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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qtomcn

[转帖] 《绥化鬼谈》作者:浪漫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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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15 07:05: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章 烈火

依克唐阿朗声道:“免了,多格达拉我来问你,现在牢内关押了多少疑犯?”

  多格达拉起身站到一旁,道:“回将军话,牢内共关押了一百二十二名疑犯。”

  依克唐阿颇感意料之外,道:“两、三天的时间怎么抓起这么多人,都有作案动机吗?”

  多格达拉有些紧张,低头道:“遵照将军的意思,当晚看守赈灾银失职的二十四名衙役,和永胜镖局的总镖头王子章都被收监。其余的九十七名疑犯是卑职在市面上看着只要有些行迹可疑,当时就抓将进来的,来不及细问,按咱们军方抓奸细的习惯,都编上了号码。人是多了点,但卑职想,宁可错抓,也不可放过一丝机会。”

  依克唐阿面沉似水,喝道:“简直是胡闹,抓贼不等于打仗,两军交战时抓探子是宁可错抓,那是因为战事一打响,百姓们早已退避唯恐不及,战场上所遇百姓,多半有问题,自当抓起来审问一番,。此时咱们干的是捕快的活,在城内查贼问案,这城中百姓成千上万,你如何抓的过来。我说这两天怎么审来审去,问的都是些百姓的小事,原来是你们在外面胡乱抓人所致,你这般藐视军规,欺压百姓,我岂能饶你,来啊,摘下他的顶戴花翎。”想了一下,又道:“念你也颇有战功,也是为早日破案着想,就不再深究你了,饶你一命,回乡种田去吧。”

  多格达拉浑身直打颤,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任凭士兵上前将他的顶戴花翎摘下,伏身磕了两个响头,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卑职告退。”他知道依克唐阿言出如山,求饶也是白费力气,弄不好还要将性命丢在这里,起身出衙去了。

  这一番变故,更加弄得堂上空气紧张。我万没料到自已的一番大义陈词,竟将绥化旗营长官的官位弄丢了,还好险要了他的性命,虽看到了依克唐阿治军之严谨,心中却暗暗内疚,多格达拉能干到旗营的正七品长官,一定也是几经历练,沙场建功而来,没想到大好仕途会毁在我的这一番话内,真为他有些惋惜。

  依克唐阿回头召呼志子,道:“这几日绥化旗营的事务由你和旗营的步兵、马队两位队长共同负责,先将牢内关押的百姓释放,再祥细调查赈灾银的去向,若事情办的成功,我上报朝廷,升你们的职。”志子忙单膝跪下谢恩。他在军营内也有一阵子了,军营的规矩也学的差不多了。

  此时赵师爷起身抱拳道:“将军处事英明果断,是非分明,实乃卑职们今后为官做人的楷模,佩服之至。”

  依克唐阿面色一如往常,谈谈道:“赵师爷客气了。”

  赵师爷本想奉承几句,以博得依克唐阿的好感,见他并未理会,脸上现出几分尴尬。重新坐下,看到我和小汐还在公堂上站着,又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我对依克唐阿道:“将军,此人留有一头短发,有乱党嫌疑,须严加烤问,且不可被他蒙混过关。”

  在清光绪年间,人们经过两百多年的满清文化薰陶,已经习惯了蓄发留辫。像我留着这么短平头的人确实罕见。依克唐阿仔细着着我,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置。

  志子见状,站起身来向依克唐阿行了一礼道:“义父莫要奇怪,此人姓孙,乃是我的远房亲属,只因自幼外出到江西龙虎山学艺,修得奇功,头顶上的头发每年都要落下一回,然后重新再长。只因到了这公堂之上,我们不便相认,既然义父看着奇怪,我这才出来如实鼎告。”

  志子突然出来为我们解围,告诉大家我们是亲属关系。不但让赵师爷感到吃惊,连依克唐阿也感到意料之外。只有我知道,志子是时候出来说话了,只是听他说我到龙虎山修得什么奇功,不由的暗暗叫苦,心想龙虎山你随朱大哥倒是去过,我连去都没去过,更不会什么奇功啊,万一要我当场演示一下,岂不露馅。

  果然在我意料之内,依克唐阿听说我会什么奇功,马上来了兴趣,道:“不知你家这位亲属会什么奇功,能否让大家见识一下。”

  志子道:“我的这位堂哥,修得乃是龙虎山天师府的道家神通,不但能识妖断鬼,还不惧水火。不知义父想看他什么本事?”

  在一旁的赵师爷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堂下的这留平头的小子竟然是修道之人,难怪昨晚派去附身的两个小煞神鬼不但没得逞,还吃了苦头回来。都怪我这次太大意,看走了眼。

  依克唐阿沉吟了一下,道:“现在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怪让他看,就算他看到了,咱们还是看不到,再者说我对鬼神之说还真有点不信,算了,既然是你的堂哥,就让他随你到后衙休息去吧,不可怠慢了亲属。”

  志子正要谢恩,一旁的赵师爷站了起来,道:“杨千总莫急,你说你的这位堂哥不但能识妖断鬼,还可以不惧水火。咱们这里妖魔鬼怪是没有的,但水火这两样东西岂不是很方便,左右闲着无事,就让将军和诸位军爷见识一下如何。”

  志子压住心中怒火,道:“只怕不是将军和诸位同僚要见,是你赵师爷想见识一下吧。”

  赵师爷强颜欢笑,道:“绥化厅乃是一个小地方,城内方圆不过十里,这里的人见识浅薄,难得有高人到此,让大家开拓一下眼界又有何妨。”

  志子忍不住就要用粗口回敬他一句,依克唐阿见状忙道:“既然你的堂哥有这方面的本事,就让大家开一下眼界也好,但且不可逞强,做到见好就收才是。”他虽官职较赵师爷大了许多,但毕竟赵师爷代表的是绥化厅衙门,不好太卷他的面子。

  志子见依克唐阿说话,不便再推辞,于是道:“如此便遵照义父之命,让大家开开眼界。”说完走到我身边小声道:“东哥,今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玉真子老道长的手段,你在烈火里面走一趟,出来后我向将军举荐你进军营,便于咱们查案。”

  我张大双眼看了看志子,不知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一个大活人在烈火中走一趟,岂不变成烤全羊了吗。尽管事有蹊跷,但我还是深信我们之间的友谊,他绝对不会害我。只是暂时我猜不透他言下之意是什么,为什么如此安排。

  志子见我惊疑不定,才知道有些事我还不知道,靠近我耳边道:“原来你还蒙在鼓里,还记不记得咱们临出发前所吃的‘老君珠’,这东西有个最大的好处,便是水火不侵,,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再大的烈火在身边燃烧,也伤不到自身,前几天军营失火,我才发现这其中的奥秘,所以你尽管去试,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早知道‘老君珠’有避邪驱鬼的作用,自己也试过,果真灵验。也陆续听朱大哥和牛头马面们说过,这‘老君珠’有什么水火不侵的功效,当时自已只是听听而已,从没有往心里去,曾想一个常人在水里会游泳很正常,但生就一副血肉之躯怎会不怕火,这种试验危险性过大,自己想都没想过要去亲身试验一下。可这时志子忽然对我说他曾经亲身试验过,而且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操练一下。事情太过突然,心理上虽然难以接受,但出于对志子的高度信任,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一试身手。

  志子见我同意,很是高兴,转头对着依克唐阿道:“义父,我这位堂哥愿意为您献丑,这里没有大江大河,水不方便,咱们就在衙门院中燃起一堆烈火,让您老人家和众位同僚见识一下他的神仙法力,请义父移驾院内观看。”

  依克唐阿见我居然答应下来,也感到稀奇,他从军数十年,大江南北走了个遍,可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在烈火中自由进出,还真想见识一下。他是行武出身,生性爽直,于是道:“你的这位堂哥若真有这本事,我赏他十两金子,如不嫌弃军营艰苦,可随你在我帐下听令。”志子大喜,抱拳谢恩。于是吩咐士兵在衙门院内拾柴点火,准备让我在此事上扬威树信,为进军营做一下铺垫。

  消息一传出,整个绥化理事通判厅都轰动了,无论是衙内的杂役、马夫还是镇边军的将士,本来宽敞的衙门大院内围观了数百人。大家开始均表示不信,但后来有人听说我是杨千总的堂哥,因为志子在许多士兵的心目中乃是神人一般的人物,他的堂哥想必也有非凡的本领,于是有一部分人便相信事情一定会是真的,说若没有十足把握也不会弄这危险的游戏。于是产生了相信的,不相信的,还有半信半疑的几个派别,意见既然一时无法统一,自然出现了不少议论声。将本来肃静庄重的衙门大院弄得热热闹闹。出现了通判厅衙门建成后这一年来少有的场景。真不知死去刚刚数日,尚未入士安葬的通判老爷如何能安息而去。

  吵闹声里,我与众人走到院中,看见院中央已经用木柴堆成了两丈左右的圈子。有士兵正在点燃这个干柴堆。我心中忽然有种悲壮的感觉,若是志子上次的试验有误,我今天岂不是要在这里当众自焚,一个二十九岁的生命就要因此画上句号了,我死倒没什么,我的父母怎么办,将来谁为他们养老送终。但是此时形势所逼,只有拼死一试了,我想志子应该不会骗我。

  正当我犹豫时,一抬头,看见朱大哥站在人群中向我张望。他的身份是衙门中的临时笔帖,这种不入流的小官是进不了衙门大堂与将军问案的,但想必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挤在人群中观看着事情的发展。见我向他看过来,冲着我点了点头,脸上神情自若,多少有点鼓励的意思,意没露出一点焦急的神态。

  看见朱大哥这副表情,我倒是将心放下一大半。他是我最值得信赖的朋友,对我说的话从来没有失信过,在我的内心深处他比志子办事还要牢靠得多,有他的支持,我似乎立刻有了精神支柱。眼见一大堆干柴被火点起,不一会工夫便火光冲天,熊熊燃烧起来。于是大踏步地向火场走去,其果断之处,让我事后想起来,都不由的不佩服自已。

  临近火场,竟没感觉到热浪袭人,试探着又向前走了两步,已经看到火焰在身边缭绕,奇怪的是连身上穿的长衫都没被点燃,胆气不由的一壮,迈开大步直接走进了火场,耳边听到的都是众人们的惊呼声。

  我几大步走到了火堆中火焰燃烧最凶猛的中间位置,看着红色的火焰在身前身后不停的吞吐着,全身被紧紧的包围住,可无论它怎么燃烧,竟一点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我知道这是‘老君珠’在发挥作用,不由的心神大定,于是悠然自得地在烈火中来回走了两圈,只听得火场外面的掌声、喝采声一浪高过一浪,简直有点地动山摇的味道。那场面丝毫不亚于天王巨星在开一场盛大的演唱会的盛况,这一刻,我就是他们心中的巨星,心中的英雄!

  在火场中转了好一会儿,吸引够了足够多的眼光,我才在里面走了出来,低头查看身上的衣衫,竟然没有一点破损。众百姓又是一顿击掌鼓励声传了出来。

  依克唐阿微笑着走上几步,拉住我的手道:“小兄弟的神技让人佩服,今日得见高贤,实乃幸至,来来来,我们共同喝上几杯,庆祝一下。”回头对志子道:“在后衙摆上一桌上好的酒席,我要与你的这位堂兄一醉方休。”志子立刻朗声答应,安排酒席去了。

  转眼间,从阶下囚变成了英雄,速度转变之快,连我自已都有点无法接受。当我和小汐与依克唐阿闲聊一阵后,来到后衙时发现志子已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堂堂绥化理事通判厅的酒席确实较孙德忠家酒席奢华了许多。各种佳肴在精细程度上绝非一个土财主的家宴所能比拟。

  酒宴上,依克唐阿将军坐在了主位,赵师爷、志子,还有绥化镇边军旗营的步兵、马队两名队长坐下了下首,我和小汐在依克唐阿身边客人的位置上坐下。这时的赵师爷见将军如此欣赏我,也一改常态。笑容满面,意欲结纳。考虑到事情才刚刚开始,还没到撕破脸的程度,而且这里毕意是人家的地盘,若是过早让他看出我们是针对他而来,会为我们接下去的调查增加许多难度。只好与他扯上一些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的闲话。对适才执意要打我们杀威棒的过节只字不提,其老辣世故的地步,连我自已都怀疑这是那个率真爽直的我吗。

  依克唐阿是朝廷从一品的大员,为朝廷发现、选拨栋梁之材是其习惯。自从发现志子这个神力无穷的人才后心情一直不错,今天又遇到了我这个不惧水火的奇人,而且听说我和志子是堂兄弟,显得格外高兴。劝我留在军营,为朝廷出力。正好我与小汐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客气了两句,便答应了下来。依克唐阿见我们同意留下,更是高兴,吩咐我们二人暂时在志子帐下候命,待将来有了战功,再升我们的官职。

  酒喝到兴时,我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对依克唐阿道,我们被抓时,小汐的弓箭被官兵收缴去了,那是他祖传的物件,丢失不祥。希望将军帮忙找回来。依克唐阿满口答应,吩咐桌上的步兵队长马上去办。那队长领命而去,一盏茶的工夫便转了回来,手里拿着小汐的“罗汉弓”,交给了将军查看。

  依克唐阿用手测了一下弓箭的份量,感觉十分沉重,不由的赞了一句:“好弓。”站起身来,双手用力一拉。弓弦微弯,只拉开一点。

  依克唐阿是满族人,自幼便与骏马良弓打交道,从军后更是修得一身的好武艺,虽年过半百,功力却丝毫未减。这双臂用力一拉,至少也有两、三百斤的力量。却只将弓拉开一点,不由的有些难堪。于是双膝微弯,气沉丹田,将全身的力量凝聚到双臂上,再次强拉。

  这罗汉弓乃是佛门至宝,据说乃盘古开天时的神物,与后羿射日神弓并称阴阳双弓。后羿神弓是阳弓,可用作射天射日。罗汉弓为阴弓,专射鬼神。若没有通天神力绝不可能拉开。只是年代久远,其中奥秘世人知之甚少。当年陈家的先人臂力超乎常人,在少林寺得此弓也只拉的开十之六、七。既便如此,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一般武人绝对不可能随便拉的开。依克唐阿虽然有一定功力,终究没达到这个高度,弓弦只拉开一半,便力竭而止。

  依克唐阿生性豪迈,不怒反喜,赞道:“果然是把好弓。”看了看小汐道:“小兄弟这张弓太过硬朗,不知你可拉的动?”小汐起身抱拳行礼道:“将军勿怪,此弓虽是小人家传之物,但历代先辈拉到一半者都极少,小人六岁习武,用石锁等物来锻炼力气,目前也只刚刚能拉动一半。”

  依克唐阿哈哈一笑道:“这就是了,我还以为老夫老了,不中用了。”伸手将弓递给志子道:“你是我镇边军第一力士,来,拉拉看。”

  志子起身将弓接过,打量了一番,也赞道:“好弓。”说罢,轻展猿身,双臂用力一拉,只听弓身“喀喀”作响,罗汉弓竟被他拉得满了。

  志子曾得龙虎山玉真子老道长传授“五丁开山”的神术。那五丁指得是古蜀国五位神奇的大力士,力能开山劈岳。而此法术的神奇就是将五位大力士的神灵招附在自身为已用。志子自来到清光绪年间,所做出一切的惊人事迹,皆是因为有了这门神术相助。

  席上众人无不惊叹志子神力惊人。连赵师爷也竖起眼晴仔细观看,他虽然也是修道之人,五丁开山的法术却从未学过,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还以为依克唐阿与志子等人串通好了,来演场双簧,故意装得拉不开弓箭,让志子来拉,好博得众人对志子的赞叹。

  志子将弓箭还给小汐。小汐接过后,感慨万千,道:“我从小时候就开始练习拉这张弓,以为这天下人最多只能拉开一半,今日终于见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志子客气几句,两人双双坐下。

  依克唐阿笑着看了看小汐,道:“小兄弟家传神弓,不知箭法如何?能否让老夫见识一下。”小汐忙道:“马马虎虎,不敢在将军面前献丑。”我听到这心里一动,接口道:“你太客气了,既然将军要看,献献丑又何妨。”说完在桌下轻轻的踢了一下他,示意要他在将军面前演示一下箭法。

  小汐本来对自已的箭法颇有些自信,见我如此说,复又站起身来,对着依克唐阿抱拳道:“既然如此,我今天就献一次丑。”说完后,走出房门,来到后衙院内。众人也都起身跟了出来。

  小汐在院内寻找了一下目标,见到一株十几米高的榆树上刚刚停下一只麻雀。小汐不容它再度飞起,扬手便是一箭,登时将麻雀射落了下来。树高叶密,麻雀身形又小,发现它已经极为不易。更别说这一箭将其射落,其中难度之大,连镇边军中擅于骑射的众官兵都钦佩不已。

  依克唐阿亲自走到树下,将麻雀和箭拾起,见那铁制的长箭正中麻雀头部,不禁对小汐的箭法更看重一层。见众人走到身边,对着小汐道:“好箭法,学得文武艺,报效帝王家,你就在我镇边军内不要走了。”又看了看我和志子,道:“你们几个年轻人个个身怀绝技,实乃国家之福,我大清王朝现在内忧外患,朝

  纲不振,确定需要你们这样的栋梁之材出来平定乱世。”

  众人回到后衙屋内,依克唐阿吩咐官兵取十两黄金,做为赏金交给我。我推辞了一下,见志子一个劲的对我使眼色,想必他了解依克唐阿爽直慷慨的性格,若是过份推辞,恐令将军不喜。于是大方的收下,坐下后与众人开怀畅饮,这一顿午宴直吃到晚上挑灯时分方散。依克唐阿最后有些不胜酒力,被志子等人扶到卧室休息。我和小汐则告辞回到了“宝香居”客栈。

  刚回到客栈一会儿工夫,志子与朱大哥先后到访。三人见面格外高兴,我们三人调查小分队终于在分手半个月后重新聚首了。我告诉小汐到其它客房暂时回避一下,说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商议。小汐十分听话,出门招呼伙计为他单开一个房间,我在这里花费的五两现银让伙计对我们的话不敢有什么怠慢。更何况有衙门笔帖和镇边军的千总在此,都不是这小小客栈能得罪不起的主。尽管还在少爷办丧事期间,还是十分痛快地为小汐找了一间空房休息。

  对于小汐,我们的交情也十分厚重,并非想对他隐瞒什么,只不过我们的来历对他来说就好比外星人光临地球一样神奇,只怕就算是对他说破大天,恐怕也只能是一知半解,所以尽量背着他一点,等到案情有了结果再对他全盘托出。

  历经了半个月的磨难,朱大哥、我还有志子都是一腔的感慨。将自身的经历都讲了出来,由于我和朱大哥事先己经见过面,都已经知道了彼此的经历,只对志子当上“千总”一事感到惊奇。听他如何讲述自已的“发迹史。”

  志子喝了一口茶水道:“我和你们经历的一样,时空轮转后被抛到中直南四路与南五路中间的南小五路(我们哥仨在一起谈话时,喜欢用现在的称呼)附近,醒来后发现有一座大宅子,正面房檐上写着‘永胜镖局’几个字,位置大概就在邮电工厂一左一右。”说到这看了一眼朱大哥,道:“记得在龙虎山时,玉真子老道长因无法在卦上算出赈灾银的去向,叫咱们到这里后,可以先从运送银子的永胜镖局开始调查,我心想既然到了这里,怎么才能混进去呢,想来想去没什么好办法,因为身上也没有这里能花的钱,没法找个客栈休息,只好在镖局外面闲逛了两天,晚上睡觉没地方去,就在老百姓家柴堆上将就一下。这些都能忍受,最难熬的是饥饿,没饭吃的滋味太难受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整整两、三天的时间水米未进,饿的我眼晴直发花,想到去要饭时,还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就在街里到处走,看看有没有打短工的机会,工钱无所谓,能给口吃的就行。”

  朱大哥听到这感叹道:“你们小哥俩为了我的事,真是吃了不少苦,真不知让我如何感谢你们才好。”我忙道:“自家哥们一场,说到感谢岂不是见外了。”志子也道:“你太客气了,都是我们自愿来的,为大哥赴汤导火,在所不惜,挨两天饿算什么,能到这一百多年前的绥化看一下,倒是长了不少见识,你还没收我们观光费呢。”说到这,我们三人同时笑出声来。

  志子继续道:“当时确实饿的难受,知道自已一定手软脚软,什么东西也拿不起来,试了一下,果真如此。心想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到哪打工人家会用我呀。这时想起了玉真子老道长所传授‘五丁开山’的法术,也不知在饥饿时管不管用,于是心里默念了一下咒语,念完后身上也没什么感觉,和平常一样。当时我想,完了,什么厉害的法术在饿后都不好使。可终究得试试,于是伸手捏住在路边从临街院内长出的一棵小树的树杆,手指刚刚开始用力,鸡蛋粗细的树杆竟然被我像捏海绵一样轻轻松松的捏了进去。也没怎么感觉使力气,树杆就折了下来。”

  我和朱大哥明知道志子的这门法术威力惊人,还是不由的“哦”了一声。

  志子看了我们一眼,接着道:“当时我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心想这‘五丁开山’的法术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人虽然已经饿的剩下半条命了,可神力却丝毫不见衰竭。于是又试了试别的物件,无论什么青砖铁器、树木岩石,在我手中竟然都有如豆腐纸张一样,全无抵抗的能力,禁不住欣喜异常,有了这本事,看来是挨不了饿了。于是我信心满满地去找工作,走到镇边军旗营门前时,发现门前贴了一张大红的布告,一群人围在前面现看,我挤过去一瞧,是招募新兵的告示。心想当兵可以混口饭吃,将来有机会找到你们,也就当把‘逃兵’跑掉了,先吃上几顿饱饭再说。想到这,我便到门里面去报名。因为据逃荒过来的百姓说,南方要打大仗了,镇边军有部分士兵要奉命到南方参战,所以众百姓应征入伍的极少,那招兵的头目正犯愁召不上来新兵,我一去报名,立刻显得十分热情,问起我的籍贯,我便胡说八道一番,说自己是从山海关逃荒过来的,因为想找口饭吃,就来当兵了。”

  朱大哥想了一下,道:“现在是清光绪一十九年,算起来也就是公元1893年,那‘中日甲午战争’是在公元1894年打响的,也就是明年,老百姓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也是有一定根据的。”

  志子点头道:“应该是这样。我顺利地进入了军营后,终于在食堂饱餐了一顿,晚上也有了住的地方。第二天,见有士兵起早在军营大院中摆起一座一丈多高的擂台,一打听才知道这是依克唐阿部下军营十几年的老规距了,年年都要选拨出绥化的擂主到卜奎去参加比赛。今天正是绥化旗营初赛的日子。”

