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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者无心》--海外篇--作者:燕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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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0 15:44:27 | 显示全部楼层
  宫毗罗。佛经中又称金毗罗、俱毗罗,为药师菩萨护法十二神将之首,本意乃是鳄鱼,也就是中国人所说的之蛟。虽然宫毗罗术不能像安底罗术一般及远。但威力比安底罗术更大,在单马锡时无心曾被婆摩罗耶的安底罗术追得无路可逃,早成惊弓之鸟。他心有余悸,虽然计策实现,还是加以戒备,因此虽然德罗星和毗沙黎两人明明已被罗娑婆那弄晕了,却突然又跳了起无心还是有了防备,右手一扬,喝道:“唵吽唎吒唎喧轰火雷大震摄!”

  右手符纸飞出,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一瞬间便将他自己围在了当中。德罗星和毗沙黎两人掌中喷出的火焰虽烈,却像是装上了一个透明的大坛子,只在外面打转,怎么也攻不进去。无心也知道这玉霄太素天辖咒不能持久,逆用此咒虽然挡得一时,自己的动作已经缓了一步,正待将左手的五雷破使出去,站在那里一直一动不动的桑波底忽地睁开了眼睛,舌绽春雷。一声暴喝,左手突然间长了数尺,一下抓住了无心的肩头。

  这是天竺苦行瑜珈术、瑜珈术练到极处,周身都如软泥,可以钻入小坛子之中,埋在地底数日不死。桑波底瑜珈术功力极高,这一下出手突如其来,无心只觉肩头像是压上了一块极重的石头,骨头几乎要被压断,痛的“哎哟”一声叫了起来,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心道:“完了完了,我也太小看他了。”桑波底名列阿耆尼宗三尊者次席,本领还在婆摩罗耶之上,无心先声夺人,只道已抓住了桑波底的破绽,哪知桑波底当真称得上深不可测,反是自己上了圈套。

  桑波底一睁眼,德罗星和毗沙黎两人重又摔倒在地。方才他使出了口不言、目不视,但耳朵仍然能听到。甲板上尽是浓雾,看也是白看,一横心,冒险将无心诱进来,听得果然有人欺近,即刻驱使德罗星和毗沙黎两人挡了一招,再以瑜珈术出手,果然将无心擒住。他长吸一口气,还待以火术将无心烧成焦灰,却听耳边一声巨响,前心又是一痛,似是有人用刀刺了进来。

  无心与他相距还有数尺,又是跪倒在地,而他身边也没有人,难道真有隐形之人攻过来?他已顾不得再烧死无心,一口气运到胸前,却觉手一松,无心脱出了他的掌握,一下退出了浓雾。

  那正是无心的厌胜术,无心被桑波底擒住,心知生死已在一线,幸好双手还得空,他一把拔出腰间的摩睺罗迦剑,向前轻轻一划。桑波底手搭在他的肩头,已被无心以厌胜术将他的身体与自己化为一体,这一剑划去,等如划在桑波底身上,桑波底根本不懂这种厌胜邪术,若是无心刺入自己心脏,那桑波底当然也立即毙命,只是无心哪有这种玉石俱焚的气概?这一剑划得甚轻,连皮肤都不曾划破,桑波底的瑜珈术又高明之极,根本伤不得他。倒是耳边那一声响让桑波底吓了一跳,让无心乘机逃走。

  海风不小,加上桑波底这一扫,甲板上立时清清郎朗。但他刚把雾气扫空,却觉胸口一闷,几乎要摔倒在地,心道:“不好,我用力太过了。”他自持神通广大,但终究不是神圣,方才接连涌出十二火神术,又强行驱使德罗星和毗沙黎,一时间真气不继,已无力再去追击。他弯下腰,双手从小脚里侧扳住脚跟,人忽然地倒立过来,以头顶支地,双足向天,调匀呼吸。这是瑜珈术的一个法门,运气一周天便可恢复体力。大敌当前,事不宜迟,若不能尽快恢复,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无心生怕桑波底会追击上来,脚尖连点,人如飘风般追到了座舱拐角处,莎琳娜正站在那里。方才无心让莎琳娜安心躲好,不要出来,但莎琳娜实在放心不下,见甲板上尽是浓雾,也不见无心踪影,实在担心无心会出个三长两短她看不到无心的影子,生怕一火铳反而打中了无心,所以将火铳对空放了一下。亏得这一声响让桑波底分了心,无心才得以借厌胜术脱身。他心道:“到底还是自家老婆好。”他退到莎琳娜身边,抹了把汗道:“莎姑娘。”虽然有些怪她不该出来,但若不是莎琳娜发了一铳,他也逃不出桑波底掌握。

  莎琳娜提着另一把火铳。此时雾气已在散去,看得到桑波底的身影,她面上忽地一红,道:“无心,他在做什么?”

  无心扭头一看,见桑波底还头下脚上地倒立。他昔年避居密宗龙莲寺,见寺中僧侣练功也有这种姿势,知道桑波底真理不继,现在攻击,实在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将手中的雷符揉在掌心,急道:“莎姑娘,你给他再来一下,我让他吃个五雷轰顶。”

  莎琳娜犹豫了一下,低低道:“要杀他么?无心,他没有为难我们……”

  无心心头一凛,忖道:“莎姑娘跟我说过那个骑士风度,我要是不依不饶,非要她一铳把这老头子毙了,只怕也要被她看不起。好吧,让莎姑娘看看,我无心也是侠者本色!只是……”其实无心做梦也没什么行侠仗义的念头,带莎琳娜一同上船,一是不放心让她孤身留在码头上,而来也是动这把火铳的念头。只是他答应恒伽将那颗波里(罗?)提毗珠夺回,委实不愿杀人,可现在桑波底势若疯虎,他死里逃生了一回,哪里还有不伤人的念头,保住自己和莎琳娜的性命就已是上上大吉,要装侠者本色的派头,他没半分底气。

  桑波底却不知莎琳娜手中还有这等利器。他虽在炼气,眼睛却死死盯着无心,见他们低低说些什么,虽然听不懂,多半是商量如何对付自己。此时他胸口气息已提起了五六成,猛一提气,双手松开了脚跟,忽地往甲板上一按,人又翻了过来。他的手掌刚触到甲板,地面立起腾起两道长长火蛇,如活物般直冲向无心。无心大吃一惊,顾不得再用雷法,右手反手抽出背后长剑往身前划了一道,喝道:“快打他!”只说得这一句便急急忙忙念道:“水府神,水之精。驱雷电,运雷声……”这召水府宙颇为繁复,他只顾念咒,已来不及多说了。

  眼看那两道火蛇便要迫到无心眼前,只听“砰”一声响,无心鼻子里闻到一股硝磺之气。他心头一喜,却见桑波底愕然站立,火蛇不再追过来,在他身前却有一个小洞,里面亮晶晶的有颗银弹丸。没打中!无心险些叫起来。一路上他有时也玩玩火铳,当然他是不舍得把银弹丸打掉的,打的都是铅弹,虽然准头远比不上莎琳娜,可一丈以内还是指哪打哪,例无虚发。莎琳娜的火铳术远远比他高明,在这点距离本没有不中之理,却只打了个空,他怔了怔,马上回过神来,心道:“原来莎姑娘不想伤人,唉,这真是宋襄公之仁了。”

  桑波底此时心中亦是忐忑不安,火铳虽然早已传入天竺,但是桑波底并不曾见过火铳,只约略听说,昔年蒙军铁骑踏破宇内,有一种火铳极是厉害,伤人立死,便是身披重加也挡不住,与无心相斗时听得一声巨响,他还不曾想到这儿去,待见莎琳娜手一扬,又是一声巨响,身前的船甲板上却出现了一个小洞,里面是一颗亮闪闪的银丸,他这才猛然省悟,心道:“是火铳!”

  先前在码头上桑波底虽然迫使莎琳娜随自己前去,但想到自己一大帮男人欺负一个少女,桑波底自己也觉得丢脸,因此不惜拉下面子要不信转达他的歉意。他恼恨无心骗了自己,对莎琳娜终究有不忍之心,方才这火神术也是尽数向着无心去的。见莎琳娜放出火铳,但相距如此之近,却只打在自己跟前,无疑是莎琳娜手下留情了。他心中更是迟疑,忖道:“这两人到底想做什么?”婆摩罗耶是无心杀的,那是罗娑婆那传的话,与无心交谈也是罗娑婆那传译。而罗娑婆那处心积虑对付自己,他的话当然不能信。桑波底人虽暴躁,终有数十年苦行之功,此时细想,便觉其中另有文章了。

  无心见莎琳娜没打中桑波底,他不敢去责怪莎琳娜,见桑波底也没有趁势攻来,召水咒也不念了,左手一摊,掌心的雷符无火自燃,正要用出五雷破,莎琳娜在边上忽地一拉他的手臂,轻声道:“等等,他好像有话要说,先不要动手。”

  无心如此乖觉,哪会不知。只是他和莎琳娜不懂天竺话,桑波底又不懂华语,也不知道该如何交谈,他迟疑了一下,道:“莎姑娘,你知道他要做什么?”

  莎琳娜轻轻咬了下嘴唇,哼了一声,道:“你不是会打手势么?去跟他比划一下好了。”

  无心哭笑不得,心知莎琳娜还在恼他在酒馆与那天竺女子搭讪。只是心一定,他也已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心道:“哎哟,难道恒伽姑娘是骗了我?”恒伽姑娘容貌绝世,软语商量,无心先入为主,觉得这火天宗仗势欺人,不是好东西,现在看来,桑波底其实并非蛮不讲理之人,此事恐怕另有内情。他也犹豫了一下,道:“好歹我都去跟他商量一下。莎姑娘,你快将火铳装起来,万一讲不通,你可要来就我。”莎琳娜只有两柄火铳,现在两柄火铳都已放过,再装弹丸火药需要时间,自己去和桑波底东拉西扯,正好可以给莎琳娜争取那填装火铳的时间。

  莎琳娜点了点头,道:“好的。”她虽然不愿杀人,可桑波底假如真要杀了无心,那也说不得,非把桑波底打死不可。

  无心有莎琳娜在后面撑腰,胆气壮了三分。他整了整道袍,满面堆笑地慢慢走上前去,双手摊开,以示并无恶意,嘴里道:“桑波底,无心,好朋友好朋友。”桑波底虽然不懂华语,但名字总听得懂。反正罗娑婆那已借水遁而逃,桑波底只怕也在怀疑自己中了罗娑婆那的圈套,自己正好把一切都栽在罗娑婆那头上好了。

  桑波底果然有这个疑心。见无心双手摊开走过来,他定了定神,心道:“和这无心不要是个误会吧,管他想干什么,先看看再说。”他先前用力太过,此时也正好调匀呼吸。

  无心走到桑波底跟前五六尺,见他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心中更是镇定。正想着该如何向桑波底解释,忽然从那艘靠过来的船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无心先生,多谢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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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0 15:44:58 | 显示全部楼层
  八、过河拆桥

  这是恒伽的声音!

