭。说僵了也是他们之间仕途或者经济利益受威胁,关我屁事,我个人不会有安全问题。问题就在这里,这不是正经场合,这是黑社会头子跟一个已经不服管的黑社会分头目说话。这是黑社会之间的对话,火药味浓到这个份,这就非常危险了。按照流行的说法,这个是亮剑的时候了。后来我才了解到,当时大哥已经准备把酒楼和旅馆最后剩下的股份都抵出去换钱,搞他的项目。这些人没有生活来源了,就想自己盘下来,但是又没有那么多钱。其实如果要较真,也不是无理。当时我想不到这些,我当时只想道,这很危险。我想最初大哥大概会和我一样,想这人被骂两句最多冷笑两声走人而已,谁想到他没说两句突然就亮剑了?事后想起,摆明是有备而来,不怕你来找茬就怕你不来。
      当场所有人都在看着大哥,大哥独自一人坐在桌子前面,左手弹着手指,脸色铁青,没有表情。那些官僚们的态度很明显,我当时就觉得,这次怕是完了。大哥不能走,我们就不能走。大哥走不成,我们也别想再走。完了完了。
      这个时候大哥做了个手势,司机提着包走了过去,到大哥那桌去。我知道那里面有枪。他们许多人都有枪,差的是自制火药枪,高一点的是地下手工车间车出来的仿制枪。大哥的枪是制式的美国枪,走私来的,我玩过。枪身冰凉光滑坚硬,像人的愤怒冷冻后形成的冰块,蕴藏着所有的疯狂力量。大哥拿提包,我的心跳到嗓子眼上。其实我相信所有在场的人都是如此。在场的人之所以大都还能在黑道上混,尤其白道上勾结黑道混,很大程度是没有什么真正危险过!就像我自己以为自己地位超然,是一个道理。如果都经历过枪战,谁还敢拿命来开玩笑。除非退伍军人,否则公安一辈子都没经历过枪战,我可以保证。而上过战场的老兵通常却因为种种原因坐不到他们那样的位子。至于这些黑社会至少也没经历过大规模的、超过三个人以上持续时间长过一分钟的枪战。我身边的那些接待的人非常警惕的看着我,但我把双手都摆在桌上,他们觉得我看上去也不像有太大威胁,就又看向大哥,只是不时拿眼瞟我。他们也很紧张。我更紧张。我不知道,谁会来救我。我的腿发软,虽然坐着看不出来。我没有人可以求救,我只能死死看着大哥。
      大哥铁青着脸,他慢慢拉开包,我当时注意到身边有人手已经在衣服里面了。但在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大哥右手霍然抽出一把雪亮长刀来,闪电般往桌上猛地一劈!
      那边那桌的人都跳起来了。我们这边反而稳得住,都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过分的动作,比如说把枪拿出来瞄。这个时候司机从大哥桌上拿起一样东西,甩到我们这桌来。我知道,他本意是甩给我左边两个位子远的那个办公室主任,但力道用偏了,直接甩到我面前。
      那是一只人手。
      那是大哥的左手,大哥自己劈掉左手,扔了过来。
      我本来就涨的脑袋一下子又蒙了一次。
      这个时候还没有上菜,才把茶倒上,桌面是干净的白布。大哥的手骨节粗大,早年有过劳动的痕迹的手跟我这种只玩过鼠标键盘的细小骨节完全是两回事。手掌宽厚,红红的肌肉纹理很丰富。手掌皮肤惨白而尽头本该是手臂的地方,则是个血窟窿。浓烈的血腥味就在我面前,我那时候觉得胃一阵压缩,不是恶心,是紧张。非常紧张。我自己的左手手腕,抖个不停。办公室主任的脸色跟所有人一样,都好不了那里去,惨白惨白的。他想挤个笑,但挤了几回都没有成功,根本做不出其它表情来。
      这个时候,京官走过来说:“他劈了手,你给他道个歉,你也把手劈了吧。这样他要给你赔不是了。”
      我又得解释一下。这些白道上的人跟黑道的人混久了,就组织出一套自己官腔特色的黑话来。这些话非常有玄机,绝对不是随口乱说,可以说他几十年的官场浸淫生涯的功力就在这几句话里面。但如果不是官场的人,不熟他们的说话方式,甚至是官场的人但反应慢一些,或者又不熟悉黑道那一套,都是很难领会的。至少仓促是不可能理解的。
      这话的意思是说,今天他当着你这些父老乡亲的面说你,他有不对的地方。但他已经劈了自己的手了。你今天不上前跟他说话,当着他客人的面设局为难,你也有不对。你也把自己手劈了,大家互相道歉,扯平,梁子揭过,还都是一伙光棍好汉。否则是你对不起他欠他一只手,他就要来给你赔不是,是要你的命再说对不起还是对不起要你全家的命,这个当然不那么具体,但意思就是那个。逻辑干净明了,很合乎江湖道义。大家都是场面上混的,大哥是你大哥,大哥当众认错还给你这么大的面子,不让你剁两只手还已经算好了。你自己劈了自己的手,就此了局。
      但大哥的那只手震撼太大。我相信当时没有人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除了那个办公室主任。你也把手劈了这句话他还是懂的。他没有发抖,但是脸已经白得跟大哥的那只断手一样。
      大哥还是坐在那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去的,也许是大家忙着看桌上的手的时候。他脸色铁青到有点发灰,还是没有表情。他桌上血满而溢,好大一滩又滴下来,红,红得恐怖。司机在一旁拼命地用东西给他止血,血没有喷了但还是在不停滴。
      所有人都瞪着大哥在桌上、在我面前的手。有十秒钟的样子。可能有人已经在想对策该怎么应付京官的逻辑了。但就在这个时候,大哥在我面前的残手忽然抬起手指,四个指头依次弹了下去。
      所有人目瞪口呆。
      现在我当然知道,断手弹手指很正常。甚至死人都会抽搐的,眨眼睛什么的。这个因为神经没有死完,平时做多了的动作,这个时候残留的神经受巨大刺激而照做,很正常。但在当时,就很震撼了。震撼到那边的人完全忘了他们今天本来想干什么,只知道傻瞪发愣。
      这个时候京官又道:“那就桌上每个人都劈吧,劈了没事了。”
      我蒙了两次的沉重无比的脑袋再蒙了一次。
      这话很明白,大家都懂了。桌上每个人都劈了左手,那意思很明显不过。你不愿意自己来还欠大哥的,那大家一起陪了吧,陪到最后就是一起砍手。可是要陪,肯定不是叫黑社会和官员们一齐把手都砍了。一个县的公安高层一夜之间忽然都没了左手,那还了得。京官自己,当然更不可能砍自己的手。人家是白道的。这话意思,是叫我们这桌的人都来。你们都是黑道的,按黑道规矩来。司机和我,加大哥,都剁了自己的手,他们七八个人也一起剁,然后大家就是自愿的血肉交情,没梁子、没过节了。我听这话,眼前一黑,左手几乎酸软到抬不起来。我心里只是想我不是黑社会我不是黑社会我不陪你们玩这个游戏这个游戏太疯了我为什么要陪你们玩……完全记不起我有占到黑社会好处的时候,完全记不得我想要谁脱光陪我玩谁就得陪我随我怎么玩的时候,完全记不得有舔十五六岁女孩子身上啤酒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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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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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21 10:58:40 | 显示全部楼层