  说到这,怕我们不懂,又解释了一下道:“卜奎原来就是今天的齐齐哈尔,镇边军的总部设在那里。赢得比赛的人不但能授以官职,最后还有和镇边大将军依克唐阿比武,获得百两赏银的机会。一想到自已有‘五丁开山’的神力,真想上去试试,可毕竟初来乍到,什么规矩能不懂,还是少出风头为妙,只好挤在台下看热闹,看别人打擂。过了一会儿,上去一名壮汉,连续将几个人摔了下来,一打听才知道台上那人是去年绥化的擂主,虽然此人到卜奎擂台赛上表现一般,但在绥化旗营的几百名官兵当中却无人是他的对手。那擂主接连获胜几场,众人都知道他的实力,无人再敢上台挑战,便是台下发起起哄来,由于我是最后一个进军营的,大家估计我还不知道擂主的厉害,于是就有人起哄让我上台比试一下,其实无非就是想看看我被人摔的狼狈样。起哄的人一多,弄的我十分尴尬,后来一想,自己虽然不会什么武功,可力气方面还是十分自信,上去比试一下又何妨。于是顺着梯子上到擂台上。那擂主丝毫没将我放在眼里,以为他只要轻轻一推,我就会像风筝一样飞下台去,于是上前抓住我刚穿上身不到一天的军衣,想来个‘过顶扛摔’,让我飞出去好看一些。谁成想刚抓住我的衣服,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我抓住了,我们一同用力,我尚未使出全力,他已经飞上了半空,幸好台下人挤人一点空隙都没人,硬生生的被人群托住了,才不致于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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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15 07: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2章 诈尸

我忽然想起自已刚进城时,摆茶摊的茶老汉曾给我讲的那个年轻人打擂的故事,当时自已只当一件新鲜事来听,全没想到故事的主角竟然是志子,现在想想也只有他的这一身神力,才能创造出这样神奇的经历,当时自已怎么会没想到。


  朱大哥笑道:“你的这段经历在绥化城内已经传的家喻户晓,我在衙门口摆书信摊时,就听过往的百姓说了,说你力摔上届绥化擂主,绥化的官兵们不服,你便以一抵八,八人齐上,愣是没将你摔倒,最后便推荐你为绥化擂主,到镇边军总部参加擂台大赛,到卜奎后你不负众望,战胜了各路擂主,赢得镇边军总擂主的称号,又将依克唐阿摔倒在地,不但被他收为义子,受赠百两现银,还官封外委千总,当时我就有些怀疑这个神力惊人的小伙子是你,可无法验证,直到这两天你到了衙门内,我才远远地看到果真是你,只是你时刻不离依克唐阿左右,身边还有其它的士兵警戍,我在衙门内的身份低微,无法过去打招呼,一直拖到现在才有机会与你相见。”

  志子登时有些不好意思,憨憨笑道:“不知大哥你也在衙门内,否则我早跑过去与你相见了。”我跟着笑道:“志子现在可是绥化的名人了,英雄事迹连城门外摆茶摊的老汉都知道,我刚一进城,就听人家对我说了。都说你得到百两现银,发了大财。”

  志子感到挺高兴,道:“那银子带着实在不方便,被我到钱庄换成了两锭金元宝,也不知能不能带回去。”说完在衣袋里摸出两锭金灿灿的金元宝给我们看了一眼。又问道:“他们都怎么说我的?没说我坏话吧。”我笑道:“大名鼎鼎的杨千总,谁敢背后说坏话,只是当时我不知道故事里的人物是你小子,否则我就跟着捧几句好了。”朱大哥插了一句道:“现在不光是志子大名鼎鼎,就连东子你也是名声在外,一下午的工夫绥化城都全遍了,都说你是火神爷爷下凡,来为百姓造福来了,听说还有百姓要为你铸造庙宇金身,供奉香火呢。”说到这,问我道:“昨晚我来客栈找你,不见了你的踪影,想你一定出事了,多半是被抓进牢里去了,正准备第二天托人到牢内探听情况,就发生了烈火验身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忙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就连在牢内夜半时分有小鬼来找替死鬼附身之事也详细地说了。朱大哥听完后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咱们的判断还是正确的,这个赵师爷咱们要针对他来破解案情的谜底了。”

  我们三人又祥细的将事情研究了一下,其中的一些细节问题一一加以验证,许多疑点经过共同推敲后都豁然贯通。最后觉得若是想找回赈灾银,首先得搬倒赵师爷,揭发他造反的阴谋,将他绳之于法,才能将案情弄清,可凭我们三人的力量,想搬倒一名朝廷的七品命官,谈何容易,看来必须走依克唐阿的路子,才有可能达到这一目的。志子与依克唐阿走的最近,这项工作由他来做,我和朱大哥主要负责寻找证据。

  一直商量到夜深人静,朱大哥看了看外面的夜空,道:“明天是通判出殡的日子了,到时人多嘴杂,我能否靠近前还不一定,我想今晚提前去看看这位老朋友。”我接口道:“我光听你给我讲过这故事,也想亲眼看看通判如何被人用阴棺镇尸之法困住的。”朱大哥道:“历史不可违,但是去看一眼,应该还是行的。”志子道:“棺材就在衙门里花厅里存放着,想看的话咱们现去就得抓紧去。”三人主意一定,决定趁着夜深人静到衙门内去拜祭一下死去的通判。

  出了客房的门,我看见小汐屋内的油灯还在亮着,心想这孩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是不是想父母了。心中一动,觉得还是带上他一同前去,让他长长见识也好。于是走过去,推开房门,见小汐在炕边坐着,正在擦他那张罗汉弓。便招呼他出来,说和我们出去办点事。小汐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带好弓箭,随我出来。朱大哥和志子见我领了小汐过来,虽然觉的有些意外,可也没说什么,大家毕竟都见过面,并不感到陌生。四人趁着夜色向通判厅衙门走来。

  守门的是镇边军绥化旗营的士兵,见杨千总领了我们三人过来,忙恭敬的上前抱拳问好。志子示意让我们进去,士兵们二话没说,开门放我们进入衙内。

  志子与朱大哥都熟悉这里的道路,进入衙门大院,径直带着我们来到后院的花厅。花厅周围静悄悄的,可能人们都知道这里存放了通判老爷的棺材,这几日走路都绕着走,不敢离的太近。虽然是几间花厅,可都是雕梁画栋的古典建筑。加上夜色深沉,我们几个站在门前,心里不由的有些发毛。

  志子问了一句:“今晚怎么这么黑呀?”我抬头看了看夜空,发觉从客栈出门时还是星光闪烁的,怎么这一会工夫,天上的星斗全被乌云所笼罩,黑漆漆的有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道:“是不是要下雨啊,怎么飘来这么多乌云。”

  朱大哥眉头一皱,道:“今晚是初几?”我这些日子被搞得昏头转向,也不知道是初几。志子在一旁接口道:“是初一,早晨我刚陪将军上香拜完关公,错不了。”朱大哥“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我禁不住好奇心起,问道:“初几还有什么讲究吗?”

  朱大哥点了点头道:“我曾听老一辈人讲过,初一、十五乃是鬼神出关接受拜祭的日子,也是每月当中法力最强,最活跃的两天。咱们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可是明天就要出殡了,若是在棺材上动手脚,今晚是最好的机会,咱们倒要看看是谁和通判过不去。只是来的有些匆忙,没带些糯米、道符、捆尸绳之类的东西,怎么心里这么不踏实。”我奇怪道:“带这些干吗?”朱大哥回过头来,盯着我的脸小声道:“防止尸变!”

  我们三人吓了一跳,登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我虽用阴阴眼见过几次小鬼,却从未遭遇过僵尸,以往倒是听朱大哥讲过关于僵尸的故事,只知道僵尸是一种在特定环境中,因对尸体处理不当,所引发的尸体复活的恐怖景像,这种东西半鬼半人,极难控制。我也只是听说,从未亲身经历过,不知我们能否应付的了,忽然感觉手上粘粘的,知道这是由于自已过度紧张,手心出的冷汗所致。

  朱大哥见我们有些害怕,安慰道:“别怕,只要咱们小心些,应该没有大碍。”我想起怀里边还有些牛黄粉,问道:“牛黄粉管不管用,我这里还有一些,分给大家吧。”朱大哥摇头道:“牛黄粉对付鬼怪黄狐有效果,对付僵尸不起作用,放在你哪吧,以后还用的着。”又对志子与小汐道:“大家进屋后小心些,千万不要乱动东西乱说话。”我们几个点头答应,跟在他的身后,推开花厅大门进到屋内。

  花厅是通判厅衙门摆放、培育花草的房舍,共分两处,每处都有十几间房大小,甚是宽敞。我们进的这一处花厅已经将花草搬走,当作临时存放棺材的灵房。进屋后首先看到的是一副巨大的石棺,在房间正中央摆放,那石棺造得石坚壁厚,比我想象中的石制棺材要气派得多。屋内本来黑沉沉的目难辨物,又摆了一副大号石棺在地当中,一时间阴森的气氛压得我们有些透不过气来。

  志子走在最后,随手将花厅的门掩上,紧走两步,到了我们身边,口中唠叨一句,道:“前两天我见过这棺材,大白天的也没感觉怎样,怎么现在过来一看,这么吓人哪。”小汐在身后拉住我的手,道:“东哥,我有点怕。咱们找个油灯点上吧。”我发觉他的手有些颤抖,强作轻松道:“别怕,人都有死的一天,没什么可怕的。油灯不能点,一点就暴露目标了。”

  我们四人围在棺材旁,等着朱大哥只要一声令下,就将棺材盖抬将起来。看一看通判老爷的庐山真面目。可朱大哥迟迟不言语,似乎在那里想着什么。我知道他看到石棺后,想起了少年时经历的往事。时间紧迫,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好,以免夜长梦长,有人发现。于是提醒道:“大哥,快点吧,一会说不定有人来了。”朱大哥在思绪中回过神来,道:“那就打开看看吧。”

  我们正要将棺材盖抬起来,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是奔花厅而来。朱大哥指了指屋角边的两扇屏风,示意先躲一下。我们连忙快步走到屏风背后,刚藏好身子,房门便被推开。从门外进来一人,那人似乎也十分小心,观察了一下屋内的环境,才转身将房门关上,走到了石棺旁。将手中的一大包东西放在地上。

  花厅室内宽敝,两扇高大的屏风树立在南墙处,离石棺足有十几米的远近,似乎己经废弃多时,竖立在墙边,还没有及时处理掉。,现在正好用来当成我们四个人的藏身之物,而上面的一些破损的小洞可以帮助我们观察室内的情况。

  借助微弱的夜光,看清来人正是赵师爷。只见他此时已不再身穿官衣,换了一身道袍,挽起发髻,手持佛尘,活脱一副出家人打扮。我虽听孙德忠的家人说过这赵师爷年轻时在峨眉山学过道,而且道术高深。但猛然间见他一个堂堂的朝廷七品命官换了身道装,还是有些诧异,于是留神看这赵师爷下一步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赵师爷在石棺旁观察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后,见不远处有张八仙桌,便伸手拉了过来,从包内取出一盏油灯点燃,放在桌上。灯光灰暗,只照亮了石棺周围数米的地方。幸好我们所处的位置较远,还不至于用灯光发现我们。

  赵师爷在石棺周围缓步走了两圈,手中的佛尘在空中挥舞不停,口中唠叨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话,也不知是在做法,还是致悼词。那油灯在他佛尘舞动下被吹得忽明忽暗,配上室内的情景,不免让人心惊胆颤。转了一阵后,赵师爷在石棺下首处站稳。将佛尘放在地上,双手抵住石棺的棺盖用力一推,棺盖立刻向右移出二尺,露出里面的尸首。

  由于我们所处位置较石棺太远,看不清棺材里面的情况。见那赵师爷面无表情,想是里面的通判尸首与数日见封棺时没什么两样。只见他向棺内端祥了一阵儿,忽然开口道:“贫道本无心害你,凭你个小小的六品通判焉知我治理天下的鸿鹄之志,充其量你不过是一件牺牲品罢了,千不该万不该,都怪你不该千里迢迢地从北京来到这苦难边疆供职,区区五千两的赈灾银就让你如此想不开,去喝什么毒酒。更不该临死前高呼要化作什么厉鬼,到阎罗王那里去告我一状,亏你还是六品通判老爷,也不想一想,能用‘五鬼运财’法术将银子在你们这帮凡夫俗子面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银子运走,岂容你到阎罗王那里去告状。其实贫道乃方外之人,死后也不归它阎罗王管辖,到它那里去告,岂不是白废力气。不过贫道不能不为座下的八方鬼神着想,那地府阎罗可是它们的顶头上司,既为贫道所用,此事就不能不管,只好将你的魂魄连同肉身一同封存在这石棺里,睡上它几百上千年,慢慢的你就会变成一尊煞神,既使将来有人将你破棺救出。你也只能是一个滥杀无辜的怪物,过不了奈何桥,入不了轮回,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叫你放出这样的狠话,弄得你家道爷还费上这一番手脚。”

  我们在一旁听着赵师爷在那里自言自语,我忽然感觉身旁的朱大哥身上有打颤,转过头去,只见他面色铁青,双拳紧握,神态甚是激动,想是他终于明白害死他大哥大嫂和三舅的真凶原来竟是眼前的这位赵师爷,那通判不过是被他作法利用驱使而已。怕他过于激动暴露身形,忙将他抱住,在他耳边道:“咱们有的是机会收拾这妖道,不在乎这一时。”朱大哥平日里涵养甚好,一听我的话,马上冷静了下来,听赵师爷往下说些什么。

  赵师爷似乎对着棺材里的死人越说越兴奋,只听他继续道:“贫道看过风水,已经在城东门外为你选好了一块墓地,这里面一年四季清凉透体,乃是八卦方位中的‘震位’,可保你的尸身在没人破坏棺木的情况下,数百年不腐,有道是,寒位震阴棺,这道理乃幽冥神界之说,你虽官职较我高,可谈起这些事,谅你也不懂,不过到时候你就会慢慢知道这里面的好处。你我同僚数载,没想到死后是我这个还俗的道爷为你送终吧。哈哈,你不经常自号是百姓的父母官吗,这回让你永远为绥化城镇守东门,也算随了你的心愿。只不过要睁大你的双眼,看着这大清国如何改朝换代吧。”

  说到这,他有些得意忘形,一股傲气写在脸上,道:“贫道数十年的抱负就要实现了,那平安堡的刘振庆乃是真龙天子之命,凭我的通天法术正好可助他完成大业,到时候我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了。我要授予峨嵋山玄清观为天下第一道观,收门徒百万,而贫道威名自然便可与三清、四御齐名,既使贫道百年之后到了仙界,也会世代被香火供奉。受世人景仰,千古流芳。”

  我曾在一本道家的书上看过,知道他口中的三清指的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而四御又有以四极大帝为说,具体为:北方北极紫微大帝(总御万星),南方南极长生大帝(总御万灵),西方太极天皇大帝(总御万神),东方东极青华大帝(总御万类)。这些都是道教正神,赵师爷居然妄想与他们齐名,不禁让我感到有些滑稽可笑。

  赵师爷稍稍收敛了一下神态,看看棺材里的通判,得意道:“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既可怜又可悲的小人物,这石棺才是你这种人的最好归宿,别的死者在‘头七’之日,可以借助未绝的阳气回家探望,托梦与家人,述说一些未了心事,为了慎重起见,我不会让你的魂魄在‘头七’之日回家胡说八道,免得泄露你家道爷今晚对你说的秘密,好吧,现在就让贫道来送你一碗忘神汤,此汤虽比不上奈何桥上老妇人的‘孟婆汤’,但却可保证你把该忘的事都忘掉,另外我会派四个煞神鬼守在你的墓旁,这样你连一点翻身的余地都不会有了。”说罢,拾起地上的佛尘,在包内取出两张道符和一只瓷碗,将道符在油灯上点燃了,放在瓷碗内,眼看着纸道符烧成了灰,又从包内取出一只水袋,向碗中倒了大半碗水,用佛尘杆部将纸灰与水调匀,然后将碗放在地上,自已则盘膝坐在碗边,口中念念有词,将佛尘来回的舞动,似乎在对着碗内的水和纸灰作法。不一会儿工夫,站起身来,端起瓷碗,走到石棺旁,伸手将通判的尸首扶坐起来。

  尸体的面部正对着我们藏身的屏风处,只见那通判双目微合,面色惨白,头上扣首一顶圆边官帽,身着官袍,模样甚是吓人。四人之中,只有朱大哥多次见到通判老爷,我们三人都是首次看到,都不禁有些紧张,瞪大眼晴看那赵师爷如何对着尸体作法。

  只见赵师爷左手扶着死尸,右手先将嘴巴撬开,然后端着瓷碗,强行为它灌下。那通判毕竟己经死透,咽喉有些不通,一部分符水从嘴巴流了出来。不一会工夫,一碗符水已经用完。赵师爷拿开左手,死尸竟然不能自行躺下,仍然在石棺中坐立,可能是有些僵化,没有外力的情况下,不会轻易改变姿态。

  赵师爷看着也有点奇怪,但他是修道之人,并不害怕,笑道:“你一定是躺了几天有些累了,想坐起来休息一下,不过你最好还是躺下,你家道爷还要为你作法送终。”于是伸双手上下用力去扳,想让死尸重新躺下。

  就在这时,屋外夜空的天气不知什么晴了,一缕月光顺着窗户上的漏洞打了进来,正好照在死尸上。赵师爷还在那里用力去让它躺下,没有留神有什么变化,我们却已看到通判的双眼重新睁开了。

  我曾听朱大哥讲过,人死后,在停尸期间共有三忌,第一忌,没出殡前,未得阴阳先生行完仪式,不得擅自让尸体见光。第二忌,属相与死者属相相克之人不能靠近。第三忌,横死之人(这里指并非本身疾病而死,而是因外力而导致死亡的,如车祸、中毒,溺水等)须用糯米水洗棺材周围的土地。这三忌乃是停尸三忌,若要办一件完整的丧事,其余还有十多种小忌,什么为死者以酒净身,脸还要被纸所盖,还有什么读“路引”、指“冥路”、喊“躲钉”,林林总总,甚是麻烦。但停尸期间这三忌尤为重要,每一项照顾不到,都有可能成为尸变的主因。

  这赵师爷乃是峨嵋山玄清观的掌门大弟子,自师父死后,以他的道行最深,辈份最尊,只因热衷名利,才脱下道服,混迹于官场。倚仗自已驱魔使鬼的神术,几年间迅速从一个不入流的外阜小吏,干到了朝廷的七品教授,前些年无意中认识到了平安堡的刘振庆,用阴阳五行术推算之下,这刘振庆居然是帝王之命,便死心塌地的奉他为主,助他图谋霸业,以便成全自已成为道家祖师愿望,为达到这一目的,可谓是呕心沥血,不仅在峨眉山将三位师弟请了下来帮助刘振庆,而且多方筹措经费,甚至甘冒奇险,用法术盗取了赈灾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刘振庆早日称帝,自已才算是功德圆满。

  尽管刘振庆是帝王之命,但有一件事他始终不明白,刘振庆命里除了坤卦中有一点小小的缺陷,其余的各卦每一样都很完美,而坤卦中显示他命里真正的克星是来自于一百年多后,当克星出现时,帝王命便不复存在。这让他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人生有限,这世人又有几个能活到一、两百岁的高龄,既然活不到这个年纪,又何来的克星之说,可卦上明明就是这样显示的。自已在掐算人的生辰八字这方面从没失过手,这一点有十足十的把握。既然算出有克星存在,就一定错不了。后来再一想,别说一个人活不到一、两百岁,就算一个朝代有一、两百年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像他这样有抱负的修道之人,一辈子遇到有这帝王命主子的机会少之又少,若不把握住,将来定会后悔终生,至于一百多年后克星出现,到时天下早就改朝换代完毕,而自已也已脱离凡尘,位列仙班了。何必为此烦恼,于是抛弃一切杂念,专心辅佐起刘振庆来。

  那通判死尸面部正对着屏风,所以我们在油灯的帮助下,能够在第一时间清楚地看到它睁开双眼。若不是怕赵师爷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处,真的要大喊大叫起来。我想起朱大哥所说的停尸三忌,情急之下也分析不出来今天冲了哪一忌。

  赵师爷由于专心让它重新躺下,并没有及时注意到死尸的变化。通判的双眼睁开后,脖子跟着一动,看清所处环境后,猛然张开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瞧准他的颈部咬了下去。

  赵师爷常年与鬼神打交道,不免有些粗心大意,丝毫没有防备,身子无意中向前一错,通判这一口虽没咬到颈部,却结结实实地咬在了他的肩上,痛的高声叫喊起来。虽然他道行高深,武功方面也颇有心得,但这一口来的实在太过突然,手忙脚乱之下,立刻撕打在一起,慌乱中身子向后用力一带,登时将通判带出石棺,一同扑倒在地,扭成一团。

  此时的通判死尸由于受外在因素影响,已经变成了一具尸怪,全无思想支配,维一的目的就是噬血,也就是百姓们口中常说的“诈尸”。这种东西是介于阴阳两界之间的物种,魂魄已经过了鬼门关,尸体却因某种因素活转过来。为维持自身存在的空间,会到处吸食活人血液,来补充元神。修道之人降鬼容易,因为鬼魂本身是一个有质无形的东西,除非有了一定的修行,升格为“煞”,不然不会有太多的身体接触。最不愿意碰到的就是种半人半妖的尸妖,这种怪物单用阳界或阴界的东西来降它,多半不好使,弄不好就是现在这样的死缠乱打,极易受伤。撕打之下,只听赵师爷又是一声惨叫,原来他肩上的一块血肉已被活生生地咬了下来。

  赵师爷忍痛将通判推了出去,顾不上包扎伤口,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滚到自已带来的布袋前,摸出袋内的桃木剑,护在身前,防止通判再次上前攻击。那尸怪一招得逞,竟没有立刻跟上,将嘴里的一块血肉连同布片一顿乱嚼后,咽了下去。然后用鼻子四处闻了闻,似乎在寻找生人的味道。

  朱大哥看到这里,立刻领悟,忙小声对我们三人道:“屏住呼吸,它在找人。”他知道尸怪一双眼睛其实只能辨清道路方向等死物,而能感觉到活人存在,完全靠的是嗅觉,因为活人呼出的阳气与尸怪自身的气味截然相反,所以容易被它察觉。若是完全屏住呼吸,既使站到尸怪身旁,它也只会将你当一件死物,不加理会。幸好我们的位置与赵师爷所处位置相隔甚远,朱大哥小声嘱咐我们,赵师爷在剧痛之下,没有听见。