  一听得恒伽的声音,无心登时一喜。恒伽要他帮忙夺下桑波底抢走的波里提毗珠,此珠自然就在桑波底身上,虽然尚未到手,但桑波底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困在这孤舟之上,有波里提毗宗一干人等相助,不怕他不交出来。想到马上可以拿到大笔银两,还有那极大的好处,无心登时乐不可支。海风甚大,那艘船虽近,终究还有一段距离,恒伽的声音娇怯怯的,没想到在海风中却能传那么远。

  桑波底听得恒伽的声音,心头亦是一亮,这才恍然大悟,想通了此节,看到无心一副得意模样,心道:“原来是她!我还以为这无心也是上了罗娑婆那的当,原来他们根本就串通好了的!”他只道无心刚才满脸堆笑,结结巴巴的解释全是拖延时间,对无心更是痛恨,心中惊恐也更甚,双掌猛地往甲板上一拍,身前立时腾起一道火墙,隔在他与无心之间。

  这正是大明炎。十二火神术乃是三味真火,伤人而不会引燃明火,这大明炎却是亦虚亦实。他自己也身处孤舟,一直不敢使出这大明炎来,此时却已不顾一切。无心虽然得意,却仍是全神戒备,见桑波底突然动手,火势比先前更增数倍,他将身一纵,人已倒跃出去,跳到莎琳娜身边,道:“莎姑娘,快动手!”

  莎琳娜已装好了一柄火铳,比划了一下,却迟疑道:“无心,他到底为什么要和你打架?”恒伽的话她也听到了,这声音娇脆悦耳,定然是个美人,莎琳娜知道无心是个轻骨头,见了女子恐怕会连爹娘都不认,先前问无心,无心总是避而不答。她心中生疑,也不无醋意,更担心无心是晕了头受骗上当。

  无心见莎琳娜此时还要吃醋,更是着急,道:“莎琳娜,你快把他打倒,我细细跟你说。”

  莎琳娜摇了摇头,道:“我不能随便杀人。”她是美第奇一族除魔师的嫡系传人,这一支都是虔诚信徒,不能随随便便就杀人,何况她还是个少女。

  无心急道:“你不打倒他,他就要冲过来了,我可挡不住他!”他一直在莎琳娜跟前吹嘘自己本领非凡,虽然自知斗不过桑波底,却也从不承认,情急之下终于自承不行了。桑波底放出这道火墙如此之大,正好将船从中切成两半,不要说冲不过去,就算能冲破火墙,那一头还有个桑波底。点在火还不是很大,等再燃一下,火焰更炽,连桑波底的身影都要看不到了。

  哪知桑波底并没有追击过来。他以大明炎封住了无心去路,心知这船用不了多久就会陷入一片火海。现在首要大敌并不是无心,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德罗星和毗沙黎两人,心中恻然,忖道:“师父无能,害了你们了。”背起手,对着来船高声道:“原来是公主。不知你为何要对付我?”

  那艘船离这船相距已不过十几丈远了。桑波底声音虽然不是很响,却比恒伽的声音更为沉稳。却听得从那船上又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子声音“:桑波底尊者,恒伽乃是我宗左吉祥女,你该知道了吧。”

  一听这声音,桑波底遍体生凉,心道:“原来是她!”

  这个老妇正是波里提毗宗的阿伽南夫人。在波里提毗院,桑波底以绝世神通慑服阿伽南夫人,夺得了波里提毗珠,但他是有道之士,波里提毗宗与阿耆尼宗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自己纵然有苦衷不得不去抢夺波里提毗珠,此事终究算不得光明正大。他只道阿伽南夫人败北之下,定然已无颜面活于世上,心里也总有愧疚,没想到阿伽南夫人竟然并没有自尽,反而布下了这个局让自己钻进来。恒伽是俱蓝公主,自己受聘成为俱蓝法师,定然也是着圈套的一环。只是想想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自己受聘虽然并不长久,却在夺波里提毗珠之前。难道阿伽南夫人神通如此之大,居然能预先知道自己要攻打波里提毗院,才让吉祥女恒伽以父亲的名义礼聘自己么?

  此时已由不得他多想了,那船靠到了五六丈外,忽然停住。原本海船行驶,向来不能说停就停,总要漂行一段,却不知那艘船上有什么机关,能够一下停住,一停下来,却见来船的船头上站着十多个人,当中一个正是穿着波里提毗宗礼服的阿伽南夫人,左手处是恒伽,右手处却是那个曾在波里提毗院见过的另一个吉祥女乌莎斯,她们边上立着许多劲装甲士,手持长弓,尽数对着他。这些甲士在平地之上自然不值桑波底一哂,但这是在海上,桑波底纵然有一跃五六丈跳上那艘船的本领,却也没有抵挡乱箭齐发的手段。

  到了此时,桑波底心灰若死,道:“原来阿伽南夫人能屈能伸,真不愧是地天宗宗主。波里提毗珠便在我身上,请夫人过来取吧。”阿伽南夫人纵然在海上伏击,却也不知鹿死谁手,他有德罗星和毗沙黎佐佑,足以抵挡到圣火岛,到了圣火岛,阿伽南夫人这些甲士就全无用处了。可是罗娑婆那设圈套于前,无心纠缠于后,现在自己沦落在海上,又是孤掌难鸣,阿伽南夫人败过一次,明摆着不会再和自己以真本事见个真章了。但波里提毗珠事关紧要,就算到了最后时刻,他也不能拱手交出去。

  阿伽南夫人此时心道:“久闻唐人全是足智多谋,当初大唐使臣王玄策在天竺受了屈辱,借吐蕃数千甲兵几乎灭了天竺,当真名不虚传。”阿伽南夫人虽是女子,却能饱读诗书,唐时王玄策借兵攻打天竺,对天竺来说不是好事,阿伽南夫人却也全都知道。她败于桑波底手下,波里提毗珠也被抢走,本来觉得复仇无望,没想到依计而行,却是大获全胜,心中更是得意之极。听桑波底说要自己上船去取珠,她哪里会上这个当,笑道:“尊者,您也把阿伽南当成小儿了。尊者若真不愿意交波里提毗珠,那阿伽南只得无礼,以箭矢相迎尊者。”

  着船上的甲士尽是君兰王府中的健者,个个都是神箭手。万箭齐发,桑波底本事再大也要变成个刺猬。何况波里提毗珠虽然是地天宗至宝,其实更是个象征,也也没有什么真实用途,就算桑波底发狠,玉石俱焚,只消杀了桑波底,那地天宗这个奇耻大辱也就洗消干净了。

  桑波底见阿伽南夫人不上当,此时他的大明炎已烧到了船帆之上。帆布浸过桐油,十分坚韧,水漫不透,却怕火烧,何况这几天没下过雨,船帆被晒得更干,此时燃起,一艘船几乎像一柄大大的火炬。再烧下去,定然是船毁人亡。他犹豫了一下,高声道:“阿伽南夫人,桑波底纵然要以命相还,但我的两个弟子却无大过,还请夫人慈悲,放他们一条生路。”他自知必死,但德罗星和毗沙黎两人人事不知,也要被活活烧死,心中实在不忍,虽然自己不愿屈辱求生,但为了两个弟子,他也不惜说两句话了。

  阿伽南夫人冷笑道:“尊者,你带他们杀上波里提毗院来时,倒也不曾说过这话。”

  阿伽南夫人也不是没有慈悲之心,但既然打了桑波底伏击,地天宗和火天宗的梁子就再也解不开了。火天宗势力极大,三尊者更是了不起的人物,在桑波底上面还有一个第一尊者阿尼什。如果桑波底逃脱后,纠集同门卷土重来,波里提毗院纵然有俱蓝王府庇护,胜算也是极微。权衡之下,索性将这事做绝,以免后患。

  她刚说出口,边上恒伽忽然道:“夫人。”

  阿伽南夫人见恒伽脸上有不忍之色,道:“恒伽,你有什么话么?”

  “杀人终究有违天意。夫人,您饶了桑波底尊者那两个弟子吧。”

  阿伽南夫人心道:“恒伽的心肠太软,果然难以接掌地天宗。”地天宗的宗主将来就是在这左右吉祥女之间产生,恒伽比乌莎斯更沉稳,又是俱蓝公主,阿伽南夫人原本属意于她。听的恒伽求情,阿迦南夫人犹豫了一下,道:“好吧。”她高声道:“桑波底尊者,你若能交还波里提毗珠,发誓日后不会对波里提毗院不利,我便用小船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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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0 15:45:10 | 显示全部楼层
  波里提毗珠事关火天宗存亡,但此事又不能对阿迦南夫人说。桑波底心中一动,道:“不必了,夫人能饶过我两个弟子,桑波底就感激不尽。”

  阿迦南夫人虽然是女子,却也极是好胜。当时在桑波底手下一败涂地,全无还手之力,但对桑波底的神通她也颇为佩服。此时见桑波底虽然已到绝路,却仍是不卑不亢,她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正想着同意,身边忽然有个人低低道:“夫人,该放小船了。”

  说话的是乌莎斯。恒伽却盯着那艘正熊熊燃烧的船,眼里噙着泪水。阿迦南夫人心头一动,暗自叹道:“是啊,此事不能心软。”这条计策虽然毒了点,但到了这地步已不能回头。她点了点头,道:“放小船下去吧。”

  有人已放下了一艘救生小艇,这小艘由一个水手划向了桑波底的船。那船此时已烧的开始倾斜,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碎裂。桑波底见阿迦南夫人果然派出一艘小艇,心道:“阿迦南夫人设计虽然毒了点,却也不会食言。”甲板上烧的已只剩下小小一块地方了,他身上的恰达都已被烤的发黄。他抱起德罗星和毗沙黎两人到了船边,高声对划船过来的那水手道:“喂,你回去向夫人说,不要为难他们。”

  那水手沉声道:“尊者放心,请尊者上船。”

  那是似是害怕,一直低着头,人似乎是异乡客,声音总有些怪腔怪调。桑波底倒也没有多想,阿迦南夫人纵然设下这种计策,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夺波里提毗珠引起的。他淡淡一笑,道:“既然阿迦南夫人已经答应,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说罢,不跳到小船上,反倒退了一步,那水手看来也吃了一惊,叫道:“尊者,您不上来么?”