      但确实不是我太过孬种,京官这样明显挑衅的话,在场的真黑社会都没有一个敢应的。甚至连挤出一个假装不屑的笑容都没有。那个出头的办公室主任也没有应,所有人还是看着大哥那只手发愣,不知道是不是在等那只手再自己弹起来。一旁那些白道,本来就是来帮忙撑场面的,更不可能主动站出来。我忽然明白,其实我跟那些公安一样,我一直都是白道的心理在混黑道。所以一直觉得自己超然不会被怎样,直到现在的我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混得太深了。我是大哥他弟,超然早已不复存在了。但是,人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往往已经迟了点。这个感觉当时确实有,只是不明确,事后才归纳出来。如果这是写小说,我还会说当时我想起那个唱歌很好的女孩子。但我没有,我的脑袋是蒙的,只觉得手腕发软。只是现在事后来说,那朝我求救的女孩子之所以进来之前就明白这是火坑,就不愿意进来,因为她是女孩。而我是男的在某些方面有点优势,所以反而没她看得清楚,跳进去了还玩得很得意。
      按照刚才说的,那是亮剑了,大哥跟着亮了。但大哥的剑太亮,这边又认怂,把剑插了回去。这个时候大哥才有表情,他裂了裂嘴。然后他试图站起来。司机扶起他,似乎有些吃力,我这才反应过来,去帮忙扶起他。我们四人一起朝外走。没有人敢留我们,甚至没有人有这念头。所有人都被桌上的残手镇住了,或者是被京官“所有人剁自己的左手了结相互的恩怨”这种恐怖逻辑惊呆了。京官朝司机要了车钥匙,跳上车发动。大哥和司机坐后座,我还是副驾。司机说他来开吧,京官说哪还有时间换位子。一路开得风驰电闪,过了收费站,京官直接把速度踩到一百八九,还不停看后视镜。
      大哥的车里随时有急救箱,这个时候司机已经给他包扎得差不多了。大哥这才稍稍喘气,说,谢了,某某(京官)。
      京官说是你用一只手救了大伙儿,我是顺着你往下动动嘴皮子。谢我干什么。
      我这个时候才回味过来。那边早就设好局了,就等你们四个来。公安就面前坐着,我就不刁你,让你看看没我你在这里混不下去。这里的人黑白两道都站在我这边这个酒楼你就别想抵出去。当时也是大哥大意。如果那天带了人,情况又不同。如果大哥成都的两百多号人全在,把那个小县城搞到人不敢出门上街也不费事。当然,是当年的情况,现在两百多人也不算大了。我后来揣摩,他们最后是想把大哥在哪儿的产业全吃了,是黑吃黑。如果当时大哥放软了,估计我们就算出得了酒楼,也出不了收费站。当然,最后估计京官没什么事,但我们三个就悬了。
      大哥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不是亮剑!他是假装亮剑找机会让我们都能安全离开!大哥平时累积的面子起了作用,太厉害了,当场镇住了堂子,那边的人没有一个反应过来,全被镇住了。如果那边反应快些,比方说一见说僵了白道一桌马上站起来把京官架出去,假装啥都没看到,我们还是走不了。他们人多枪多,完全可以不理会京官很合乎江湖道义的逻辑,人多枪多是最大的江湖逻辑,他们本来就不是准备来讲道义的。但他们没有反应,啥反应都没有,全被大哥会动的残手以及京官要大家都跟着自残吓住了,吓得连本来想干什么都忘了。全没想过其实主动权还是在他们手里,都只注意大哥以及自己的左手去了。当时我有点上情绪,有点激动有点后怕,于是开始骂起来。咬人狗不叫,我这个假黑社会本质再次表现出来。全车三人都不吭声。只有后面的司机说了句,当时以为大哥真是要拿枪火拼了。我一边污言秽语一边摸自己的左手手腕,估计小动作被京官看在眼里了。最后,京官对我说:“小伙子啊,看得出你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以后就不要再在里面混了。我是你父亲辈的,你跟我儿子差不多岁数,听我一句劝。”
      到了成都收费站,大家才终于松口气。大哥终于松弛下来。他当然着急去医院,但更着急让我下车:“你就在这里下车,自己打车回家。快走吧。”
      这是我见到大哥的最后一面。
      隔天我给大哥电话,大哥没有接,一个兄弟接的,只是说大哥去外地治疗去了。大哥的残手没有捡,留在了当场。如果我们捡了,以大哥的钱换来的医疗条件有很大机会保住那只手。但大哥没有捡,因为需要那只手在那里镇住当场的人,为我们换来跑的机会。如果捡了,就是大哥也把剑插了回去,大家又走不成了。
      一连几天,大哥的电话都是几个兄弟接的。后来我因为后怕,跑得很远,跑到沈阳亲戚家住了一阵。回来之后我又给大哥打电话,电话不通。于是我去夜总会,想去包间看看。别说包间,还没进大门大哥的兄弟就把我拦住了。他们还是那么客气,大哥在忙,你别进去了。但意思很明白,大哥专门派专人盯着门口,不让我再去找他。我不是吉祥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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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21 10:5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有一天,大哥的电话通了,是大哥接的。我沉默了很久,反而有点不适应,不知道说什么。我们都沉默了很久。最后我问你手怎样了还弹得成手指吗。他笑笑说本来想砍一个欠债的家伙的手给自己接上,但又怕血型不对头,最后算了,装义肢了。我说是不是那天我没站出来说话给你丢了面子。他说不是的,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某某(京官)说的对,你不是这个圈子的人就不要进来,进来的人都想出去呢何况你。平时虽然说兄弟兄弟的喊,真有兄弟,谁忍心把自己的亲兄弟往这个圈子里拉。
