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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pearous

[转帖] 《参王谷》——说说在东北深山老林里挖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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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7 23:01:1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云雾飞舞 于 2011-4-17 19:12 发表
感谢 spearous 分享,辛苦了,+58分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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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7 23:29:33 | 显示全部楼层
(29)
  
  刘权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把断掉的部分藏在手心里,然后挪了个地方,把三根草香插好。同时飞快地向身后瞟了一眼,正和我的目光相遇,他表情马上有点尴尬,赶紧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声张。
  
  因为我的位置离刘权最近,所以清楚地看见了这一幕,所幸其他兄弟并没留意到。
  
  刘权站起身来,招呼大家赶快动手平地场子,就是把选好的宿营地上面长的野草和小灌木丛清理掉,大树倒不必去理会,然后把露出的地面收拾平整,准备搭建戗子(窝棚)。
  
  刘权给大家分配好任务,让李叔监督,便独自一人出去“观山景”了,就是察看山形地势,凭借经验判断哪里会有参,确定第二天放山的山场。
  
  既然要平地场子,我和韩松便从背囊里拿出早就预备下的镰刀头子,四处寻找合适粗细的棍子准备做临时的刀把儿,不管是打猎还是放山,这都是必备的工具。
  
  此得一提的是:这种镰刀跟普通砍柴的不一样,刀头比普通的更加窄,也更加修长,这是专门用来割小灌木和野草的,把我们称这种镰刀为草镰。用法也完全不同,不是小把一小把地割,而是装上个长长的把儿,人站在茂密的草棵子前面,把草镰抡起来,一抡就是一大片,特别痛快!但要是碰上稍粗点儿的小树棵子,这草镰可就无能为力了。
  
  当我们俩好不容易安装好刀把回来时,却惊奇地发现:虎头和另外几个弟兄已经清理出好大一块地方了,搭五六个戗子都绰绰有余,再看地上堆积的小树棵子,有的居然跟镰刀把子差不多粗细,竟也被齐刷刷砍断了,显然是用斧子砍的。
  
  韩松笑道:“哟,你们手脚够麻利的呀!难道把斧子也背上山了?我可真服了你们,这么大老远的,也不嫌沉得慌!”
  
  虎头咧嘴笑道:“没带斧子,是用这个!”说着举起手中的小铁锨给我们看。
  
  那小铁锨我倒是有印象,从进山起就一直挂在他们腰里,只有二尺来长,装了个很短的小木头把儿,看着就不像能用来干活的东西。
  
  韩松惊讶道:“铁锨也能砍树?虎头你别逗了!”
  
  虎头笑道:“不信?好,松子你瞪大眼睛看好了啊!”说着走到一根刀把儿粗细的小树跟前,挥起铁锨往下一砍,那小树就啪地断了,跟切块脆萝卜似的!他又转身一抡,一大片草棵子就齐刷刷地倒下了。
  
  我和韩松都看得目瞪口呆,赶忙上前去看那小铁锨,这才发现原来锨头的两侧和正面都开了刃,锋利得跟刀子一样,难怪会有这样的威力。
  
  韩松看得爱不释手,问道:“你们这铁锨是在哪儿买的?还真好使!”
  
  虎头笑道:“只怕你上哪儿都买不着。这个呀,可是军用的,还是洋货!也就咱们把头本事大,换了别人上哪儿弄去?”说着拿过铁锨,继续去清理地上的树茬子去了。
  
  韩松看着我,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说:“连铁锨都有军用的?还他妈是洋货?”
  
  我拍了拍肩上的三八大盖儿,苦笑道:“人家可不是一般人呢,这不,连三八大盖儿都在这儿了,一把军用铁锨还有什么可奇怪的,咱俩这破草镰还是麻溜儿收起来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刘权也观山景回来了,带着大家在刚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点起两个大火堆,借着火光搭建戗子。戗子通常有两种:一种类似于小木屋,搭起来很费事,但容量大,可以容纳很多人;另一种则类似于帐篷,搭建非常简易,但每个最多只能容纳三四个人。
  
  我们搭的是第二种,方法很简单:把三根手臂粗细的长木杆搭在一起,用新鲜的楸树皮一绑,成为一个三角形的主框架,用大石块抵住三个杆子脚,防止垮塌,再搭上油布防雨就成了。为了防潮,窝棚里面也用油布铺着,每人分一张狍子皮作褥子,就算天气再冷也不怕了。
  
  其实最原始的搭法是用桦树皮防雨的,但桦树皮剥起来麻烦,又容易漏雨,所以刘权特意带了油布来。
  
  我们一共搭了六个戗子,除了刘权跟老王两个人一起住,其他人都是三人一个戗子,我和韩松还有石柱子住在一起。
  
  虽然宿营地是个平台子,但也一样有不少大树,只是不像大林子里那么密集,平地场子时也不可能特意去砍树,一共就只有一块较大的空地还得留着挖炉灶,笼火堆,所以戗子都搭在相对较狭窄的地方,有好几个戗子都挨着树。
  
  我们三个的戗子紧挨着一棵高大的柞树,枝繁叶茂,有两人合抱那么粗。
  
  累了一天,大家正在火堆旁歇息,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独特的鸟叫声:棒槌哥哥!
  
  “是棒槌鸟!”大家神情都很振奋。
  
   刘权趁机鼓励大家说:“哟,好兆头呀!都说有棒槌鸟的地方就有大棒槌,咱们这才刚到,棒槌鸟就叫上了,看来咱们运气不错,这回肯定能抬着大货!”
  
  我拍了韩松一下,指着头顶兴奋道:“好像就在这树上?”
  
  韩松也很高兴,笑道:“是啊,就在树上。你听,棒槌哥哥,棒槌哥哥……”
  
  石柱子诧异道:“不对呀,我听说棒槌鸟是在叫‘王干哥’和‘李五’的啊,还有个故事,是这样说的……”
  
  韩松打断他,笑道:“我知道,不就是说有个妈带俩儿子,一个亲的一个后的,哥俩去放山,后的麻达山(迷路)没出来,亲的回家了,当妈的又让他回去找,结果也麻达山了,俩都死林子里边儿了,然后就变成棒槌鸟,互相喊,是不?”
  
  石柱子摸摸脑袋说:“好像是这样说的……原来你知道啊,那咋还说棒槌鸟叫的是棒槌哥哥!”
  
  韩松说:“傻小子,你自己不会听啊?叫一次明明就是四个音儿,跟王干哥和李五有啥关系啊!再说了,那故事才是两三百年的事儿,棒槌鸟都叫多少年了?”
  
  石柱子半信半疑道:“真是四个音儿吗?”
  
  韩松说:“等它再叫,你就随着它一起说王干哥,看是能搭得上,还是剩一个音儿。”
  
  没过多久,棒槌鸟果然又叫了起来。
  
  石柱子认真地听着,嘴里还念着:“王~干~哥~”试了好几次,果然搭不上。他懊恼地说:“怎么会呢?”又向李叔道:“李叔,你觉得棒槌鸟是咋叫的?”
  
  李叔淡淡道:“我从小就听说是王干哥和李五。不过我也不敢把话说死了,有些人闲得慌,爱耍嘴皮子,听个棒槌鸟叫都能听出花儿来!”
  
  韩松面有怒色,蹭一下子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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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7 23:37:52 | 显示全部楼层
  (30)
  
  韩松直瞪着李叔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少他妈阴阳怪气的!”
  