  桑波底道:“请转告夫人,波里提毗珠桑波底有大用,定然不能奉还,恕我失礼了。”他双拳在身前一错,船边忽地腾起一股白雾。那水手一愕,还没回过神来,桑波底双掌突然拍子那水手身上。只是他无意伤人,这一掌力道也不大,用力却是甚巧,那水手站立不定,立时被拍落水中,桑波底将身一纵,已跳上了小船,长笑声中,将披在身上的恰达一把拉下往海里一掷。恰达本是一块白布,但是桑波底手上却如一柄自行搅动的船桨,那救生小艇立刻极快地向前驶去。

  阿迦南夫人本来有些不忍去看,已闭上了眼。忽然听得恒伽惊叫一声,她睁开眼时,正见桑波底夺了小艇极速逃去。她原本觉得桑波底已是俎上鱼肉,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等本事,不由大吃一惊,心道:“这……就不是水天宗的水天法印咒么?桑波底怎么也会?”眼见桑波底驾着小艇,长笑中越驶越快,身后拖了一条长长的白色浪花,她们乘得船虽大,速度却远不能及。她惊叫:“恒伽……”

  她还没有说完,却见小艇后边突然腾起了一股白雾。雾气极浓,白茫茫地在海面弥漫,刹那间就将小艇遮了起来。阿迦南夫人心头更急,道:“恒伽,秦先生他怎么样了?”

  恒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她紧盯着雾气,突然道:“他追上去了!”

  此时的桑波底心中浑是死里逃生的庆幸。这一手却是和无心学的,方才无心以水术攻他火术,弄得甲板上尽是雾气,桑波底灵机一动,才想了这个主意。

  他正在庆幸,耳边忽地一声水响。他以恰达施展婆楼那宗的水天法印咒,原本就是要搅得水响,但这一声水响响的异样。他呆了呆,一抬头,却见雾气里有一个长长的影子伸出水面。这影子粗粗长长,隐约似乎是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的怪物。他吓了一跳,心道:“是什么东西?难道我这水天法印咒不得法,唤出婆楼那龙王么?还是什么幻术?”

  水天宗婆楼那,本意为龙神,在密宗为金刚界曼荼罗四大神之一。水天宗秘术,桑波底也只学了这一门水天宗印咒,而且从未用过。他记得典籍中说此术为召唤婆楼那神所用,桑波底当然不信这一类怪力乱神,可是一看到这人首蛇身的影子,他登时想起了典籍中的此语。

  那影子在空中弯了下来,夭娇如龙,忽地缠向立于船尾的桑波底。随着扑过来,雾气也随之翻动,隐隐已能看见那影子正是披鳞带甲。桑波底正在惊骇,那影子忽地断成两截,上半截落到船上,下半截却横扫过来,缠向桑波底。

  是一个人站在一条巨蟒之上!桑波底这才明白过来,巨蟒没有毒牙,捕杀猎物之时是用身体缠绕,力量之大,足以毙狮杀象。只是波里提毗院向来只有女子清修,桑波底做梦也没想到地天宗居然会有这种凶狠密法,哪里闪得开,被巨蟒缠了个正着。

  那施法之人见一举擒获桑波底,不由松了口七。印度河边有一种鳄鱼极为凶猛,大象时喝水都要避开,但这种鳄鱼被巨蟒缠住后也只有死路一条。那施法之人先前受了桑波底之欺,好在他划船过来,本来就没打算真个送桑波底上船,早就在船底伏下这条巨蟒,桑波底夺船逃跑,只道得计,却不知这水手也是个高手,他又借雾气藏身,哪知此人虽然被他一掌击落水中,却仍然在雾气中紧追不放,驱使巨蟒将他缠住。

  桑波底一被缠住,眼前登时金星乱冒。他虽然惊骇,却不慌乱,猛吸一口气,身子一下缩小了一圈。以他的瑜珈术功力,能够钻进一个比身体更小的坛子里,只消能稍稍松一松便有腾挪的余地。哪知他身体一缩,那巨蟒缠的更紧,竟是严丝合缝,半点空隙都没有。桑波底被缠的气都透不过来,心道:“不好了。”此刻已别无良策,他眼一闭,口一合,双耳也一下贴住耳孔,又是长吸一口气。

  这正是阿耆尼宗口不言、目不视、耳不闻三法。这三法能瞬间提升功力,可是在这一瞬间浑身也全无知觉,因此万万不能让敌人欺近,在单马锡时婆摩罗耶正是使出这三法后被秦明容迫到近前击杀。现在小船上还有大敌在侧,可桑波底马上就要被这巨蟒缠得气绝,就算饮鸩止渴,也唯有一试了,只盼那人并不知道这三法的破绽。

  三法一出,他的身体猛然间如一个气球般涨大。巨蟒虽然力大无穷,却还是抵不住桑波底的护体火神术,“砰”一声响,那巨蟒竟被撑的段段断裂,蟒身如巨木般一截截直飞出去,蛇血亦是四处飞溅,染了桑波底一身。他刚刚挣断了这巨蟒,背心忽地一疼,身体立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委顿,倒在地上。

  是唐人的点穴!

  桑波底见识广博,天竺与中华交往亦多,他听说过点穴这种神奇的武功,但天竺人会这个的却还没碰到过。他心头一寒,暗道:“这水手到底是谁?”

  先前那水手前来迎接自己,他只道这只是个寻常水手,出手之时也没用劲力,只将他击落水中便罢。没想到这水手竟是个极强的好手,纵然平手相斗亦能与自己周旋良久,不要说借助巨蟒之力打个措手不及。桑波底心灰若死,抬头看去,雾气中,只见那水手站立在船帮上。小船在海面起伏不定,这人却如钉在上面一般动也不动。身上虽然穿的是寻常天竺水手的衣服,一张脸却皎如冠玉,英俊不凡,正是个唐人。桑波底张了张嘴,道:“你……你是谁?”

  那人淡淡一笑,轻声道:“单马锡秦明容,尊者。”

  恒伽在船上见巨蟒被桑波底挣断,心痛如绞,叫道:“摩睺罗迦!”这条名叫摩睺罗迦的巨蟒是她自幼养驯了的。这种巨蟒颇通人性,天竺乡野间野兽甚多,还有人养驯了让它看管婴儿,自行下田劳作,野狗狼群之类根本不敢靠近。摩睺罗迦养了十来年,已能听懂简单人话,平常出去打猎游玩,带上它后山魈猛兽根本不敢靠近,没想到让桑波底一举杀死,她心疼得几乎要哭出来。但见秦明容终于将桑波底制服,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道:“摩睺罗迦纵然死了,能帮一下明容,也是值得。”

  秦明容没有桑波底的水天法印咒,小艇上的浆也当他被桑波底击下水时落在海里了,他向船上招了招手,阿迦南夫人的船掉头向他那边驶去。

  此时桑波底的船上大火已越烧越旺。亏得这船上没载什么货重,载重既轻,尚不至于沉没,但无心带着莎琳娜已是躲躲闪闪,走投无路了。他见莎琳娜被大火逼得双颊通红,更是心痛,暗自骂着自己道:“无心啊无心,你自作聪明,以为能与虎谋皮,哪知自己落到这地步了。”他知道恒伽拿下了桑波底后定会来救自己,但在烈火毕剥燃烧之声中,听得桑波底与一个老妇一问一答,却不动手,又不知他们说些什么,更是着急,可是着急归着急,现在也过不去,何况过去后要对恼羞成怒的桑波底,他也不敢。他拉着莎琳娜向船尾绕过去,此时船中间已烈焰熊熊,船尾一片火势要小一点。满耳都是火焰燃烧之声,风声大作,火借风势更是炽烈,只怕船上的铁器都已化成了铁水。无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道:“遭了,再过不去,只有在这一边跳海而逃。要是恒伽过河拆桥,装作不知道我在船上,岂不是被活活烧成烤猪?罪过罪过。”他看了看一边的莎琳娜,莎琳娜被火烤得脸蛋通红,却仍不减其美。想到她也会变成“烤猪”,无心反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莎琳娜已急不可耐,她没想到无心还笑得出来,急道:“无心,我们怎么过去?”

  无心道:“是啊是啊,你等等。”火势已烈,但他最怕的还是桑波底,侧耳听去,却已听不到桑波底的声音了。他心道:“三清庇佑,那老头只怕先变了烤猪。”他双手结印,嘴里爆豆也似念道:“水府神,水之精。驱雷电,运雷声。雷声发,震乾坤。黑猪吐雾,赤马喷烟,毒龙行雨,风伯前导。丁壬二将,水火之源。闻吾一召,急急如律令!”

  这召水府咒终于念成。话音刚落,他身前忽地腾起一道水汽,向前疾冲而过,将火墙冲破一个缺口。无心一把揽住莎琳娜的纤腰,将身一纵,从这缺口中一闪而过,到了穿的另一边。他刚冲过去,先打量了一下船头那一边,只见烈火已将烧断了通道,不见桑波底的人影。他心神一定,抬头望去,却见恒伽的船竟然掉头而走。无心大惊失色,叫道:“喂,恒伽姑娘,我还在船上呢!”

  无心中气甚足,情急之下,喊得更响。哪知那艘船竟然停都不停,仍是远远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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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1 02:12:07 | 显示全部楼层
燕大侠还有几本 书都是不错的可惜网上找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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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1 19:00:42 | 显示全部楼层
  九、绝处逢生

  无心的声音远远传来,恒伽也听到了。她吃了一惊,对阿伽南夫人道:“夫人,无心先生还活着!我们快回去吧!”

  在秦明容所定计策之中,无心也就是被用来当成替死鬼的。恒伽骗了无心,心中一直有些内疚,见无心还活着,她大感欣慰。此番恶战,却连一个人都没死,实是最好的结果了。桑波底最终还是遭擒,波里提毗珠也已夺回,无心功劳不小,既然没死,那么酬谢他也是应该的。阿伽南夫人点了点头,道:“好吧,等秦先生上来了我们就回去救他。”

  船已靠近了秦明容的小艇。刚放下舷梯,秦明容一把提起桑波底忽地一蹬,那小艇立时四分五裂,小艇上的德罗星和毗沙黎滚落海中。他二人中了罗婆娑那之计,至今认识昏迷不醒,这般落入海中自是有死无生。阿伽南夫人没想到秦明容大获全胜后仍下这等毒手,心中大是不忍,正待让人下海去救,秦明容提着桑波底在舷梯上一跃而上,从桑波底腰带里取出一颗黑色小珠,笑道:“阿伽南夫人,幸不辱命。”

  一看到波里提毗珠,阿伽南夫人大喜过望。她伸手便要来接波里提毗珠,道:“秦先生,多亏您的帮忙,我们快回去救那位无心先生吧。”

  手刚伸出,阿伽南夫人却是一皱眉。她刚要说什么,腰眼一疼,她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却见先前上船来的罗婆娑那一脸狞笑,手伸到她腰间。在他手上,是一把腰刀,刀刃尽数刺入她的身体。

  波里提毗珠被桑波底夺走后,阿伽南夫人原本已准备自尽已殉,但恒伽引来了秦明容,说可以设计夺回。虽然这计策有点不太光明正大,但阿耆尼宗前来夺珠亦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事。让恒伽出面诱使无心与桑波底相斗,而频率上呢早在单马锡就与秦明容勾结,内应外援都已齐备,此事成功大有希望。阿伽南夫人知道秦明容是恒伽的爱侣,只道秦明容是想立下这大功来求娶恒伽,所以一直不疑有他,哪会想到有这等变故。

  这一刀刺入她的要害,阿伽南夫人立时摔倒在地,恒伽和乌莎斯都大惊失色。乌莎斯怒喝一声,猛地向罗婆娑那扑去,哪知她身形一动,背心亦是一疼,却是秦明容拔出水牛角克力士到,一刀刺入她的背心,这一刀直入乌莎斯的心脏,她中刀虽在阿伽南夫人之后,却是立时毙命。

  罗婆娑那和秦明容两人突然出手伤人,恒伽已静得面色煞白,惊叫道:“明容!”