      我们还说得有其它的,很多,都是他说我听着。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那个女孩了。大哥说当时他早就觉得我在里面老待不对头,又没有办法。那天他忽然指我就是想如果我扫他的面子开口救她,或者之后我要是收了她,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把我们两个都赶出去。大哥说,他一听那女孩说不是那种人,他就在想我。他说你们两个都不是那种人,其实。她是好女孩你是好人,当时没把她怎样就打了一顿关起来饿了一天,你收了她然后两人一起出门,正好。我说我不能你扫面子我是你弟,我也不能收人只能玩不然坏自己定的规矩没法相处了,救了收了都是背叛。他说他知道。一个女孩子对他来说不值一包药,他是舍不得我走也舍不得我不走。
      他后来说,以前想过公司上正轨了,让你来公司帮我。公司忙起来你也去不成夜总会了。你留过学读了经济学学位,还会英语,一定不会错。但出了这事,我再来找你,那就是害你。我不忍心,你不是我兄弟,你是我弟。说到底还是那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要不还,就在还之前理智地停住混。你不理智,我帮你理智。我是你大哥。
      “大家缘分已尽,就这样了吧。”
      这是我听到大哥说的最后一句话。
      记得那天我泪流满面,许多年没哭出声来的我嚎啕大哭。上一回见到有人哭得那么厉害的,是包间里那个失去了所有希望被拖出去的女孩子。这一次,是我自己。我跪在地上哭,使劲哭,哭得像没了亲大哥。
      我再没去过那家夜总会,再没去过任何一家夜总会包间,再没嗨过药。有时候跟朋友去酒吧聚聚,喝喝啤酒,在所难免。我都尽量不去类似场合,别人邀我唱歌喝酒蹦迪,我都说,我不会,你们玩好。看到人们往酒吧黑黑的沙发里一坐手上酒一端烟一点就觉得自己很坏很开心,看到酒吧里一个个喝了两口酒就以为自己是黑社会的年轻人,看到那些一个个出来企图闯江湖的少年,我实在觉得索然无味,意兴阑珊。遇见那些因为一个眼神不对就要打起来的冲动场面,再也没兴趣凑近看;遇见那些一看就是药MM的女孩子,也再没有兴趣去搭讪。迟早要还,我总是这样想。这话嚼一千遍嚼烂了,味道依然还是如此浓烈。一个人如此喜欢一句说烂了的老话,也许这就是成熟,或者是表明我已经老了。
      之后的事情简要说了。后来一天跟几个朋友在另一处酒吧,遇到曾经一个在包间里谈得来的兄弟。我问他近况,他说没事,还是玩。女朋友呢?没得混,去广州重新做小姐了。大哥那事怎样呢?大哥那事你不知道?他带了二十来个广东枪手,把那个办公室主任,以及他二十六岁的老婆,以及他四岁半的儿子,以及他七十四岁的老娘,以及一岁的京叭,以及那事之后找来的四个保镖,加起来两百多岁的连人带狗全在别墅里打成筛子。大哥人呢?早准备好了,钱一拿到手,这边把人一做那边就跑澳大利亚去了,他又没老婆孩子拖累。队伍也散了,现在大家各混各的。后来我又碰到其他兄弟,枪手变成黑龙江来的,四岁半的儿子变成十岁的女儿并且放过了,跑路地方变成是加拿大。后来还听说只做了办公司主任,家人都放过了;后来也有说连搅家和妹妹妹夫都一并做了的;后来还听说跑路是去的美国,去的英国,去的爱尔兰,去我以前待过的新西兰;最后还有说死在外面的……
      时间隔得越长,说法越来越混乱。大哥不一定必须跑路出国,国内避避风头也是可能的。但我想起他听我神侃时候的出神,最后相信真的是去海外了。无论如何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可能见到他。转眼之间,一晃多年。我还原了真老实孩子,不再是假黑社会了。该写文写文,该上网上网,曾经假装黑社会二十四个月。最后假戏差点就成真了,也就是差点真算混过了,所以最后我离“还”也只差一点了。所以那句话是很公平的。那句烂话我就不重复了,至少,对混黑社会是这样的。
      日他妈,我还要再去抽支烟。
      
      
      外传《大哥》完
      ps:既然叫外传,说明这是小说,不是生活,请勿对号入座,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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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22 10:35: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上回更新到第二个小时完,停住了。夹杂着外传拖了不少时候。今天争取了一下,决定恢复更新。
      
      第三小时 商议
      
      
      下午三点。医院的警察越来越多,这引起了越来越多医院病人的关注。大家纷纷交头接耳,打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医院的大门外几辆警车堵在门口,来往的人们惊异地盯着一个扯着嗓子怪叫的年轻警官。
      在接到电话听到是罗汉的声音的时候,李子平就已经在心里有了准备。无论罗汉提出什么样匪夷所思的要求来,李子平都不会感到太过惊讶。他了解罗汉这个人。这个人出道之所以能如此与众不同,能有今天这样大的风头名声,很大程度就是这人有一般的贼绝难企及的想象力。而在与此同时,罗汉很恰到好处的把他张狂的想象力控制在威胁到自身安全的范围以外。
      但是,即便李子平了解这些,当罗汉说要自首的时候,李子平还是对自己没有跟上罗汉的想象力而多少感到有些气馁。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譬如是开玩笑逗他或者功劳缩水了之类,但最后他沉声回答的却是:“出大事了?”
      “不好说,电话里讲不清楚。我说,”罗汉道,“你还真他妈了解我。我还什么没说你就知道出事了。我就没遇到比你更了解我的人,我们要不要干脆一起干算了?”
      “干球!有屁快放,老子出手机费不打白不打啊?什么条件?”
      “你怎么知道我要提条件?”罗汉奇道,“你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别他妈废话,你在楼上肯定楼层还不低。我带人一层一层往上清,最后你只好跳楼一条路。你要自首趁早赶快,球赛我还他妈赶得上回去看下半场。”
      “你这么了解我就一定知道你一上来我就会劫持人质,事情就闹大了。我这边死气活样的病人这么多,随便谁有个三长两短都得算你头上。当然,我承认也是我头上。既然大家一个粪堆里的就别他妈说这些没意思的事,伤了兄弟情谊。”
      “所以我知道你要提条件么,”李子平忽然暴跳起来,“都他妈死气活样了凭什么还算老子头上?啊啊?爱死不死!”