  赵师爷当然也知道屏住呼吸这一道理,只是刚经过一场剧烈的撕打,心跳加速,加上肩头被尸怪咬去足有一两多的血肉,疼痛难忍,憋了一会,就忍不住又大口呼吸起来。那尸怪嗅的清楚,辨明方向,立刻张向血口,向他的位置扑了上来。

  赵师爷虽在第一个回合当中落到下风,但他毕竟艺高人胆大,眼见尸怪到了近前,口中咒语念动,将肩头涌出的鲜血涂了一把在桃木剑上,迅速向它的心口窝刺了过去。那尸怪不知道躲闪,一剑正中心口。

  赵师爷人品方面虽有问题,用的却是正宗道家降鬼之术,桃木剑加驱鬼血咒乃是他多年修成的一项绝技,曾依靠此技多次剑劈厉鬼,甚是管用。可匆忙之下却忘了对方并非十成的恶鬼,乃是受到惊扰诈起的僵尸。人身妖魂,各占一半,剑虽刺中,却没透身而入,耳边只听“啪”的一声,桃木剑断为两截,落在地上。

  这一剑虽没降住尸怪,却也给它身体内的妖魂重重一击,令对方气焰顿时有所收敛,在棺材旁犹豫了一下,不敢再冒然出击。赵师爷一愣之下,才想起对方并非单纯的鬼魂,光用降鬼手段一时间只怕难以降服它,须得首先将它的身体治服,才能想办法将它体内的妖魂驱走。主意一定,反而冷静了下来,趁尸怪犹豫之际,将地上的布袋扯了过来,他来时准备要施展阴棺镇尸之法,将通判困于石棺永世不得重生,没想到会一时大意,搞成了尸变,幸好布袋中各种作法的器物带得较全,对付一个刚刚诈起,还未成气候的僵尸应该不成问题。

  赵师爷在袋中摸出一段数米长的绳子,和一面铜镜。这两样东西是他在峨眉山玄清观中带出来的宝物,长绳乃是经牛筋、树藤、头发混以香炉灰精制而成,捆尸绑魔不在话下,被玄清观众道友称为“捆仙绳”。铜镜更是历史久远,乃是玄清观奉为至宝的“照妖铜镜”。有了这两样宝贝在手,赵师爷别说面对一具僵尸,就是面对一群僵尸也会毫无惧色。当下反守为攻,纵身向尸怪扑了上去。

  尸怪被桃木剑重击后,知道对方厉害,已然不敢再主动攻击,可没想到赵师爷却主动冲了上来。来不及反应,双手已被他在背后控制。

  峨眉山玄清观的道士修练武功己成为传统,赵师爷身为首席大弟子,武功自然也颇为不俗。只见他这一番动作迅捷有致、急若星火,眨眼间己将尸怪双手在背后牢牢捆住,并将它放倒在地。其敏捷程度让人惊诧,一个有五十来岁年纪的老人居然还有这等身手。若非我们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

  赵师爷一招得手,更不给尸怪半点反抗的余地,用照妖铜镜直接在头上照下,口中急念驱邪咒。那铜镜不照妖邪则已,一照之下,登时幻出一道篮色强光,将半间屋子都映得亮了。尸怪在强光照射之下,身体上立刻冒出一股类似蒸气似的物体,随风飘散。与此同时,刚才还活蹦乱跳噬血如命的怪物,又恢复了刚开棺时那具死尸的模样。直挺挺的背躺在地上,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在它身上发生。只是地上的桃木断剑和赵师爷身上的伤口似乎可以证明它确定存在过。

  赵师爷有些不放心,又拿铜镜反复照了几下,确定尸怪的元神己被自已彻底驱尽,才放下心来,撕下一片衣衫将肩头的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坐下地上喘了一会粗气。见天色已经不早,幸好自已临来前,叫衙门花厅周围所有下人都回避了,否则在这里又是点灯、又是打斗的,外面早就挤满人了。如此也不能久待,还是早离开这里为好,一旦惊动了依克唐阿,就说不清楚了。于是起身将通判背后的捆仙绳解下,将尸体抬起,重新放到石棺当中,摆好姿势后,将石棺的棺盖重新盖好,收拾了一下现场,又念了几句咒语,因担心肩上的伤势,吹灭油灯拿起来,急匆匆的出门走了。

  朱大哥确定赵师爷去的远了,才让我们从屏风后出来,来到石棺前,想才刚才的一幕,不由的暗暗后怕,若是我们冒冒失失地去打开石棺,没准现在地上倒着的就是我们几个人的尸体了。小汐有些惊魂未定,道:“原来这世上果真有僵尸存在。”朱大哥看着石棺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什么问题。我自言自语道:“人死后因处理尸体不当,确定容易变成僵尸,建国后人们想了个办法用火葬,就种事情发生的机会就少了许多。”小汐有些听不明白,问道:“建国后?”志子忙过来打圆场道:“你孙大哥说最好是建立火葬制度,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僵尸存在了。”小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问什么。朱大哥看了一会石棺,道:“天色不早了,一会有可能送通判出殡的人要到了,咱们走吧。”我们三人点头称是,跟着朱大哥出了房门,见东方果然已经有些微微发亮,忙快步走出衙门,回到了宝香居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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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15 07: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3章 射鬼

四人在客栈休息了一会儿,见天已大亮,便收拾东西告别店家,搬到了朱大哥租住的平房处。

  朱大哥所租的两间平房距离衙门不远,我们刚一回来,就有衙门的下人前来送信,说今天通判老爷出殡,赵师爷下令衙门内的所有大小官吏,奴役下人都要到场帮忙操办,叫朱大哥尽快准备写帐的文房四宝到衙门内听候调遣。见朱大哥答应下来后,那送信人转身出门去通知其它人了。

  见送信人出了房门,志子对朱大哥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朱大哥道:“赵师爷虽然敢阴谋造反,但眼前官场上的规矩还是要讲的,不然会令依克唐阿怀疑他与通判爷生前不合,容易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他。”志子点头称是。朱大哥又对志子说道:“通判出殡,依克唐阿将军一定会去送一送,你不在身边不好。东子和小汐现在也算是镇边军内的人了,可以带他们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于是我们四人一同出门,兵分两路行走,朱大哥自已一路,志子、我还有小汐一路,再次向衙门而来。

  此时的绥化理事通判厅衙门已经是人潮汹涌。通判的家属亲朋来了一大群,加上闻讯赶来吊丧的各界人士,不下上千人,其场面甚是壮观。虽然通判属于畏罪自杀,但毕竟在死前未革去官职,还享受六品官待遇,附近巴彦厅等厅、府、县衙门也派了部分官吏到场,带来了不少礼金、礼物。

  我和小汐随着志子跟在依克唐阿的身后,到花厅内向通判的尸体行送别礼。花厅此时已被装扮灵堂模样,两个纸扎的童男童女分列两旁,花圈挽联足足放了半个屋子。石棺已经在阴阳先生指导下打开了,里面的通判仰天而躺,头上被贴了一道镇尸符,显然是阴阳先生所为。石棺前跪着七、八个身穿重孝的儿女,一字排好,哭哭啼啼地答谢前来瞻仰遗容的各位宾朋。

  依克唐阿拍了拍通判长子的肩头道:“不要太过于悲伤,老夫定当竭尽全力侦破此案,还你父亲一个清白。”通判长子闻听忙磕头谢恩。依克唐阿转身便走,我本想多看一会儿,可也不得不随他离开灵房,出了衙门,来到了镇边军绥化旗营的驻地。

  头一次来到军营,只感觉每名士兵都穿的盔明甲亮,精神头十足。可能是知道这段时间将军在绥化境内,都不敢有丝毫松懈,加上昨天刚刚将旗营长官多格达拉拿下,现在由马队和步兵队的两位队长与志子联合负责营房内事务,每个人都猜不出未来形势走向,哪里敢有半点闪失,每天除正点出操训练外,还将营房打扫的异常干净。

  依克唐阿径直走进中军正堂内,我和小汐因没有任何官职,只好留在了外面,志子与一干军官随着进入堂内。不一会工夫,志子可能是惦记我们,在里面转了出来,吩咐士兵在营房内专门收拾出一间房来供我们二人住,并要来两套军服让我们试穿一下。绥化旗营的士兵知道志子是将军的义子,现在的官衔虽然不高,但与马队和步兵队的两位队长共同主管军营的一切事物,而且将来极有可能接任这里最高长官的职务,所以对他说的话令行禁止,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处。

  军服是按我们身材比例拿来的,一穿之下,大小都还合身,看着彼此一身满清士兵打扮,都不禁哑然失笑。我心想,将来待案子查清后,朱大哥、志子还有我早晚是要回去的,小汐这般年轻,还有一手的好箭法,挺适合在军营内发展,现在又得到了依克唐阿的赏识,若没什么意外,就在军营里长久的干下去吧,将来在这里弄个一官半职,也算我报达陈林两口子的救命之恩了。

  既然在旗营安顿下来,当然得知道些这里的规矩。志子叫来当值的一名低等军官,让他将军营里的一些规矩、习惯、礼节告诉我们。他自已则出去忙别的事去了。我和小汐听了那名军官两个多小时的讲座,明白了一些道理。满清入关到此时已经二百多年,军营里积攒下来的规矩数不胜数,比如说同级军官相见,彼此左手大拇指在胸前上翘便可。平日里下级军官在户外遇见上级军官时,须得左手压着右手抱拳见礼。若是在中军大帐内和隔品(如七品官和五品官,或隔的更多)的上级军官第一次讲话前,须得单膝跪地,第二次则不用,但必须侧身说话,若正面说话,则须低头,否则就是对长官不敬。

  我心想,还是新社会好啊,人与人之间相互平等尊敬,在军队里就是士兵遇到将军用右手敬个礼就完事了,也用不着下跪啊。现在我们要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希望早点结束,好快点回到属于我们的二十一世纪去。

  想归想,眼前的规矩还是要掌握的。用过晚饭后,我和小汐准备回屋温习一下这些知识,进屋没一会儿,志子便来过来找我们。我看他刚一进来,故意板着脸,左手一压右手,双手抱拳道:“属下参见千总大人。”志子一愣,马上明白我在与他开玩笑,也故作深沉道:“免了吧。”我见志子一本正经,继续道:“大人,最近城防告急,八国联军攻入京城,慈禧老佛爷逃之夭夭,请速派大军一百万,赶去增援。救老佛爷于水火之中。”志子见我满嘴的胡说八道,生怕有外人听见,忙转身将房门关紧,小声道:“八国联军是清光绪二十六年的事,现在是一十九年,还得等七、八年以后才能进京呢,你太超前了。”我笑道:“八国联军还不是早晚得来,老佛爷早晚得跑。”小汐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的,插口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让人听不懂啊。”

  志子忙解释道:“你孙大哥在开玩笑,别听他胡说八道。”转头又对我道:“朱大哥有事叫咱们去一趟,快走吧。”我忙收起一副笑脸,问道:“什么事说了吗?”志子道:“刚才我去了一趟衙门,在里面遇到了他,当时人挺多,没法细说,只告诉我让咱们晚上去他那里一趟,还说要小汐别忘了将弓箭带上。”我和小汐点头答应,收拾了一下,随志子出了军营。

  出了旗营的大门后,我问道:“像我和小汐这等没品没级的士兵,按照军营的规矩晚间是不允许外出的,更不允许在外留宿,否则按逃兵处理,要打军棍的。别到时有什么麻烦。”志子笑道:“我宁可自已挨打,也不会让你吃亏,放心吧,你们属于我帐下的士兵,我已经和值班的头目说了,你们这段时间负责同将军查案,一切行动自由,也不参加旗营内的各项活动,没人会责罚你们。”我这才放心,走了一会,到了朱大哥的住处。

  朱大哥正在屋内拿着毛笔在几张黄纸上写着什么,见我们推门进来,放下手中毛笔,招呼我们坐下。

  我坐下后,见朱大哥在纸上画的是捉鬼降妖用的灵符,不由的好奇,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学来的这手本领,连符都会画。”朱大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其实我就是照葫芦画瓢,以前见过玉真子老道长和何四姨他们这样画过几次,现在急着要用,在这里又联系不到他们,没办法,自已就试着用朱砂调和公鸡血,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画出来了,也不知道好不好使,将就用吧。”

  我禁不住佩服,道:“我见过几次这种灵符,多看一会儿,头就有点发晕,要我亲自去学画,一定画不出来,你居然能过目不忘,按照记忆就能勾画出来,真是厉害。”朱大哥道:“这不是被逼无奈吗。”

  志子道:“咱们弄这么多符有什么用?”朱大哥道:“白天参加通判的葬礼,发觉那阴阳先生在出殡起灵到下葬过程中,几次和赵师爷在一旁窃窃私语,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在赵师爷授意下进行的,咱们没人懂得风水,无法改变局势,更不能改写历史,但暗中使用一些小手段,对他们的阴谋略加破坏应该不成问题,想起昨晚赵师爷对着棺材说的话,除对通判用了阴棺镇尸的手段外,今晚还会派四个煞神鬼去长期看守墓地,咱们想办法将四个煞神鬼在刚到达,立足未稳之际将它们消灭掉,也为将来通判出土留有些余地。”

  我心里有几句话不能不说,道:“朱大哥,你看是不是这样,咱们若是将通判的棺材挖出来,远远找个地方埋掉,就不会发生八十年代初期你们一家三口人丧命的悲剧了,或者是任由四个煞神鬼在哪里看守墓地,将东门一带永远成为不毛之地,没有百姓居住,这么做同样也不会发生惨剧,这两点做到一点,你们一家人都避过这场灾难,平安度日。”

  朱大哥苦笑道:“你所讲的话我如何没考虑过,但是若咱们擅自改变历史,就将永远留在这里,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而且我在前些年,曾请何四姨招回过三位亲人的魂魄,探知他们生死薄上的运数原来也是如此终结,怨通判不得。还是哪句老话,历史不可改变,咱们能做的也就是将历史的旁枝修复一下,使其向咱们有利的地方尽可能的多靠拢一点,也就不错了,但历史的主流却万万不可擅动。”

  我点头称是,又问道:“那咱们如何能消灭看守墓地的四个煞神鬼?”

  朱大哥道:“我在衙门附近老乡家的两头耕牛身上,弄来了一些牛眼泪,可帮助咱们看清煞神鬼的模样。待它们到来时,叫小汐藏在暗处,用带有灵符的弓箭,将它们一一射杀便可。”说到这又问我道:“你的牛黄粉还带在身上吗?”我忙道:“还在。”于是在怀中取出牛黄粉交给他。朱大哥点头道:“这就好,用牛黄粉浸水将长箭泡一下,用来射杀鬼怪,可起到双保险的作用。”

  小汐听我们说话十之八九都听不懂,什么历史不能擅改,什么惨案等等,全部是些不明所以的话题。好在他天性善良仁厚,和我们在一起已经习惯了听我们这么说话。只道是自已年幼,这些事长大后自然就能明白,所以很少发问,听朱大哥说起自已的罗汉弓,便取下弓箭,交给了他。

  朱大哥接过罗汉弓,在手中颠了一下道:“果然是张好弓。”伸手将箭囊中的十几枝铁杆箭倒在木桌上,放下罗汉弓,双手一拢,将铁杆箭连同我那包牛黄粉一同抱了起来,走到墙角处,箭头向下浸在了一只装满清水的木桶内,将牛黄粉的布袋在水中解开,将散落的牛黄粉在水中调匀,清水迅速变成了黄色。他在一旁稍稍等了一会儿,确定每只铁杆箭的前半部箭身都充足地沾到了牛黄粉,才将铁杆箭取出放在桌上,并将旁边写好的纸符在每只箭上都扎了一张,这才重新放回箭囊,连弓带箭还给小汐。道:“听说这罗汉弓本身就是可射鬼杀神的利器,今晚用它来射鬼,又是染牛黄粉又是画符的,可千万别让大家失望。”小汐是到绥化城之后才听说这张罗汉弓有这么大的来头,也不知道传说是真还是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小声道:“我试试看吧。”

  朱大哥见小汐一副腼腆而又迟疑的样子,笑道:“你现在当然没把握,是因为你还无法看到鬼神,不知箭射向何处,来,擦上牛眼泪,保证让你洞穿阴阳,到时只管瞄准放箭便是。”说罢在杯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打开瓶上木塞,倒出一点白色的液体在手指上,上前为小汐擦到了双眼的眼皮上。

  我和志子对这牛眼泪并不陌生,当初为辨清韩雪一家人的真相时,何四姨曾给我们擦过,我对这牛眼泪倒没什么感楚,志子却由衷地叹了口气。朱大哥知道志子又想起了韩雪,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半年,但这一段情感伤害在他心中还是不能完全平息。笑道:“千总大人睹物思人,还真是个情种,等回去后,朱大哥给你和东子都张罗个像样的。先别想这些了,把它擦上回去再说吧。”说罢近前为他的双眼擦上。我见志上擦完,上前道:“我的阴阳眼受时间限制,不如牛眼泪来的直接,也为我擦点吧。”朱大哥为我擦了两下,最后将自已的双眼擦上。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道:“咱们快些走吧,要赶在煞神鬼到墓地前埋伏在那里,才好见机行事,”见桌上还剩下几张灵符,拿起来每人分了两张,道:“不管它画的对错,这上面的朱砂和雄鸡血可是正儿巴经避邪的东西,带上它可以以防万一。”

  四个人出了院门,借着微弱的星光奔着东城外而来。不一会儿到了城门前,守城的乃是镇边军绥化旗营的士兵,见自已的顶头上司外委千总杨大人带人急匆匆地赶来,忙上前大献殷勤。志子象征性地问了问城防情况,便叫士兵打开城门,告诉他们自已有公务出去一趟,一会便回,都精神着点,别耽误了一会给他开门。守城的士兵立刻领命,都道请他放心,不敢有一点松懈,时刻等着我们回城。

  出了城门,辨清方向,直接来到通判墓前。

  此时的绥化百姓都在城内居住,东门外是一片崎岖不平的荒野地,虽然这里不是什么乱葬岗,但是坟墓到处可见。一到夜间,一般的城内百姓很少有人敢到此活动。偶尔在树上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更显得有些阴森恐怖,让人心惊胆怯。

  通判墓白天刚刚砌完,用青砖垒起一米多高,非常便于寻找。我们在墓前看了一眼,只见坟头插了一只“招魂幡”,石碑上刻着通判的姓名和在世年限,前面留下一大堆纸灰,显然是家属们白天下葬后所烧的纸钱。可能没有风的缘故,纸灰居然没怎么被吹散。

  四个人在一起的目标太大,我们四处寻找能够藏身的地方。朱大哥为了指导小汐如何行事,和他一起躲在了一座土丘后面。志子和我觉得地面上哪里都不安全,各自找了一颗大榆树爬了上去,树高林密,这样居高临下,反倒便于我们观看。

  藏好身子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夜深人静,时间一长,难免有些困倦,想起昨晚也没休息好,真害怕一打盹,从树上掉下来。这里距离地面有五、六米高,若掉下去既使摔不死,也会摔个鼻青脸肿。想了想,伸手将军装上用来束腰的布带解了下来,将自已与一段较粗树杆绑在一起,这样便可以防止一但睡着,直接在树上掉下来,并用手拧了拧自已大腿外部的肌肉,为的是用痛感刺激一下精神,提醒自已别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又过了一个来小时的光景,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心想是不是我们听错了,或是那赵师爷信口胡说,根本没有这么回事,白白让我们在这里蹲守一个晚上。正自胡思乱想,忽然见到在通判墓不远处,一座没有墓碑的土坟上冒出了一股白烟,开始的时候还是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到后来越来越浓,我不由暗自惊奇,心想难道坟下面被火点着了,不然从哪来的这么大烟呢。

  那白烟升起后并不扩散,紧紧地凝聚在一起。不一会工夫,只听见烟雾里面传出两声咳嗽,烟雾才开始渐渐消散,从白烟雾中走出一名野鬼。那野鬼生前似乎是一名乞丐,不但衣衫破烂不堪,而且手上、脸上生了不少大疮,面色青暗,指尖牙长,模样甚是恐怖。

  可能是经常见到鬼的缘故,我对鬼怪的感觉已经多少有些麻木了,再凶残的样子也吓不倒我。特别是服用了玉真子道长的“老君珠”后,知道一般恶鬼已经难以对我构成危胁,所以心里特别有底,早已经不是当初见到一个“鬼出殡”景像就吓得一夜睡不好的那个后生小子了。估计这会儿小汐一定会抓紧朱大哥的手,紧张的直冒冷汗。

  只见那野鬼出来后,见周围没有动静,乐呵呵地跑到通判墓前,捧起一大把烧过的纸灰,在那里自言自语道:“你们大富大贵人家,就是心眼小,给你送了这么多钱,也不说打点一下我们这帮穷鬼,连个路费都不给,你生前荣华富贵享的多了,大人大量,别怪我动你的过路钱,谁叫你一毛不拨,让我们看着眼馋。”说罢,将纸灰往怀里放去。

  我看到这,忽然间想起一件事,世人为祭奠死去的亲人朋友,在烧纸时都要向画好的圈外扔出一两张,据说是给没人孝敬的孤魂野鬼,这样它们就不会去争抢圈内的纸钱。当初自已以为这只是个形式,没成想现在亲眼所见旁边坟墓里的野鬼出来抢钱,看来这件事不单纯是个形式,还是有一点道理的。想必是通判家属无人懂这个道理,或者是因悲伤过度,一时大意,才导致下葬的当晚,便有野鬼出来哄抢纸钱。

  正当那野鬼要将纸灰放入怀中之际,一个空旷的声音传了过来,只听到:“大胆,何方野鬼,敢来动通判的钱财。”说音方落,四道身影迅速在远方飞了过来,在那野鬼面前站定,每个都高不过四尺,大手大脚,头上对长着一对三寸多长的

  犄角,正是赵师爷所养,我多次见到的小鬼怪到了。

  那乞丐模样的野鬼见到小鬼怪到来似乎甚是惊恐,它虽然也是恶鬼,但本身并没有什么法力,不像小鬼怪们已经是由鬼修练成了“煞”,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本领,更何况一来便是四个,自已哪里是它们的对手。忙陪笑道:“原来是四位煞神爷爷,小的不知这墓中青风与你们有关系,不然借我两个胆子也不敢动他的钱财。钱都在这,你们放小的一马,将来小的一定找机会孝敬你们。”它生前多半是一名职业乞丐,颇有些能说会道。

  小鬼怪们东南西北各占一角,将它围在中间。其中一名小鬼怪冷笑一声道:“既然自已撞到来了,想走可别那么容易,你家煞神爷爷是这么好打发的吗,留下你两魂六魄,自己走吧。”