  李叔显然没料到韩松敢跟他这个老资格叫板,愣了一下,见大家都望着自己,马上也不甘示弱,大声道:“说的就是你!怎样?小王八羔子!嘴上连毛都没长齐全,也他妈敢跟我叫板!”
  
  韩松气得眉毛都竖起来,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李叔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骂道:“老东西,少他妈在这儿倚老卖老!”说着一记老拳狠狠打过去。
  
  李叔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伸手抹了抹嘴角,发现手上有血,登时发了飙,跳起来嚷道:“姓韩的,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打老子?老子今天跟你拼了!”说着一把抄起身边的枪,用枪托子狠狠地朝韩松砸过来。
  
  韩松躲闪不及,枪托子重重地砸在他的肩膀上,这一下子显然很重,疼得他龇牙咧嘴的。韩松怒道:“老家伙,那天我他妈就不该开枪救你,就该让老狼把你叼了去,耳根子还能清静些!”说着扑上去猛地把李叔按倒在地。
  
  两个人随即扭打在一起。
  
  看着他们俩在地上翻来滚去,大家都慌了神,却没一个人敢上去拉架,而此时唯一能主持大局的把头刘权又不在这里,栓子叔急得直跳脚,冲我喊道:“桐子,你还不快去把松子拉起来?”
  
  我抄着双手站在一旁,纹丝儿没动,淡淡说:“哟,我可不敢!松子脾气暴着呢,发起火来可不认人,连我也得一起打。对了,你跟李叔关系不是挺好的么?不如你去拉李叔吧!”
  
  栓子叔当然不敢上去拉,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两个人撕打成这样,如果哪个忽然被外人拉住,就肯定要吃亏,不知道得多挨多少拳脚!在这种情况下,谁会上去拉自己人?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奇怪的一幕:韩松和李叔在地上扭打成一团,我们一大帮子人都站在一旁傻看,没一个人敢上前。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我们都愣住了,都这时候了,谁这么没心没肺的居然还笑得出来?
  
  地上那两个正掐架的也是一愣,暂停了手上的动作,韩松大声骂道:“哪个孙子啊这是?看热闹看得挺乐呵是吧?”李叔也怒不可遏,骂道:“是哪个小兔崽子?有胆子再笑一个!”说来好笑,平时两个水火不容的人,此时竟站到同一阵线上去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安静得出奇。
  
  忽然,又是一阵咯咯的笑声传来,竟然是小孩子的声音!
  
  这时大成忽然惊恐万分,哆哆嗦嗦地指着远处,断断续续地说:“小孩儿……小孩儿又来了!别追我……求求你别追我了……放过我吧……”说着连滚带爬地逃进最近的一个戗子里去了。
  
  大家赶紧往他指的方向看,却什么都没有。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我感觉背后有些发凉,一股寒意直钻到骨子里去。大家显然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个个都是满脸惊恐,韩松和李叔也顾不上打架,各自从地上爬起来,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远处,却依旧是什么都没看见。
  
  这时,刘权走过来,见大家都傻站在那儿,奇怪道:“都咋地了这是?看啥呢?那边儿饭好了,拿饭吧,开山饭。”
  
  拿是满语吉利的意思。放山期间,吃饭叫做拿饭,休息叫拿蹲儿,抽烟叫拿火,睡觉叫拿觉。
  
  李叔低声把刚才的事说给刘权听,当然,省略了他和韩松打架的事。
  
  刘权听得眉头大皱,转向栓子叔,问道:“栓子,当初你不是给大成立过筷子,已经把那事儿结了么?”
  
  栓子叔也是一脸诧异,小声说:“是啊,应该结了啊……”
  
  刘权不悦道:“那这怎么还跟过来了?你以前不是说拜了个什么师父,学了不少易经八卦民间法术么?要是算卦你算不准也就罢了,可你怎么连个筷子也立不明白!立筷子很难吗?去村里随便找个老太太都比你懂!你倒底会不会啊你?”
  
  栓子叔委屈地说:“按理说应该是弄妥了呀!那天真没出什么大差错啊……要不今晚咱们再想想办法?”
  
  刘权拉下脸,摆手说:“算了吧,要行早行了,哪还能有今天这出!你那两把刷子呀,我看靠不住!先别管那么多了,都拿饭去,今天是第一顿开山饭,山神老把头还等着呢,走吧。对了,虎头你去叫大成,这开山饭可是一个人都不能少。”
  
  吃开山饭前,把头照例要招呼山神老把头吃饭,他双手捧着饭盆,跪下喊道:“山神老把头,吃饭喽,吃好喝好喽!”要面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喊四次,然后每样菜都盛一碗供到老爷府跟前,然后弟兄们才能动筷。
  
  开山饭明显比平时丰盛许多,是炸得香喷喷的咸鱼,和土豆块焖大咸肉片子,份量也比平时多很多,但大家显然都心事重重,没有什么胃口。
  
  草草吃完开山饭,刘权吩咐道:“明天还得起早放山,都早点拿觉。虎头,今晚轮到你们那个戗子放哨,困了就换人,千万别睡着了。记得把火堆看好了,一整宿都得烧得旺旺的,千万不能灭。对了,还有沤烟熏蚊子的那几个小火堆,要是没烟了就赶紧加点青蒿子上去,这么多蚊子和小咬,没烟可不行。行了,都拿觉吧。”
  
  众人答应一声,各自回戗子睡觉。
  
  我躺在戗子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踏实,所幸一夜无事。
  
  第二天正式开始放山。吃过早饭,拜过山神老把头,刘权便拿出一大把“棒槌锁”,就是两端都坠有铜钱的红绳,给每个人分了几根,又仔细地检查了大家的“索拨棍”。索拨棍是找参的专业工具,一根长长的不剥皮的硬木棍,上面钉有铜钱,绑一条红布。
  
  检查完毕,除了端锅的老王留下做饭外,其他人都拿着索拨棍,跟着把头走。
  
  到了前一天观山景时相中的山场子,把头刘权重申了一遍山规,便开始排棍儿,让大家站成一字横排,两边的边棍儿是最重要的位置,分别由刘权自己和李叔担任,栓子叔在最中间做腰棍儿,其他人都被安排在中间。我的位置靠中间,紧挨着栓子叔,韩松在栓子叔的另一边。
  
  排好棍,大家依照安排好的位置,略拉开距离,大概每两个人之间保持一索拨棍距离。
  
  拉一字横排放山,行话叫“压山”,又叫“赶山”,靠的就是人多,像这样用“人梳”把每片草叶都梳理一遍,搜索过的范围内很难再有遗漏,效率很高。
  
  一切安排妥当,刘权一声令下,大家开始压山。此时谁都不能乱说话,都专心致志地用索拔棍仔细扒拉着草棵子,寻找棒槌。
  
  第一次正八经儿地跟参把式放山,我劲头特别足,兴致勃勃地拿着索拨棍翻找了好一阵子,却一无所获。我有点着急,左右看了看,其他人都安静地在草棵子里扒拉,只能听到索拨棍哗啦哗啦的声音,看来他们也没有什么发现。
  
  我开始觉得有点无趣:这大山上的草五花八门,什么草都找着了,唯独找不着我想找的那种草。
  
  我边找边胡思乱想:找个棒槌真就这么难?
  