      罗汉道:“你一个人上来,我跟你面谈。不准耍花样,否则有人飞身下楼可不好看。电梯左边的主楼梯,你往上爬就是了。”
      李子平挂掉电话,回头看见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道:“看什么看?你,”指着周莉莉,“跟我一起上去谈。电梯左边主楼梯一层一层往上爬。你们两个废柴就算了,下面楼梯口和走廊另一边的火灾逃生楼梯口一边给我站一个,看住了。这事不能说,一说就不灵了。只能我们四个知道。”
      周莉莉吓了一跳:“怎么不能说?不马上开紧急会议研究对策吗?这就布置完了?”
      李子平骄傲地挺起胸膛:“要开会还找我来干嘛?我一开会就他妈睡着了。”他正色沉声道:“罗汉和我彼此都了解,既然他说大家都不想闹大,他就有苦衷。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我知道,让罗汉有苦衷的事情,肯定很严重,严到比一个江湖大盗劫持医院人质拒捕更重。说起来,罗汉也是遇到我了,换别人才不会跟他猜心思逗趣,一早把电话挂了冲上去。时间不等人,等开完会医院里的谣言会变成变态杀人狂潜伏医院什么的,谣言出了医院就会是爱滋病人报复社会乱打爱滋针之类的,满城流言乱走,闹出恐慌谁都了结不了。”
      李子平很满意周莉莉没跟她闹别扭,按说这个时候周莉莉如果不听他的安排,或者拒绝跟他一起上楼,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当然,他安排周莉莉跟他上去,未必没有私心。反正罗汉从来不主动伤人,只要别逼他到绝路,周莉莉也是安全的。两人走进住院大楼,李子平直接拖着周莉莉来到电梯前。
      周莉莉大奇:“这个……不是电梯旁边主楼梯往上爬吗?”
      李子平道:“又不是挑山工,谁他妈有那功夫?”
      旁边一个中年妇女拉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扎着辫子,穿了件红衣服,脸上粉嘟嘟的煞是可爱。她看到李子平就道:“妈妈看,又是警察叔叔。”
      “不是,是哥哥!”撒谎的怪叔叔一边掐小女孩的脸,一边笑容满面地看向满脸狐疑的萝莉她妈:“今天我们局体检,全体都来了,不检白不检么。阿姨上哪?”
      “我……上三楼儿科……”
      李子平正色道:“那就是阿姨你的不是了。三楼又矮,没几步您带孩子走楼梯吧,爬爬楼锻炼身体增加抵抗力,医院电梯里上上下下啥人都有,传染源很多不说还不通风透气,病菌病毒多得吓人而小孩抵抗力差,交叉感染啥啥的……”电梯到了。他把母女两挡在了外面,直接按下15楼,并且扳下中间拒停的开关。
      周莉莉翻翻白眼,想问什么。还没等张嘴李子平就振振然道:“本来么,他又没说不能坐电梯上去再走楼梯下去,爬楼多累人。”电梯空间狭小,李子平闻着周莉莉好闻的洗发水味道一阵心猿意马,只觉15楼眨眼就到了。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李子平忽然拉住正待出去的周莉莉。
      “怎么?”
      李子平沉默不语,直到电梯门自行关掉才皱眉悄声道:“气氛不对。很不对。你带枪没有?”他看到周莉莉摊摊手,就把周莉莉拉在身后。
      “叮!”电梯门再次打开,李子平听见右边轻微的“咔嗒”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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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22 10:35:57 | 显示全部楼层
      “谁?”一个人吼道。
      “警察,别激动,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李子平走出电梯,仍然把周莉莉挡在电梯里面。
      走廊的所有门都关得严严实实,路灯都关掉了,只有一个远远的在走廊尽头。一个大盖帽人影被远处投来的灯光勾勒出来。李子平看到他把手放在腰间,就不做刺激他的动作。他眯着眼睛看了会儿,依然看不清楚对方隐藏在背光处的脸,于是道:“我是李子平,市刑警大队临时刑侦三科,东湖医院现场指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没通知你们吗?”
      那人看清他的制服,放松下来:“通知了,”他说一口京片子,“不过我们不接到上级的命令不能走。”
      李子平皱眉道:“为什么?你不知道情况吗?一个犯人从法院跑出来,现在我们有证据表明他就潜伏在这个大楼里。请配合我们工作。”他看清了对方身上的法警制服,也放松下来。
      “我了解,刚才接到了电话的。但也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李队。”那法警走近,李子平看到对方大约三十上下年纪,相貌平凡,中等个头。那法警回头挥挥手,走廊尽头阴暗处另一个负责保护的法警走出来,仍然站在另一道火灾紧急逃生楼梯口。李子平暗自点头,一个在电梯和主楼梯,另一个在紧急楼梯口,剩下两个肯定是在屋子里和步尧待一起了。那法警道:“步尧步院长个人的安危很重要的……”
      “行行,”李子平摆摆手,“这些我都知道。你不是市中院派来的?”
      “不是,我们都是直接从北京过来的。”
      “要不要我多调几个人上来帮忙?你们可就四个人,不管怎样,这一层还是很大的,房间那么多。万一那个犯人潜伏进来,大家都不好意思。”
      法警坚持道:“不行。李队,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但是我也有任务在身。”
      李子平感到他话里有话:“嗯?”
      法警道:“派我们来,而不是让你们这边法院的人送过来,是有原因的。”他低声道:“有些话……不大好说。你知道。”
      李子平会意点头:“明白,可是,为什么不把他控制在家里呢?”
      “因为我们不想造成他被捕的样子,影响不好,”那法警沉吟道,“他也不会被捕。我们尽量做到一切如常,只是护送他正常上班,正常下班。现在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后我们当然不会护送他回家……当然,清空这层楼,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法院那边正在把情况往上报,只要我们一接到上级的转移命令,我们立即就转移。”
      李子平点点头:“祝你顺利。”他拉着周莉莉从电梯旁的楼梯慢慢往下走,走到拐角,他看不到那法警,停下了脚步来。
      “你有没有觉得……”他沉吟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
      周莉莉点头:“是呀,我也觉得……奇怪。步尧真有那么重要?”
      李子平摇头:“不,不是这个。我有种感觉,可能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就像那天我和罗汉在同一间夜总会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也许是因为罗汉在这里?”
      “不一样的,”李子平放弃了,“反正不归我管。算了。”
      “你看罗汉会不会就藏在十五楼?”