  人死之后,从口中吐出一股煞气,这股气叫“殃”。并带有一定颜色。人死过几天,不定哪一天哪个时辰,殃就会出来,这叫“出殃”。殃是由活人的三魂七魄所组成,若保留周全,便可以用它来投胎换骨,但若不慎将三魂七魄中的任意一样弄丢,就只能永远在黄泉路上游荡,再也没有重新做人的机会。这是对鬼魂最严厉的一种惩罚。乞丐模样的野鬼闻听小鬼怪这么说,知道自已因一时贪念遇到了大麻烦,见小鬼怪没有放它的意思,情急之下,仗着自已人高马大,猛地向说话的小鬼怪用力撞去,企图强冲出去,好逃得一条生路。

  小鬼怪似乎早有戒备,双手一挡,脚下用力,身体竟然在瞬间内长到一丈左右,此时抓起乞丐野鬼恍若儿戏一样,轻轻巧巧地提了起来,放在自已鼻子下方,用力吸食。只见那乞丐野鬼身上立刻被吸出来一股白烟,跟着便开始慢慢萎缩,如同气球放气一样,不一会工夫,整个身体都化作白烟被小鬼怪吸咐到了体内,消失的无影无踪。小鬼怪的精神也似乎在吸食后饱满了许多。得到满足后,又恢复到原来的四尺高矮。

  其它的三名小鬼怪似乎甚是眼馋,眼巴巴地看着它独享美食,多少有些气不顺。其中一名小鬼怪道:“怎么被你都吃了,没给我们留点。”那独享美食的小鬼怪道:“好的东西一沾口就停不下来,这样吧,通判的钱都归你们,我的那一份不要了,这样总行了吧。”后一名小鬼怪道:“钱有个屁用,主人叫咱们世代在这里看守通判墓,哪都不允许去,有钱也没地方花。”独享美食的小鬼怪道:“看守通判墓有什么不好,你没看到这里乱坟丛生,这里面的青风一定不少,加上陆续到这里安家的,咱们还愁没殃吃吗,既便是都吃光了,这里离城里这么近,路经此地,出来进去的活人一定不少,咱们还可以砌墙迷人,活人的骨髓不是更合咱们胃口吧。”其它的三名小鬼怪听它讲的合情合理,一同嘿嘿笑了起来。

  我在树上目睹眼前这一切,不由的暗自心惊,若是任由它们长期在此看守下去,绥化城东门这一带岂不是要从此荒凉下去。哪来百年后的繁荣昌盛,看来我们今天来消灭它们不但不会妨碍历史发展,而且还是顺应了历史潮流。老天安排四个小鬼怪注定命不长久,既便我们不来消灭它们,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被其它的修道之人所消灭。自古邪不胜正,这是大势所趋,怪我们不得。

  我还在考虑消灭小鬼怪的合理性,那边的小汐早已在朱大哥的授意下射出了第一箭。罗汉弓乃天下第一等的神兵利器,不对着鬼神发箭,只不过一件威力稍大一点的普通兵器,一但让它对准了妖魔鬼怪,其神奇之处立刻显现出来,箭一离弦,登时幻出一道红色光芒,箭身完全被掩盖住,破空之声异常刺耳,还未等我眼睛反映过来,已经射中了一名小鬼怪的后背处。

  箭势如此强劲,在小鬼怪身上竟没做任何停留,迅速穿体而过,远远地飞了出去。那小鬼怪来不及叫一声,片刻间便瘫软在地上,化为一滩脓血,一股强烈的腥臭味立时扑鼻而来。也不知是罗汉弓起的作用,还是纸符和牛黄粉起的作用,解诀速度如此之快,倒要我们四人一时接受不了。

  其余的三名小鬼怪一愣神,还没完全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名小鬼怪己被小汐射倒。同样是长箭穿体而过,化为脓血洒落在地。另外两名小鬼怪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克星到了,忙不迭地要乘风而逃。小汐连续两箭得手,哪里还能给它们一点喘息的机会,跳出藏身的土丘,扬手又是一箭,将第三名都已腾空飞起的小鬼怪射了下来,由于那小鬼怪身形已经离地有两丈高下,脓血如同下雨般的洒落了下来,溅得方圆数丈内到处都是。

  这一连串的动作,皆发生在眨眼之间。我抬头望去,只见那第四名小鬼怪已飞到数十米之外,由于天黑星暗,看着己经有些模糊不清,忙叫道:“小汐,快放箭,别让它跑了。”小汐似乎对罗汉弓的射程和自已的箭法颇有自信,接口道:“放心吧,它跑不了。”说罢取出第四枝铁杆箭放在罗汉弓上,简单地瞄了一下,双臂用力一拉,弦松箭去,再次幻成一道红光,向小鬼怪疾飞而去。这时的那小鬼怪已经飞出百米开外,完全在夜色中消失,只听夜空中远远地传来“啊”的一声惨叫,显然已被射中。

  朱大哥有些不放心,循着声音找了过去。我与志子怕朱大哥孤身触险,也忙着从树上下来,由于我与树杆绑在了一起,越着急解的越慢,下来的时间较志子稍晚了些,待我下来后,往前赶了一程,志子已经和朱大哥往回走了,只听见朱大哥边走边笑道:“若不是这妖孽死后变成的脓血又腥又臭,咱们还真不好找。”志子道:“也不知它什么东西修练的,怎么这么臭呀。”朱大哥道:“无非是些脏东西机缘巧合修到了一点法术,才可以在这里兴风作浪,若是有功德的仙家正神,既便是到了圆寂时,也会香云四溢,金光透体,这两者间有着本质的大不同。”

  说话间,我们到了一起,我本已听见他们淡话,知道第四名小鬼怪已被射死,还是忍不住问道:“找到了?”朱大哥还未说话,志子已经抢先道:“大功告成。”朱大哥笑着点了点头,道:“小汐这孩子的箭法好生了得,这么远的距离还可以做到箭不虚发,真让人佩服。” 我夸道:“若是让他去参加全国的射箭比赛,一定能得块金牌回来。”朱大哥道:“绝对没问题。”我们边说边走,回到了通判墓前

  小汐还在那里观看着地上的脓血,见我们回来,问起第四名小鬼怪的情况。朱大哥和志子如实相告。

  四人又仔细端祥了一会通判墓,朱大哥难免有些心潮澎湃,伸手在通判墓前的石碑上拍了拍,对着坟墓自言自语道:“我们能做得也就是这些了,你且耐心等待,八、九十年后我们朱家自会打开石棺放你出来。”我见朱大哥言语有些哽咽,知道他想起了家中为开启石棺而死去的亲人,为了放通判逃出生天,朱家人的付出实在太大,但历史已成定数,不可更改,再留在这里,只会徒增烦忧。于是给志子一个暗示,我们一左一右连拉带劝地将朱大哥领回了城门边。

  守城的士兵见我们回来,忙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志子将守城的头目叫过来,道:“最近城内在调查赈灾银失窃案,城门是调查的重中之重,一定要仔细检查过往的行人,有疑点抓紧上报。”那头目一脸的陪笑,道:“杨千总尽管放心,我当了这么久的守城官,早就练就一副火眼金睛,只要窃贼在我眼前一过,我就能看出他心里有没有鬼,做没做亏心事,谁叫咱们吃这口饭呢。”志子心中明知道赈灾银早不在城内,既使严守城门也根本查不出什么线索,可是场面上的话不得不交待两句,道:“这样就好,就担心你们太过自信,放跑了窃贼。”那头目抱拳道:“卑职不敢。”志子点头道:“如此甚好。”说罢,领着我们便走。

  那头目在身后道:“杨大人走好,孙英雄,陈英雄走好。”我见他认识我和小汐,不由的好奇,转身问道:“你怎么认识我们?”那头目得意道:“孙英雄大名鼎鼎,现今绥化城内谁不知道你火神英雄。还有这位姓陈的小兄弟,百步穿杨的本领早已家喻户晓,今后同在旗营效力,还望你们多点拨一下卑职。”

  我已经对军营内的规矩有所了解,他是一名厅县的城门官,虽然在官制上不入流,也属于兵头将尾的人物,若放在现在军队中,职务怎么算也相当于班长一级的。我与小汐不过是刚进军营的一介白丁,他能对我们自称卑职,显然是听说了我与志子是堂兄弟的关系,而志子是将军的义子,我这种人物不进军营则已,一进军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再者我和小汐的事迹被传得神乎其神,无论见过的和没见过的,在谈起我们的事迹无不跟亲眼目睹一样。被人们添油加醋增加了许多神密色彩,无论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也不敢自称是长官。

  我见他如此客气,也还礼道:“今后咱们便是同营弟兄,客气了。” 见志子走的远了,来不及问他的姓名,急匆匆的赶了上去。

  回到朱大哥的住处,已经是后半夜。连续折腾两个晚上,都感觉有些体力不支,四个挤在一铺大土炕上,也不管它舒不舒服,一觉睡到天大亮方起。

  起床后,我们简单地洗了一下,胡乱找了点吃的添饱肚子,由于朱大哥还要到衙门内听差,志子、我还有小汐便回了旗营。

  刚一到营房,志子便被将军差人叫走,说还要对监牢内的二十来个衙役进行复审。志子去后,我和小汐在房内闲来无事,看了一会众士兵在院内操练队形。由于我们所处的是镇边军旗营的步兵队,在营人数足有五百多人,除去把守四座城门和临时看守监牢的官兵,院内总共聚集三、四百人,训练起来声势颇为浩大。旗营中虽也配备了不少火枪土炮,但日常训练仍然以钢刀长矛为主,但只见铁甲金盔,长刀似雪。不由的唤起我少年时的梦想,金戈铁马,疆场纵横,做一名成吉思汗式的伟大英雄,来一展男儿的壮志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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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15 10:52: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章 聚宴

士兵们训练了好一阵,才停下来休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在操场的靶牌前相互切磋箭法。我见小汐在身边看的热血沸腾,知道他又上了射箭的瘾,心想,若是打算让他长久在军营中干下去,和官兵们打交道是必不可少的,而箭法方面正是小汐所擅长的。便叫他过去试试,也好与他们打成一片。小汐毕竟年轻好动,见我让他过去试箭,很是高兴。转身将罗汉弓放回屋内,对于这张家传的罗汉弓他视若生命,在人多的场合不好拿出来张扬,而且威力太过于巨大,万一射穿目标伤到人就不好了。出来后到操场上拿起一张普通的弓箭,对着靶牌一箭射中红心。众人在我们入营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历,都知道他的箭法惊人,纷纷到了在他身边,提出要见识一下,小汐经不住众人的劝说,退到五十步开外,对着靶牌连射三箭,箭箭射中红心,众官兵齐声叫好,围过来向他请教这里的技巧。

  陈家本是猎户出身,拉弓射箭乃是吃饭的本钱。小汐本性善良,见大家询问,便知无不言,将射箭的一些常识教给大家,其实这里面的身法、眼神说起来很是容易,但需要长年累月地苦练不去,决非一朝一汐之功,众官兵在得到他指点后,各自拿着弓箭按照他的讲解操练起来。小汐便在身旁一一纠正错误,忙得不亦乐乎。

  我看了一会热闹,也拿弓箭射了几下,五十米的距离,射来射去总射不到靶牌上。小汐过来指点一下,有了点起色,可还是差了许多,虽然也知道这不是马上就能练好的,可总射不中,慢慢也就失去了兴趣。

  中午吃过饭后,见小汐又到操场上去指点众人射箭。自已便没再跟着去练,想找志子聊聊下一步该怎么走,到中军正堂一打听,才知道志子还没有回来,左右闲着无事,便出了军营,到街上转了转。

  绥化城是清光绪四年,1878年正式的划分街基,修建城池。十几年的时间内随着南方汉人的大量涌入,经济得到飞速发展,此时已经初具规模,虽然一些城镇配套设施尚不完全,但各类商号齐全,百姓购物甚是方便。我在街上闲逛了半天,已经看不到镇边军士兵上街胡乱抓人,想必是多格达拉被免职后,那一套“满城尽是盗银贼”的做法也跟着取消,大部分无辜被抓的百姓也都被放了回来,尽管案件还没有调查清楚,但是没有士兵的骚扰,街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繁荣的场面。

  我正在东张西望的往前走,听见后面有人高声喝道:“孙老弟,且慢走。”我自认为在这个时代认识的人没几个,心想一定不是叫我,但还是习惯地回头看了看,只见一名身穿长衫的胖乡绅,气喘嘘嘘的在后面赶了上来。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十间房的大财主孙德忠到了。

  虽然看不起他的为人,但在这绥化城内也算是遇到了一位熟人,也不禁有些惊喜,转过身来,双手抱拳道:“原来是孙员外,多日不见,幸会幸会”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想起陈林夫妻,来到城内已经多日了,不知他们有没有搬家。我和小汐倒是不怕,现在已经是镇边军的人了,他一个土财主不敢拿我们怎样。

  孙德忠跑到我身前,气还没喘匀,便拱手道:“幸会幸会,我刚才在街上看到你穿了这身军服,都有些不敢认了,仔细一瞧,这不就是你吗,老弟什么时候到军营谋了这个差事,怎么连老哥也不知道。”我面子微微一红,笑道:“我寻到了堂兄弟,他在旗营供职,便借光到那里当个小兵,刚刚几天,还没来的及通知你。”孙德忠道:“依老弟的才华不到军营则已,一到军营定会扶摇直上,将来当了大官,可千万没忘了老哥。”我笑道:“员外太客气了,将来兄弟还要多倚仗你呢。”孙德忠虽然与赵师爷乃一丘之貉,但一张嘴却很会说话,不像赵师爷那样有城府。我心里也明知道他表里不一,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但还是喜欢和他打交道。

  孙德忠拉着我的手道:“正巧我约了几位老朋友在‘汇丰楼’吃饭,孙老弟不妨一同随我前去,也好介绍你认识一下。”我刚在军营吃过午饭,本不想前去,忽然一想,这孙德忠不好好在十间房当自己的土财主,几十里地跑到这城内请人吃饭,事情决不会如此简单,多半造反有关,反正眼下自已无事可做,去看一眼他约的什么人也好。便不客气地道:“我正好还没用饭,如此就打扰员外一顿了。”孙德忠见我答应,也很高兴,本来他还在担心我到了镇边军后,万一玉面妖狐又来他家捣乱请不动我该怎么办,此时能与我一同吃饭,正好借机增加一下感情,一旦有事,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我们并肩向汇丰楼走去。孙德忠问道:“孙老弟的药材生意怎么样了?”我摇头道:“绥化周边种植药材的农户少的可怜,而且要价太高,兄弟现在已经不做这方面的生意了。”孙德忠点头道:“绥化除了城内有间药铺经销药材外,只有走街串户的‘花先生’零散的到南方上点药材,这方面还真没听说有做的太好的,既然生意不好做,安心在旗营当差,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含含糊糊地点头称是。我们边聊边走,一会工夫就到了汇丰楼饭庄。

  汇丰楼座落在绥化城北街(今绥化市北二中路附近,因当时还没详细规划城内街路,房屋建得也不是十分规整,只能大致分析其所在地理位置),共分上下两层,三百多平方米大小,古香古色,纯粹的满清时期建筑,是绥化城最大最豪华的酒店,只有城内的达官贵人、乡绅富商才能经常到这里用餐,一般的百姓跟本消费不起,可见其奢华地步。我站在门前心中暗想,这么好的建筑物怎么没有留传下来,真是有些可惜,不然绥化岂不是又多一套让人崇敬的古建筑,也能为绥化城市增添一些城市韵味。(我当时有所不知,三十年代日军侵华,听说楼内藏有珠宝,为获取珠宝,将该楼用炸药炸毁。)

  孙德忠订的一桌饭菜在二楼,我们上楼直接奔单间而来。挑开门帘,见室内已经坐了三名富商打扮的客人,似乎已经到了多时。孙德忠领着我进入室内,三人见他领了一名旗营的士兵到此,一时摸不着门路,都站了起来。孙德忠一脸陪笑,道:“三位仁兄实在抱歉,刚才在路上遇到了我这位小兄弟,都是自家人,被我强拉硬拽地领了过来,好介绍给你们大家认识,所以来的稍晚了些。”三人听孙德忠如此说,面上的神色登时缓和了下来。纷纷扬手抱拳说起了客套话。

  孙德忠指着居中的一名身材瘦长的商人道:“这位是京旗屯(今黑龙江省望奎县)的范景宣范老板,范老板是京旗屯八家商号的总掌柜,拨根汗毛都比你老哥腰粗。”我立刻抱拳施礼。

  范景宣忙还礼对我道:“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我那点产业可不如他几百亩地值钱。”孙德忠哈哈一笑,不做任何分辩,又指着左首边一个面上长颗黑痣,头戴毡帽,年纪稍大一点的商人道:“这位是通肯城(今黑龙江省海伦市)的莫多成觉老爷子,他可是正黄旗满清贵人,现在还世袭着七品官的待遇。”我头一次和这种凭借祖宗福荫过日子的老家伙打交道,一时不知如何称呼,莫多成觉应该是他的姓,这么长的姓叫起来还真有点别嘴。只好道:“老爷子好。”

  莫多成觉点头道:“好说好说,”又摇了摇头道:“什么七品官待遇,每月不过是十几两散碎银子的俸禄罢了,大清朝像我这种世袭的旗人太多了,已经没人管我们死活了,还不如我放租子来钱快些。千万别拿什么满清贵人的名头吓唬人,没人拿它当回事。”听他的口气似乎对现有清廷政策十分不满。

  孙德忠又指着右首边的那名矮子道:“这位是余庆(今黑龙江省庆安县)的胡长喜胡老板,胡老板是专做布缎丝绸生意的,你若是想弄两套好衣服,还要和他多亲近亲近。”我再次抱拳道:“久仰久仰。”

  全都介绍一遍后,孙德忠又把我介绍给大家,道:“这位是我好弟兄,孙老弟,现在在镇边军旗营内供职,最擅长茅山之术,降妖除鬼不在话下。”众人听我年纪轻轻,居然通晓法术,都感到好奇,一同向我抱拳施礼。我不由的脸上发烧,在他们眼里我竟成了法师神汉一类的人物,但有孙德忠在此,不好多解释什么,只好在还礼致谢后,和大家一起坐了下来。

  饭菜早已订好,人到齐后,伙计便开始上菜,五人的宴会竟上了二十几道菜,皆是些精品佳肴,满满地摆了一大桌。我心想,这孙德忠可真不怕花钱,在档次这么高的饭庄,点了这么多好菜,这一顿饭的消费只怕要抵上穷苦人家一、两年的收入。席上这四个人不是名镇一方的富甲,便是失意的满清贵族,除孙德忠外,三个人来自绥化周边三个不同的地方,以他们的身份,似乎不能单纯为吃顿饭而来,孙德忠不过是一个土财主,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既便这些人都是他的老相识,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聚到一起。最主要的是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刚一看到我这个镇边军士兵时都显的非常紧张,经孙德忠说明后,神色才有所缓和。我不过是旗营的一个小兵的打扮,若心里没鬼,怎会如此俱怕,恐怕要联合起来造反,见到我有些条件反射。

  由于早知道赵师爷、孙德忠、刘振庆等人要造反,所以一见到他们有什么所做所为,我就更愿意往造反方面联想。

  菜已上齐,五个人先喝了一口认识酒,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当中有的彼此相识,有的却是只闻过其名,不认识其人,今天也是初相识。聚到一桌上喝酒多少有些拘禁。孙德忠是主事的饭主,为将气氛调节的轻松一些,聊起一些感兴趣的话题,时间一长,在酒精的刺激下,气氛果真有所缓和,大家开始酒到怀干,海阔天空地闲扯了起来。

  范景宣道:“前些日我到福建进货,看见洋鬼子修建什么破铁路,还克扣中国工人的工钱,真他妈混蛋。”胡长喜道:“那一定是法国老鬼子干的,这帮败类都是叫李鸿章这老东西给贯坏了,在大清国的地面上横行霸道,唉,若是多几个冯子材那样的将领,就没人把咱们大清国当软柿子捏了。”

  莫多成觉咳嗽了一声,道:“大清国有什么好,现在已经是疮痍满目,前些年太平天国闹得欢,这几年又来了洋鬼子,反正是不让咱们清静,既然静不下来,就他妈站出来,大干一番,反正老子忍了好多年了。”

  孙德忠见他说话有些太过于出格,忙打了个手势,让他禁声,站起身来到门口看了一眼,没发现有人注意,才放下心来,重新回到座位中坐好,道:“老爷子,这里不比家里,说话一定要注意,前两天通判厅的赈灾银丢了,官兵到处抓拿盗贼,虽然现在风声不怎么紧了,但还是要注意言行。”说到这,转头问我道:“最近你们还出来抓人吗?”我一时语塞,想了一下,道:“已经好多了,不如头两天查的那么紧了。”孙德忠点头道:“事情早晚会过去,这是官场的规矩,查来查去查不出结果,也就不了了之了。大家都是有志之士,在这里鱼龙混杂的地方,咱们只论交情,莫谈国事。”

  莫多成觉也不禁为自已的失口暗自后悔,安静了一会,问道:“主公什么时候到?”孙德忠知道我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虽然有意拉我下水,但目前还摸不透我的思想意图,不愿意过多地让我知道他们的事,于是含乎道:“明晚。”莫多成觉却不知是因为满族人性格豪爽,还是有些人老糊涂,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戒心,又追问道:“在那见面?”孙德忠有些厌烦,没好气地道:“宝香居。”说罢,怕他再问,忙端起酒杯道:“喝酒,为你们几位初次相识再喝一杯。”

  我们四人听他如此说,各自端起酒杯,准备将杯中酒喝光。

  正当我们要端杯喝酒之际,只听单间门外有人故意干咳了一声,随后走进一人。那人身穿一件小褂,身材高瘦,面沉如水。我转头去,侍看清是谁时,不由的心里一紧,暗暗叫苦。正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你道来者是谁,竟然通判厅的七品教授赵镇赵师爷。

  赵师爷也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会遇到我,他曾经指使小鬼怪准备附我的身体,不但没有得逞,还被我还想办法,让小鬼怪们吃了不少的苦头回去,这件事当时他感到很奇怪,手下所养的十几个小鬼怪在附身迷人方面从没失过手,这一次不但没有成功,还被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回来,虽然听小鬼怪们讲了事情经过,明白个大概,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还不是十分清楚。只道是小鬼怪们道行不高,遇到了什么避邪的东西,才没有完成任务。但这件事毕竟让他十分恼火,也是为了给小鬼怪出气,准备第二天到公堂上借机向我和小汐徇私报复,后来多亏志子及时出现,当着将军的面,说与我是堂兄弟关系,而我是在龙虎山天师府修道回来的俗家弟子,才让我们逃过一劫,直到最后,我只身在烈火中毫发无损地走了一圈出来,才让他坚信我确是道家同门。想想自已在监牢中竟会看走了眼,让手下两个道行不高的小鬼怪去上修道人的身,能够活着回来已经是人家手下留情了,若是稍加点力度,小鬼怪的元神早被打的散了。这样一想,一腔怒火也就平息了下来。后来见我和小汐进了旗营当差,知道也不能再把我们怎么样了,本来也没什么大过节,这件事在他心里也就慢慢过去了,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我,还是在这种场合,只好尴尬地对我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我也木然地站起来点头回礼,想说两句场面话,一时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赵师爷冲着孙德忠等人抱拳施礼,笑道:“不速之客,冒味打搅,希望不要见怪。”孙德忠与赵师爷乃是表兄弟关系,自然关系非浅。其它三人似乎也都与他甚是熟悉,见他突然到访,都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酒杯,还礼问候。