  忽然,有人大喊声道:“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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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7 23:43:23 | 显示全部楼层
权初步判断了一下,对大家说:“这棒槌还行,也不算太小,最少四五十年,盘子得稍开大点。”说着便动手开了个大概一米见方的盘子。然后他拿鹿骨扦子小心翼翼地清理泥土,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扒拉。
  
  我在旁边儿看得特着急:照他这种挖法,那可得挖到啥时候去呀!我和韩松可没这种耐性,以前虽然也挖了几回小棒槌,却总是在棒槌还没完全露出来时失去耐性,干脆直接用手往外拽,就跟挖山胡萝卜似的。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参须子差不多都断光了,本来棒槌就不大,又断了那么多须子,已经根本没有什么品相可言,所以参贩子基本都拒收,只好自己带回家泡参酒。这样看来,谨慎点儿也好,毕竟是打算用来卖钱的大货。
  
  一直挖到中午,刘权终于完完整整地把这棵棒槌抬了出来,看起来还不算小。行家就是行家,那么多细细的须子,又长得要命,一个不留神就会弄断,可人家这参须竟然完好无损,一丁点儿都没挖坏,这耐性、这本事还真让人不得佩服。
  
  棒槌一抬出来,刘权便扑通一声仰面躺下,叹道:“唉,想不认老都不行。连抬个小棒槌都累得腰酸背疼的,这要是真遇上大货,那得累成啥样!”
  
  弟兄们赶紧帮忙打参包子,就是把剥好的新鲜树皮筒子展开,铺上刚从岩石上揭下来的苔藓,先洒些参坑里的原土,然后把棒槌放进去摆好,再盖些土和苔藓,然后把树皮筒子包起来,用新鲜的楸树皮捆好,这才算大功告成。
  
  栓子叔问刘权道:“把头,这四匹叶要不要去砍个兆头?”
  
  刘权想了一下,说:“算了吧,才四五十年的还砍什么兆头,起码得上了七八十年再砍。再说咱们这么一大帮子人,砍个兆头也比别人麻烦,还是省点力气留着压山吧。”
  
  这时,老王来山场子送饭了,大家都席地而坐,直接在山场子里吃饭,连戗子都不用回了,省了这一来一往,起码可以省下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饭后继续压山,刚开始没几分钟,虎头就又发现了一棵四匹叶。刘权和李叔等老参把式的脸色都很难看,因为据说如果第一天放山就接连两个四匹叶,就意味着是山神老把头的警告,再不下山就要出事。若换了其他老参把式,为了避开这个说法,即使看到四匹叶,也会故意假装没看见,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棒槌的位置,一直等到不是四匹叶的棒槌出现,这才再回去原地挖。
  
  可是虎头发现棒槌时就只顾高兴了,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一张口就喊出了“棒槌!”等后来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虽然第二个是四匹叶不太吉利,但喊都喊了,当然得抬出来。刘权面色沉重,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安排李叔去抬。
  
  虽然同样是四匹叶,这棵棒槌却实在是太年轻了,只有七八岁的年龄,显然是这一两年才刚长成四匹叶,虽然叶子变成了四匹叶,可实际上根却比三匹叶大不了多少。
  
  因为这棵四匹叶比较小,所以很快就抬出来了,大家又继续压山。我见别人都已经找到两棵了,且不管去管是大是小,起码都是个棒槌呀!可自己连个影子都没发现,心里特别急,飞快地扒拉着青草棵子,期待能有所收获。
  
  忽然,有人喊道:“棒槌!”竟然是韩松的声音!
  
  刘权大声接道:“什么货?”
  
  韩松朗声答道:“片儿货!”
  
  片儿货?我一听就兴奋起来,很替这小子高兴,别人一找才一棵,他一找就有一大片,这运气多好啊!同时又胡思乱想着:这一片会有多少棵呢?也不知道韩松身上的棒槌锁够不够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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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7 23:46:34 | 显示全部楼层
(32)
  听说有片儿货,大家也都高兴起来,飞快地向韩松跑去。
  
  韩松坐在地上,兴致勃勃地盯着眼前的草棵子,我们十几个跑到他跟前一看,差点儿被气歪了鼻子!原来他口中所说的“片儿货”,并非我们想像的一大片大棒槌,而是两棵小小的“巴掌”,只不过才一匹叶而已!
  
  只不过是两棵巴掌,韩松居然也正八经儿地给绑上了棒槌锁,近三尺长的红绳绑在只不过一寸高的小巴掌上,显得特别怪异,而韩松却浑然不觉,仍然兴高采烈地对刘权说:“把头,快来抬棒槌吧!”
  
  刘权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他,说:“松子,这就是你说的片儿货?”
  
  韩松高兴地指着那两棵巴掌说:“是呀,你看这不是棒槌么?还俩,俩以上就是片儿货了嘛!”
  
  大家都掩嘴偷笑,李叔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了,继续去压他的山。
  
  刘权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用平和的语气对韩松说:“松子呀,巴掌呢就不用抬了,留着再长一长。以后看见巴掌就不用喊山了,巴掌没大货,二角子倒是必须得喊。”说完,他便回身招呼大家道:“走吧,继续放山。”
  韩松赶紧嚷道:“你咋那么肯定巴掌就没大货呢?那刚刚抬的那俩棒槌还都是四匹叶哩,大小咋就差那么多?这玩意儿关键还是得看根儿,哪能光看叶儿呀!”
  
  刘权回过头,耐着性子解释道:“巴掌跟四匹叶能一样么?参籽儿下地第一年是三花,长得好第二年是巴掌,特好的直接能长成二角子,要是没赶上好年头,可能要当两年三花,才能成巴掌,从巴掌长到二角子也就是一到三年的事儿,所以只要是巴掌就肯定是没长几年的。其实这就跟人是一样的,只要你看见个小孩儿,就知道他肯定没几岁。”
  
  “四匹叶就不一样了,长到这时候叶儿就长得慢了,主要是长根儿,棒槌从四匹叶长到五匹叶可指不定得多少年,快的可能三五年就行,慢的可能三五十年都还是四匹叶。你说这俩能一样么?”
  
  韩松抓了抓脑袋无奈地说:“啊?咋还这么多讲究!那这俩巴掌你真不抬?你不抬这可就归我了啊,咱们得先说好喽,万一等会儿我抬出个大货来,你们可都别冲我要啊!”
  
  刘权苦笑着摇头说:“真不抬。”说着大踏步走了。
  
  大家都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压山。只有我一个人留在那儿,安慰韩松道:“没事儿,说不定你下回能找个五匹叶的,比他们的还大呢!算了,咱赶紧压山吧。”
  
  韩松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定地说:“那可不行!他们不要,我要!这巴掌再小也是棒槌呀?大补的好东西,为什么不要?”
  
  说着他三两下便把那两棵巴掌挖了出来,根儿果然小得出奇,竟然只有火柴杆般大小!
  
  韩松用手简单抹了一下小棒槌上面的泥土,说:“这么小,揣兜里恐怕都得漏出去,就算真能拿回去也不够泡参酒的,直接吃了算了,还省得老拿着。”说着他张口就吃掉了一棵,同时还把另一棵递给我,笑道:“梁山好汉不是说了么,好兄弟要有福同享。我呢,绝对不会吃独食,咱俩就一人一棵,快吃啊!”
  
  我皱眉道:“你自己瞅瞅,上边儿全是泥,你根本就没弄干净嘛!”
  
  韩松不由分说,直接把小棒槌塞进我嘴里,不耐烦地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咋那么爱干净啊?也不嫌丢人!”
  