  秦明容昔年远游天竺,与恒伽相识。秦明容长相英俊,本领不凡,恒伽芳心可可,一缕情丝便沾在秦明容身上,后来秦明容得罪了那伽隐者团,躯壳被击毁,也是她救了秦明容。幸好秦明容修习过阿毗湿尼术,及时将心神遁入山魈内才算保住元神不灭,但身体已变成如此,他自惭形秽,不告而别。恒伽芳心欲碎,离开波里提毗院回到王府,下决心终身不嫁,谁知不久前秦明容又换了一副面孔出现。虽然样子变了,但这个身体同样英俊不凡,谈吐之间仍是秦明容,恒伽不禁大喜过望。

  秦明容此番前来,说是有求于阿耆尼宗的尊者。波罗提毗宗与阿耆尼宗虽然同列四天宗,但一直没有往来,只是情郎有求,恒伽还是央求父亲礼聘桑波底前来为法师。没想到还没找到机会介绍秦明容,却出了桑波底强夺波里提毗珠之事,波里提毗宗与阿耆尼宗势成水火,秦明容所求之事只怕再无着落了。她正感为难,秦明容却提出了这计策。恒伽只道情郎是为自己着想,连向桑波底求恳都不顾了,更是大为感动,立刻与阿伽南夫人商议,依秦明容之计而行。

  计是好计,让阿米塔瓦将无心引来,那个滑溜之极的无心也上了当,只是秦明容说无心这人阴险毒辣,狡诈无情,无耻下流,猪狗不如,但那天无心听得桑波底去码头找自己,而他有个朋友还在码头上,生怕桑波底会对那朋友不利,立刻不顾一切地赶回去,她又觉得无心这人虽然无耻下流,却还颇有情义,不无可取,也不想他被烈火活活烧死。哪知变故突起,罗婆娑那出手伤了阿伽南夫人,秦明容竟连乌莎斯也杀了。她大惊失色,只觉心中构筑的幻梦瞬间崩溃,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

  秦明容将克力士刀在乌莎斯的纱丽上擦了擦,与罗婆娑那微微一笑,收起刀道:“恒伽,别怪我,我这也是为了我们俩。”

  恒伽只觉秦明容一张俊秀的脸恍如蛇蝎,不由退了一步,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秦明容淡淡一笑,道:“罗婆娑那兄要接任地天宗宗主的,波里提毗珠不交给他,他怎么接任?何况桑波底尊者身死,若阿伽南夫人不死,他又该如何让阿尼什尊者相信?恒伽,此事十分里已成九分。小不忍则乱大谋,只消接下去办,俱蓝定能一统天竺。”

  在单马锡时,静海王告诉无心说秦明容有先吞廖内岛,再吞满者伯夷,进而吞并新罗,最终夺得天竺全境之志,当时无心听了只觉好笑。其实秦明容不是疯子,他当然知道凭单马锡这点宋遗民的兵力,想吞并廖内也是痴心妄想。他真正的用意,却是以俱蓝为据点,招兵买马,在海外立国。为了这一步,在天竺势力最大的阿耆尼宗务必要先行收服。他收买了罗婆娑那,到时再对阿尼什尊者下手,扶持罗婆娑那当上阿耆尼宗宗主,这梦想也就不再是妄想了。让罗婆娑那带着波里提毗珠回去,说阿伽南夫人不甘心失败,大举反攻,与桑波底尊者两败俱伤,罗婆娑那最终带着波里提毗珠逃脱。

  这连环计好生厉害,不但桑波底和阿伽南夫人都落入他的圈套,便是无心都没能看成破绽来。无心这人亦是知情者,在单马锡他就知道这小道士不好对付,现在上天保佑,让他死在大海之上,当真干干净净,天衣无缝,再好也没有了,因此定计之初,他就已下了干掉阿伽南夫人,并不是因为听了她要救无心才起的意。此时大功告成,他这计策步步都已兑现。心中实是说不出的高兴。

  恒伽看着秦明容的脸,不仅仅是这张脸如此陌生,但是这具躯壳里的元神亦显得如此丑陋。她摇了摇头,正待说什么。秦明容身形一闪,忽地到了她身边,惊道:“恒伽,你不要做傻事!”他话音刚落,手指已一下点中了恒伽的腰眼。旁人看不到他出手,知道恒伽心痛之下,想要自寻短见,秦明容前去救她。恒伽心里痛骂不已,却说不出话来。秦明容凑到她耳边,极低地道:“恒伽,别担心,你总是我秦氏天竺的皇后的。”

  无耻!恒伽想要骂,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她闭上了眼,眼中泪水已涌出。秦明容却抬起头,大声用天竺话说:“公主有令,大家听我号令,不得有误!”

  这船上水手都是秦明容在单马锡私养的海盗,虽然也有一些恒伽带来的甲士和阿伽南夫人带来的波里提毗宗女弟子,但那些甲士只听恒伽号令,而恒伽让他们听从秦明容的吩咐,秦明容发令,那些海盗应声附和,甲士们先前也听不懂恒伽和秦明容用华语交谈,只道这是公主的计策。虽然觉得公主杀了师傅,不免有些说不过去,但他们都忠心于俱蓝王,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亦随声答应。剩下那些女弟子们都没什么见识,见阿伽南夫人被杀,全都吓得面无人色,胆子最大的也不过敢打量一下四周,有些胆小的甚至在嘤嘤的哭泣。

  秦明容心满意足,抱起恒伽,下令让水手开船回港。他志向极大,但一直都蹭蹬不顺,此番却全胜而归,将各方势力全都玩弄于股掌之上。他回头看了看那艘桑波底的海船,船上火焰越烧越大,他心里痛快之极,心道:“真是天助我也,桑波底都帮了我一个大忙。”扭头对正将桑波底捆绑起来的罗婆娑那道:“罗婆娑那兄,请你在船上主持,我去将公主变成秦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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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1 19:00:57 | 显示全部楼层
  女子委身于人,就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虽然不是处女就不能当波里提毗宗宗主,但波里提毗宗式微如此,这点势力他根本看不上眼,倒是恒伽的身份不能丢了。将她变成秦夫人后,再施以水磨功夫,不怕她不从。

  他正在得意,忽觉心口一跳,脚也似有千钧之重,冷汗登时冒了出来,心道:“糟糕,不要在这节骨眼上出乱子。”

  无心见恒伽的船掉头而去,先前还存着回来救自己的念头,哪知他们一去不返,他周身冰凉,心道:“怪不得人说漂亮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是狐狸精,原来天竺女人也是这般!”他破口大骂,无心游走市井莎琳娜跟着无心学华语已相当不错了,但这些话无心当然不会教,听也听不懂,也不知“操你十八代祖宗,不分男女老幼”是什么意思,但无心跳脚大骂却是知道的,伸手拉了拉无心的袖子道:“无心,船快沉了。”

  这船被烧得吱吱作响,无心骂了一通,胸中恶气也出了一些,回头看看莎琳娜,总算有些欣慰,暗道:“无心啊无心,你有这般好一个老婆还想偷腥,活该你现世报。”只是要害莎琳娜陪自己丧命,他内疚之极,反倒笑道:“莎姑娘,别担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纵然自己活不了,也一定要让莎琳娜多活几天。他下定决心,一下脱下道袍,道:“莎姑娘,你伏到我背上来。”

  莎琳娜不知他要做什么,伸开双臂伏到无心背上。无心只觉软玉温香偎在背上,信心更是大增,将道袍束成长长一根,把莎琳娜缚住了,道:“莎姑娘,不管出什么事你都别放手。”他身边还带着银包金条,这些东西仅次于莎琳娜,那可是万万不能丢了的。他伸手拔出摩睺罗迦剑,将船舷竖着划了两下,飞起一脚,那块舷板立时飞向海中,无心一咬牙,猛地向那舷板跳去。

  如果是无心一个人,当能立在舷板上。可是他背后背着个莎琳娜,她身体虽然不重,总有个七八十斤,无心脚刚踏上舷板,便觉脚底一沉,直没入海。他心道:“哎哟不好,我割得小了点。”情急智生,俯身抱住舷板,摩睺罗迦剑一下刺入舷板,便如钉了个大钉。此时他的身体有一半沉入海中,浮力大增,这块舷板终于浮了起来。

  无心松了口气,背后莎琳娜忽然惊叫道:“船要沉了!”

  船只下沉,会带起漩涡,周围的一切全会被卷进去。无心大惊之下,双手双脚齐动,至于是狗刨式还是猪爬式都顾不上。才划了几下,只觉身下的舷板竟然有竖起之势。他吓得魂不附体,手脚划动更快,便是莎琳娜在他背上也帮着划水。也幸亏他跳海及时,划了一阵,身下舷板又变平了。他知道已划出漩涡,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看,之间半根桅杆还露在水面上,周围尽是些碎木片。

  已无性命之忧,无心浑身登时软了下来,头也垂下,浸在海水中,莎琳娜不知出了什么事,一把抓住他的顶瓜皮,惊叫道:“无心!无心!”

  无心抬起头,吐出口中海水,笑道:“莎姑娘,我还活着,嘿嘿,你身上好香。”

  莎琳娜见无心甫脱大难又说疯话,又气又好笑,伸指在他头顶敲了个爆栗,道:“等脱险了让你闻个够。”

  无心精神大振,叫道:“真的?嘿嘿,嘿嘿,只是我现在半点力气都没有。”

  莎琳娜见他笑得颇为淫荡,知道他又在想着怎么嗅到自己身上。但经此大难,她也更觉无心为人不错,扳过他的脸来亲了他一下,道:“真的,都是真的。只是现在怎么办?”

  无心看了看四周,道:“等等,这儿应该时常会有船只过的,但愿我们运气好,碰上一艘。”

  他看来看去,忽然道:“对了,莎姑娘,你先把我放开。”

  莎琳娜伸手解开身上的道袍。无心水性虽然不是甚佳,但海水浮力本来就大,他有事练武之人,体例较常人好的多,让莎琳娜坐在舷板上,他噼噼啪啪地向一边游去,劲头竟不输于方才逃生。莎琳娜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见他游一圈又回来了,身前推着一个小木匣。她呆了呆,道:“这是什么?”