  孙德忠招呼伙计过来加上一张椅子,让赵师爷坐在身边,他并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这些事,主动为我们介绍道:“这位是绥化旗营的孙老弟,最擅长捉妖拿鬼之术,前些日你兄弟家无意招惹到了狐怪,幸好孙老弟仗义相助,才保得你弟妹平安,你们老少弟兄两个多亲近亲近。”

  赵师爷十分惊讶,原来我竟然于他的表弟有恩,不禁在心中增添了两分好感。他是官场之人,见风使舵是其看家本领,一但事情有了转机,态度立刻变得十分友好,主动端起酒壶,先为我将使用的酒杯倒满,然后又为莫多成觉等人和自已的酒杯倒满。端杯道:“不用你来介绍,孙老弟我们早就认识,他现在可是绥化城内的名人,城内百姓都将他当做火神来供俸,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莫多成觉、胡长喜、范景宣三人已经来到绥化几日,早就听街上众百姓议论过此事,他们只当一件稀奇古怪的故事来听,没想到故事内的主人公今天就在一张酒桌上与自已共进午餐,无不是又惊又喜。孙德忠在十间房的老家听城内负责打探消息的家人说过此事,也没想到会是我。在他心中,我绝对是降妖除魔的一流高手,现在想想,不由的暗暗自责,这绥化城里除了大表哥,也就是我才有这样的本事。自已早该联想到。

  在他心中,大表哥赵师爷乃是神仙一类的人物,地位无比高大,甚至达到了让他生畏的地步。他得过赵师爷的严令,不允许透露出他会法术一事,结果就连自已老婆被狐怪所缠,宁可出钱请其它法师来降妖,也不敢惊动赵师爷为自已的弟媳看病。

  桌上众人一听说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烈火奇火,气氛立刻高涨起来。本来他们都是各踞一方的富商,听刘振庆招唤聚到一起,为的是图谋造反,好在其中捞些好处,而赵师爷便是这中间的联系人,孙德忠只负责接待,此时由于我的事迹太过于稀奇,有些喧宾夺主,对赵师爷的突然到来,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胡长喜坐在我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手掌,又按了按皮肤,发觉与常人的身体没什么两样,不由啧啧称奇,道:“难道这一双肉掌真的不惧烈火,怎么看着都不像呀。”赵师爷见我与孙德忠关系甚好,,我的法术在他眼里也还罢了,但我与镇边军外委千总杨大人的这层关系,却不能不让他考虑,杨千总是依克唐阿将军的义子,现在虽只是一个正八品的小官,但有将军这座大靠山加官进爵是早晚的事,若能通过我将杨千总拉拢过来,掌握住兵权,那可是奇功一件。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有这机会,正好与我修补裂痕。接口道:“胡老板且莫小瞧这一双肉掌,当时的情景我是亲眼所见,熊熊烈火当中,进出自由,且又毫发无伤,真让我惊若天人,老夫空活半世,可算在那日开了眼界,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来,为你们今天结识孙老弟干一杯。”说完将酒杯与我的酒杯碰了一下,又站起身来与其它人的酒杯碰了一下,才一口喝干。其它人见赵师爷如此说,也都相信不会有错,纷纷站起我与碰杯,一饮而尽。

  我原想若与赵师爷一言不合,便拂袖而去,反正现在他也治裁不了我。没想到他的态度变得十分友好,只好陪笑道:“雕虫小技,让赵师爷见笑了。”仰脖将酒喝干,心中暗想:“这老东西怎么转了性,平白无故地献起了殷勤,自已还是小心为妙,别让他抓住什么把柄,冶我于死地。”

  孙德忠见赵师爷如此看好我,不禁又对我高看一眼,心想,连大表哥都如此看好他,看来他的法术果然非比寻常。

  范景宣放下酒杯,问道:“孙老弟原来还有这样的本领,不知是师出何门?”

  我哪里学过什么法术,又不能将话挑明,想了一下,编着瞎话道:“小弟曾在江西龙虎山天师府住过一段时间,并未正式拜师学艺,只是在观中与众道友切磋了一点技艺,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见笑了。”席上众人除赵师爷对龙虎山太师府有所了解,其余的人都是首次听说天师府的名头,不甚了解,也就没法再追问下去了。赵师爷则想,天师府的名头较我们峨眉山玄清观响亮得多,里面果然藏龙卧虎,区区一个未进门的俗家弟子,凭着偷艺就能达到水火不惧的程度,看来盛名之下确实有惊世技艺,将来我们峨眉山玄清观要想超越人家,要走的路还很长。

  众人对道家这方面的知识了解不多,见聊不出太多感兴趣的话题。慢慢的也就将谈话内容又转到了喝酒上了。由于赵师爷刚来,大家抓住他迟到的理由,劝他多喝几杯。赵师爷却推说最近身体不适,喝了几杯便不再喝了。我知道他肩上有伤,不可能放开量去喝。好奇心起,真想有意无意地对着他的肩上碰一下,看他的反应如何。

  这一顿饭整整吃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众人可能是以往接授过严令,在外部场合不准提及有关造反的任何事项,而赵师爷正是军师兼纪律方面的主管,有他在此,众人更是谨慎,酒虽没少喝,但唠来唠去,竟是些无法痛痒的闲话。我见天色渐晚,心中惦记小汐在旗营的情况下,在这里空耗时间也探听不出更多有价值的内容,而且我确实与这帮封建社会的蛀虫们没什么共同语言。于是推说军营有纪律,在晚饭前必须回营,起身告辞,赵师爷等人客气了几句,见我执意要走,也就不再留我。我是孙德忠请来的客人,出于礼貌,他一直将我送至楼下。临走前我告诉他,若要有事寻我,到镇边军绥化旗营步兵队找我便可。孙德忠点头答应,这才分手。

  回到旗营时已到了晚上开饭的时候,志子和小汐正在食堂中一个单独的房间内接待来访的朱大哥。三人见我回来,忙招呼我过来一同用餐。询问我这一下午的时间干什么去了,我见房间内没有外人,便将所的经历告诉了大家,希望能在这里面研究出对一些我们有利的线索。

  朱大哥听完我的讲述,想了一阵儿,道:“刘振庆将隐藏在暗处的各地贼子一同聚到城内,一定会有重大图谋,看来他已经有些迫不急待了,随时有可能起兵造反。”志子道:“我现在正好有兵权,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朱大哥摇头道:“没有证据,既使将他们都抓到了也没用,只会打草惊蛇,没听东子说,他们当中不是一方富甲,便是满清世袭的七品贵人,关系网复杂之极,若没有收集到十足的证据,且不可轻举枉动,否则只会令自已陷入被动局面,更何况依克唐阿将军还不知情,没有他的帮助,凭咱们的力量根本搬不动人家。”志子气的直跺脚,道:“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白白在眼前错过不成。”朱大哥安慰道:“万事冷静,不能急于一时。”志子叹了口气道:“并非我不冷静,只是出来时间有些长了,有些想念家里的爸妈。”

  志子一句话,让我们都沉默下来,许久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朱大哥道:“是啊,咱们到这里已经二十几天,不知家里怎样。不过我记得在龙虎山时,玉真子老道长曾对我说过,咱们在这里能感觉出时间在过,家里的时间却并没有向前走,也就是说,当咱们回去时所处的时间和咱们刚出发的时间是一样的,家人并不会感觉分开多久,这就是道家空间轮回的妙处。”志子点头道:“但愿如此。”

  小汐已经习惯了听我们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在一旁默不作声。

  我想起一事,问志子道:“今天你与将军去调查衙役的结果怎样?”志子苦笑道:“还能怎么样,刑部与黑龙江巡抚派来的捕快,据说都是破案方面的行家,对案发现场的衙门偏厅反复查了几遍,不但没有发现任何被盗的痕迹,还因意见不合争吵了起来,被将军大声喝斥后才安静下来。后来听说,被盗的赈灾银都是经户部直接运送过来的,每绽官银上都印有‘大清赈灾’四个小字,只要市面上流通的银两上有这样的字样,便可立刻对持银人进行抓捕审查。于是将军布署我们旗营的官兵从即日起换上便服,深入到大街小巷,各处商家,密切对使用银两者进行监控,只盼着有那么一、两锭带有印字的银子出现,就可找到破案的线索。至于那二十来个通判厅的衙役,因证据不足被全部释放了,为治他们失职之罪,临释放前,每人打了二十大板,以观后效。”

  我又问道:“永胜镖局王子章怎么样了?”志子一愣,道:“你认识他?”我面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忘了,我们是‘狱友’,我觉得他人不错,而且是受冤进来的,所以问问。”志子点头道:“已经放了,将军与我查了永胜镖局与衙门交接银子的记录,每一锭银子在进通判厅后,都仔细查看过,确定无误后,通判还在上面签了字,审了几次也没有发现什么疑问,只好放了。”听王子章无事,我的一件心事也算放了下来。

  朱大哥是我们这几个人的首脑,志子讲完情况后问道:“朱大哥你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朱大哥考虑了一下,道:“有一件事必须先去做,既然你们已经定下了寻找带有印字的银两,此事迟早会传到赵师爷耳中,万一将银两转移,再想寻找恐怕要难上加难,此事宜早不宜迟,咱们得马上到十间房去一趟,查一下孙德忠家里的那间藏宝室,看一下丢失的赈灾银是否真的在那里,若在里面取出一、两锭丢失的赈灾银,事情就会有重大突破,只须拿给将军看,到时不用咱们多说,依克唐阿便会主动派兵将他们彻底清剿。”

  我与志子点头称是。朱大哥又对我道:“孙德忠既然己经和你联系上了,如果他们有意拉你入伙,你不妨先答应下来,这样能多掌握一些情况,便于咱们行事。”我道:“这没问题,智取威虎山的故事听得多了,学也能学出几分来。”朱大哥笑道:“你既要学杨子荣,又要当007,不过此事不宜操之过急,那样容易被他们识破。”说到这他想起一事,问道:“刚才听你讲的,那孙德忠在饭桌上说,他们主公明晚到?”我道:“对,他亲口说的,我估计那个什么主公,一定就是刘振庆。”朱大哥道:“一定是他,既然他们明晚在城内聚会,那咱们便趁十间房藏宝室那里疏于防守,去探一探他们到底有多少家底。”

  志子问道:“什么时侯动身?我好到骑兵队去借几匹战马。”朱大哥道:“不急,小汐在孙德忠家当过长工,东子也在那住过,地理位置都应该很熟悉,不愁没有向导。咱们明天下午动身便可,五十里路程骑快马一个多小时就能到,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好便于明晚上行事。”

  吃过晚饭后,志子安排朱大哥在我和小汐的房间内留宿,自已也将行李卷搬了过来,在一起商量了许多细节问题,一直聊到旗营吹起了就寝熄灯号才休息。

  第二天一早,朱大哥写了一张假条,称自已身体有病,须请三天病假。志子找了名机灵一点的小兵,让他换上便服,告诉他将假条送到衙门去,小兵临行前,志子嘱咐他不可将朱大哥在军营的情况到衙门里乱说,否则回来按军法处置,那小兵立刻领命而去。

  不一会的工夫,那小兵回来了,手里拿着衙门开具的批复假条回执,交给了志子。像朱大哥这种临时笔帖的衙门公务人员,按律在请病假当中是没有薪水可拿的。绥化通判厅衙门因弄丢了朝廷的赈灾款,各种当年的饷银奖项都要被扣除,正愁没钱支付各种费用,有人既然请病假,多少可节约一点开支,所以很痛快地就批了下来。

  志子将假条回执给了朱大哥,正暗自盘算自已该如何与依克唐阿请假,有士兵来报,将军在旗营查看士兵休息情况,走到志子寝室时发现他不在,问起他的行踪,有士兵报告说他昨晚搬到这里来住,将军便亲自来访,已经到了门前。

  志子大为惊讶,刚要迎出门去,依克唐阿己经推门进到屋来。屋内众人忙单膝下跪,向将军见礼。

  依克唐阿似乎也是闲来无事,顺便走访一下旗营的秩序。见我们一同跪倒在地,忙叫我们免礼。他事先见过我和小汐,知道我们现在是志子的部下。朱大哥却是看着眼生,他虽然这几日经常在衙门只走动,但朱大哥毕竟在衙内职位低微,也到不了他身前,见眼前这个高个中年男子身穿一件下等文官服饰,不禁多看了两眼,问志子道:“这位同僚是……?”他虽然是朝廷军队的从一品大员,位高权重,朱大哥身穿的不过是在大清朝官制上不入流的笔帖服装,但文武官员序列有别,在行政划分上不隶属他管辖,他一向敬重有才华的文官,况且与我们能共处一室,关系定非寻常,所以在口气中用了“同僚”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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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5 15:33:4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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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12:3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章 藏宝室

志子情急生智,道:“这位是我的大堂哥,在绥化通判厅任笔帖一职,昨晚上来看我,见天色已晚,便留他在此住了一夜。我家中无父无母,维一的亲人便是这两位堂兄。”他曾经面对依克唐阿询问时,说过自已父母早已亡故的话,为的是不让将军去调查。

  依克唐阿对朱大哥道:“原来是通判厅的官员,幸会。”又转头对志子道:“既是你的堂兄,理应好好招待。”朱大哥抱拳道:“镇边将军的威名名镇边陲,令敌人闻风丧胆,今日相见,实是三生有幸。”依克唐阿是行武出身,性格豪爽开朗,平日里最看不上有人阿谀奉承,但朱大哥既是志子的亲人,而自己又是志子的义父,说起来也算是家人,所以听朱大哥两句美言,较官场上的那种势力小人说出的奉承话好听多了,感觉甚是舒服受用,当下哈哈一笑,上前拉着朱大哥的手坐了下来,笑道:“立志这孩子是我的义子,他父母早亡,我有件事正愁没法和他的长辈商量,长兄若父,和你这个大堂兄商量也是一样。”朱大哥道:“自家何必如此客套,将军有话请讲。”

  依克唐阿见屋内没有外人,语重心长地说道:“本将军咸丰年间入伍从军,时至今日己在军中效力三十多载,这期间南征北战,历经大小战事上百起,能够偷得残命,实在是幸运之极,时下大清王朝动荡不安,南有日倭虎视眈眈,北有沙俄蠢蠢欲动,我身为镇边将军,已做好随时为国捐躯的打算。只有一事尚放心不下,我膝下共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两个大儿子已在疆场上战死,另外两个小儿子也被我送到军中效力,我怕他们自恃有我这个老子当靠山,不安心在军营服役,都把他们送到大清北洋舰队邓世昌部,让他们与舰队上的士兵同吃同住,并且不准透露出自已是将军的儿子。这些事我都不担心,男儿顶天立地,自当舍得一身皮肉来报效国家。维一担心的是我那尚未出阁,年方二九的女儿,我操持军务从未抽出时间真正照顾过她,万一有一天我和她的两位兄长在沙场上战死,剩下她和母亲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该如何是好,我见立志这孩子相貌堂堂,才学广博,又有一身的神力,将来若好好发展,最差也能干到步兵统领一职,所以想让这对孩子成全好事,将来为我当个送终女婿也好,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志子的父母早己不在,不知大堂兄能否做得了这个主,好了却老夫的这一桩心事。”

  屋内众人谁也没料到,依克唐阿会在这为自已的女儿提亲,既感到新鲜,又感到意外,志子更是被臊的满脸通红,他和将军接触多日,知道他有个尚未婚嫁的女儿,但年纪幼小,只有十八岁,自己已经年满三十,从年龄、学历哪方面来讲和自己都不合适,更何况自己只是临时来查案,待事情水落石出后,什么外委千总,就是给个将军来当,也留不住自己。但依克唐阿已将许亲的话说出口,又没法当场回绝他,不由得十分为难,偷偷地给朱大哥使了个眼色,让他帮忙想个办法,如何回答依克唐阿的话。

  朱大哥今天第一次和依克唐阿接触,便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幸好他反应够快,沉吟了一下,道:“将军既然有如此打算,实乃的我堂弟前世修来的福气,但将军有一事不知,立志自幼失去双亲,是由他叔父抚养长大,情深义重,前两年叔父病故,立志发下毒誓,为叔父守孝三年,三年内绝不谈婚论嫁,如今已过两年,还有一年的时间便可功德圆满,若将军小女儿不嫌弃,请静候一年,待立志这孩子尽完孝道,再成全好事,还望将军见谅。”他想此间的事情一年内怎么都完事了,到时明说也好,留柬暗走也罢,应该不会有太多困难。

  依克唐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老夫还自纳闷,立志这孩子智勇双全,怎么年满三十还尚未婚配,原来是为叔父尽孝道,应该,自古忠孝乃人立足之本,较婚恋更为重要,难得他有这一片孝心,如果老夫强说下去,岂不变成了恶人,既然老夫看重的是立志的人品,也不在乎一年后再谈此事,好,此事容后再议。”说罢转头对志子道:“中午在旗营内摆一桌酒席,我要与你的堂哥畅饮三杯。”

  志子灵机一动,此时将军就在眼前,将情况说明最方便不过,于是道:“义父,喝酒不忙,我有重要情况要向你报告。”依克唐阿一愣,问道:“什么情况?”志子道:“我听小堂哥说在十间房有一名士财主,姓孙,名叫孙德忠,此人家中建有一间房屋,极是神秘,从没人进去过,据说这是一间藏宝室,里面放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而且来路不正,在赈灾银丢失的当晚,我堂哥亲眼看见有许多小鬼怪在往里面运送什么东西,不知与赈灾银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我想与几位堂哥去调查一下。”

  依克唐阿听志子这么一说,面色登时严肃起来,眼晴看看我,问道:“你是怎样看到的,具体情况说来听听。”我心想,若想侦破此案,必须得到他的支持,既然话已说到这,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双手抱拳在胸前,道:“将军,你是否还记得小人是江西龙虎山天师府的俗家弟子。”依克唐阿点头道:“当然记得,你不惧烈火,道行也是相当深厚的。”我继续道:“小人谈不上道行高深,但有两件本事是十分有自信的,第一件本事便是不惧水火,这件本事将军已经见识过了,还有一件本事将军恐怕有所不知,小人在天师府修练了一双子时阴阳眼,能够洞穿鬼神,看透阴阳。而且每到夜半子时便会自动开启,前些时日,小人到十间房寻访一位姓陈的亲属,听他说这大财主孙德忠的老婆被妖狐所缠,终日不得安宁,孙德忠便悬赏白银二百两,求有道之士为他的夫人看病,因小人的亲属生活困难,小人为解他燃眉之急,只身来到孙家为他的夫人除妖看病……”我发挥自己良好的口才,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将在孙德忠家的经过大致讲了出来,有些不想说的话,尽量删掉不说,只重点地将五鬼运财之事讲的详细些。讲到曲折惊人之处,难免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只听得依克唐阿惊心动魄,有如身临其境一般。

  我一口气将经过讲完,可能是讲的太过于生动,大家听得有些入了神,讲完后竟没有人言语,过了一会儿,依克唐阿问道:“完了?”我点头道:“完了。”依克唐阿点头道:“虽有些过于神奇,但处处合情合理,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吗?”我郑重地说道:“绝不敢欺瞒将军。” 依克唐阿考虑了一下,道:“在赈灾银被盗现场,钱箱紧锁,连一点被撬的样子都没有,里面的赈灾银却己经消失的无踪无踪,后经刑部与黑龙江两级捕快的现场堪查,连个外来的脚印纹络都没找到,如此看来,只能解释这一切是鬼怪所为,结合你的说法来看整个事件,似乎更现实一些。”想了一下道:“既使看见有小鬼怪在深夜活动,也不见得就是在盗窃赈灾银,此事须慎重行事。”转头对志子道:“好吧,你们就辛苦一趟,去将孙德忠家的底细摸清楚后,咱们再决定动不动他,速去速回,小心行事。”

  志子见依克唐阿同意调查,不由得喜出望外,双手抱拳道:“义父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将藏宝室的秘密查个水落石出。”说到这他沉吟了一下,道:“还有一事须向义父禀告,这十间房的孙德忠乃是绥化通判厅赵师爷的表弟,他们唇齿相依,别到时有什么负面效果。”依克唐阿微感意外,但随后道:“只要能查出赈灾银的去向,也别管它涉及到谁,万事有义父为你们做主。”

  有依克唐阿的这一句话,对于我们来讲不亚于接到一张圣旨。志子更是高兴,他深知依克唐阿的实力,部下数万精兵,别说一个小小的通判厅七品师爷造反,便是黑龙江巡抚造反,镇压起来也是易如反掌。

  依克唐阿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志子道:“想下午走。”依克唐阿道:“还是早去为妙,我在军营随时听候你们的消息。且记住,凡事小心谨慎。”又对我道:“你精通法术,万一那个什么藏宝室内真有什么妖孽存在,还要倚仗你们精诚合作,度过难关。”我不敢多说什么,点头称是,心中暗道:“虽然你是将军,这一次却看走了眼,朱大哥才是这方面的行家,我这点能耐都是拜他所赐,一知半解,根本谈不上精通。”

  有依克唐阿的支持,万事方便之极。我们将他送出门后,便准备上路。待收拾好临时的行囊出门时,院内已停放了一辆送我们的马车,马车上罩着灰色的车棚,连车夫都预备好了,我原本还犯愁不会骑战马,现在有马车可坐,实是意外之喜。我笑着对朱大哥道:“所谓宝马香车,此车虽不如何香,在这个年代却不次于你的捷达。”朱大哥也笑道:“我的捷达如何敢与此车媲美,它的档次至少与宝马、奔驰相匹配。”我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只听得小汐在一旁愣头愣脑的直发呆,猜不出我们因何而笑。

  志子回到自已居住的营房内,取出几套普通百姓穿戴的衣物,放在马车内,笑道:“出去查案须得暗中进行,咱们应以微服私访为主,我这里预留了几件衣服,正好派得上用场,咱们的官衣等回来再穿好了。”我笑道:“我和小汐穿的是士兵的服装,你和朱大哥穿的才是官衣,朱大哥为官已久,不在乎穿什么衣服,我们穿什么也无所谓,就怕你有失落感。”志子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你尽拿我穷开心,这一切都是临时的,还真以为我要为满清王朝奋斗终身呀。”