  这放都放进嘴里了,脏也得认了,总不能吐出来。我只得把那小棒槌吃了下去,初入口时苦苦的,慢慢细品起来还有点儿甜,但并不能算好吃,虽然东西不大,可那股子人参味儿特别重。这样吃生参的感觉怪怪的,跟喝参酒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一直到太阳下山,大家再没有任何新发现。
  
  天色渐渐暗下来,连草叶子也越来越难以看清楚,我只好尽可能低着头找,都快把脑袋钻到草棵子里去了。这时便听见“啪啪啪”三声清脆的声音,还隐隐伴随着哗啦啦的桐钱声,这是把头用索拨棍敲击树干发出的声音,敲三下树干意为招呼大家一起下山回戗子。
  
  大家听到信号都向刘权聚拢过来,清点了一下人数,等都到齐了便一起下山去。因为索拨棍带到了山场子就不能再带回戗子,照规矩往地上一插,留在山场子里。
  
  回到宿营地,饭还没做好,大家便聚在一起侃大山,等着拿饭。韩松说有点累先去拿一觉,便回戗子里去了,我跟石柱子坐在戗子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自从我的老羊皮袄被烧掉了之后,这两天晚上依然穿着白天单薄的布褂子睡觉,夜里常常被冻醒,有点伤风了,鼻涕总是流个不停。
  
  终于等到老王喊拿饭了,我对石柱子说:“去叫一下你松子哥。”石柱子爽快地答应一声,便转身向戗子里面喊道:“松子哥,松子哥,拿饭啦!快起来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韩松呻吟了一声,重重地翻了个身,说道:“哎,知道了。真他妈怪事啊,怎么越睡越觉得乏啊,还他妈出了这么多汗。”然后响起打门帘子的声音。
  
  石柱子不经意回头看了一下,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我赶紧回头看,也吓了一大跳:韩松睡眼惺忪地站在我们背后,满脸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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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7 23:50:08 | 显示全部楼层
(33)
  
  正在这时,石柱子忽然指着我惊讶道:“桐子哥,你怎么也……”
  
  我感觉鼻涕好像又流了下来,诧异地伸手抹了一把,居然沾得满手都是血,自己也吓得目瞪口呆,惊讶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之前石柱子那一声尖叫,可真是声闻千里,所有人都丢下手边的事情匆匆跑了过来,大家看到我们两个一脸血的样子,起初也是一惊,后来又都大笑起来。
  
  刘权上下打量着我们两个,笑道:“你们这两个傻小子,是不是把那俩巴掌给吃了?”
  
  我和韩松对视了一眼,尴尬地点点头。
  
  刘权笑着说:“你们以为小棒槌就可以随便吃了?二十刚出头的大小伙子,正是火力壮的时候,这大夏天的还敢吃人参,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韩松有点不服气,比划着说:“才这么大一丁点儿,能有多大劲儿啊,估计我们俩可能是上火了……”
  
  刘权说:“当然是上火,可你们这火是怎么上的?还不是那小棒槌给激出来的!别看棒槌小,这可是正八经儿的山参,跟园子参能一样么?园子参你随便拿两棵炖鸡,啥事都没有!可这山参就不一样了,要是吃多了吃错时候了,轻的呢出点儿鼻血,重的话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韩松满脸狐疑,说:“啥?至于嘛!人参怎么说也是大补的好东西呀,哪能这样!”
  
  刘权不置可否,认真地说:“是补还是毒,关键看你是怎么个用法。前几年我弄了棵五六十年的山参,送给我二叔泡参酒,老爷子当宝儿似的,泡了一年多都没舍得喝,结果被他家小儿子整瓶偷出去,跟三个小兄弟全给喝光了,一滴也没剩下。”
  
  我捂着正流血的鼻子问:“那他们怎么样了,鼻子也出血了?”
  
  刘权叹道:“那可是五六十年的纯山参呀,劲儿哪能小了。那回四个年轻小伙儿一起发高烧,烧得都说胡话了,嘴唇上全是燎泡,喝得最多的那个都抽筋了,差点儿把小命儿给搭里边去。最后命倒是捡回来了,可好好的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到现在还是病病怏怏的,都两三年了还没缓过来呢!”
  
  我和韩松听得都有点害怕了,赶紧问:“那我俩咋办啊?这深山老林的,连个江湖郎中都瞧不见”
  
  刘权笑道:“先别害怕,幸好你们吃的只是个巴掌,劲儿倒没那么大,不过遭点儿罪可是免不了的,赶紧去洗洗吧,拿凉水拍一拍脑门子,激一下,应该就能止住了。”
  
  我们两个赶紧跑到湖边去洗脸,又按刘权说的方法拿凉水拍脑门子。嘿,那鼻血还真的就止住了。
  
  韩松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叹道:“唉,还指望它大补呢,这下倒好,不但没补成还害我出了这么多血,这买卖可亏大发了!对了桐子,明天咱俩不去压山得了,就在戗子歇一天,我现在可连走路的劲儿都没了。”
  
  我也正有此意,马上赞同道:“好啊,就这么办。”
  
  第二天一早,刘权照例挨个戗子叫大家起来,到我们戗子的时候,石柱子痛痛快快起来洗脸去了,韩松却呻吟了一声,说:“把头啊,今天我可是怎么都上不动山了。我昨天那鼻血出的,就跟河一样!血都快流干了才止住,现在脑袋迷糊得不行,真是上不了山了。”说着努力地想欠起身子,可是却又重重地倒下了,呻吟声不断。
  
  刘权也没多问,点头说:“行,你好好歇歇。桐子你呢?”
  
  我躺在那儿直发愁,想也学韩松那样呻吟两声,却又怕学得不像,只好拿手壁遮着脸,低声说:“我也一样,真去不了呀。”
  
  刘权说:“好吧,你们俩都歇一天。既然病了就别起来了,等会儿我让石柱子帮你们把饭拿到戗子里,我先走了。”
  
  刘权走后,我们两个都趴在狍子皮上偷笑不止,刚刚真是忍得好辛苦,直到听见石柱子的脚步声传来,这才赶紧止住笑。拿饭时,刘权果然让石柱子把饭送到戗子里来,我和韩松就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儿吃,生平第一次被人家伺候着,心里特别滋润,感觉自己就跟当了地主老财似的,那叫一个舒坦啊!
  
  等到刘权带人走了以后,韩松便一咕碌爬起来,从门帘子缝往外瞄了几眼,高兴地对我说:“都上山场子了,老王也没在。你快起来,咱俩出去转转!”
  
  我翻了个身又继续睡,懒懒地说:“有什么好转的啊,又不让打猎。出去瞎转有什么意思,不如在这儿好好睡上一天来得实在。”
  
  韩松跑过来用力地推我,说:“别睡啦!这阵子天天都是小米饭加咸菜条子,我他妈都快饿成骨头架子了,趁这机会咱俩赶紧去大林子里弄点肉吃去,快走啦。”
  
  我说:“不是说了不让打猎嘛,老李头要是知道了又得闹,我看还是算了吧。”
  
  韩松不屑道:“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我摇头道:“开枪的声音那么大,他们不可能听不见嘛。”
  
  韩松笑着央求道:“那咱们不开枪,只下套子不就行了?再说了,就算他知道又怎样?再跟我闹腾,我照样抽他,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好啦快走吧,我的桐子哥哎!我馋得哈喇子都快淌一地了!”
  