  无心道:“这是那船上的东西,大概会值钱。”

  这木匣极小,不过三指宽,三指长,上面还有一截断了的丝线,原来大概是束在某人身上的。大海茫茫,此时天色也应按了下来,若不是无心目力过人,还当真发现不了。莎琳娜知道无心生就是爱钱如命的性子,也不说他,道:“那你看看里面是什么。”

  盒子严丝合缝,也不知是怎么盖上的。无心扳了两下,见扳不开,索性从舷板上拔下摩睺罗迦剑来一下划开。才划开盖,却见里面是一个拇指肚大小的黑色珠子。虽是黑的,却光润之极,只怕真是什么宝物。莎琳娜道:“这是什么东西?”

  无心一见这珠子,不由吃了一惊,他捻了起来放在眼前照了照,忽然叫道:“哈,这是波里提毗珠!”

  在单马锡时,无心曾抓到阿耆尼珠。那珠子通体火红,握在掌心感到发烫,这波里提毗珠却要温润许多,大小却一般无二。只是拿到这珠子,心中诧道:“怎么回事,恒伽没拿到波里提毗珠,怎么会走了?”

  他却不知桑波底为人虽然暴躁,却也精细。夺得波里提毗珠以后,她心知阿伽南夫人不会善罢甘休。强夺她是没本事的,就怕她会巧取,请个妙手空空的高手来偷了去,因此弄了一颗假珠放在腰带里,这真珠却放入木匣束在另一边腰间。在小艇上秦明容驱使巨蟒攻击,桑波底奋力挣断了巨蟒,这真珠子却也落到了海里。阿伽南夫人先前要接珠市已发觉秦明容夺回的乃是假珠,但还没说出话来便给罗婆娑那杀了。阴差阳错之下,这真珠被沉船的漩涡带入海中,又浮了起来,漂到无心身边,被无心轻轻易易拿到了手。这一切无心当然也不知道,但珠子在他手里却是实实在在的。他心道:“恒伽啊恒伽,你骗了我,谁知道仍是一场空欢喜,这珠子老天偏生交到我的手里。”

  只是这珠子他们抢得天翻地覆,对现在的无心来说毫无用处。他伸手道袍已脱掉了,光着个膀子,顺手把珠子递给莎琳娜道:“莎姑娘,你拿着吧。赶明儿给你钻个眼,当项链坠子。莎姑娘,我现在又没力气了,再让亲一个吧,嘿嘿,嘿嘿。”

  莎琳娜也没心思和他调笑,道:“你收着吧,别闹了,有船过来。”

  无心趴在舷板上,伸手揽住莎琳娜的纤腰正想去亲她一下,听得有船来了,反倒有些怒意,心道:“什么不知趣的船,这时过来。”他手搭凉棚看去,却见远处真有几点光在移动,只是看样子在里许以外,方向却不是向着这里的。他急道:“莎姑娘,你那火铳还能放么?”

  先前莎琳娜曾把两把火铳都装好了子弹,但跳入海中后都已打湿,根本放不出来了。她摇了摇头,道:“你不是会放雷么?放个雷试试。”

  无心苦着脸,道:“我的符纸也全被水泡烂了,要晒干却不容易。”

  莎琳娜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有纸就行?”

  无心又惊又喜,道:“你有纸么?”

  莎琳娜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道:“你先前给过我一本书。”

  当初初始莎琳娜时,无心为了吹牛讨好她,给了她一本《太清诸丹集要》,这书莎琳娜虽然不懂,却收藏得极好,用油纸层层包裹,虽然在水里打了个滚,居然只是外皮有些湿。无心擦干了手接过来,大喜过望,撕下一张干的,咬破了指尖在上面画了道符,喝道:“东方风雷使者蒋刚轮速到,唵缚日噜呢啼萨婆诃!”

  这是召五方雷使者的东方风雷使者。却听一声雷响,一道闪电直直劈将下来。威力虽不甚大,但海上别无一物,空空荡荡,只怕十几里地以外都看得到。这道闪电掠过,那艘船显然也已发现,转而向这边而来,无心松了口气,道:“莎姑娘,你真是我的福星。”

  莎琳娜抿嘴一笑,抱住他的头又亲了一下无心的嘴唇,道:“没力气了,亲一个。”无心不顾性命地将自己救出火海,现在运气又如此之好,当真让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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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1 19:01:2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疑神疑鬼

  那艘船驶得近了。黑暗中也看不清楚,离得十来丈时,却听得有个声音随海风而来,说的却是天竺话。

  这声音甚是响亮,海风虽大,仍然吹之不散。无心心头一沉,忖道:“这天竺人居然也是个好手。”好在他也听得出并不是秦明容的声音,他也放下了心。他看了看莎琳娜,却见莎琳娜面色有异,心头突地一震,心道:“莎姑娘认得这小子?”转念一想,忽地大悟,心道:“这不是赤奋若的声音么!”

  这船正是洗心岛的升龙号。在俱蓝码头上,赤奋若为了替莎琳娜出头,没来由地得罪了桑波底,只怕连阿米塔瓦也得罪了。张仲熊生怕节外生枝,本来还要呆一天再走,索性把细小事务托付给驻留俱蓝的洗心岛商号之人,提前启程。赤奋若在桑波底跟前毫无还手之力,他的真实本事又拿不出来,憋了一肚皮的气,此时正在船头吹海风。突然见海面上有一道闪电掠过,此时连云都没什么,根本不曾下雨,他见识也广博,见此情形,诧道:“这不是正一道的五雷法么?”

  海上有人遇险,过路之人都应救助。张仲熊是生意人,深明和气生财的道理,也知道行善积德没什么坏处。反正提前启程,时间充裕,又不甚远,便过来看个究竟。靠得近了,赤奋若在船头用天竺话刚喊得一声,却听得海面上有人叫道:“是赤奋若兄么?”他吃了一惊,心道:“糟糕,海上难道也有应声鬼?”

  应声鬼是哀牢山一带的一个传说,说人在山中行夜路,有时会听得呼唤自己名字,那是应声鬼,万万不可答应,否则便要有厉鬼上门。只是赤奋若素来胆大,也不信这一类的乡野奇谈,高声道:“正是哀牢山赤奋若,阁下是谁?”

  “是我,无心!”

  此时靠得近了,赤奋若已听得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正是莎琳娜。莎琳娜没有武功,声音没赤奋若和无心那样能传远,直到现在才听得到。如果是无心一个,赤奋若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真会不理而去,但听得莎琳娜也在,他心下一软,忖道:“罢了罢了,算我赤奋若也难得做一回善事。”

  赤奋若也不是什么行侠仗义之人,恶事不做,善事也不常做。但莎琳娜和无心在一处,无论如何也该救一救。升龙号上放下了小艇,赤奋若自己下了小艇划过去,过不了多久,正见无心和莎琳娜两人衣冠不整地抓着一块舷板。莎琳娜浑身都已湿了,却更显其美,他叫道:“莎琳娜小姐,小生来了,不用怕。”

  他伸手正想去拉莎琳娜,哪知无心一猛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他,欢天喜地地叫道:“赤奋若兄,你真是大大的贵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没说的,有空贫道做东,我们一块儿喝个不醉无归。”

  无心身上湿淋淋的,赤奋若被他抱得极是难受,也说不出的讨厌。但在莎琳娜跟前他也不能失了面子,淡淡一笑,推开无心道:“莎琳娜小姐还没上来呢。”

  无心伸手挽住莎琳娜,把她拉上了小艇。莎琳娜上了小艇,向赤奋若行了一礼,道:“赤奋若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

  赤奋若见莎琳娜浑身上下也是水淋淋的,衣服贴在身上,面露娇红,更显得娇羞无限,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道:“她记得我的名字!”乐不可支之下,全然忘了方才自己就已报过名了。

  上得船来,莎琳娜和无心擦干了身上,换了套衣服,依赤奋若的意思,给无心一套最破最旧的就行了,可张仲熊倒甚是殷勤,拿了一套半新的衣服给他换上,只是不并不是道袍。无心和莎一样娜险死还生,对张仲熊千恩万谢,只是张仲熊听无心说了经历,却是样了半晌。俱蓝公主对天竺势力最大的阿耆尼宗下手,只怕阿耆尼宗三尊者之一都已被杀,此事定然会在俱蓝惹起轩然大波。他擦了擦额头汗水,心道:“亏得提前走了,不然只怕要受池鱼之灾。”等无心说完了,他笑道:“道长,先前听说你要去勿斯里,不知还去不去了?”

  无心道:“是要去啊。张公,不知哪里还能搭得上船?”

  张仲熊要的就是这一句话,他道:“南天竺有两大港口,东为马八儿,西为俱蓝。老朽所知,眼下俱蓝没什么船去勿斯里,马八儿却定然会有。不如这般,明日老朽在马八儿暂且靠岸,道长便在此处搭船吧。”

  虽然做了这件善事,但无心实是个烫手的山芋,张仲熊盼着他早点滚蛋。无心也知道张仲熊意思,但他本来就不想跟随张仲熊东归,回头路多走一程,日后搭船的船费也要多一些,听张仲熊愿意转道马八儿靠岸,无心实是求之不得,站起来一躬到地,道:“张公大恩大德,贫道铭感五内。”

  张仲熊见无心答应在马八儿下船,心头落下了一块大石,微笑道:“道长,那么请早些安歇吧,明日午间应该到马八儿了。”

  他向赤奋若使了个眼色,便要告辞出去。赤奋若一路盯着莎琳娜,眼中深情无限,张仲熊也知道这个世侄定然对这色目少女情有独钟,干咳了一声,赤奋若这才醒觉,抬头道:“莎琳娜小姐,那我走了。”

  莎琳娜见他要走,忽然道:“赤奋若先生,您说过你是哀牢山之人,哀牢山大么?”

  赤奋若微笑道:“哀牢山很大,绵延数百里。莎琳娜小姐若是有机会重来,我带你去山上玩。”

  莎琳娜眼中突然露出哀伤之色,道:“唉,很大啊?要是你知道有一位赫连午先生住在哪里,请你把这些给他的家人。”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皮囊。无心看得清楚,这是当初在刺桐城外破军寺所见的赫连午所用的剑囊。无心看得心里酸溜溜地,心道:“我都忘了那淫贱公子了,没想莎姑娘没忘,还把他的东西带在身边。”赫连午是术剑三门中哀牢山赫连世家之人,人敦厚诚恳,被他二叔耍了,说给他取个“银剑公子”的外号,他颇为得意。赫连午极是爱慕莎琳娜,却为了救她不幸死于九柳门手下,莎琳娜一直觉得对不起这少年,当破军寺倒塌时,她抢出了赫连午的剑囊一直带在身边。

  赤奋若一见这剑囊,却是呆若木鸡,道:“莎琳娜小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你认识赫连午么?”