  我故意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只要你口一松,当将军的乘龙快婿绰绰有余,就在这好好干也未尝不可,你尽管放心,回去后家里双亲由我和朱大哥照顾,保证他们将来老有所养,你只管将这个官干下去,看看最后能干到什么程度。”志子不由得被我说动了心。脑筋稍一活动,立刻察觉到我是在逗他开心,说道:“”我若找一个大我一百多岁的老婆,我老妈不活剥了我才怪呢。”朱大哥在一旁接口道:“事情的关健就在这里,咱们在这个时代只能做咱们该做事,若是强行娶妻生子,破坏历史进程,咱们就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了。”我心中一惊,才反应过来,确实没错,我们来这里的目标其实已经由玉真子道长在道家的三十六重天中设计好了,凡涉及查案所实施的各项行动,都是在设计范围之内,其余的小事倒也还罢了,若做出娶妻生子之类的大事来,不但我们自已无法回去,就连历史也要重新书写。这就不是我们所能承担了的了。

  四人说话间上了马车,那车夫经常被旗营所雇用,早知要前往十间房,见我们上到车上,主动为我们放下车帘,不用吩咐,口中吆喝一声,马鞭一扬,便赶着马车自行上路了。

  出了西城门,四人在车上将带来的衣服换上,虽然有的地方不是很合身,但勉强可以穿。望着沿途的荒野地,心情开朗了许多。数日前,我与小汐来到绥化城寻找朱大哥和志子,如今我们四人结伴回去调查藏宝室的秘密,几天当中发生了太多的故事,也不知是冥冥中道家空间里自有安排,还是我们福大命大,缘份深厚,让我们能再次聚首共患难。两次走在这条路上,这一来一回当中,心情却不可同日而语。

  马蹄声声,十间房五十多里的路程,临近中午时便赶到了。为了不让镇内人发现我们,在镇外三里远的地方下了车。志子吩咐车夫回去自行到绥化旗营结算车费。我们在小汐的带领下,一路步行进到镇内。

  小汐是本地人,领着我们很轻松得便避开路人,一直来到自家的土房内。

  此时陈林夫妻已经按照我的吩咐弃家远走他乡,只留下两间空荡荡的土坯房。小汐本已知道父母搬走,但看到孤零零的空房,心中还是很难受。我见他双眼泪光闪闪,知道他在想念自已的父母,开导了几句,见起到了一些效果,便与朱大哥和志子一齐动手打扫室内外的卫生。小汐见我们忙得不可开交,擦掉泪水,也过来帮助。

  人多好干活,一会的工夫屋子内外都被我们收拾干净。四个人坐在土炕上盘算着如何能接近藏宝室的办法。我和小汐在孙德忠家住过,对里面的情况还比较了解,凭着记忆画了一张草图,在孙家数十间房屋中标出了藏宝室的位置。

  我道:“这藏宝室是孙家维一戒备森严的地方,每天昼夜都有十几的家丁轮番看守,根本不让任何人靠近,咱们不能强攻,只能来个暗闯,但这暗闯的方式还得仔细研究一下。”

  志子道:“凭我的力量打倒十几个家丁应该不成问题,何必偷偷摸摸,直接硬闯进去看个究竟,不是更好吗。”朱大哥道:“赵师爷与孙德忠是亲表兄弟关系,地方的势力关系非同一般,万一咱们情报有误,这个藏宝室不过是一个私人存放物品钱财的地方,与咱们要找的赈灾银没一点关系,这般硬闯进去,赵师爷非进京告你杨千总的御状不可,将军既使能保住你不丢官位,但面子上总是不好看的。所以我是赞成秘密潜入的办法,万一没有找到赈灾银,凭你的神力和小汐的箭法,咱们想脱身还是不成问题,只要不泄漏身份,孙家只能是当做小偷来处理,不会过份张扬。”志子一想这么做的确合理,也就不再坚持下去了。

  我道:“咱们得想个办法如何能进去,依我看,咱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孙家不过七、八十米远,不如学学盗墓的方法,挖一条地道直通过去,这样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直接进入藏宝室内部,只是工程量有些巨大,不挖上个十天半月难以挖通。”

  朱大哥摇头道:“这种方式虽然有点笨,但是却是最安全可靠的方式,但有两点我们无法保证,第一,咱们没有科学的测量仪器,又不懂盗墓贼的方法,从咱们这里挖到孙家须得七、八十米,再到藏宝室,就得有上百米,一路挖将下去,谁也无法保证位置准确。万一挖得不是藏宝室,而是孙家的厨房,或者是某位小妾的寝室,岂不是要耽误工夫闹笑话。第二,将军等着要结果,咱们在这挖上个十天半月,非让他以为咱们出了什么问题,一定会出动大队人马踏平孙家,这样做的话,咱们此行就失去了侦察的意义了。所以还是不能采纳挖地道的笨方法。”

  我道:“挖地道方法的确是笨了一些,而且拖的时间有些过长,孙德忠在绥化城内与刘振庆等人见面,估计两、三日便回,若不趁这空档时间将事情调查清楚,待他回来后,警备方面一定更加严格,无形中会给咱们探究藏宝室增加不少的难度,还是用别的办法吧,最好能像鬼神一样,让守备的家丁看不到,或者学学赵师爷的五鬼运财之法,让小鬼来帮咱们将里面的东西运出来,可以省咱们不少力气,平时向何四姨多请教一下这方面的本领好了。”

  朱大哥道:“驱神养鬼看似简单,其实这里面不但要求施法者法力高深,而且要时刻冒着一旦作法失败,被鬼怪吸干精血的危险,正宗的道家或仙家在修练时没有这一项功课,也不知这赵师爷拜得是哪一门神仙,居然懂得这路邪功。”

  我道:“看来临时抱佛脚是不行了,哪咱们如何能混进去?”朱大哥考虑了一下,道:“咱们可以试着用一下调虎离山之计,将孙德忠家的一间主要房屋点燃,趁着看守藏宝室的家丁去救火的空档,咱们便能溜进去查个究竟,放火场面当然越乱越好。这样便于咱们行动。”说到这顿了一下,问小汐道:“孙德忠平日里最在乎家里那一个?”小汐想了一下道:“应该是他的大夫人,虽然孙德忠有六、七个夫人,但据说他所以能有今天这份家业,有一半的功劳来自他的岳父,孙德忠对他的这位大夫人又敬又怕,地位在家中当然也是最高的,住的房屋奢侈程度甚至超过了孙德忠父母住的房子。孙家名义上是孙德忠当权,其实他的大夫人才是真正的幕后掌柜。”朱大哥点头道:“那咱们就烧大夫人的房间,这样能引起他们全家人的重注。反正孙家有这么多的房产,也不在乎烧毁这一间半间。咱们事先埋伏在孙家墙外,待火势一起,家丁撤尽,便是咱们进屋查案之时。”

  我与志子相互看了看,都觉得此计可行。我问道:“那点火谁去最合适?”朱大哥道:“最合适的人选便是小汐,他是本地人,熟悉环境,点完火后容易脱身,再者他的箭法高超,在墙外直接可以用罗汉弓将火种射到大夫人的房上,不需要靠的太近。最重要一点,我曾听赵师爷与刘振庆说过,这藏宝室内有什么千年虫怪在那里镇守,除此外,没准里面还有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脏东西存在,小汐身上没有‘老君珠’护体,进去后遇到什么危险,就得不偿失了。他只需在外面制造混乱,有时间在藏宝室周围策应咱们一下便可。万一咱们在藏宝室里面待的时间太长,众家丁救完火回来,发现有人进入藏宝室内,凭他的箭法还能帮助咱们在外面抵挡一阵子。”

  志子道:“这种方法较硬闯周全多了,咱们行动时,必须戴上面罩,防止别人认出来,万一不成,还可以和他们来硬的。”朱大哥笑道:“自从你有了这五丁开山的神力后,做什么事都喜欢来硬的,放心吧,少不了用到你的这身神力,当然,必要时还是要给他们来点硬的,免得被他们当成小偷抓起来。”

  四个人又商量了一下行动的细节问题,朱大哥和志子将地图上的路线记熟,防止行动时慌不择路,迷失方向。

  下午时候,志子拿出银两给小汐,让他到镇上买了十几个白面馒头和一些鱼肉,我们自已动手做了一桌丰盛的美食,大敌当前,饱餐一顿,是放松精神的最好方式。吃过饭后,小汐又到邻居家要了一瓶灯油,将自家未搬走的绵被扯破,取出里面的绵絮,在十几枝铁杆箭的前端上捆好,淋上灯油,好在晚上放火时使用。待一切准备停当,四个人在土炕上开始休息,只等着天色黑下来,便于我们行动。

  十间房虽是绥化理事通判厅附近一处较大的集镇,但由于人口数量有限。一到天黑,偌大的一个集镇四处显得静悄悄的,连狗叫声都听不到,安静的有些吓人。临近二更天的时候,我们起来,开始按计划行动。

  朱大哥、志子还有我顺着镇内的小路,一直来到孙德忠家的北墙外。这里距离藏宝室最近,不过二十几米,但需要翻越墙头才能到达。我见这院墙足有一丈多高,而且周围也没有可借助攀爬的东西,凭我们的身手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不禁有些泄气,低声道:“什么都想到了,就忘拿个梯子过来,墙这么高,快赶上监狱的墙了,咱们又不会轻功,如何能进去。”朱大哥默不作声,还在到处寻找着有没有可利用的攀登物。志子却嘿嘿一笑,道:“跳是跳不过去了,不过咱们可以另辟捷径,开一条路出来,看我的。”说罢,双手立掌,轻轻贴在墙面上,一点点的开始用力。

  院墙虽高,却并不十分坚固。只见那墙面在志子的双手推动下,渐渐地陷了进去,由于志子并非用力击打,而是慢慢发力,力量用的也是适到好处,虽有青砖落地,但似乎里面地上是草坪,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不一会工夫居然被他在墙角处推出了一个一米见方大洞。看得我和朱大哥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在这段时间内,志子已经将五丁开山的神力运用的如此惟妙惟肖,得心应手。

  志子见我们发呆,说了一声:“愣着干嘛,快进去呀。”我和朱大哥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他在钻过墙洞,进入院内,我走在最后,转身拾起一些干树枝将墙洞遮掩了一下,防止被巡夜的家丁发现。

  那藏宝室距离院墙中间还隔了一排房子。我们见周围没人经过,轻手蹑脚地绕了过去,远远地看到了藏宝室。我指着那里道:“这就是了。”朱大哥点头道:“咱们先躲一下,待小汐那里将声势造起来,看情况再过去。”三个人在假山后潜伏下来,眼晴直勾勾地盯着藏宝室周围的动静。

  藏宝室的两间小房孤零零地处在一块空地上,单看外表,在孙家的深宅大院中并不如何出众,但稍一留神,便会发现这里的戒备程度远远高于其它房屋,八名精壮的家丁手持钢刀,在周围交替巡逻,看模样他们是专门值夜班的警卫,白天已经睡了一天,丝毫看不出有困倦的样子。

  我们所处假山处地势较高,正好可以全面地观察院内的动静。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大夫人房间火起,正自担心小汐别出什么意外。忽然间,在东墙外破空飞过来一枝带火的箭羽,在夜空中显的格外明亮,我在高处看的清楚,箭身不偏不倚正射在远处大夫人房外的窗框上,箭身破窗而入,火焰却留在了外面,窗纸遇火即燃,片刻间整个一大扇窗框都烧了起来,火势迅速向房檐上蔓延。

  孙家东院巡夜的家丁最先发现火起,立刻在院内叫嚷起来。喊声惊动了还在房内熟睡的大夫人,只见她穿着一件白纱睡衣,在屋内冲了出来,由于其体形过于肥硕,加上前些日被柳树枝抽打的伤势还没好利索,动作有些缓慢,虽然在着火的房内冲了出来,但白纱睡衣还是被门框上的烈火点燃,睡衣还没来的及脱下,火苗已将她全身笼罩。家丁们见状,立刻上前将他放倒在地,七手八脚地帮她扑打身上的火焰。吵闹声、叫喊声,加上大夫人被火烧伤后的嚎叫声,立刻惊动孙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纷纷走出房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待明白大夫人房间着火,马上四下寻找水桶之类的东西开始灭火。

  朱大哥、志子、我们三人眼见东院闹得人仰马翻,只盼着看守藏宝室的八名家丁也去参与救火,但八名家丁可能是平时就接受过严令,在值班期间,无论周围有什么动静,都要寸步不离藏宝室左右。所以只是驻足向东院观看,并没有要去救火的意思。这让我们多少有些始料不及,若引不走他们,一切计划都将付水东流,心中不禁有些急躁,志子对朱大哥道:“这八个龟孙子怎么不走呀,实在没办法的话,我一个人过去将他们统统打倒,你和东哥借机闯进去算了。”朱大哥沉吟了一下,道:“别急,再等等看。”

  正当东院大夫人房间火势稍稍控制住一些时,墙外不知从什么地方,又高速飞进来六、七枝带火的箭羽,准头极佳,这一波大范围攻击不但射中了各位小夫人的房间,连孙德忠父母以及管家邢扒皮的房间也不能幸免。箭头上自带油料,落点还尽是在易燃的窗纸上,瞬时间火借风威,整个东大院顿时火光熊熊,渐渐有连成一片的趋势。

  大夫人的房间余火未消,一下子又增加了六、七处新火点,孙家人也顾不上考虑是谁在远处向这里射箭,只分出两名家丁出院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余的大呼小嚎地忙成一团,想极力控制住四处乱窜的火势。

  朱大哥低声笑道:“小汐这孩子办起事来果断大胆,将来年纪大了,也一定是个厉害角色。”我解释道:“孙家欺压陈家已久,他早就对此憋了一肚子怒火,好不容易找来这个机会加以报复,焉能随便放过。”朱大哥道:“他一定在外面找了个了高地方来观察院内的情况,说不定是爬到一颗大树上,这里火光一起,他在外面看的清楚,头一箭见没乱起来,索性多射几箭,而且专捡重要的地方射,他的罗汉弓具有一定远射程能力,孙家人要想找人恐怕不容易,嘿嘿,你没看错人,这孩子果然是块干大事的材料。”

  东大院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在忙于救火,看守藏宝室的八名家丁终于挺不住了,此时若再不去到东院救火,孙德忠在家也还罢了,因为他曾严厉地吩咐过,就是天塌下来,这里的警卫也不能撤,遇到什么事有他做主。可现在偏偏老爷不在家,而大夫人为人既小气又刻薄,连老爷都惧怕三分,现在若不去参与救火,把大夫人就此得罪了,今后在孙家的日子恐怕也不太好过。几个人一商量,最好方式就是留下两人在这里继续着守,其余的人去救火,但东院火势渐大,留下谁都保证不了大夫人将来打击报复,反正这里四下无人,藏宝室上大门紧锁,一时三刻也出不了问题,八个人同进同退,既使将来出问题,也好一并承担。于是八名家丁放下钢刀,到附近取来水桶,急匆匆到东院参与救火去了。其实八个人心理都明白,孙家上下几十个家丁、仆人,多他们八个不多,少他们八个不少,所以前去,为的就是在人夫人面前表现一下,遇到危险时自已如何如何奋勇当先,忠心可嘉。

  眼见八名家丁提着水桶离去,我们三人暗自高兴,此时不去,更待何时。见左右无人,立刻在假山后转了出来,一路小跑到了藏宝室门前。

  整座藏宝室只有一扇铁门,连一扇窗户都没有,铁门上挂了一块一斤多重的铁锁。志子摸起一块石头,奋起神力,只听“啪啪”两声,铁锁立刻被砸的掉在地上。我们拉开房门,闪身进入室内。为防止其他人经过时发现,我将铁门在里面关好。

  藏宝室里面漆黑一团,可能是没窗户的缘故。朱大哥在怀中摸出事先准备好的油灯,点燃后发现,这间孙家最神秘的房子,除了在房门正前方摆有一张供桌,上面放有十几个死人的牌位,地上扔了两个蒲团外,四周空空如也,再也找不到什么了。这不禁让我们大失所望,较我们事先预想的满屋子珠宝的场景相差太远,看样子这里不过孙家的祖宗祠堂而已,根本不是什么藏宝室,哪里还有什么赈灾银。

  我有些疑惑不解,明明亲眼看到有小鬼怪在往房内运送什么东西,既使不是珠宝银两,也得有东西存在呀。难道自已的阴阳眼有误差,看到的是幻觉,可自已阴阳眼百试百灵,从来没看错过,在这一点上还是有十足自信的。再不就是在这几日内,东西已经被孙德忠转移到了别处,我们来晚了一步。

  朱大哥凝神想了一阵,道:“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机关暗道存在,不然一间普通的祠堂绝对不会把守的这么严密,于情于理都不符合逻辑,咱们四下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按钮之类的东西。”我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为什么孙家几十栋房屋,偏偏这里严加把守,既使来了小偷也不会偷块死人牌位回去,还是说明这里面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物品,险些被他们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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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12:37: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6章 墓室惊魂

三人立刻开始在屋内寻找可疑之处,将墙面、地皮、桌下等各个能设置机关的地方的仔细查找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志子有些郁闷,道:“莫非要将这整间屋子拆掉才能发现什么机关不成。”朱大哥摇了摇头,道:“机关是一定有,只是我们末发现而已,难道使了什么障眼法!”志子问道:“什么障眼法?”朱大哥道:“就是在珠宝上施展了某些法术,明明近在眼前,可外人怎么也看不到,这是茅山术士们藏东西贯用的招数。”说到这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道:“也不太能,障眼法只能让东西在近处看不到,却不能让现实存在的东西消失,咱们已经用手将屋内摸了一遍,既使眼晴看不到,手上也能摸到,障眼法的说法看来是靠不住的。”

  朱大哥重新将屋里整个扫视了一遍,见屋内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只有供桌上灵牌末曾动过。虽然也知道擅自死人的灵牌不吉利,因为供桌上经常摆放供亡魂受用的供品,死者的魂魄会时常附在灵牌之上,这样方便它们享用供品。若在夜深人静时,随便上去翻动灵牌,极有可能会惹鬼上身,但眼下形势所迫,没有办法,倚仗自已有“老君珠”护体,一般的小鬼奈何自已不得,于是走上前去,查看每个灵牌有无蹊跷之处。当他伸手去拿供桌上最里面的一块牌位时,猛然发现这块牌位下面连着一根线绳,不禁心头一喜,觉的这里一定有什么名堂,便稍微用力向上拉了一下,但只听“喀”的一声轻响,在供桌旁的地面上露出一道四尺见方的洞口。里面黑沉沉的,似乎深不见底。在忽明忽暗的油灯照耀下,更像一个张开的大嘴,随时可以把我们吞下去一样!

  志子大喜,几步跨到洞口,要下去看个明白。朱大哥一把将他拉住,道:“且慢,先看清楚路况再进不迟。”说罢,拿起油灯,与我一同来到洞口。用油灯向里面照了一下,只见洞内有一条阶梯,远远的不知伸向何方。油灯往洞口一送,火苗立刻被吹得乱颤起来。朱大哥道:“里面有风,如果没有猜错,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出口。”说罢拿起地上的一个蒲团,向洞内扔了过去,想试试有没有什么反应。蒲团是草席编制而成,具有一定的硬度,朱大哥扔得也适到好处,蒲团顺着洞口阶梯竖立着滚了下去,一直滚到洞内深处才停下,洞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我想起旧社会闯江湖的游侠都擅长这一手“投石问路”的本领,在前方情况不明时,扔出一、两件小东西,探究一下路况,这样更能保证自身的安全。朱大哥虽未闯过什么江湖,但是社会经验丰富,运用的方式与江湖游侠的伎俩竟然不谋而合,不禁对朱大哥的谨慎小心大为欣赏,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回,冒失不得。

  见洞内没有什么反应,朱大哥道:“地道内有风吹动,空气流通,不至于窒息,现在可以进了。”志子闻听后,一马当先,第一个进入洞中,朱大哥紧随其后,叮嘱道:“咱们以油灯为信号,若是油灯熄灭,说明里面氧气缺乏,必须马上回撤,不能耽误太久。”我见两人都进入洞中,忙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洞内阶梯不过二十几层,我们在油灯的帮助下,沿着阶梯一直走到下面的平地上,发现前边是一条砖石砌成的甬道,高不过七尺,宽在五尺左右,虽深在地下,手扶在墙面上却并不感到如何潮湿。我不小心轻咳了一下,里面传出的回音空旷遥远,也分析不出里面到底有多深。志子虽然勇猛,心下却也有些胆寒,回头问朱大哥道:“我怎么感觉这里像坟墓的墓道,别走到最后发现是孙德忠家放棺材用的祖坟。”朱大哥道:“里面就算是阴曹地府,既然来了,今天也要查个明白。”回过头又对我道:“你在后面记着点路,别遇到什么‘鬼打墙’,走不回来。”我点头答应,伸手在衣服内摸了摸,想找件硬一点的东西,好在墙上刻记号,可摸了半天,只摸到一锭银子,和两锭金子。银子是孙德忠给的看病钱,金子是依克唐阿给的赏钱。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也有些日子了,误打误撞居然挣到了这么多钱,若不是自己将一大笔银子给了陈林夫妻,恐怕自已现在拿着都费劲。当下取出一锭金元宝,在墙上用力划出两道深痕。墙面是较为酥软的青砖砌成,划刻痕迹并不如何费力。

  三个人顺着甬道一直向里走。朱大哥高举油灯尽量照亮前方的路。大约走了几十米的甬道,忽然脚下一沉,明显感觉地势向下低了一块,甬道似乎走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道石门,高有一丈上下,隐约地看到门眉上刻了四个古体文字,我用心辨认后,竟发现没一个认识的。问朱大哥道:“这是什么文字?”朱大哥仔细看过后,道:“这应该是满文,但感觉上比现在的满文要古老一些。”我有些听不明白,问道:“什么古老一些?”朱大哥道:“我在衙门当笔帖也有段时间了,现在官场上使用的满文虽然不会写,但大多数字还认得,这几个字是满文的书写方式,但更像宋金时代的女真文字,比现在使用的满文更复杂一些。”

  我知道满清又称为后金,是金朝女真族的后裔,文字也是自女真文化演化而来,朱大哥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道:“你是说这几个字是金朝的文字,那这座石门也是金朝的了?”朱大哥笑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是一座金朝的古墓门,上面的四个字虽不认得,但前两个字应该是墓主人的姓名或者是官职,后面的则是什么什么‘之墓’的词语,连起来念,也就是张三之墓,或李四之墓一类的话,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瞧这气派,应该不是寻常百姓的墓室,不是皇亲国戚,也是有品级的官员,才修得起这等有气势的坟墓。”