      “可能性很小,我观察他们守备得非常严密,非常……专业。何况罗汉还约了我。”
      两人下了一层楼,就看见罗汉在拐角张望。看到罗汉,李子平立即就有办法来状态了,他干咳一声:“李子平来不了了。我是他孪生哥哥李大平。”
      罗汉倏然一惊,回头看到是他,不由叹了口气:“你这人真没信用。说你是流氓,你比流氓还无赖。我说过不许耍花招!”
      李子平摊开手,手上一把枪:“少他妈废话。跟我下去。”
      罗汉正待说话,忽然看见周莉莉从墙角探出身来,怒得跳将起来:“李子平!我说什么来的?你一个人?这就是他妈的你的一个人?你最好马上马上给我个说得通的理由来解释,不然万一你一枪没打到我,你就得对后果付一切责任!我给你五秒钟时间!”
      李子平理直气壮地指着周莉莉:“这是我女人。”周莉莉唰得涨红粉脸:“啥?”李子平道:“我老婆看我严,你又是个油头粉脸的兔儿爷,她不放心我一个人来会你。你看你自己,他妈的,还穿着身女人衣服,摆明是企图色诱你大爷我!”
      罗汉瞪大眼睛张口结舌,终于没说出话来。他看看周莉莉,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才道:“我服了。你逮我那天我就服了。你他妈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流氓还像流氓。我就说哪个条子逮得住我,非你个流氓头子才有这本事。久走夜路必逢鬼,我自以为是老江湖,结果栽在江湖佬手里。不过没折在条子手里也不算冤。”
      李子平正色道:“不许你胡说八道抹黑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他跨上前,二话不说闪电似地掏出手铐,将他自己的左手和罗汉的右手铐一起。罗汉并未闪躲也未做任何反抗,只是古怪的笑笑。李子平头皮发麻,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掏出嘴里的牙签折成五六折,接着伸手从罗汉怀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罗汉嘿嘿道:“长记性了?”见李子平神色不善,连忙道:“我撞你一头,你还我一枪,我转一圈现在还是在你手里,咱们就算扯平了?”
      李子平不耐烦道:“他妈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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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22 10:36:12 | 显示全部楼层
      罗汉摇头道:“我以为我是坏人,做好事也没人认,看来坏人干好事一定还是坏。我现在这才知道,好人干坏事能坏到什么地步。坏人坏起来无非谋财害命,这好人坏起来可……李队,可不是说你,你是他妈算在坏人一伙的。但你楼下的人可不能撤。”
      “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人在准备一场谋杀,”罗汉道,“谋杀的目标是西……是楼上的步尧。他正在被四个法警保护。你听说过这事?”
      李子平噗哧一声:“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回局里讲你的故事吧。”
      “不行,李队,”罗汉忽然挣扎道,“要说在这说。你必须在这里听完。而且听完之后你得保证我出这幢楼之后待遇要比去新疆种棉花要好。”
      李子平歪嘴道:“你想种花生?我操!要不要我们到KTV找个包间,再给你找两个小姐捶腿,然后大家一边喝人头马一边聊?逮你我吃饭,我是官府你是贼,我们这算食物链上的正常博弈。你他妈不要觉得你那什么狗屁神偷侠盗的名头有多值钱,你知道我的名号是什么?衙内!你要我怎样就怎样,我的名号还要不要混下去?”
      罗汉正色道:“你知道,你不可能这么轻易逮到我。这里面的原因你就一点不想知道?你把我逮回去最多最多还不是将功补过功过相抵,你想想,一场更大更严重的谋杀案被你制止了,坏事变好事,你会有什么功绩?现在离他们计划的时间底线只剩不到两个小时,你把我抓回去再来回折腾,时间早过了。我以神偷侠盗行窃三十四回从未伤他人一根头发的名誉担保,这一个多小时里必定有事情发生。你好好想想!”
      李子平叹了口气,他想起了大队张卫疆要将他解职的话。老爹说什么来着?大牛粪?他回头看了眼花一般的周莉莉正满眼信赖地看着他。嘿,现在牛粪上貌似还插了朵鲜嫩鲜嫩的花呢。末了,他终于回头道:“我在听。”
      罗汉道:“其实,最先我一来就是想到绑人质的……”
      
      
      罗汉铁箍子一样的手将张抒夹在怀里,他焦躁道:“你说你办公室安全?小护士,看来我们对安全这个词的定义有不同理解。这就是你的安全?”
      住院大楼十四楼,三十二间病房呈两行一字排开。每个房间两个病人,以及相应家属,以及相应的护士医生护工,上上下下进进出出好不热闹。电梯一侧是护士们的工作台和值班室,正是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罗汉从电梯一出来就头皮发麻。肩上的红色已经红了一大片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好在因为楼层高,大家上下都坐电梯,楼梯没人注意。他把张抒拉到人际少至的楼梯口,稍稍喘口气。
      张抒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有办公室?我一个小护士哪里来的办公室?我是说工作台,我可以让她们给你找你要的那些……”
      “嘘!住嘴!”罗汉怒道。他来到窗边,看见院子里的警察越来越多,围墙周围站成了一条线,围墙外面则每隔十米一辆警车。他叹了口气,自己干嘛要到这医院来?随便找家宠物诊所不就了事了吗?难道是冥冥中注定有天意,他遇到李子平就只好束手就擒?他回头,瞥见一间房间房门虚开的,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有空房间让他用已经是现在最好的情况了。他拉着一身僵硬的张抒朝那间房间走去。他注意到自己开始喘气。这不是好兆头,他焦躁地想道。
      张抒感到罗汉的喘息,吹到她快散了的盘起的长发边上,吹到她耳朵边上,一阵又一阵直痒痒。她靠得罗汉很近,从脸到身体,二十多年来,她从来没有这样被一个男人拥在怀里过,这样紧紧地贴在一起。这个男人很帅很漂亮而又力大无穷蛮横无礼,说话语气极温柔而内容极凶恶,时不时竟然还有点文绉绉的味道。她感到他横在自己胸前的手臂上如同铁铸一样的块状肌肉。罗汉似乎之前就经过很剧烈的运动,一股汗味伙同血腥味,以及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钻到她心里。她很想拼命挣扎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出来,又想就此完全放弃自己任意随这个男人拖来拖去。她的大脑里甚至莫明其妙出现“从此以后”之类非常匪夷所思的词汇。拒绝和服从在身体上的矛盾表现就是她全身僵硬无比。张抒看到那间房,道:“干什么?这间里面有人住的,你不怕?”