  莎琳娜神色黯然,眼中有泪水滚动,低头道:“赫连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他救了我,却死在一些坏人手上,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

  赤奋若怔了怔,道:“好吧,我认得他,会给他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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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1 19:01:47 | 显示全部楼层
  方才张仲熊拉他他不肯走,此时却一下走了出去。张仲熊连忙跟了出去,到了甲板上,却见赤奋若已冲到了船头,默默地望着大海。

  赤奋若,本名是赫连赤奋若。赫连世家有天干十剑、地支十二剑,宗主赫连于逢,于逢二字即是天干中“甲”的古名。赫连午是赫连世家后起之秀中最出色的一个,排在地支第二剑的第二位,赫连午则是地支十二剑的第七位,因为第二位是丑,赫连赤奋若嫌“赫连丑”太难听了,一直以“丑”的古称“赤奋若”相称。没想到莎琳娜告诉他,赫连午竟然被人杀了,而莎琳娜看样子其实对赫连午感情更深,如果赫连午活着,她多半就是自己的侄媳了。他站在船头,心中直如翻江倒海,心道:“这小牛鼻子,竟敢抢阿午的老婆,我杀了你!”可是看着手中剑囊,却也不禁落泪。

  他在家中与赫连午这个堂侄最为相投,感情最好,赫连午那个“淫贱公子”的外号也是他开玩笑取的,此翻跟随张仲熊出海,给家人带的礼物中就数给赫连午的东西最多,听得赫连午已死,他心中痛苦实是难以言表。但气头上过去,无形中又将莎琳娜看成了自家人。莎琳娜对赫连午甚是有情,他这个二叔岂能去夺阿午的老婆?思前想后,他将剑囊放进怀里,心道:“阿午,罢了。看在莎琳娜小姐面上,我就带他这一回,你也会高兴的。”

  现在莎琳娜和无心已成爱侣,若是把无心杀了,莎琳娜定然会痛恨自己,只怕连带着连赫连午都恨上了。赤奋若虽然不是侠客,却也不是为非作歹之人。

  只是为了你啊,阿午。他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万里无云,星月在天,泪光中,他仿佛看到了赫连午那憨厚的笑脸。

  俱蓝和马八儿相邻,但海上行船,两港之间也有一日多路程。无心总算可以放下心来。虽然莎琳娜对赫连午不能忘情,但赫连午毕竟已经过世,这干醋不喝也罢,虽然莎琳娜答应自己“闻个够”,但见莎琳娜神情忧伤,他也不敢自讨没趣,小声道:“莎姑娘,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我来叫你。”

  他才掩上门,正要回自己舱中,这船忽的一震。无心险些摔倒,吓了一跳,心道:“难道真那么邪,我祸不单行,这船也触礁了?”

  如果是触礁的话,船会倾斜。但这船一震之下,却又稳稳停住,倒似下了锚一般。他拉开莎琳娜的门,叫道:“莎姑娘,你在这儿等着。”转身冲上甲板,只见水手们正跑来跑去,张仲熊也在当中,满头是汗。他叫道:“张公,出什么事了?”

  张仲熊在海上行走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怪事,叫道:“天晓得,这船动不了了,也不是撞上礁石。”

  是法术!无心脑海中猛然一亮。当初他坐着陈耠的船过龙牙门时,也曾碰到过一回。那次海中是被人以法术招来许多大鱼抵住船底,让船只不能动弹,方才在桑波底船上时也曾碰到过这样一次。无心并不知这是秦明荣的千鱼降,只道是龙牙门海盗中有什么法师使的秘术,因此一直没联系起来。此时听张仲熊一说,他心道:“难道恒伽姑娘是召了龙牙门那拨海盗么?好歹也试试。”当下道:“张公,你这儿有黄裱纸么?”

  张仲熊一怔,也不知无心所说何意,一边的林归榕没口子答道:“有,有,道长。”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本空白账簿。无心一把接过来,撕了两张,咬破手指急急画了两道符,足踏禹步,喝道:“乾玉辟毒,振适罗灵……”

  这役万灵咒向来法不空施,总要收钱的,但此时无心也顾不得谈价了。他念得快如爆豆,一眨眼已到了结尾。等念到“吾佩真符,役使万灵。上升三境,去合帝城。急急如律令”几句,手一挥,两道符飞速入海,海面上“哗”地起了一层浪,船动了动,却又停住了。

  无心吃了一惊,心道:“怎么不灵了?”张仲熊本来还以为无心施法,只怕符到显灵,没想到船只是动了动,心道:“这小道士真是半瓶醋。”正在这时,随着海风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兀那杂毛,快将珠子留下来!”无心却认得这人正是荀明赞。

  无心听声音竟是荀明赞要自己留下珠子,不由啧啧称奇,心道:“此人我真是看走了眼,从天上掉下来的么?难道还真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居然知道柱子在我身边。”他高声道:“是荀明赞荀兄么?”

  那人冷笑道:“无心道长,是我。”

  无心心头一凉,心道:“糟糕,这秦明荣怎么还能出来?”

  秦明荣本体已毁,他夺了师弟荀明赞的身体,但在单马锡时无心曾封住荀明赞身体。他只道正一道法术能让附体于荀明赞身上的秦明荣不再出现,却不知秦明荣所修阿湿毗尼术精微远在无心估计之上,秦明荣性子又远较荀明赞强横,无心封住的反而是荀明赞的元神,荀明赞胆子不大,但这声音虽是荀明赞的,语气却万分刻毒,无疑是秦明荣,无心到此时才算明白他为什么挑拨火天宗与自己为敌。升龙号动弹不得,那船来的却极快,转眼已到近前,他也看清了这船正是恒伽的座船,心中酸酸的甚是不好受,忖道:“恒伽姑娘长得如此好看,难道真要取我性命不成?”而秦明荣在恒伽船上,无疑他们两人早有联系。此时他也算明白赤奋若看到自己和莎琳娜一起时的滋味了。

  张仲熊高声道:“阁下,我是洗心岛张仲熊。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为难我们?”

  他本领远不及无心和秦明荣,但此时相隔已近了,他说的话秦明荣也能听到。

  秦明荣高声道:“我有一颗宝珠为无心道长所得,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原来当时罗娑婆那将桑波底捆好,又收起波里提毗珠,却是越看越觉得不对。那珠子全无灵气,只怕是寻常黑石,他担心之下,把桑波底弄醒了,拿出那珠子来让他认,桑波底虽然不答,却有失望之色。罗娑婆那拿了波里提毗珠是要向阿尼什尊者邀功的,其实还在火天宗手里,桑波底一心为了本宗,显然这珠子是假的了。罗娑婆那又气又急,追问下去,桑波底虽恼他背叛,却也说出,真珠是放在身边一个小木匣之中。秦明荣将桑波底擒上船来,身边并不见那木匣,如果失落在海中了,大海茫茫,怎么找得到?罗娑婆那急得团团转,敲了半天秦明荣的舱门,秦明荣在里面也不见吭声,他狠下心,破门而入,却见恒伽平躺在床上,穴道未解,秦明荣却坐在座位上睡着了。好容易叫醒他,秦明荣一听珠子是假的,亦急出一身冷汗。

  如果罗娑婆那拿不到波里提毗珠,想接掌火天宗绝无可能,他也别想借火天宗之力混天竺了。想来想去,只有回去寻找。只是回到原位,倒是发现了德罗星和毗沙黎两人的尸体,却不见无心。秦明荣心头一凛,只道是又上了无心的当,这珠子被无心得去了。其实他这也是把无心高看了,不过这死马当活马医的举动倒是歪打正着,波里提毗珠真的被无心得去,只不过是阴差阳错之下得到。无心若想通这点的话,当下矢口否认,以他作伪之能,秦明荣也未必真会冒险攻来,倒是更有可能会回原处继续搜寻。可他先入为主,珠子也真在他身边,当即高声道:“你拿了这珠子,当真就不再多事了?”

  秦明荣身边有人欢呼一声,秦明荣高声道:“绝不食言。”话中也有欣喜之意。无心这才明白失策,但话已出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珠子纵然宝贵,对无心来说也没什么大用,当下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这就过来。”转身对张仲熊道:“张公,请借我一艘船,我去去就来。”

  张仲熊见无心倒愿意交出对方索要之物,暗自松了口气,道:“好,好。”正要让水手放下小艇,赤奋若忽地走过来道:“张公,我陪道长前去。”他生怕张仲熊反对,先去坐到了小艇中,抓起两柄船桨。

  两船相距不远,赤奋若臂力甚强,只几下便到了那艘船前,从舷梯上去,秦明荣和罗娑婆那已等候在甲板上。无心见秦明荣模样是荀明赞。但眼中闪烁不定,尽是狡诈阴毒,心里百感交集,道:“秦兄,别来无恙。”

  秦明荣虽然设计让无心钻入圈套,但对这个小道士亦是忌惮之极。波里提毗珠果然在无心身上,在秦明荣看来,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策划得如此辛苦,却让无心打了偏手,这小道士的狡猾,生平仅见。他见无心一口答应,心中反倒生疑,忖道:“他到底是什么居心?不要这又是个圈套。”他越想越惊,不敢上前,对一边的罗娑婆那道:“罗娑婆那师兄,你去拿吧。”

  罗娑婆那见识过无心的本事,心中暗骂,心道:“你让我辅佐你那千鱼降,还让我当替死鬼。”可是波里提毗珠是他要的,诸事也由秦明荣主持,他不敢不上,走上前来到:“无心先生,请把波里提毗珠给我吧。”

  无心伸手摸向怀里正要去取出珠子,忽然有个女子厉声道:“不要给他!”

  那是恒伽的声音。恒伽看似娇弱,终究也是波里提毗院的吉祥女,秦明荣还要借助恒伽父亲之力,不敢对她下重手,封住的穴道竟然提前自解。她一回过神来,虽然仍站不起来,却听得秦明荣要无心交出波里提毗珠,再也忍不住,当即出口喝止。秦明荣没想到这时候恒伽会突然醒来,面色一沉,脚下一弹,人已疾退到舱门口,便要推门进去。

  无心也不知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但见秦明荣要推门而入,定要对里面的恒伽动手,他脑子一热,伸到怀中的手忽地探出,极快地结了个手印,喝道:“唵哞嗔嗊吒敕摄!”