  我惊讶道:“孙德忠的藏宝室怎么将与古墓建到了一起?”朱大哥道:“古墓早就在这里了,这条甬道才是后修的,估计孙德忠修建藏宝室时无意中与这座古墓挖通,索性将古墓改建为藏宝室也说不定。”说到这,指着石门的门隙,道:“石门是虚掩的,看来经常有人出入,如果没有猜错,墓室里面便是藏宝室所在。”志子道:“那还等什么,抓紧时间呀。”说罢,上前用力去推石门。

  石门虽有半尺多厚,但似乎安装了滚轴之类的东西,并不难推。志子还末用全力,石门便被推开了一道二尺来宽的门隙,石门被推开的声音沉闷悠荡,在甬道内显得空旷至斯,没一点生气可言。

  石门被推开后,里面射出来一道光亮,我们都感到十分诡异,小心翼翼地顺着门隙走了进去,眼前不由得豁然开朗。抬头望去,只见我们置身一间巨大的墓室当中,那墓室高达十米上下,近千平方米的面积,墙壁上每十步便镶有一颗鹅蛋般大小的夜明珠,整间墓室内夜明珠的数量竟不下百颗,光芒耀眼,甚是华丽夺目。

  也许单独将一颗夜明珠放在阳光下,并不会觉得怎么明亮,可将上百颗一般大小的夜明珠同时放在一间暗无天日的墓室当中,偌大的一间墓室被照射得有如白昼一样,连朱大哥手中油灯发出的亮度也在群珠争辉当中被比了下去。

  借着夜明珠发出的光亮,我们将墓室内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在墓门正前方的地方并排摆放了十口石制的大号棺材,整齐排列。既然来到古墓当中,看到棺材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可没想到在这主墓室中竟同时存放了十口棺材,这多少有些不符合常理。我们三人走到近前观看,墓室中除了这十口棺材外,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只隐约在墙壁看到些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壁画,上面画了一些身穿少数民族服饰的人物画像,画中绘制的人物时而纵马驰骋,时而盘膝读书,看样子画中描绘的都与墓主人生前经历的一些事迹有关。

  我和朱大哥举着油灯详细地看了一会壁画,朱大哥才将油灯放下,感叹道:“看来这墓主人大有来头,文武兼备,恐怕还是金朝一位赫赫有名的高官,可惜咱们不认识墙壁上的文字,他的身份也就无从知晓了。”我开着玩笑道:“金朝的金兀术大大有名,咱们该不会是闯进他的墓里来了吧。”朱大哥道:“金兀术本名完颜宗弼,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第四个儿子,是金朝第一品将军,他的殡葬礼仪规格要较这位墓主人的规格高的多,所以不可能是他。”我笑道:“听说在绥化四方台就有一座金兀术妹妹的坟墓,叫什么公主坟,很是邪门,得罪公主魂魄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几百年来无论什么人都得绕着坟走,就连铺设铁路道轨,也得另辟途径,看来金朝的坟墓还是有一定灵性的。不知孙德忠修建藏宝室时,与这位墓主人魂魄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

  朱大哥道:“修建这座藏宝室时发现了这座古墓,将古墓改成藏宝室一定省了他们不少的事,既使墓主人有魂魄保估,也奈何不了赵师爷这位降妖伏魔大行家,只剩下乖乖受降的份了。”我一想确是这么个道理,也就不再言语。

  志子在棺材前欢察了半天,说道:“你们过来看呀,这口棺材怎么与其它的不同。”我和朱大哥忙过去看。只见东首的一口石棺四周上刻画了许多已经近乎于剥落的山水图案,虽然有些残缺不全,但细观察还是能大致分辨的出画中的原意,其余的九口石棺周围则光秃秃的一无所有。而且在新旧程度上,有山水图案的棺材似乎更旧一些。

  朱大哥笑道:“这就对了,这是墓主人棺材,另外九口棺材都是后搬进来。如果没有猜错,旧棺材里面装的是墓主人的尸首,另外九口棺材中装的便是咱们要找的宝藏,赈灾银也一定在里面。”

  要揭开石棺查看,在这深入地下的墓室中可不是闹着玩的,可能是前些日亲眼目睹了通判诈尸的全过程,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连志子也一改平日里莽撞心急的习惯,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口棺材里面放的是墓主人的尸首,而宝藏在其它棺材里面?”朱大哥道:“你们来看。”说完指着旧棺材上描绘的山水图案道:“这里的画与墙上的壁画笔韵相同,应该是同一时期的作品,说明这一定是墓主人在数百年前下葬时使用的那具棺材,我所以说墓主人的尸首还保存在里面,是综合多种原因说出来的,首先,孙德忠不懂阴阳,无意中发现了这座金朝古墓,一定会去请教赵师爷,按照修道人的习惯,赵师爷一定不想过多地去结阴仇,通判老爷临终前口中只不过高呼了几句,一定不放过盗银贼,要到阴曹地府去告状的话,就让赵师爷疑神疑鬼,费了他好大力气,既让通判喝忘神汤,又整什么阴棺镇尸,为的就是不让他到地府告状,修道之人若以道行来申张正义则罢,若自恃道行高深用来做倒行逆施,人神共愤的恶事,会导致在地府的功德薄上积怨过多,在圆寂升天时,会有阴兵挡路,防碍最后升天位列仙班的美梦。这墓主人本好好地在这里安息,若是将它抬出古墓,随意抛弃埋葬,虽然人家法力低微,奈何不了你什么,可一样会到地府告你个擅夺房宅之罪。赵师爷并非是盗墓贼,可以不计后果,依照他的脾气性格一定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十之八九会用镇尸符将墓主人的尸体镇住,然后告诉它,自已只是临时借用一下地方,待大事一成后,会将古墓保持原样后撤出,决不会长期侵占,墓主人的魂魄虽被打扰休息,可毕竟惹不起人家,而且人家声明只是临时用用它的地方,所以多半会委曲求全,吞下这口冤气,而不是到地府去告状。因赵师爷一念之慈,它的棺材才会保留于此。尸首也多半会在里面而未遭破坏。其余的九具棺材无非是在棺材铺后买的,便于存放金银珠宝,因为在这墓室当中只有放棺材才让人觉得正常,若是将铁箱钱柜放在这里,会被人一眼看穿,万一有人闯入,见满室棺材,多半会吓得掉头而逃,这样的办法虽不十分稳妥,但多少可利用人的恐惧心理来起到一些效果。这一切都是我从赵师爷做事习惯和为人秉性上加以推想出来的,也不知正确与否。”

  我和志子听得如醉如痴,打心眼里佩服朱大哥的思维判断能力,不管他所说对与错,能讲出这一段理论,非得有一整套阴阳风水方面的知识和洞察他人思想的能力不可,能与朱大哥来共同破这桩奇案,也同样是我们的幸运。

  朱大哥见我们听得入了神,问道:“上次我画的灵符你们身上可还有?”我忙道:“我这里还有几张。”说罢,拿出怀里灵符给他看。朱大哥点头道:“好,一会打开石棺时,我们一人拿一张在手里,防止里面有什么脏东西。”我忙将灵符每人分了两张。三人拿在手里,避开带有山水图案的那口旧棺材,找了附近颜色新一点的石棺,准备将棺盖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珠宝存在。

  石棺的上盖没有任何卡壳沟槽,只是凭借自身重量压在上面,这是石棺与木棺的区别。我与朱大哥尚未动手,志子轻轻一挑,二、三百斤重的石棺盖就被他从边侧撤了下来。我迫不及待地的石棺内望去,想一眼看到我们苦苦寻找的赈灾银,当我看清棺材内的情况时,却猛然间打了一个冷战,只见石棺内装的并非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在里面直挺挺地躺了一个死尸。

  那死尸面色苍白,神情恐怖。由于开棺时我有心理准备,既使看到死尸,也不会如何惊恐,此时竟把我吓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因为我看清了死尸的脸,那人我不但认识,而且不是一般的熟悉,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已。

  朱大哥和志子在一旁也惊呼了一声。我此时的胆量已经非比寻常,硬着头皮想上前细看个明白。朱大哥缓过神来,叫道:“这是障眼法,用灵符去贴到它脑门上去。”我闻听后,来不及多想,拿起灵符贴到了棺中那个“我”的印堂上!

  当灵符贴好后,只觉得眼前有些什么东西光芒刺眼,不由的眨了一下眼,再次睁眼细看时,发现“我”的尸体已经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棺的玛瑙、翡翠、珍珠、玉石。在室内夜明珠的照耀下,炫出五彩斑斓的色彩。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宝藏,心里大为惊叹,但毕竟来藏宝室时就是为寻宝而来,多少有些预感,眼晴却首先被晃得有些承受不了,只能眯起一条眼隙观看。

  朱大哥和志子禁不住都惊呼一声,毕竟我们活了这么多年,谁也没一下子见到过这么多宝藏,这一次算是开了大眼界。虽然我们不懂珠宝这一行,可也都知道,里面的任何一样东西取出来,拿到珠宝市场上去买,都值个几万、十几万块的价钱,这一棺材珠宝价值几千万绝对不成问题。一时间,我们都被眼前这巨大财富所震撼,站在棺材前好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阵,还是朱大哥打破了僵局,道:“咱们别在这傻看了,一会儿有人来人了,快找赈灾银吧。”我和志子的心思这才在“钱眼”里钻出来,为保持原样,志子又将石棺盖重新盖好,准备去翻下一口棺材,看看赈灾银是不是在里面。

  我还在为刚才在棺材中看到“我”的尸体而有些后怕,问朱大哥道:“障眼法怎会让我自已躺到棺材里去了?”朱大哥问道:“你刚才是看到自已在里面吗?”我点头道:“是呀,可不明明就是我吗!”说到这,我有些伤感,自言自语道:“估计我死后也一定会是刚才这副模样。”朱大哥道:“你看到的是你自已,可我刚才看到棺材里的死人却是我。”我末等说话,志子在一旁马上插口道:“不对呀,我看的明明是我呀。”

  朱大哥恍然大悟,点头道:“这就是障眼法的妙处,每一个受到影响的人产生的幻觉都是不一样的,都觉得棺材里躺的那一个是自已,幸好我们经常接触鬼怪,胆子较常人大了许多,不然被这障眼法制造出来的幻觉一吓,十之八九会被当场吓死到这里,这也是施法者的本意,能吓死当然好,吓不死也会落荒而逃,为的就是最大程度上保护棺材里面的珠宝不被人窃取。”听了他的解释,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会看到棺材里还有个死去的“我”,幸好自已胆子够大,没被吓死在这里,手中又有灵符来破解幻像,否则不用为自已另挖坟墓,直接就为墓主人陪葬了。想到这,不由得恨恨道:“这一定是赵师爷搞得鬼,这老东西果然有过人的手段,差一点没吓死咱们。”朱大哥道:“障眼法分许多种,包括我们常提到的‘鬼打墙’,也是障眼法的一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说到底不过是一种幻像而已,只要身上有辟邪的物品就可以逢凶化吉。”说话间,我们已经将第二口棺材的上盖搬了下来,这次有了经验,事先将灵符贴到棺材的侧面,防止再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影像。

  第二口棺材内装得都是些金元宝,开棺后金光闪闪,光华夺目。平日里我们也能经常见到的一些金饰品,也没觉如何闪亮,可眼前这成堆的黄金放在一起,才感觉到黄金散发出的光芒丝毫不比珠宝散发出的珠光逊色,着实让人长了不少见识。

  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寻找赈灾银,虽然黄金能够暂时吸引我们的眼球,但打开棺材,见里面装的不是,便立刻去查看下一口棺材。直到接连打开了五、六口装满黄金珠宝的棺材,终于在一口棺材内看到有十几个布袋整齐地堆放在棺材内,而这种模样的布袋也正是在失银当晚,我看到的小鬼怪往孙家运送东西使用的布袋。忙打开布袋,伸手在里面一掏,果真在袋内拿出一锭白灿灿的雪花银,翻转过来观看,白银下面清清楚楚地印了“大清赈灾”四个小字。

  三个不由得同时欢呼起来,五千两朝廷失窃的赈灾银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终于被找到了,多日的辛劳艰险没有白废,这激动人心的一刻,多少让我们有些欣喜若狂。

  朱大哥高兴之余不忘我们仍然身在险地,参与救火的家丁回来后,一但发现藏宝室的门锁被砸,随时有闯进来的可能。催促道:“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咱们每人拿上一锭赈灾银做为凭证,快快走吧。”我和志子连忙各自将一锭银子放入怀中,俯身去抬地上的棺材盖,想将棺材盖上再走。朱大哥趁着我们去抬石棺盖的空档,将手伸入钱袋中,也想拿一锭银子出来,忽然觉得手指在袋中摸到了什么东西,立刻附在手上,弄得手上直痒痒,连忙缩回手观看,只见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一只红色的蚰蜒,全身颜色异常鲜艳,大约有一寸多长,长长的触角伸出老远,正沿着自已的手臂往胳膊上爬。

  朱大哥平日里并不害怕这种小昆虫,也没细想钱袋内怎么还会有虫子,便用力将小蚰蜒甩在地上,随后一脚踩了上去,打算将这个打扰自已的小家伙当场踩个稀巴烂。

  就在朱大哥将脚重重地踩在小蚰蜒身上时,猛然感觉到小蚰蜒的身体竟然奇硬无比,自已用了两次力,不但没起到效果,反而感觉到脚下的小蚰蜒有如吹气般的迅速膨胀起来,眨眼间便长到了一米左右,而且还在不断的生长,原本身上看不清楚的绒毛褶皱、口腔毒颚都渐渐地清晰起来。

  朱大哥大惊失色,忙缩回自已脚,躲到棺材后,口中大声提醒我们注意。我和志子此时己将石棺盖抬了起来,骤然间看见如此怪异之事,也顾不得为棺材上盖,将抬起的石棺盖重新扔在了地上,迅速绕到石棺后观看眼前这一奇景。

  那蚰蜒生长的速度甚是惊人,一会工夫已经长到了十米左右,长长的身形一直由墓室内中央处延伸到了石门附近,凸起的两个眼珠有篮球般大小,清晰透明。最可怕的是几十根长足和触角伸展的跨度,左右距离达到了六、七米宽,配合头部的钩状颚足更加显得狰狞恐怖,一张巨口在那里呼呼地向室内吹着寒气,一开一合之间的大小,完全可以活吞下一个成年人。

  眼前的这个巨型蚰蜒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我们,似乎在考虑用不用马上向我们发起攻击。此时双方在身形上的对比完全不成比例,我们在它的眼里不过有如蚂蚁、蚁虫般弱小,根本不堪一击。

  朱大哥紧张之余,还不忘小声嘱咐我们,道:“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防身的东西,一会扑过来的时候可以利用石棺来和它周旋。”我见眼前并没有什么刀剑砖头一类的东西,只好在石棺内摸出两锭赈灾银,一手持了一锭,临时当作武器使用一下。这赈灾银每锭都有半斤左右,也不知扔出能不能起到阻挡一下的效果,心中暗暗祈祷,只要别让眼前这个巨型虫怪把我一口吞下去,争取和朱大哥、志子快步跑到石门外,顶住石门别让冲出来,就有可能捡回这一条性命。心中又一想,那赵师爷所说的千年虫怪原来是这条巨型蚰蜒,这东西能大能小,果真是天地间的异种,也不知道赵师爷是用什么手段将它收为已用的,虫怪乃是有质有形的一个实体物种,自已身上的灵符听朱大哥说过只能用来对付有形无质的鬼魂妖魔,用在虫怪身上恐怕不会起到任何效果。想在这虫怪面前逃过一劫,实在是千难万难,看来今天我们三个好兄弟多半就要命丧于此了,我们虽未曾结拜为兄弟,但今天能共赴黄泉,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我正在那里濒临绝望的时候,却见志子弯腰抬起了地上石棺盖,叫道:“躲在我身后来,我来抵挡一阵,趁机冲出去。”说话间已将二、三百斤的石制棺材盖举过头顶,我和朱大哥想起他有“五丁开山”的绝技,力大无穷,虽不见得能胜过千年虫怪,想抵挡一下还似乎不成问题。我们连忙向他的身后躲去。

  我们身体一动,那虫怪也立刻向前移动,可能这是昆虫捕食的一个通性,会跟着猎物伺机而动。只见它身体左右各有十五只巨足,附在地面一齐行走,动作错落有致,若在平日会感到场面十分壮观,现在却没那么好的心情欣赏,还是以逃命为第一要素。

  虫怪足多步大,只在瞬间便到了志子身前,伸出颚足前端的爪状巨钳,向他猛钳过来。志子打起精神,大喝一声,将手中的石棺盖子奋力向虫怪的头部砸了下来。只听“咕咚”一声闷响,志子手中的石棺盖在虫怪的头上被砸的四分五裂,那虫怪的身上似乎罩了一层硬壳,受到这般剧烈的撞击后虽有些昏头转向,却末伤及筋骨,抖抖巨头,认清方向,再次向志子扑来。

  志子没料到虫怪如此了得,尚未反应过来,虫怪的巨钳已经伸到了胸前,眼见巨钳一夹,自已便要被成为它的口中之餐。正自惊恐之际,我在一旁看的清楚,手中一锭赈灾银瞄准虫怪篮球般大小眼睛的猛掷而出,由于相隔只有三、四米距离,我出手的速度又快,虫怪还未来的及躲避,左侧的一只眼珠登时被我打爆,一股淡绿色的血浆在眼眶内喷涌而出。

  虫怪一时受挫,痛得在地上打起了滚,巨大的躯干拍得墓室地面“啪啪”作响,浅白的腹部时不时的仰天向上来回滚动,时而曲卷成一团,时而伸直成一条直线,似乎丧眼之痛,有些让它承受不了。由于虫怪满室打滚,不一会工夫,几只装满珠宝的棺材在它巨大冲击力的撞动下翻倒下来,弄得墓室到处都是金银珠宝。又滚动了几下,忽然间将存放墓主人的那口棺材撞翻,在里面滚出一具身穿金甲战靴,头戴金盔束羽的金国将军尸体来!

  我们三人紧靠墙壁,生怕被发疯似的虫怪伤到,这时乱上添乱,居然停放尸体的棺材也被撞倒,而且棺材里面存放的竟然是一具金国将军的尸体,虽感到意外,慌乱中也顾不上诧异,只隐约觉得尸体脱离石棺的控制,似乎有些不妥。

  虫怪在地上翻滚了好一阵,痛苦稍减,重又伏在地上,寻找我们的位置,当用一只独眼看到我身在何处时,可能是吸取了教训,也不急于出击,颚足上的巨钳忽然间向外长出了一丈有余,钳头上射出一股腥臭的黑色液体,劈头盖脸的向我的方向洒来。

  蚰蜒这种昆虫属于节肢动物门,多足亚门多足纲唇足亚纲蚰蜒科,外形虽与蜈蚣相似,却并非同一种类。它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在颚足上能分泌毒液,普通的家蚰蜒和野外的花蚰蜒由于体态较小,分泌的毒液十分有限,人被叮咬或触及皮肤后即可导致局部疱疹,令人刺痛难受。稍加治疗或挺一段时间便可痊愈。而且甚至我们用肉眼看不出它能将毒液在近距离内喷射,可眼前的这个宠然大物,不但一切的生理特征、捕食习惯在我们眼内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毒液的数量也是多的惊人,喷射的距离与体形也绝对成正比,整间墓室内毫无疑问都在它的毒液喷射范围之内。只是不知体形变大后,毒液的浓度有无增加。

  我知道将它眼睛弄瞎后,它的下一波攻击点会选择在我这里,所以早就有所防备,喷射毒液虽有些意外,可还是一个箭步闪了过去,大片的毒液喷到了墓墙上,只有少数几滴溅到了我的衣上,数量有限,不足成害。匆忙间,脚下踩到了一串珍珠,身体没有保持住平衡,一个侧滚翻滚出老远,不料正滚到那墓主人的尸体上,与它来了个面对面,只见尸体面色苍白,高鼻阔脸,好一副将军相,虽己死去数百年,余威尚在。可能是修建墓室时在保持干燥方面做的较好,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竟然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维一感到奇怪的是,脸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许多黑色的绒毛,密密麻麻,虽不感到恶心,却充满了诡异,任何人看了,都得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我来不及细想,双手在尸体上一按,站起身来,随手在地上抓了一块翠玉,有拳头大小,照着虫怪的另一只眼睛打去。这一次距离较远,没有命中目标,但也吓了虫怪一跳,不敢再靠近距离,用头上的两条颚足四下挥舞,虚张声势,准备在最好的时机内再次发动攻击。

  发现了它的弱点,我高喊道:“在地上捡东西打它的眼睛,以攻为退。”朱大哥和志子闻声立刻学着我的样子在地上捡起各种珠宝向虫怪扔去,虽然在虫怪有了防备,不会再轻易打中眼睛,但对这飞来飞去的各种宝藏还是有所忌讳,由于体形巨大,篮球般巨大的眼睛成了它维一的弱点,而且没有眼皮保护,最容易受到攻击。只好退出老远,用颚足来抵挡我们的“暗器”。

  我和朱大哥投掷“暗器”的力道也还罢了,打在它的身上也没什么杀伤力。可志子力大无穷,每一锭金银掷出后都砸在虫怪的硬壳上“嘭嘭”作响,而玛瑙、翡翠、珍珠之类的东西无不四分五裂。虽伤不到它筋骨,却也让它难受上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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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12:38: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7章 虫怪

这只千年虫怪原本是峨眉山上一只异种蚰蜒,在上千年的时间内接受天地日月精华熏陶成就气候,竟长到了十米多长。有一年在山角下伤了玄清观的一名道童,惹的玄清观群情激奋,派出数十名武艺高强的道士,经过一个昼夜的大战,终于用铁网将它降服。赵师爷见这虫怪非等闲之物,没有一杀了之,而是借用乾坤法术改变了它的大脑思维,让它终身为自已效忠,并传授了一套可大可小的变身法术,这样便于带到哪里不被人注意。因这藏宝室是关系到反清成败的关键之处,便让它变身后来镇守古墓。古墓内枯燥无味,一看守就是数年,从没有窃贼进来,今天终于有了我们这帮“生人”闯入,原本打算要一显身手,大开杀戒一番,以解这几年来未生食血肉之憾,却没想到一上来就被我弄瞎了一只眼睛,而且又碰上了志子这个强硬的对手,虽体形与它不在一个档次上,但同样神力惊人,手中掷出珠宝金银件件沉狠有力,饶是它全身表皮有如铁甲罩身一般,可以做到刀枪不入。钻心的剧痛却让它由此吃了不少“暗亏”。

  我见志子虽然暂时控制住了局面,但那虫怪却堵住了石门,要想伺机逃走只能等待机会。自已便退到了墙边,手中拿着两锭金元宝,防止虫怪再次反击。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我无意中发现地上仰卧的那具尸体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心中一惊,再仔细观看,却又毫无动静,以为自已看花了眼,也就没有在意。大敌当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虫怪身上,既使尸体有什么异样,也无暇顾及了。

  虫怪连续被志子击中,时间一长,不禁有些恼怒。身体虽不敢靠前,却将两只颚足远远地向志子伸了过来,伸展的长度竟达到了一、二十米,较身体本身的长度还要长上一大截。它这等能将身体各个部位自由变大缩小的本领,在这墓室抗衡当中占尽了优势。

  志子四处躲闪,可两只颚足前后左右发挥的更是灵敏,无论他躲到哪里,都能迅速跟上,有几次险些被颚足前端的巨钳夹住。志子情急生智,弯腰将一副没盖的石棺举起,待两只巨钳向自已夹来的一瞬间,将石棺塞入它的巨钳当中,想以此来阻挡颚足的攻势,最好能借用石棺的硬度来弄断这两只讨厌的巨钳。

  石棺虽然盖、体分离,仍有五、六百斤的重量,而且是坚硬的青石制成,志子满以为这一下不将虫怪的巨钳崩断,也会让它知难而退。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虫怪的颚足钳力惊人,两只巨钳轻轻一夹,一副两米多长的石棺在它的钳内被夹断为几截,碎石飞扬,声势骇人,这一夹之力恐不下万斤。我和朱大哥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若是人被巨钳夹住,任你有天大的神通,也会被夹为两截,根本没有回旋余地。

  虫怪夹断石棺,继续向志子发动攻击。志子不敢大意,借着墓室内还有其它棺材做为屏障,四处闪避,随手在地上抓起一些珠宝、石块向虫怪扔去。虫怪只剩下一只眼睛,又要躲避志子扔过来的“暗器”,颚足上的行动大受影响,几次眼看着就要夹住志子,都因视力受到干扰,被他逃了出去。

  我和朱大哥眼见志子数次遭遇险境,可在一旁无能为力,以我们的能力,既使到了虫怪身边,也对它构不成危胁,只好帮着志子用珠宝干扰虫怪的眼睛,让它必须有所顾忌,不能将全部精力放在攻击上。

  就在这时,我发现墓室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影。

  墙上的夜明珠光线虽强,但毕竟发出的光是自身的珠光,不像阳光那样明亮,人在墓室内的身影还是比较重的,尚未发现有人,影子却已经映到了墙壁上。我看影寻人,不由的吓了一跳,只见那金国将军的尸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站在那里无声无息,双目紧闭,长臂自然下垂,虽然还是刚才那副挺尸的模样,但骨子里却仿佛有了生命一样!