      罗汉冷笑着推开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抬起头,看见门上一个阿拉伯数字“1406”。关上门,拉着张抒在靠窗的床边坐下,他一边观察窗下的情况,一边吩咐张抒:“现在叫你的那些手下把药和工具拿过来。”
      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几个男男女女走了进来。罗汉瞪大眼睛看着领头那人,在那一瞬间他以为那会是李子平,等看清了之后反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倒是那人瞪大眼睛瞅着他:“罗汉!原来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看见医院里忽然来了那么多警察,还以为我的计划败露了呢。”
      罗汉苦笑着喃喃道:“天涯何处不相逢,黄泉碧落两头见……易振国,怎么他妈又是你?”
      易振国看到他肩膀,连忙回身关上门:“你这是又出哪门子事了?报上说你不是被捕了吗?”他回头介绍道:“这位是郑翼,雷徒和易惕你们见过。郑翼,”他对郑翼道,“这位是罗汉。我可没安排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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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22 10:36:36 | 显示全部楼层
      郑翼见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仿佛他不知道谁是罗汉是件极端奇怪的事情。他还是耸肩道:“罗汉?又怎样?”
      易振国翻开那几张报纸,抽出其中一张翻了个面,只见上面标题《重大盗窃犯罗汉落网》……本报讯,自称“神偷侠盗”的罗汉今日在本市落网……经公安机关调查发现,所谓神偷侠盗,捐款给慈善机构,均是该犯自我吹嘘……
      郑翼道:“你们怎么认识?”
      易振国道:“蒋小雪之前,就是找的他去步尧别墅开步尧保险柜的。可惜现金珠宝他搜了不少出来,罪证却什么都没找到。蒋小雪之后,我也是找到以前通过他认识的一个道上吃饭的人,才取出的那个MP3。”
      罗汉道:“你还在张罗步尧的事?真够有耐心的。雷徒,你还在做那买卖?”
      雷徒摇头道:“没干了。自从被你一搅,除了黄连不黄啥都黄了。”
      易振国对郑翼道:“三年前,雷徒进了批虫草,不知道怎么招惹上这个大盗了。半夜来仓库偷。那阵子我没有经费,正在和雷徒一起搞。那天夜里我看货守夜,正好就和这个家伙对上了。”
      雷徒噗哧一声:“你这么说,人家还以为你是练家子,跟神偷侠盗过招。”对郑翼道:“其实他那晚已经喝得半醉,人家在房顶上一听他说话自吹自擂,就知道他那个醉八仙的大号,货也不取了,直接下来看个究竟。”
      郑翼奇道:“醉八仙?那不是武术拳法吗?”
      易振国摸出酒瓶灌上一口,雷徒道:“您没听说过?唉,他离开医院太早了点。你们这些晚生后辈竟然没听过易振国的名号,确实有点可惜。我问你,你知道中国医学史上的几个医仙?神农,黄帝,扁鹊,张仲景,华佗,孙思邈,李时珍,这是前七个医仙。他老大张脸,一喝酒就到处自己吹嘘自己是第八个。大号醉八仙。敢把自己名字跟神农或者黄帝提一块儿的,在中国几千年历史上都绝对少见。脸皮厚的有,厚到这种程度的倒也希罕。话说回来,不管到底事实上有没有其他本事,这厚脸的本事绝对是一流的。这个名号就越传越开,最后人家神偷侠盗居然都听到过。”
      罗汉连连点头:“古玩字画是我最爱,所以国学圈里的新闻好歹平日里都得摸着。”
      张抒好奇道:“你真是新闻里说的那个神偷侠盗?”
      罗汉大笑:“这个背时的称号,我现在一百万个情愿我不是。可以么?”
      雷徒接着道:“你想想看,一个擅行劫富济贫之徒,一个自诩悬壶济世之辈,都有中国特色得不得了。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国学爱好者,而是正经专业人士。也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形态价值观接近,这两个家伙一碰面就喝高兴了,越说越投机。说着说着易振国就教唆说步尧是如何的坏人,家里如何有钱,撺掇人家去步尧家取不义之财,顺带帮他带出步尧造假药的关键证据。神偷侠盗和他喝了半天酒,当然也不好意思动虫草了,于是就去找步尧的晦气。人家的身手可不是易振国的醉八仙一样是喝酒胡吹出来的,真的就进出自若,结果钱倒搞出不少,啥证据都没找到。最后只饶了我那批虫草而已。”
      罗汉苦笑道:“这闲话再说下去,我就得血尽而死了。少说废话行不行?”
      易振国关切地走上前查看:“伤肩膀了?我头一眼看你搂着个小护士在怀里,还说你坏了君子德行。”
      “你可不可以不要把道学一套拿出来吓人?在下本浪子,浪子本无行,有个屁的德行好讲。再说我失手之后就诅咒发誓戒淫一年。”
      “梁上君子好歹也和君子沾边么,怎么伤的?”
      “这是枪伤,”罗汉脱掉衣服露出肩膀,“子弹还在里面,你有办法吗?”
      易振国看了看伤势,颔首道:“有办法,我的法子慢。但这里有个西医。”他看向郑翼。
      郑翼道:“我可是内科。”
      易振国怒道:“一句话就把西医的劣根性暴露出来了!你阑尾胆囊也能取,一颗肌肉里的子弹有什么内科外科的关系?为医见死不救,算什么医?”
      罗汉小声嘀咕道:“什么叫见‘死’不救?真他妈不吉利。”
      易振国回头道:“罗弟,既然来了,就是缘分。老哥哥今天倚老卖老求你件事。”
      罗汉道:“好说,好说,边取子弹边说也来得及。楼上楼下的警察全是对付我的,我这个小护士……”他摊摊手,意思是怎么办?
      易振国也没主意,就看向郑翼:“取子弹没问题吧?”
      “如果没有伤到动脉,应该没问题。不过,我好奇的是,”郑翼道,“这人能干吗?”
      “伤到动脉他早挺不到这会儿了,”易振国道:“你忘记了吗?我们刚才说了,我们需要人手,人越多,机会越大。”
      郑翼点头:“行,就这样。”他看向张抒,张抒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郑翼道:“你别怕,没有什么事。我做个小手术,你守在我旁边就是了。没人敢拿你怎样。”
      罗汉哼一声:“小护士,快叫你的人把东西拿过来。对了,你们在门口接着,别让她们进来看到我。我估计通知已经出来了,各医院严密注意一个肩上开了枪眼的家伙。”
      各人依言行事。张抒在门口叫来几个护士吩咐一番,一会儿便把需要的药具拿了过来。郑翼站在一旁,挡着所有护士看向里面的视线。两人在门边靠得很近,忽然,张抒抬眼看向郑翼,一边朝里面推推车一边幽幽道:“现在,你不止欠我一个情了。”
      郑翼默然无语。张抒回头看了一眼,悄声道:“这些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他……他真是传说中的神偷侠盗?那可是通缉犯!你跟他们搅一起干嘛?”