  见他馋肉馋成这样,我只好拿了枪,跟他一起到大林子里去。
  
  直到太阳已经偏了西,我们两个饥肠辘辘像猴儿一样蹲在一棵大树上,愁眉苦脸地盯着远处下的几个套子,那几个套子从下到那儿开始,就纹丝儿没动过。确切地说,应该是从我们出来到现在,根本就没见到任何猎物,动物们好像一夜之间就消失了一样,就算我们想用枪打,也根本就找不到目标。
  
  我揉着早已蹲得发麻的脚,说:“要不咱就回去吧,今天怕是没戏了,要是在这儿干等着啊,还不如去河里捞两条鱼实在。”
  
  韩松沮丧地说:“唉,白来了。好不容易逮个机会出来,就为了吃口肉解解馋,结果连个兔子毛儿都没见着!现在哪怕是一只老耗子路过,我都想把它烤来吃了……”
  
  我们两个跳下树,无奈地收了套子背着枪开始往回走。
  
  路一段峭壁时,忽然隐隐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似乎有点熟悉。我们俩赶紧抬头一看,一群细小的昆虫兴奋地围绕着一段树干飞舞着,嗡嗡声正是扇动翅膀时发出的声音。
  
  那段枯树干从峭壁上探出来,大概有一截水桶粗细,离地面约两人多高的位置。树皮早已剥落得一干二净,露出灰白色的木质,显然已经风化了好久了。
  
  “蜂子窝!”我们俩兴奋地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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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7 23:55:35 | 显示全部楼层
(34)
  
  采野蜂蜜是杨村村民们每年照例要做的事情。初冬农闲时节,也是蜂巢里蜂蜜最多最香的时候。村里的老人会挑选一个晴朗的夜晚,带领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背上木桶,结伴进山寻找蜂巢。有的蜜蜂把窝安在老树洞里,有的在石砬子下,有的干脆就挂在树树和草棵子上。因为年年都要进山采野蜜,加上村民常年在山上劳作,蜂巢的地点大多心中有数,找起来并不困难。
  
  找到蜂巢后,在上风口点起特制的蒿草火把沤烟。蜜蜂在晚上是不出巢的,又是冬天大多数蜜蜂都在冬眠,所以当用棍棒轻敲蜂巢时,只有一小部分勇敢的蜜蜂不顾一切地冲出来,被烟雾熏得晕头转向,纷纷坠落到地面上。剩下的蜜蜂都爬在窝里不动,只能任人宰割了。
  
  这时,村民们便用刀小心地割开蜂巢,割出一片片饱含蜜汁、亮晶晶、沉甸甸的蜜坯子,回去用纱布包起蜜坯子挤压两回,香甜浓稠的蜂蜜制作就完成了。按山里人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规矩,割野蜜是不可全部取走的,最少也要留下一半来,好让剩下的蜜蜂维持过冬、繁衍生息,也好为人们准备第二年的蜂蜜。村民们从不贪心,只拿够村里每户分一瓶的份量,刚好足够大家一年食用。
  
  我和韩松成年之后,也常常参与村里的割蜜活动,对此再熟悉不过。所以当我们一看到蜂巢,便想起蜂蜜那满口生香、沁人心脾的香甜味道。
  
  我指着蜂巢对韩松笑道:“这个也很养人呢,说不定能给咱俩补回几滴血来!咱们先回去,白天蜂子太活跃了,一碰肯定全飞出来,晚上再过来弄!”
  
  韩松赶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晚上咱俩怎么出得来啊?要我说啊,咱们就点把火在蜂子窝外面烧着,这帮蜂子谁出来谁死,完事儿把整个干树筒子扛走!”
  
  我吃惊道:“你要那么多蜜干啥?这么大一树筒子蜜都够咱们几家人吃一年了!吃不了就别祸害人家嘛……”
  
  韩松面露难色,说:“光用烟怕熏不住啊,弄不好非得挨蛰不可,还是用火烧保险点儿。”
  
  我说:“没事儿,我上去弄。”
  
  韩松连连摇头道:“算了吧,还是我上去,这石头砬子太陡,不好爬。”
  
  我执意要上,韩松只得作罢。
  
  因为地处绝壁之上,掏蜜的同时还要稳住身体,而人只有两只手,所以不能像常规做法那样直接拿着火把去熏,只能在地面弄出烟来。韩松在上风口生了一堆火,用青蒿子沤出浓烟,烟雾斜斜地飘向蜂巢,好在风并不算大,没有把烟柱吹散。
  
  我在下边等了一会儿,见差不多了,便把平常用来装干粮的小布袋系到腰里,又拿韩松的褂子把头包好,沿着石壁攀了上去。
  
  好在枯树的位置并不算高,我三两下就爬到树筒子旁,巢里的蜂蜜受了惊动,忽的一声飞出乌压压的一大群,耳边全是愤怒地嗡嗡声。我硬着头皮用匕首橇开一块腐烂的木头片子,蜂巢的一角就露了出来,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蜜蜂,像一只只随时准备起飞的战斗机。
  
  我心一横,用一只手固定,另一只手拿着匕首伸过去住蜂巢上一割,手上立刻传来几下钻心的刺痛。我顾不得用匕首仔细割了,咬住牙挺着飞快地用手掏了几把蜜坯子,赶紧准备撤退,忽然一只乌鸦飞过来落到枯树上,正好落在我面前。
  
  我吃惊地看见:这只乌鸦竟然长着三只脚!
  
  我惨叫一声,本能地往回一抽手,便从石壁上掉了下去。
  
  幸好枯树的位置并不算太高,人总算没有摔坏,只是屁股痛得不行,手上也被蜇肿了一大块。我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赶紧往上面看,可烟雾遮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
  
  韩松赶紧跑过来扶我,问道:“没摔坏吧?这是咋回事儿啊?”
  
  我用手指着上面,语无伦次地说:“老鸹子!三只脚……三只脚的老鸹子!你看见没?”
  
  韩松吃了一惊说:“三只脚?不会吧?烟太多了,在下面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上去看看。”说着飞快地爬上去,不一会儿,他提着装了几块蜜坯子的干粮袋溜下来说:“啥也没有呀,你是不是给烟熏得眼花了?”
  
  难道真是我看花了眼?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我们把火堆熄灭,跑到远离蜂巢的地方,兴奋地坐下来大嚼起来。蜜坯子里的蜂腊,嚼起来口感有点像现在的口香糖,嚼到没味儿了,就吐掉再换一块。
  
  我们俩坐在地上正吃得过瘾,韩松忽然想起石柱子来,说:“对了,要不要带点儿回去给石柱子吃?这小子比我嘴还馋呢,肯定爱吃。”
  
  我想了想说:“倒是应该给他带点儿,可是石柱子年纪小嘴不严,万一给老李头儿知道又得闹。”
  
  韩松点点头,说 “也是,那个老李头子真他妈是个麻烦,一看见他我就烦,耳根子整天都没个清静!那咱们就不带了。”
  
  空口吃蜂蜜是越吃越咸,我和韩松都后悔走的时候没拿几个玉米饼子来。
  
  吃完了,我们两个哼着小曲儿往回走,很快就回到了宿营地。
  
  我对韩松说:“快去湖里把褂子洗了,弄得黏糊糊的。”
  
  韩松懒懒地把褂子往戗子后面的大柞树下一扔,笑道:“我都吃撑着了,现在连腰都弯不下来!天儿还早,他们没那么快回来,我先拿一觉,消消食儿再去洗。”
  
  正说着,坡下便传来一阵吵嚷声,一听就是刘权他们,想不到他们居然这么早回来。
  
  我和韩松对视一眼,赶紧钻到戗子里装睡。
  
  刘权等人几乎是跑着回来的。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我和韩松都很纳闷儿:怎么乱成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刘权几步冲到我们戗子跟前,一把撩开门帘子,急道:“桐子松子快点出来!出事儿了,我们压山时遇上钱串子,咬着人了!你们打猎的是不是会治?”
  