  这是碧霄始分天辖咒,乃是九天心咒之一,并不需符纸协助。威力虽不大,但这等近身攻击,无心指尖已射出一道电光,亦是惊人。罗娑婆那本就担心无心会出花样,见无心动手,他也没多想,双手一搓,一团火云从掌间喷出,直冲向无心。

  罗娑婆那是婆摩罗那高足,火神术颇为不凡,与桑波底都能正面相抗一阵。无心一出手便觉得一股热浪扑来,心道:“糟糕,忘了这家伙。”正待回身,却听赤奋若喝道:“叱!”三道电光如飞而入,擦过无心脸颊,直刺罗娑婆那的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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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1 19:02: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天雷伏魔

  变起突然,便是无心也没想到赤奋若会出手帮自己。没了后顾之忧,他的碧霄始分天辖咒使得更是神完气足,电光如韭叶般射向秦明容面门。他本以为秦明容定会躲闪,哪知秦明容左手一抬,护在身前。电光射中秦明容掌心,他却动也不懂,这碧霄始分天辖咒竟毫无用处。

  无心大吃一惊,他在单马锡时曾与秦明容一同与婆摩罗耶相斗,见过秦明容的本事,与自己相去无几,怎么也不可能有若无其事接下碧霄始分天辖咒之理。他的雷法中厉害的都要借助符纸,但身边的符纸在跳下海时被浸得一团糟,就算现画都来不及。正在诧异,却见秦明容双指疾弹,从他手上也射出两道火蛇,反扑向无心。

  这是安底罗术。当初婆摩罗耶最擅长此术,无心曾在此术下吃尽苦头,但秦明容分明并不会阿耆尼宗法术,此时使出,却圆熟老辣,完全是此道高手。无心将身一纵,闪过了火蛇,双手一错,正待再上,秦明容冷笑道:“无心,你果然又要出花样,嫌命长么?”

  其实无心此番真个没出花样,但秦明容认定无心又在使诈,说什么也不信无心是真个想把波里提毗珠给他。他将右掌对准无心,右手拇指屈在掌心,左手猛地击在右掌掌背,一团火云顿时飞出。罗娑婆那本在应付赤奋若的飞剑,见此情形,惊叫起来:“秦,你怎么会……会波夷罗术?”

  秦明容使出安底罗术时,罗娑婆那已然吃惊不小。他是婆摩罗耶弟子,婆摩罗耶最擅长安底罗术,秦明容使出来时比他还差了些,他倒不太吃惊。但见秦明容使出波夷罗术,功力非凡,竟然已与婆摩罗耶不相上下了,他不由大惊失色,惊叫起来。

  无心也暗暗吃惊,但心底总觉有些不对。他和婆摩罗耶、桑波底都曾交过手,十二火神术领教过不少次,秦明容使出的虽然高强,却还不及他们得多,而且此中细微变化显得僵硬,只是在单马锡时秦明容明明也不是婆摩罗耶对手,要靠自己缠住了他才能得手,现在短短数月间他的本领突飞猛进,让无心又是佩服,又是妒忌。心道:“真是麻烦,这回斗不过他了,我也太大意了点。”

  他原本自恃本领与秦明容不相上下,并不怕他,这才敢上船来,没想到秦明容的本领一下大了这许多,再斗下去自己定然吃亏,可是逃走的话秦明容又不能善罢甘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赤奋若飞剑出奇,罗娑婆那虽然本领亦是不凡,但被赤奋若的飞剑逼得步步后退,不然自己当真要死无葬身之地。眼见秦明容要迫上来,他一咬牙,心道:“没办法,扬长避短,不和他斗这个。”

  没了符纸,他的法术已打了个大折扣。而他的长剑在单马锡时曾被秦明容的克力士刀削断,现在虽然重新打造,定然还是比不过秦明容那柄宝刀。幸好他还有一柄摩睺罗迦剑,当即拔了出来喝道:“姓秦还是姓荀的,你夺人身体,难道还能长久么?”

  他也是顺口一骂,哪知秦明容脸色一变,伸手拔出克力士刀,猛地冲了过来。无心心头一亮,忖道:“果然,他这阿湿毗尼术并不是全无后患。”

  无心猜了个正着。秦明容借阿湿毗尼术夺了荀明赞的身体,但此术并非完美无缺,有时仍会恢复成荀明赞。荀明赞的元神已被无心封住,因此秦明容有时会突然间昏睡若死。这是秦明容致命的罩门,唯有以阿耆尼珠才能治愈,但阿耆尼珠唯有阿耆尼宗尊者才能取出,罗娑婆那也没到这功力,他这才要设计生擒桑波底,带他回单马锡取珠。先前在船上杀了阿伽南夫人,刚把恒伽抱进舱里,便觉一阵晕眩,心知阿湿毗尼术的返魂马上就要来临。罗娑婆那虽然被他收服,但此人狼子野心,一半是畏惧他的本领,何况此人如此反覆,知道了自己这罩门还不会起异心?因此秦明容根本不敢对罗娑婆那说明。

  无心也知道阿湿毗尼术这名字,听无心所言,他只道无心知道阿湿毗尼术这致命的弱点。方才已有过一次返魂,假如用力太过,无法压制住荀明赞元神,到时昏倒在地,那就功亏一篑,大势去矣,唯一之策就是尽快将无心灭了口。可无心聪明绝顶,眨眼就想通了此节,心道:“秦明容定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嘿嘿,我踩住他痛脚了,只怕再撑一会他就会变成荀明赞,只是他本领突然变强,难道也是阿湿毗尼术么?”有赤奋若应付罗娑婆那,他只消对付秦明容一人,秦明容本领变得再强,终究强不过桑波底和婆摩罗耶去。与那两人相敌,无心也能周旋,此时不求胜,只求自保,蹿高伏低,滑溜无比,秦明容克力士刀虽利,身法虽快,总是追不上无心。

  秦明容追着无心,见实在追不上他,心中怒起,喝道:“来人,擒住他!”当初单马锡的净海王豢养了一伙海盗,明着收取客商供献,暗里让海盗劫杀钱多势弱之辈,净海王死后,秦明容以荀明赞的身份接任净海王,这些海盗也归了他统辖,此番带来的水手也尽是这些人。听得秦明容号令,那些水手立时从底舱里冲了出来,封住各个路口。无心见突然多了这许多人,正在叫苦,却听得恒伽突然又道:“拿下他们!”

  此时甲士也冲了出来。秦明容知道这些甲士终是俱蓝王府之人,虽然暂时听命自己,终究不能相信,因此命他们在舱中休息。没想到恒伽醒来,把这些人也全都召了出来,一块儿出来的还有一些波里提毗院的女弟子。海盗人数与甲士不相上下,但他们装扮成水手,身边只带了些短兵,甲士却是身披盔甲,手持刀枪,登时生了怯意,有几个眼光向四周瞟着,已在打主意要走。

  无心没想到这时候恒伽会帮自己,大喜过望,叫道:“恒伽姑娘,你不要紧吧?这秦明容可不是好人。”秦明容与恒伽一同前来,他生怕恒伽还会帮秦明容,先行挑拨几句。其实他不知道秦明容和罗娑婆那杀了阿伽南夫人乌莎斯两人,恒伽虽然曾爱过秦明容,此时心中全是恨意,也根本用不着无心挑拨。

  秦明容见恒伽出来了,心中暗暗叫苦。海盗劫掠商船时凶悍狠毒,但毕竟是些乌合之众,秦明容又一直以铁腕控制,这些海盗早就心怀不满,此时见明晃晃的刀枪对准他们,更不愿再为秦明容卖命,有几个已把手中的短刀扔了。他看着恒伽,慢慢道:“恒伽,你真的要把我当仇人了?”

  恒伽厉声道:“你杀了夫人和乌莎斯时,就已经是我的仇人了!”

  秦明容叹了口气,道:“唉,恒伽难道你忘了我们当初说过的话么?”

  秦明容与她初见,是她有一次带着几个侍女去山中游猎时被一伙山贼伏击,秦明容出手救了她,那时秦明容英俊而骄傲,对自己又温柔缱绻,在她心里,这个唐人青年便是她的一切。后来秦明容躯壳被那伽隐者团所毁,它还为了秦明容痛哭过一场。这一切现在想来虽然已如此遥远,但她的心头仍是一软,眼里突然又有泪水涌出。

  正在这时,她身边的甲士忽然怒喝一声,有两人抢上前去,挡在恒伽身前,却是秦明容突然冲了过来。秦明容见恒伽已要对付自己,大势已去,罗娑婆那又被那会放飞剑的青年逼得节节败退,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就是将恒伽擒为人质。他武功法术尽皆不凡,虽然阿湿毗尼术还会反覆,但若能把恒伽擒在手中,就仍能号令那些俱蓝甲士,就不必再怕无心了,因此这一招再不留情。

  恒伽心神恍惚,那些甲士却是精挑细选的精兵。秦明容动作虽快,但他们却一直盯着秦明容。见秦明容要对恒伽不利,他们立刻挡在恒伽身前。这些甲士身上又披着铁甲,手持长枪,真如两座铁塔。秦明容冲到他们跟前,右手忽然一挥,克力士刀如一抹电光,在恒伽左手那甲士脖颈处一掠而过,左掌却在右手那甲士腰间一击。这甲士是一条大汉,又穿有铁甲,总有两百斤上下,但被秦明容一击,直如一个包裹般飞了出去。

  秦明容只一招间便将这两个甲士击倒,伸手便要去抓恒伽,恒伽就算全神贯注也根本躲不开,何况还在恍惚之中,秦明容正要抓到恒伽肩头,却觉腕上突然有一股厉风,一柄鲜红的短剑切向他的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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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1 19:02:3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是无心的摩睺罗迦剑。无心见恒伽突然间帮了自己,大为得意,此时他已没了危险,正盯着恒伽细细赏鉴,准备找机会搭讪。秦明容突然出手,他大吃一惊,随即跟上。秦明容武功不凡,无心虽然不弱,终究慢了一步,也亏得那两个甲士挡了一挡,而秦明容又不是在下杀手,这才及时追上。

  秦明容知道无心这柄红色短剑极其锋利,不在自己的克力士刀之下。如果不收手,他的左腕就要被无心切了下来。他收手亦是快极,右手刀自下而上挥出,只盼能将无心迫退,仍有机会擒住恒伽。可无心剑法甚强,力量也不小,一柄短刀一柄短剑在恒伽面门前转瞬交击七八次,叮叮当当响了一阵,火星四溅,无心既不能将秦明容挡开,秦明容也没办法将无心迫退。

  秦明容志在必得,但见无心死战不退,心道:“这小杂毛真是我命里的魔星。”在单马锡就是因为无心的缘故,阿耆尼珠得而复失,害得他这阿湿毗尼术仍会反覆,现在又是无心害得他擒不住恒伽。激斗之下,却听罗娑婆那一声惨叫,他心头一凉,只略一分心,无心的摩睺罗迦剑刹那间突破了他的刀网,直指秦明容咽喉。