      郑翼沉吟道:“这些是要为小雪找回公道的人。张抒,”他道,“我还得求你件事。”
      张抒无言地看着他,郑翼道:“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今天结束,行吗?算我求你,张抒,”他双手放在张抒双肩,“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小雪。”
      张抒抬起头躲开郑翼的手:“我可以相信……也许吧,你是为了小雪。但……我不是。”
      罗汉忽然道:“我说,你们两个嘀咕半天了。郑大夫,需要你双手使劲的是我的肩膀,你怎么搞到我的小护士身上去了?咱们这就开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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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2-23 14:36:53 | 显示全部楼层
      几人准备停当。郑翼让罗汉趴在床上,张抒在一旁递送工具。易振国则在一边喝酒。雷徒和易惕看看左右无事,就把窃听器拿了出来。罗汉道:“我那大侄女儿,你手里的是啥玩意儿……啊?我没看错吧?最先进的无线声波聚听器!我操!间谍工具啊这是!易老哥,你到底在干什么?”
      易振国道:“老弟,我求你的事。”
      “你说。”
      “帮我杀个人。”
      “行了,”罗汉撑手翻身,“我忽然想起来了,这颗子弹还是留给在我身上做纪念吧。我这就走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后会有期。”
      易振国用手压住他:“莫急,莫急。你答不答应,这个子弹都帮你取。”
      “易老哥,你知道我的规矩,绝对不能伤人的。何况取人性命?你这要求过分了。道义也没这种整法吧?”
      “你听我说完。”
      罗汉半信半疑地趴了回去,回头吩咐正在准备麻醉针的张抒:“不能用麻药。输青霉素可以接受,但哪怕局麻都不行。我说不定一会儿还要用这只手救命呢。我内脏麻醉,”他伸手向易振国,“把酒给我。”
      张抒迟疑道:“没这规矩的。”
      易振国怒道:“怎么没有?刮骨疗毒没听说过?就算那是传说故事,刘伯承元帅取眼球不用麻醉,这个是人家德国医生自己写出的回忆录上白底黑字的。德国医生!还不够你们这些西医信的?他说不用就不用,别老打岔我。”回头对罗汉道,“你还记不记得,上回咱们两个一起喝醉之前聊的什么?”
      “中医?”罗汉咂了口酒,吐着舌头皱眉,“我操!又他妈是药酒。太难喝了。”
      易振国道:“没错,就是中医。”他激动道:“那一回,我没有想通其中的关窍,我说不上什么道理。但现在,我想通了。”
      罗汉嘀咕道:“是你喝通了吧。”
      易振国道:“不!罗汉,我想通了。这个国家,有这么一群人,正在有组织、有计划地消灭中医!这是一个阴谋,目的是,彻底干净地消灭中国的传统医学!”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炸雷,屋内所有人,不论端着盛放医用药具盘子的,在用这些药具做事的,在趴在床上被这些药具做的,还是那两个拿着雷达状的东西在屋里鬼鬼祟祟转圈的,都停下手中的事情,转过头对易振国鼓起眼睛。
      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趴在床上的先受不了了:“医生,请继续,痛着呢。易老哥,你还是他妈每天晚上都要醉一回?”
      “没,有时候中午就醉了,一天要醉两次,”易振国又咂了口酒,“但我现在可没醉!事情完了再叙旧——这是场谋杀!罗汉,他们要谋杀掉中医!”
      “谁们?”
      “他!”易振国指向郑翼,郑翼张大嘴巴,“还有她!”指向张抒,张抒瞪大眼睛,“还有每一个西医的工作者,他们都是阴谋无意的参与者。事实上每个西医,每个西医的护士,都是这个阴谋无意的参与者。是,我们说,要大力培养中医人才;我们说,要努力保护传统医学就是保护中国传统文化。然后呢?中医学院里堂而皇之的西药大行其道,中医学科假模假样的出现在医学院学生里教程里可与毕业无关。什么医疗市场化,有多少家医院一拿到文件就迫不及待取消了没有利润的中医科?中西医结合疗法美其名曰,结果在可有可无的药性最温柔的疗养中药里面加西药化学成分,就称结合了!国家一边声称保护中医,一边推行国家医药标准,多少中药被禁止了?多少副作用比药作用更大的西药被推广上市了?”
      罗汉道:“这个……这个,不大对头啊。我说,易老哥,你是中医,干一行爱一行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这个我理解也赞同,我也很喜欢偷……不过中药么……要知道《本草纲目》里面还把女人的月经、上吊的绳灰当作药引,而治疗不孕症居然要用春天第一场雨水……”
      “不是这个问题!”易振国道,“你不能拿历史上中药的弊端来说,那样的话西药也有拿水银治疗鼠疫的例子。重要的是中医教学已经被取消了!中医传承已经断代了!医学院医大中医上课,赫然是老师拿着粉笔和幻灯在前面对着数十上百人胡吹乱侃!你知道中医是该怎么上课的,中国的学习和教育最重要的是什么?”
      “言传身教?”
      “不是!是一个字,悟!言传身教耳提面命只是形式只是途径,不管习武从文行医甚至去学工学匠,甚至是学佛学道,中国的任何教育到最后都是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都是那个字,悟!自己悟!谁也帮不了!而这种形式决定中国的教育,只能是一对一带徒弟,只能点拨学生!只能从各人具体悟性高低的不同情况出发,对学生适当的当头棒喝,而不是上大课。上大课是他妈填鸭灌输,教小学生启蒙可以,但中医拿西医那一套来上课,能不教出一大堆杀手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没听明白,这个和谋杀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这导致了中医质量越来越差,接着的结果是什么?是人们越来越不信任中医,越来越不接受中医,越来越接受西医的那一套。没错,大家都说,保护文化很好,可是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用西医保命为妙。”
      罗汉迷茫地抬起头看看正在给他取子弹的郑翼:“你绕了一圈,原来是想指责我么?”