  我赶紧起身,说:“那可得看是咬在哪了,要是咬着血管,神仙也不行。”
  
  我俩匆匆跑出戗子,一眼就看到有个人坐在地上抱着腿在呻吟,而意外的是:那个竟然就是李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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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8 00:00:21 | 显示全部楼层
(35)
  
  我赶紧走过去蹲下替李叔检查伤势,心里有了底。
  
  这一口咬在脚腕上,显然是在没看见蛇的情况下直接踩上去的,蛇当然不会和你客气。
  
  看起来咬伤李叔的蛇并不大,但肯定比较毒。两个小小的牙洞上还挂着血珠子,隐隐渗着黄水儿,伤处周围已经肿得紫黑,火烫火烫的。再看他的脸色,也是发紫发黑,面上笼罩着一股黑气。
  
  我赶紧问:“是土盘子咬的吧?”
  
  虎头惊讶地答道:“对,就是土盘子咬的。”
  
  土盘子是东北为数不多的毒蛇之一,有的地方叫它铁树皮。它的身体是深灰色,还带着少量的花纹,这是它的保护色,跟地面和树皮都极其相似。因为它常常盘成一个盘状伪装成土地的样子,所以当地人称它为土盘子。
  
  这种蛇的毒性很强,杨庄曾经有一个放牛小子在山上不小心踩上了这种蛇,不幸被咬到了脚腕上的血管,人还没下山蛇毒就发作了,好好的一个小伙子说没就没了。
  
  我们这些打猎的常年在深山里出入,难免会遇到毒蛇,而深山里又不可能有大夫,只能自己医,或者听天由命,几代人下来,便渐渐摸索出一些医蛇伤的法子来。
  
  我飞快地掏出匕首,在伤口上割了一个半寸深的十字形口子,用力地挤着毒血,然后回头对韩松说:“松子!走马芹!”
  
  走马芹喜欢潮湿肥沃有光照的地方,通常生长在沟膛子里,是多年生草本植物。一般能长到一米多高,翠绿翠绿的,看起来很是茁壮。这个季节正是走马芹开花的季节,白色的小花也比较显眼。走马芹本身有剧毒,但对治蛇伤却有奇效,原理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吧。
  
  东北林区里虽然有走马芹分布,但数量并不多,所以经验老道的猎人往往会用心记住走马芹生长的位置,日后一旦急需它救命,便可以直奔而去,尽快地采到草药。但参王谷地处深山,我和韩松一共也只来过几次而已,并不知道哪里有生长,只能靠对走马芹习性的了解去寻找了。
  
  韩松答应一声,马上撒腿就往山下跑,要知道治蛇伤可是争分夺秒的事,早一秒带草药回来,就多一分希望。
  
  我用力地帮李叔挤伤口的毒血,边挤边问刘权:“腿上的布条是什么时候绑的?”
  
  刘权想了一下说:“大概有两袋烟的工夫。”
  
  我赶紧解开布条,略缓了一小会儿又迅速地绑紧,对身边的栓子叔说:“你在旁边看着,每过两袋烟的工夫就松一次,这腿可不能一直绑着,要不然就算解了毒,腿也会废掉的。”
  
  我又吩咐虎头道:“快去河里抓点蚂蟥来!多抓几条!快!”
  
  虎头不明就里,但也来不及多问,点点头飞快地往金水河跑去。没过多久,他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还端着一片大树叶,上面密密麻麻的堆着许多正在蠕动的蚂蟥,黑乎乎的一小堆。石柱子在一旁看得头皮直发麻,赶紧侧过脸,不敢再看。
  
  我把蚂蟥一条一条地放到老王肿胀的伤口周围,让它们吸毒血。
  
  蚂蟥平时是很让人讨厌的东西,但治蛇伤时用它来吸毒血,效果非常好,比用人吸得更干净,也更安全。但使用时必须注意:用蚂蟥吸毒血只能放在皮肤完好的部位,并非直接放在刚割开的伤口上,若直接用在伤口上会有钻入肉里的风险,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蚂蟥们都很卖力地吸,很快就变得圆滚滚的,身体紫黑紫黑,从腿上自然脱落下来。我赶紧换上新的蚂蟥。
  
  一连换了三批蚂蟥,伤口附近的肿胀似乎略有消退,颜色也不像之前那么黑了,稍稍有所转淡,李叔自己也说疼痛减轻了许多。
  
  毒血是吸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等着韩松带走马芹回来解毒了,我不时地回头张望着,可韩松却仍然没有回来。
  
  李叔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刘权有些坐不住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转着圈子,用力地搓着双手说:“松子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是走麻达山了吧?”
  
  我说:“不会的,我和松子在林子里混了这么些年,不可能麻达山,估计是附近找不着走马芹,他上远处找了。东西就是这样,你不用的时候到处都是,可真到你要用的时候了,却一点儿都找不着了。
  
  李叔手下有一个叫利子的弟兄,见状小声说:“松子该不会是故意不回来吧?”
  
  我一听就火了,腾地一下跳起来大声道:“你说什么?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韩松和李叔之间的茅盾,队伍里人尽皆知,只有刘权是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人,他一头雾水,赶紧冲利子嚷道:“利子!你瞎吵吵什么?人家一片好心帮忙,你咋能把人家往坏里想!”
  
  利子委屈地嘟嚷着:“他跟李叔一直就不对付,前两天还打起来了。这回他要不是起坏心,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就算翻三道山梁子也该回来了呀。”
  
  刘权一惊,问道:“怎么,都动过手了?”
  
  大家都沉默着,这无疑是默认,刘权的脸色也开始沉重起来,若有所思。
  
  很显然,现在连刘权也开始怀疑韩松,怀疑他有意拖延时间想让李叔死,我气愤极了,大声吼道:“你们这他妈是什么意思?我们要真想让李叔死,何必费这么大工夫?直接跟你们说蛇太毒救不了不就行了吗?我们要是不救,你们哪个能救得了?说啊!谁能救得了?”
  
  大家面露愧色,都没吭声。我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挥着手大声说:“我们小哥俩儿在这边想办法救人,你们倒好,一个个在那儿瞎猜疑!老这样折腾也没意思,咱们干脆就散了算了!等松子一回来我们就下山,你们爱咋咋地,我们还不管了呢!”
  
  刘权赶紧陪笑说:“桐子你别生气!利子呀是太担心李叔了,这才想歪了,你和松子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嘛,打死我也不信……”
  
  正说着,韩松一瘸一拐地拖着一大捆走马芹走了回来,把草药往我身边一扔,就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到地上去,大口大口急促地喘息着。
  
  我这才发现:他一只手掌血肉模糊,右腿上一大块沾血的布片向外翻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难怪他是一瘸一拐地回来的。
  
  我顾不上理会走马芹了,赶紧问道:“这是怎么了松子?出啥事儿了?”
  
  韩松侧过脸,然后又喘了一阵列,这才对我说:“唉,这参王谷我不太熟,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最后远远看着一个沟膛子里的一片很像,我贪近就想直接从大砬子顶上爬下去,结果一不小心踩松了一块石头,就从上面滚下去,腿正好磕石头上了。”正说着,他忽然抱住腿呻吟道:“哎哟,疼死我了,刚刚都没顾上疼……”
  
  看着韩松的伤,刘权等人都一脸羞愧,一个个都沉默着,不知说什么好。
  
  我连忙让虎头把草药洗干净,连根带叶一起捣碎,弄成糊糊,给李叔敷在伤口上。
  
  过了几个小时,李叔的伤口慢慢开始消肿,人也渐渐清醒过来,命总算是捡回来了。石柱子说刘权把我和韩松救他的细节告诉了他,他听了好久没吭声。
  
  晚上我帮他换药的时候,他盯着我被蜜蜂蜇肿的手背,小声问:“是蜜蜂还是马蜂?”
  