  恒伽见面前刀光闪闪,她并没有练过武功,一张脸已吓得煞白,心里更多的却是痛苦。秦明容是她爱侣,脑子里转来转去的尽是当初与秦明容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情形,见无心这一剑刺中秦明容,不由得失声“啊”了一声。她这一声虽轻,无心却也听得了,他心里亦是一片冰凉,手下一慢,秦明容只略一躬身便退出四五尺,闪过了无心这一剑。无心一剑不中,却不追击,只是挡在恒伽身前,心道:“女人当真是些怪物,对她的坏处转眼就忘,对她的好却大概永世不忘。”不过想想莎琳娜也是如此,自己老是对别个美貌女子垂涎三尺,莎琳娜知道了使点小性子也就忘了,自己若有危险,莎琳娜不顾危险也要来救自己。好歹已迫退了秦明容自己救了恒伽一次,至少当初答应的酬谢,这回绝不会再赖。

  他松了口气,定睛看去,却见罗娑婆那已倒在地上,身上已染满了血,赤奋若却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他心中一宽,暗道:“这赤奋若原来是赫连氏之人,怪不得赫连午死了会那样,没想到他的本领会一高至此。”

  先前在俱蓝码头上,罗娑婆那见赤奋若连桑波底一招都挡不住,被击飞出去,只道此人本领平庸。他自恃得了婆摩罗耶真传,纵然不及桑波底,却也相差不甚远,纵然不能一招击飞赤奋若,十几招过后定叫他俯首称臣。他却不知赤奋若乃是赫连世家后起之秀中第一人,赫连神剑以术剑闻名,赤奋若内力并不算如何出众,但剑术实是神鬼莫测,叱剑术在赫连世家也仅次于宗主赫连于逢一人而已。只是叱剑术发必伤人,在码头上他不必用此术,以短击长,这才不敌桑波底。若当时赤奋若用出叱剑术,总不能取胜,桑波底也要头痛好一阵。此时相斗,赤奋若毫不容情,罗娑婆那却有轻敌之心,此消彼长,更是悬殊,罗娑婆那先机既失,只能以十二火神术苦苦支撑,但赤奋若的叱剑术无孔不入,斗到现在,终于突破罗娑婆那的护身火神术。好在赤奋若还不想杀人,三柄飞剑刺入的只是肩头手臂大腿这些肉多的地方,罗娑婆那虽然倒地,性命却还在。

  罗娑婆那一倒,秦明容心中更凉,忖道:“这一回真个完了,小杂毛的帮手原来也如此了得,真是大意。”天下也没有后悔药可买,他一咬牙,身形如风,向另一边冲去。

  无心挡在恒伽面前,见秦明容这回不向恒伽冲来,心道:“哈,他想跑了。”秦明容本领不凡,现在和自己结下深仇,不过自己也要远走高飞,秦明容就算恨死自己,终不会追到佛罗伦萨来报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愿再冒险赶尽杀绝,秦明容要跑就让他跑便是。

  他收起摩睺罗迦剑,转过身满面堆笑地正要和恒伽搭讪,却听赤奋若厉喝一声:“小心!”他还没回过神,只觉背后一股热浪扑来。

  这股热浪汹涌澎湃,正是阿耆尼宗的火神术。秦明容会用火神术,可他在另一边,身后除了赤奋若,就是重伤倒地的罗娑婆那,他根本没想到居然会遭暗算。只是这火神术威力不强,以他的身法闪开也来得及,可若是闪开的话,恒伽便要被热浪击中。他也顾不得多想,张开双臂一把护住恒伽。这股热浪并不是太强,他硬挡也挡得住,只觉背心一痛,也不见得如何沉重,只是见恒伽一股惊慌,他心道:“好机会!”索性一把抱住恒伽。这一下软玉温香抱满怀,而且师出有名,虽然背后有点疼痛,心中却是快活无比。

  突袭之人却是一直倒地的罗娑婆那。秦明容精擅摄生之术,阿耆尼宗亦有此术。若罗娑婆那身上无伤,秦明容也摄不住他,但罗娑婆那身中三剑,人事不知地倒在地上,秦明容想要逃走,生怕无心会追上来,便摄使罗娑婆那出手。他一驱动罗娑婆那,只觉心脏又猛地一跳,暗道:“糟糕,又要反覆了。”此番功亏一篑,一败涂地,剩下唯一一个机会就是将桑波底擒走。她的阿湿毗尼术一身二体,精微处远非无心所能想象,不仅可以附体别处,也能将被擒获的他人招上身来。只是秦明容本领极高,在这一带罕遇敌手,比他本领更高的人也擒不住,阿湿毗尼术这妙用还从未用过。捉住了桑波底后,终于能使出阿湿毗尼术的这一项法门,因此他才能使出比罗娑婆那更强的十二火神术。无心本领非凡,秦明容自知以真实本领斗不过他的,唯有借助桑波底才有胜机,何况桑波底是他回单马锡取出阿耆尼珠的关键,现在仅剩之路也就是带着桑波底回到单马锡,取珠完善了阿湿毗尼术后再做图谋。他知道无心会来阻拦,哪知无心竟然不管他,他心中大喜,暗道:“天不绝我。”桑波底被罗娑婆那摁好了关在恒伽边上的舱内,离这儿极近,他克力士刀一挥而过,座舱的墙板立时被他割得碎裂,他探手进去一把抓住桑波底,飞身向海里跃去。

  恒伽见秦明容抓了桑波底跳海而逃,急道:“快追上他!”哪知无心死死抱住她,眼也闭上了,喃喃道:“没力气了,亲一个,亲一个。”嘴还撅了起来。无心抱住她,只觉鼻孔里满是少女体香,不由神魂颠倒,恍惚便如抱住莎琳娜一般,更是乐不可支,把和莎琳娜调笑的话又搬了出来。恒伽又羞又急,叫道:“无心先生!”

  这声音总算把无心惊醒了。他猛地放开恒伽,叫道:“追谁?追谁?”一瞬间终于回过神来。恒伽见他背心衣服有一片焦痕,想起他方才舍身救了自己,心里也甚是感激,道:“秦明容跑了,快追上他!”

  桑波底此番一败涂地,全军覆没,但阿耆尼宗势力终大。如果桑波底被秦明容抓走,剩下的第一尊者阿尼什认为桑波底是被波里提毗宗所杀,定然后患无穷。恒伽虽是少女,其实眼光看得甚远,这些关节全都想通。假如能救回桑波底,和阿耆尼宗的过节也能解得开,否则俱蓝只怕再无宁日。无心虽然觉得和秦明容生死相拼有点怕人,可恒伽有命,他猛地转身,叫道:“好!”

  秦明容已跳下了海中。他虽然还拎着桑波底,但入海后竟然站在水面不下沉。无心见他如此本领,先是一怔,只道秦明容竟有立在水面的奇功,但见秦明容脚底下水色有异,乃是一长条青黑色,心道:“是了,他是在驱使大鱼。”

  秦明容最擅长的还是这摄使生物之术,他的千鱼降正是驱使万千大鱼抵住船底,不让船只前行,先前得罗娑婆那之助,千鱼降威力加倍,便是无心的役万灵咒都解不开,那些大鱼仍在船底盘旋不去。跳下海去,他长笑一声,叫道:“无心道长,恒伽公主,后会有期了。”话语间尽是阴毒之意。他对恒伽并非没有真情,但恒伽坏了他的大事,此时已全无爱意,对无心更是仇恨无比。

  无心怔了怔,心道:“不好!他若是上了升龙号,那就完了。”升龙号上莎琳娜还在,张仲雄虽是洗心岛之人,定然不是秦明容对手。秦明容在这船上抓不到人质,但若是把莎琳娜和张仲雄掳为人质,仍然有反败为胜之机。他心中一急,下意识地伸手到怀里摸符,却摸了个空。

  正在这时,恒伽喝道:“放箭!”她也已察觉秦明容有夺取升龙号反扑之意,虽然乱箭齐发只怕桑波底也要被射死,可现在已顾不得这许多。她一声令下,站在舷边的甲士立刻向海中放箭。哪知箭矢虽密,海中忽地跳起万千鱼类,银鳞耀空,便如张了一张银盾,虽然乱箭射死了不少鱼类,却连一支都到不了秦明容身边。无心情急之下,伸手从衣角撕下一块布,一口咬破了手指,在这片布上急急画符。只是现画也不容易,他的五雷法不能及远,若秦明容走得远了,那也奈何不了他。

  正在此时,却听赤奋若厉喝一声:“叱!”三点寒星直射向秦明容。秦明容驱使群鱼阻挡箭矢,正待逃去,只觉一股劲风袭来,他心头一凛,暗道:“好厉害!”桑波底就在他手上,十二火神术他已尽能使用,左掌向上一抬,劲气一吐,一团火云突地发出,罩在他的头顶,三柄飞剑已飞到他跟前,如撞上了一个罩子般激射出去。但虽然挡开,那三柄飞剑却如活物一般在空中一个转折,重又射来。

  天下暗器,也没有这等如附骨之蛆死缠滥打的,因此中原武林门派虽然也承认术剑三门了得,却都视之为旁门左道,只想铲除而后快。秦明容久居海外,对术剑三门知之不详,见这三柄飞剑竟然能接连不断地攻来,亦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苦也。”好在十二火神术亦是不凡,他拘来桑波底魂魄于己身,飞剑同样射不进去。

  正在纠缠,却听得无心厉声喝道:“疾!”手中一片火光掷出。这片火光并不大,但一到他头顶,立时一个闪电当劈下。秦明容既要防备飞剑循隙而入,又要抵御雷电强攻,更是手忙脚乱,一时间右手一松,桑波底登时脱出了他的手心。他心头一凉,左手仍然抵住头顶,右手便要去抓桑波底。一心不能二用,只这一分神,一道银光已冲入他的护体火神术,直刺入肩头。

  这一阵剧痛让秦明容浑身一凛,十成阿湿毗尼术顿时散去。他心知不好,还不曾回过神来,只觉手下的桑波底突然一长身站了起来。他受伤之下,已无法再驱使桑波底魂魄,桑波底被捆得结实,已中了秦明容禁咒不能动弹,此时得脱,更不留情,一下挣断了身上的绳索,一掌击在秦明容前心。

  这一掌击中,秦明容护体火神术立时烟销魂散。无心的五雷破本在他头顶接连不断地轰击,虽然势头已大不如前,但秦明容护体神术被散,闪电一下钻入他的顶门,他惨叫一声,一个身体直飞起来,化作一团火云。却是桑波底恨他阴险,将真达罗术真火引入秦明容五脏之中,秦明容又被五雷破击中,等如一个密封的水坛放在大火上猛烧,终于彻底崩溃。

  虽然恒伽恨秦明容阴险毒辣,但他终究和自己曾有一段两情相悦的日子,见秦明容死得如此之惨,恒伽默然无语,眼中泪水却如脱闸之水尽情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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