      “不是!你想想,谁有权力让中医那样上课?你想想,谁有权力强行推行国家药标?这是一些掌握话语权的西医,是不是?中药讲究对症下药,能有标准吗?种种手段,有预谋有计划的让中医质量越来越下降,最后让人们无法信任中医,杀掉中医。甚至哪怕像郑翼,像张抒,每一个像他们的有心从医的年轻人,都会因为中医质量实在糟糕而选择西医,这就造成循环,进一步扩大了西医的市场,再进一步扼紧中医的喉咙。”
      罗汉道:“西医要杀掉中医?目的何在?”
      “钱!”易振国睁大眼睛,“最后的目的只有一个,钱!市场经济!罗汉,市场经济最大的威胁也是倾向是什么?市场经济最大的本质是什么?最大的本质是市场竞争,是让市场这个看不见的手来选择!最大的倾向是垄断!而这又是对市场经济最大的威胁。在西方国家,并没有中医这个竞争对手,西医天然的垄断地位。可是在中国,这个情况不存在!中医有顽强的生命力,有巨大的历史惯性,有广泛的群众基础。提到华佗或者扁鹊,每个人中国都会发自内心的、自然而然的、条件反射地想:这是个无病不医的、近乎于神的医仙!就算是西医横行中医质量不堪的现在,每个人感冒发烧第一反应都是去看西医,可要问他彻底取消中医干不干?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赞同的,为什么?这个就是中医的群众基础!而中医最大的问题是,如果它是彻头彻脑的巫医,那么它早就被历史遗弃了。但问题就是,它恰恰并非完全无效。它也许在许多领域被西医远远抛在后面,但它不是无效的!中国文化自宋代以后固步自封,被西方拉开的远远不是中医这么一块!而中国文化本来就有趋于信奉经典的传统,中医理论一直没有大演变,这个有整个大历史环境的原因!不是中医一家的问题,政治、经济、手工业技术,所有方面,都是这样,迷信经典,拒绝创新,尊古鄙今,排斥改革。这不是中国医学一家的问题。”
      “这个貌似说远了,我看你还是来讲重点。中医不是无效的?”
      “中医不是无效的,这个绝不仅是中国人这样认为,连在美国的实验室都经过了论证的。甚至美国人还给它取了个‘平行科学’的名字,意思是和西方科学体系完全不相交的、另一套自成系统的科学体系。‘科学’这个词的定义标准什么?是可重复、可检验的!中医是科学!在许多时候,中医都是有效的。在许多西医困难的譬如内分泌控制领域,非创性骨科治疗领域,中医往往还占有优势!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一直以来西医在中国,没有在其它地方那样的市场垄断优势!在建国到现在,中医一直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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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1-2-23 14:37:36 | 显示全部楼层
      西医并行的!而建国最初三十年,并没有市场一说,医疗是不赚钱的全民福利。所以谋杀的动机根本没有,大家相安无事。”
      罗汉点头:“所以市场经济了,西医看见自己赚不了所有的钱,就决定谋杀中医,牟取市场垄断地位。这个不仅谋杀了中国传统文化,还他妈威胁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你……什么时候进的发改委?”
      “资本是逐利的,是贪婪的。易惕,”易振国指着自己的女儿,“这丫头选修的经济学——你告诉我经济管理学里,他们给你灌输的经营管理的最根本目标是什么?”
      易惕道:“是让所有者利益最大化。”
      “听见没有?利益最大化?利益最大化的目标,最后就只会指向垄断——指向杀掉中医,西医一家独大!利益最大化!你有没有听过比这个更赤裸裸、更不知廉耻、更贪婪的词汇?你会不会听到这个有所反感?没错,那是因为你是中国人!从小你就被熏陶,从小你就和中国文化感同身受。这个概念和中国文化精神完全违背!中国文化讲究什么?是中庸,是满而不盈,是满招损谦受益,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是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他微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开始背诵:“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他忽然睁开眼睛大喝:“下一句是什么?”
      罗汉和易惕同时背道:“天网恢恢,疏而不失。”罗汉猛然道:“你在讽刺我么?”
      易振国摆摆手:“不是。是西医!西医已经违背了中国社会最核心的思想,将‘欲’取代了‘道。’在中国,就算不得已做贼,那也将就一个盗亦有道!”
      罗汉咧嘴傻笑,易振国道:“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要杀掉中医?”
      罗汉点点头:“我明白过来了。”
      易振国回头对屋内剩下的人:“你们明白过来没有?”
      “我想我明白了,”郑翼手上一停,“虽然刚开始我觉得你在胡说八道,虽然还是有许多我不同意的地方,但我明白了。”
      易振国期待地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中医便宜。”
      易振国一拍床沿,罗汉被震动痛得嘴一吱“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易振国对郑翼道:“对了!孺子可教!中医便宜!换成大米折算,两千年前老聃说天网恢恢这句话的时候一两黄连有多便宜,现在还是那么便宜。如果成产业化种植培养,只怕价钱还更便宜!如果中医不仅普及而且质量还上去了,西医还有没有混的?市场体制下那只看不见的手会做出选择!钱!这个是所有谋杀最大的动机!你看看现在的西药大行其道,你看看那些药!环丙沙星,生产成本低于2元,核准价36元,毛利34元;欣弗,生产成本也不到2元,核准价38元,毛利36元;抗生素利欧,成本不到6元钱,核准价148元,毛利142元!(注)罗汉你手上输的青霉素,你知道那成本才值多少?钱到哪儿去了?医生吗?医生有钱吗?护士有钱吗?一个西医,高考去医大医学院起码要过600分!五年学费比普通贵一倍到数倍!侥幸出来能到医院上班,郑翼,你一个月拿多少钱?”
      郑翼苦笑着摇头,易振国叹道:“你要有钱,蒋小雪也不会出这档子事了。可钱到哪儿去了?那么高的利润,钱到哪儿去了?”他顿了一下,道:“有人辩解,是生产成本。西药是工业化生产,需要成本!狗屁!刚才已经说了,几块钱的成本可以卖一百多!为什么这些药能卖那么贵?为什么敢卖这么贵?因为垄断!垄断已经形成,大家没有选择,因为中医已经快被杀死了,大家无法再选择这个质量不可靠的竞争对手,这个一命呜呼连救不了自己的中医!”说到这里,易振国老泪纵横,语不成声。
      “当!”张抒的盘子里一声脆响,子弹被取了出来。
      “呼——”罗汉吐了口长气:“我都他妈快忘了有这茬了。中医就是强,一通话比啥麻药都管事。牛逼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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