  我迟疑了一下,说:“蜜蜂。”
  
  他点点头说:“去找老王要点碱面子,兑成碱水,抹手上能消肿。”
  
  我觉得很意外,一脸的惊讶。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松子呢?我想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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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8 00: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36)
  
  我找到韩松时,他刚上完厕所回来,正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往戗子里走,一见到我便愁眉苦脸地说:“唉,下午真不该吃那么多蜂蜜,渴得要命,喝多了水,害得我一连跑了好几趟茅房。唉,这茅房盖得也太远了点,走得我腿都疼死了。”
  
  我笑道:“我也没好到哪去。对了,李叔找你呢,你过去一下吧?”
  
  韩松愣了一下,颇感意外,说:“他找我干啥?咱们掏蜂蜜的事儿是不是给他发现了?这老头儿也真够倔的,脚还没好利索就又想找我麻烦了!”
  
  我想了想说:“也不一定是要找你麻烦,他刚刚看出来我手是给蜂子蜇的,还告诉我偏方呢。你还是去一下吧,我觉得不会有啥事儿。”
  
  韩松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跟我去找李叔。
  
  李叔半躺在火盆边的狍子皮上,一见我和韩松过来,竟一反常态微笑着招手让我们坐下。我们俩都有点儿不适应,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依言坐下。
  
  李叔叹了口气,说:“今天多亏有你们两个小子在,要不然我这条老命肯定得搭进去了。”
  
  我和韩松面面相觑,心里都很纳闷儿:这老头儿咋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李叔显然看出我们的心思,自己也有点尴尬,搓着双手道:“怎么,不习惯?也是,我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说话,自己都觉得有点怪呢。”
  
  我俩这才相信,这回李叔是真的没恶意。
  
  李叔说:“到这深山老林里来放山,啥都没带。也没什么可以拿来谢你们的,就把这个给你们吧。”说着便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小的黑色东西,递了过来。
  
  我和韩松探头仔细看了一下: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个扁片子,薄薄的,圆圆的,中间还有方形孔,看起来有点儿像铜钱似的,但材质却又并非金属,上面还沾着不少泥。
  
  韩松好奇地问:“这个是啥?”
  
  李叔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是今天在山场子抬棒槌时,从参坑里挖出来的。要不是因为脑子里老惦记着这个东西,哪能一没留神踩着钱串子了!你们看,这东西看起来像不像是玉做的大钱儿?”
  
  韩松左看右看,诧异地说:“哟,世上还有这么黑的玉?我还以为玉就只有白绿两种呢。”
  
  李叔认真地说道:“真有黑玉,我以前就见过,肯定是黑玉没错。这个应该是件古物,到山外应该能卖点钱,你们俩拿去吧。”
  
  我推辞道:“李叔,我们帮你治伤可不是为了要钱要东西,这个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李叔认真地说:“我看你们还是收了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上回松子帮我打狼的时候,我啥也没表示,结果这回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回,到头来还不是得靠你们。”说着把那个黑玉大钱儿扔到我手里,又说:“我就只挖到这么一个,两个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分,要不这样吧,等出了山你们把它卖了,换了钱一人分一半。”
  
  我二大爷家的老三,就是我的三堂哥,从小很有美术天分,后来一个老师傅收他为徒弟,带他去了岫岩雕刻玉石。三哥常常带回来一些各种形状的小件玉,听说都是用下角料做的。关于玉的颜色,我也听说过一点,好像的确是有很多种颜色,据说白的好像最值钱。看着这个黑玉大钱儿,黑乎乎的,小小的,一看就知道贵不到哪儿去。
  
  李叔又盛情难却,我们两个只好收下。
  
  我送李叔回到他的戗子之后,又和韩松一起坐在火边,拿着那枚黑玉大钱细看:对着火光看,这玉并不是纯黑的,有点墨绿墨绿的感觉。外观看起来这的确是个大钱儿,但又不像常见的铜钱那样刻着字,只有图案没有字,一面是一条盘龙,沿着大钱儿的圆弧盘在一起,另一面是简单的几缕花纹,看不出什么眉目。
  
  我把玉钱递给韩松,韩松却连连摇头道:“这个还是你收着吧,我不要。”
  我为难道:“那我放哪儿啊?我这人爱丢三落四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什么东西放我这儿三两天就没影了,还是你收着稳当。”
  
  韩松坚持不肯,说:“那你就系根红线挂脖子上,保证不会掉,说不定还能保平安哩!”
  
  我只好找了根红线挂到脖子上,又扯了两下试试,估计应该不会掉。
  
  睡到半夜,我又被尿憋醒了。
  
  从厕所回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一个黑黑的人影站在大柞树旁边,显然是韩松也起夜了,估计是腿又疼得不能走路。
  
  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肩膀,说:“腿又疼了?”
  
  只拍了这一下,我心里就开始叫苦不迭:这个肩膀十分宽厚,上面又满是硬硬的毛,跟老羊皮袄的手感相差万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韩松,显然是一只黑瞎子!
  
  正在这时,黑瞎子猛地转过身,还双手捧着韩松那件沾了蜜的褂子。它跟我一样高,显然是一只未成年的黑瞎子,如果是成年的还要高大出很多。
  
  我被吓出了一身白毛汗,飞快地思忖道:怎么办?逃跑?不行,人跑不过熊;上树?也不行,黑瞎子也会上树,身手还十分敏捷;装死?来得及么?不过就算来得及也不行,因为它会试探你是否真的死了,用屁股坐到你身上,有的黑瞎子还爱掏新死动物的内脏来吃……
  
  我这边儿还没想明白呢,小黑瞎子忽然扔掉手里的褂子,张开双爪向我扑来,情急之下,我赶紧抓住它两只前掌,用尽全力撑着,不让那大爪子落到我脸上来。
  
  小黑瞎挣扎了两下,见抽不开爪子,便张开大嘴,直奔着我的脸而来,我闪电般地想起:杨庄里有个五十多岁还没娶上媳妇的老光棍,就是小时候上山采野菜被黑瞎子舔花了半边脸,一脸的疤瘌,样子很吓人。
  
  想到他的遭遇,我心里直哆嗦:我也还没娶媳妇呢,万一真给它舔了,那我后半辈子咋办啊?不行!绝对不能让它舔到我的脸!
  
  我本能地一低头,用头顶死死抵住它的下颚骨,让它低不下头来,同时双手用力地抓紧熊掌,跟它角力。尽管它只是个未成年的小黑瞎子,但毕竟是猛兽,力大无穷,我憋着一口气死命地撑着,半点儿也不敢松,想喊韩松来帮忙,却又怕一出声就泄了这口气儿,只好咬紧牙关顶着。
  
  人的耐力毕竟不如猛兽,我渐渐处于下风,心中暗叫不妙。
  
  小黑瞎子忽然猛地发力,一下子把我按倒在地上。要知道宿营地是有一道陡坡的,而我和小黑瞎子正身处陡坡的边缘,一倒下就像木桶一样滚了下去,一直滚到坡底。
  
  经过这一滚,我的头无法再顶住它的下颚,而它的嘴就在我面前,看着它张开血盆大口,我心里暗叫:这回完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大喊道:“松子!”
  
  忽然,一段悠扬的似笛非笛的声音传来,那小黑瞎子正要对我下口,听见这声音猛地停了下来,随后竟开始瑟瑟发抖,惊慌失措,丢下我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捡回一条命,躺在地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却忽然想起: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我赶紧爬起来四下张望,果然发现不远处的大树下似乎站着一个白衣的人影,刚刚那似笛非笛的声音难道是那个人影发出的?
  
  “桐子,你在哪儿啊?”忽然我身后传来韩松焦急的声音。
  
  我赶紧回头,看见韩松手里拎着枪,正一瘸一拐地四处找我,我挥手大喊道:“喂,我在这儿!我在这儿!”韩松终于看见了我。
  
  我惦记着那个白衣人影,赶紧回头寻找,可是那个人影居然不见了。
  

[ 本帖最后由 spearous 于 2011-4-18 00: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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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8 00: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37)
  
  “出啥事儿了?”韩松一瘸一拐地跑过来。
  
  我惊魂未定,抚着心口说:“刚刚遇上黑瞎子,差点儿就给它舔了!”
  
  韩松闻大惊失色,端起枪四下里张望着:“黑瞎子?在哪儿?”
  
  我说:“跑大林子里了,幸好是一只小黑瞎子。”
  
  韩松赶紧让我活动活动手脚,看看伤了哪儿没有,我笑道:“没伤着,你看看,我这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嘛。”
  
  韩松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儿就好!你说你万一真出点啥事儿,我回去可怎么跟杨柳交待啊!桐子你以后可得多注意点儿,这可不光是你自己的事,还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呢,你可千万别给我耽误了啊。”
  
  我拍了他一下,笑道:“我差点连小命都丢了,你倒好,光顾着惦记你的终身大事!那就好好把你的未来大舅哥儿给照顾好喽,回去我就在爹妈面前多夸你两句,保证让他们乐呵呵地把杨柳嫁给你!”
  
  韩松笑道:“得了吧,有给你拍马屁的工夫,我还不如直接去讨好你爹妈呢!对了,咱说点儿正经的,刚刚那小黑瞎子怎么跑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它看见你拿枪来了就吓跑了吧。”
  
  韩松纳闷儿道:“我还没看见它呢,难道它先看见我了?再说了,还没长成的小黑瞎子怎么也认得枪?”
  
  我无奈地说:“那可就得问那小黑瞎子去了。”说着拉了韩松一把,说:“唉,管它那么多呢,咱们赶紧回去吧。”
  
  回到戗子里躺下,韩松很快就响起了鼾声,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那个白色人影。
  
  刚才是谁救了我呢?显然不是我们放山队伍里的,可这深山老林里怎么可能有人住?究竟是人还是鬼,是神还是妖?又为什么要救我呢?
  
  思来想去,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了,一夜没睡。
  
  鸟儿在头顶大柞树树梢上叫的十分欢畅,我干脆爬起来洗脸。一摸才发现脖子上的那枚黑玉古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我赶紧跑到大柞树下,仔仔细细地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转头,看到跟黑瞎子从陡坡上滚下去时压倒的那一大片草棵子,痕迹仍然很明显。我拿着小棍仔仔细细地拔拉着每一寸地面,直到找了个遍,眼睛都看花了,仍然是一无所获。
  
  奇了,就这么大个地方,难道那黑玉古钱还能长腿跑了?想想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怕李叔心里不自在。
  
  我无奈地站起来准备回戗子,那枚黑玉古钱又变戏法儿似的一下子映入眼帘,红色的线绳挂在一棵已经快要歪倒的草上,黑色的玉上面还沾着几大颗晶莹剔透的晨露。
  
  我赶忙捡起来,却更加惊讶地发现,下面那片挂着黑玉古钱的叶片竟然是手掌形状,上面一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绿色肾形果实,正是一棵叶片绿油油发亮的四匹叶大棒槌!
  
  再看看四周,我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原来昨晚压倒的那片草棵子竟然是一大片棒槌!
  
  我下意识地赶紧找棒槌锁,可是一伸手却摸了个空。我生怕棒槌跑掉了,便把眼前几棵看起来比较大的参棵子拢在一起,用双手紧紧抓着,兴奋地大喊道:“棒槌!棒槌啊!一大片!快拿棒槌锁过来呀!”
  
  弟兄们都在平台子上,大概是没想到宿营地旁边都能找着棒槌,听见我的喊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纷纷跑下陡坡,向我这边涌来,就连李叔也拄着个大棍子一瘸一拐地跑来了。
  
  见到这么大一片大棒槌,大家都欢呼起来,兴奋不已,赶紧拿出棒槌锁往参棵子上绑,又仔仔细细地把附近搜索了好几遍。清点下来,一共发现三个五匹叶,五个四匹叶,灯台子和二角子加起来有七八棵,巴掌和三花更多,起码有二十几棵。
  
  这显然是一片起码五代同堂的棒槌家族。
  
  刘权神情振奋,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笑道:“好小子!挺有本事!咱们这几天抬着的棒槌全加起来也没你这片儿多!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儿也能有大棒槌呢,还巴巴儿地跑了那么远去挑山场子!”
  
  因为这些棒槌长得非常密集,根连着根,所以要抬出来更需要技术了,哪怕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弄坏好几棵。
  
  因此尽管人手不少,但只有刘权,带伤上阵的李叔,还有栓子叔三个人一起抬棒槌,除了留下虎头在一旁帮忙打参包子之外,其他人按刘权的吩咐在宿营地周围拨拉草棵子,看看还有没有遗漏。
  
  韩松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嗔怪道:“你怎么这么傻啊?别人又不知道你发现棒槌了,你喊出来干嘛?咱们俩偷偷来抬不好吗?明明只分两份儿就行了,现在倒好,还他妈得分成十七份儿!”
  
  我摇头道:“既然一起放山,就要遵守放山的规矩。再说了就咱俩那技术,多好的棒槌也得给抬毁喽,只能卖个萝卜价儿,白瞎了好东西。”
  
  韩松无奈地摆摆手,仍是一脸的郁闷,说:“算了,我可不跟你费唾沫星子了,反正现在人家正在抬咱们的大棒槌呢,说什么都晚了,唉。”
  
  我早就摸透了韩松的脾气,擂了他一拳,对他笑道:“走,咱俩找个地儿歇歇,让他们找去!”
  
  那一片参足足花了整整三天,才算全部抬了出来,当然太小的比如说三花和巴掌之类的小棒槌都没有拿,抬完大货都原样埋回去了,留着长大给后人挖。
  
  直到附近再也找不出一棵像样的棒槌,大家才回到之前那片山场子继续压山。
  
  这天说来也怪,我们找了大半天,却一直都没开眼儿,别说大棒槌了,就连个三花也没瞧见。
  
  我累得腰酸背痛,便暂时停下来,把索拨棍插在地上,站直了腰板用拳头狠狠敲打了两下,向左右两旁看了看,栓子叔正专心致志地地拨拉着草棵子,老参把式果然是有耐性,不像我这种业余的一点耐性都没有,总是三分钟热血,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可找不着棒槌就心浮气燥起来。
  
  再看看另一边的大成,他也在埋头苦苦寻找着。其实要说大成这个人,虽然年纪不算老,但放山还是很在行的,就是以前嘴上刻薄了点儿,得理不饶人。不过自从他走失了一整晚之后,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只是常常疑神疑鬼,一惊一乍的,真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变成这样子。
  
  我正深深地叹息着。
  
  忽然,大成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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