  我脑筋急转,想起朱大哥曾说过,在中国盗墓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盗墓贼在进入墓室前,会吃一些降低体温的药物,力争让自已的体温与墓室内的温度同步,为的就是防止自己的阳气太盛,感染给墓内的死者,并且在盗墓的全过程中禁止剧烈运动,以防造成心跳加速,汗液增多。这样做的最终目地,也是为防止墓内阳气过盛。如果这两点不能保证,只能在进入墓室后拿点棺外的随葬品,而不得开棺与尸体接触。因为过重的阳气,会导致在墓内极阴的环境内刺激死者在短时间内诈尸。

  由于此前这里的尸体一直在石棺内存放,并且有赵师爷的法术相镇,孙德忠等人才可以在由墓室改造的藏宝室内自由进出,无论阳气多少,也不会刺激诈尸。可是现在石棺被虫怪撞翻,尸体脱离了控制区,加上我们三人与虫怪剧烈搏斗,呼吸急促,阳气早己遍布室内,再加上形势紧张,我们又非专业的盗墓贼,情急下早忘了还有这一桩规矩,直到尸体吸取了足够的阳气,自行站立,我才想起我们已经在无意中破坏了这条盗墓贼赖以生存的法则。

  局面越是混乱,僵尸越是来捣乱。朱大哥与志子也同时发现了尸体的变化,都是暗暗心惊,却没有时间去理会,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虫怪身上。惟恐一时大意,命丧虫怪之口。

  志子虽然投掷“暗器”依然有力,虫怪却渐渐掌握了规律,将一只颚足缩回挡住眼睛,剩下的一只颚足便全力攻击,如此一来,志子立刻落到下风,手中的珠宝无法伤及虫怪,自已却被虫怪追赶的狼狈不堪,东躲西藏,场面十分被动。我见志子情况危急,将地上的黄金白银加速掷出,既使伤不到虫怪,也要吸引一下它的注意,缓解一下志子那里的危机。

  虫怪果然被纷纷袭来的珠宝激怒,放过志子,向我所处的位置攻来。我的攻击手段远不如志子,见巨钳袭来,只能四处躲避。无意中躲到了墓主人尸体的背后,眼见巨钳迎头而来,没有办法,只得在尸体背后一推,那金国将军的尸体登时向巨钳过来的方向倒去。

  就在巨钳将要触到尸体的一刹那,朱大哥和志子在右前方看的清楚,尸体的双眼已经睁开,双臂平伸,抵住了巨钳。

  这一下恰到好处,没有一丝迟缓,也可能是我推动了一下的结果,在关键时刻唤醒了将要复苏的僵尸,若稍稍停滞一下,僵尸定会被巨钳夹为两断。

  僵尸的力量明显弱于虫怪,双手虽顶住巨钳,不致于被它夹到,脚下却一蹦一蹦地向后退却。我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僵尸都是蹦着行动身体,是因为在死时脚下被阴阳先生用“拌脚绳”捆住了。纯粹的拌脚绳是经仙家开光做过法的,与仙界的“捆仙绳”功能相类似,虽然所用的材料不过是普通的红绳线,但对僵尸来讲,比真正的铁链脚镣更难逾越,为的就是让它们起来后行动不便,好为遭遇到它们的生人逃命留有空间。

  眼见僵尸被虫怪的巨钳顶到了墙边,已无回旋余地,僵尸身上的铁甲起到了保护作用,加上它的力气大于常人,虽被顶到了墙边,虫怪单靠一只颚足的力量,片刻间也奈何它不得。稍稍僵持了一下,虫怪颚足上的毒腺再次喷射出大量毒液。僵尸离的既近,又不知躲闪,登时从头到脚被毒液淋了个遍。

  蚰蜒与其它的有毒昆虫一样,毒液喷射一次,要等上一段时间方能重新产生。这条巨型蚰蜒虽然体形巨大,毒液的量也足够多,但接连喷射两回,若下次再使用毒液,就必须等上一段时间方可。

  僵尸本是生命体以外的物种,任何毒液对它来讲都起不到效果。虽被淋中,却丝毫不影响战力,只是一来脚下不便,不能横向行动,二来被虫怪的巨钳顶在墙边,行动不了,脚下虽然蹦来蹦去,铁甲撞得墙壁“嘭嘭”作响,却无法脱身。

  朱大哥灵机一动,喊道:“帮僵尸,除虫怪。”我和志子立刻醒悟,僵尸虽然也同样凶猛,但还是有降服之法,但虫怪却只是一只巨型虫子,根本不通人性,为了食物,再残酷的事也做的出来,这是自然界生存的法则,抗拒不得。眼见僵尸能多少抵挡一下虫怪,说不准我们还能趁乱出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兵行险招,解放僵尸的束缚,让它助我们脱困。

  志子抄起珠宝继续袭击虫怪的独眼,而我则在地上一个前滚,到了僵尸脚下,抓住它脚上的“拌脚绳”,用力一扯,将其扯为两截,这才迅速躲开。

  僵尸脱离了“拌脚绳”的束缚,动作立刻敏捷起来,身子向旁边一侧,让出原来位置,而虫怪的巨钳则刚好全力一顶,立刻撞到了墙壁上。这一撞的力量何等巨大,登时在墙壁青砖上撞出一个大洞。

  虫怪颚足上的巨钳坚硬无比,虽然有些受挫,但并不影响其功能。在墙壁中撤出后,再次向僵尸夹去。

  僵尸生前乃是一名大金国的一名参将,本是行武出身,练就了一身好武艺,虽然死去几百年,但尸体末腐,元神一但回归自身,生前的本领也跟着带了回来。纵身一个空跃,跳到自已安身的石棺旁,在里面随手一摸,竟摸出一口两米多长的厚铁马背战刀。尽管时间过去了数百年,但刀光闪亮,寒锋清利,别有一番气势。我见僵尸挥舞战刀,威风凛凛,加上身穿将军铁甲,还道自已看花了眼,眼前的并非僵尸将军,而是关云长手持青龙偃月刀转世为人。

  这柄厚铁战刀重达四十余斤,似乎是僵尸生前征战沙场用惯了的,后来成了它的陪葬之物。一但情况危急,首先想起了棺内的宝刀。因为刀身沉重,石棺翻倒之时,竟没有滚出棺外。忽然被它在棺内拿出御敌,大出我们意料之外。

  虫怪见僵尸将战刀舞成一团,刀光霍霍,也有些心虚,缩回巨钳不敢冒然攻击。僵尸感受到虫怪背上气门﹙蚰蜒是用背上气门呼吸,口上只起临时替代作用﹚传出来阳气,不畏凶险,主动出击,在地上一个前滚,便到了虫怪身边,趁虫怪一愣神之际,手起刀落,已将它的一只长足削断。

  蚰蜒有一个逃命的法宝,就是它的长足极易断折,使身体可以逃脱,这是蚰蜒逃避敌害的一种方式。这条蚰蜒虽然体形巨大,而且周身有厚厚的硬壳保护,但蚰蜒的特征依然存在,长足是身体上最柔弱的地方,在战刀力劈之下,竟然被活生生地砍了下来。

  我想起朱大哥曾说过,僵尸会主动攻击有呼吸的活人,它所以会主动向虫怪发动攻击,其实仅仅是因为虫怪背后气门上呼出的阳气更重,远胜过我们三人的总和,同样将我们三人与虫怪放在一间墓室内,僵尸必然会舍弃我们,奔着虫怪用劲。而且最主要的是,僵尸虽然脱离了“拌脚绳”的束缚,行动上与常人无异,其实它根本就没有心智存在,不知道什么是危险,只知一味向前攻击,既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后退半步。

  每一条蚰蜒的长足脱落后,过几日后都会自行慢慢长出,但在脱落的一瞬间,还是有些剧痛难忍。虫怪被断足后越发狂躁,两只颚足顾不上去护住眼睛,向僵尸狂夹过去。僵尸虽然勇往直前,但身体僵硬,生前的许多武艺已经使不出来,攻多守少,只避过两夹,就被虫怪一钳夹住,战刀坠地。身体虽没被立刻夹为两断,却放在了口边,一口吞了下去!

  我们三人大惊失色,满以为这僵尸手持战刀能抵挡一阵,没想到这么快便被虫怪吃掉,虫怪下一个目标便是我们,它堵在石门前不走,我们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这该如何是好。

  果然,虫怪吞下僵尸后,似乎并不满足,用长长颚足主动向我们攻来。志子眼见情况危险,高声叫道:“我来吸引它的注意力,你们在它身边绕过去,别管我!记住回去后,常去看看我爸妈。”说罢,纵身跳了过去,双手撑住虫怪颚足上的两只巨钳,用出全身的力气,抵住了颚足攻击的势头。我和朱大哥知道上去也帮不上忙,听志子的口气有杀身成仁的意思,想牺牲他一个,来换取我们两人的生命,不由的心中悲痛。可也知道,我们三人当中,也只有他能和虫怪抗衡一下,我和朱大哥留下来只会白白送命,此时不走,一但志子坚持不住,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可让我和朱大哥逃命,把志子一个人留在这里送命,这种结果我们根本无法接受,既便逃了出去,我们一辈子都会寝食难安,在良心上过意不去。

  朱大哥道:“胡说什么,咱们兄弟共进退,死也死在一块。”说罢,又抄起地上珠宝金银向虫怪的眼睛打去。我的心思与朱大哥相同,我们与志子并非酒肉朋友,乃是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好兄弟,岂能扔下他一个人在这里,要死一起死,绥化北四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当下拾起几只金元宝,向虫怪走近了几步,趁它的两只颚足正在与志子较劲,眼睛没有防护,准备靠近了再将另一只眼睛打瞎。

  虫怪似乎对瞎眼一事心有余悸,边侧的一只触角向我横扫过来。我连忙躲避。那触角虽然不是虫怪的主要攻击武器,但依然力量奇大,一扫之下,连地上散放的石棺都被打的碎石飞溅,若不是我躲闪及时,单就这一扫之力,血肉之躯就无法承受。

  虫怪的部分精力放在了我和朱大哥身上,双钳的力量便有所减弱。志子心中默念“五丁开山”的八句真言,双腿成前后弓步,两只手掌按在虫怪的巨钳之上,胳膊粗细较平日里暴长了一倍,全力抵住巨钳不再向前一点。由于受力过大,不一会工夫,志子脚下所蹬的地砖便被踏得深陷了进去。形成足形的两个深坑。

  “五丁开山”术乃是龙虎山天师府道家的独门秘术,是别处道门所不具备的法宝,就连赵师爷的峨眉山玄清观与茅山道教都不通哓此术。此术的神奇之处,就是能将古蜀国五位大力士的魂魄召集在自身,虽不能真如传说中的那样力能拨山开岳,却也能力敌千斤,掌毙牛马。虫怪体形硕大,靠得是自身的力量,另外还要提防我和朱大哥在一旁偷袭,而志子靠得是外来的神力,全力以赴,此消彼长间双方都将力量发挥到极限,一时间竟分不出强弱,僵到了一起。

  双方僵持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我在不远处清楚地看到志子头上汗如雨下,显然已有些坚持不住。而虫怪的长足多少也有些颤抖,尽管它的力量稍胜志子一筹,终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拿下这场较量的。

  我不由替志子暗暗着急,知道他抵挡不住时,也就是我们兄弟三个丧命之时,真想上前助他一臂之力,可有虫怪的触角在驱逐我们,无法靠的太近,就算我们不受干扰,除了对虫怪的眼睛有点危胁外,难以对虫怪构成致命伤害。这是一场“巨人”之间的角逐,一场神奇的力量比拼,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想改变比拼的结果,难比登天!

  正当我和朱大哥为志子担心时,忽然听到石门后的甬道内传来轻微的脚步,似乎有人进来了。心中暗自叫苦,一定是孙德忠的家人救完火后返了回来了,发现藏宝室的门锁被砸,进来看个究竟。这样一来,内有虫怪,外有敌兵,今天若想逃跑,简直如痴人说梦一样。都怪我们事先对事情准备不足,没有充分考虑到事情的难度,以为一个乡绅的藏宝室能有多大危险,以至于现在弄得进退两难,岌岌可危。

  正当我暗感焦虑之时,石门被人推开,外面进来一人,只见他面英俊秀,青衫薄履,手持长弓,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小兄弟陈小汐到了!

  我见不是孙家的家丁,精神上有所松懈,知道小汐在外面一定是迟迟不见我们出去,担心有什么闪失,见藏宝室并没有人看守,索性进来看个清楚。可又不禁为他担起了心,我们三人还犯愁如何出去,怎么又进来一个陪绑的。

  小汐斗然间看到墓内的场景,不由的吓了一跳,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他在虫怪身后出现,虫怪分心对付眼前三人,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来人。我忙叫道:“用罗汉弓射它。”小汐这才反应过来,抽出一根铁杆箭,搭到罗汉弓上,对准虫怪用力拉了起来。

  正当小汐准备射箭时,此时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罗汉弓忽然间通体呈现出一道红色光环,弓身变得晶莹圆润,并且“呜呜”作响,颇具声势。

  这罗汉弓乃是小汐家传之物,他自已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自从自已记事起,这种情景还是首次出现,形势危急,来不及细想,对准虫怪的身体便将箭激射出去。

  小汐其实有所不知,他的罗汉弓乃是佛门至宝,与后羿射日神弓并称阴阳双弓。后羿神弓是阳弓,可用作射天射日。罗汉弓为阴弓,专射鬼神。赵师爷的峨眉山玄清观供奉的祖师爷是一尊“黑神君”,本是仙界一名介于正邪之间的神仙,其堂下的道门也是一个亦正亦邪的门派,心正者修行可成大道,心术不正者修行便容易坠入魔道。赵师爷乃是玄清观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自幼入观,仅二十年间,便将观中珍藏的奇术修得大成,虽然进展奇速,却忘了众生即是道,道中有众生的道家真谛,一味地追求道“功”,却疏忽了对道“品”的修行,一来二去终于坠入魔道,但自身却不得而知。那虫怪修得千年之身,后经赵师爷用道术所控制,周身染有魔气,自然也成了魔道的一分子。罗汉弓本身大有灵气,又恰恰是魔道克星,一遇到邪魔之物,对方越是强大,越是兴奋,在绥化城外射掉四个小鬼怪不过是牛刀小试,此时弓身竟然自放灵光,积极请战!

  铁箭离弦之后,由于速度太快,我们竟无法看清箭身,眼前只看到一道红色光芒,眨眼间便到了虫怪身前,耳边只听得“扑哧”一声轻响,再定睛看时,箭力凶猛,已然射进了虫怪体内。

  蚰蜒全身共有十五节躯干连结而成,铁杆箭射中的是其中一节,虽非要害,却己然让它无法承受,剧痛之下,放过志子,转过头向小汐扑来。小汐早有防备,第二支铁箭直接便奔着它的巨头射去,虫怪虽想躲闪,却避不过飞快箭势,加上自已的目标太大,根本就无从避起,只听又是“扑哧”一声轻响,那坚硬似铁的头颅,竟被小汐一箭射穿,箭身飞过头颅,没到了墙壁当中,外面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孔洞。

  虫怪遭此重创,虽末致命,身上赵师爷的乾坤法术却在瞬间被破解,无暇再伤害我们性命,二十九只长足﹙每节躯干长有一对长足,共三十只长足,其中一只被僵尸削断﹚一齐移动,速度快的惊人,冲出石门,十几米的身体眨眼间便过了甬道,向外面爬去。小汐没想到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会如此不堪一击,自已只射了两箭,便落荒而逃,第三支箭明明已经挂到了弓上,正在想着射还是不射。还在迟疑之际,虫怪己经趁着空档逃得无影无踪。

  墓室内的三人没想到小汐到来后,只两箭便将虫怪击退,都有点怀疑虫怪是不是真的逃走了。我和小汐战战兢兢地在甬道旁看了看,甬道内空空如也,虫怪早已经走的不知去向,确定是真的逃跑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番死里逃生,让我们将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朱大哥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既然已经找到了赈灾银,快点撤吧,以免夜长梦多。”四个人这才在甬道内出来,回到了地面的祠堂内。墓室内被虫怪搅得天翻地覆,我们已经没法让其恢复原样。只好待镇边军的官兵到来后,再将金银珠宝统一分类收拾。

  我们看到祠堂房门大开,地上留了少许虫怪经过的痕迹,显然它来到祠堂内并末停留,直接破门而出。志子恨恨道:“这鬼东西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可别让过往的百姓遇到,无辜伤了性命。”朱大哥伸手摸了摸地上虫怪留下的血迹道:“它有伤在身,需要调养一阵,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来作乱。既使伤愈后,也会记住今日之教训,不敢对人类再有什么杀机。”志子点头称是。

  ﹙这只千年虫怪果然如朱大哥所说,用了好多年才将身体调养好,由于身上赵师爷所设的法术己经去除,又有了这次教训,再也没做出伤害百姓之事,倒是经常在绥化周边出没。1947年深秋的一个傍晚,太平川镇便有农民曹凤和、学生刘耀清等十几个人,在收工回村时,在沙坑子罗锅桥北侧的水中发现了它,全身在夕阳下呈紫红色,岸上还留下草被压倒的清晰痕迹。﹚

  我们听见东大院内人们大呼小叫,显然是烈火仍在燃烧。我们在墓室中寻找珠宝再加上与虫怪一场大战,足足耗时有两个多时辰,如今已经是四更天了,东院的大火仍未扑灭,看来小汐放的这一把火着实不小,既使扑灭,房屋也没有居住的价值了。

  趁着看守藏宝室的家丁还没有回来,我们必须马上撤离。我将藏宝室甬道暗门重新关好,随着大家出屋后,又将房门关好,从地上拾起那把被砸开的破锁,挂在门上摆了个样子,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已经是一把坏锁。

  孙德忠家的马棚在西院,与藏宝室相隔不远,我们摸黑来到马棚,见无人看守,想必马夫也到东院参与救火去了,便牵出一匹骏马,打开西院大门,来到十间房外面的街头。

  志子道:“你们三人还是回小汐家听信吧,顺便监视孙家的一举一动,我回去给将军报信,估计上午便能领兵回来。”朱大哥道:“速去速回,孙家藏宝室的秘密已经被我们彻底揭开,他们早晚也会发现藏宝室已经被人光顾,现在就是个时间问题,看看能不能在他们将宝物运走之前,你将清剿的官兵领过来,此事成败,都落在你的身上了。”志子点头道:“就算马跑死了,我用腿跑也不能将事耽误在我身上,你们放心吧。”说罢拨马便走,我轻喊了一句:“一路顺风。”

  眼看着志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我们不敢在街上久待,万一被巡更的发现还真不好解释,一路小跑,回到了小汐家中。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还真有些累了,三人在土炕上睡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天已经开始放亮,不敢再休息下去,小汐是本地人,便派他出去打探消息,看看救了一夜火的孙家人现在在忙些什么。我和朱大哥生火做饭,将昨晚剩下的一些食物简单地火上热了热,饱饱地吃了一顿后,换上各自的官衣,养足精神,只等着大队人马到来,好一起行动。

  不一会工夫,小汐回来了,告诉我们,孙家昨晚共烧了二十几间房子,现在已经全都将火扑灭了,孙德忠刚刚在城内赶了回来,一头扎在家里就没动静了,既没训斥家人,又没报官查起火原因,按着以往孙家飞扬跋扈的办事风格,简直就是一反常态。

  朱大哥听完小汐的讲述,考虑了一下,道:“孙德忠最关心的便是藏宝室,回来后,发现自已家起火,烧毁多少房子他都不会在意,直接会先到藏宝室内看看有无变化,一旦发现藏宝室被盗,这可满门抄斩的罪行,哪还有心意再节外生枝。”我道:“万一他将珠宝转移,来个死无对证,该如何是好?”朱大哥笑道:“这倒不怕,这批珠宝的数量非同小可,藏到孙家的任何地方都会搜出来,现在最主要的就是那十几袋赈灾银,咱们一定要盯住,别让他们分头分批地运走。”说到这想了一想又道:“他没准此时还抱有侥幸的心态,以为进入藏宝室的不过普通的盗贼,盗窃后躲还躲不及,根本不会到官府报告这里藏有赈灾银,如果他是这么想的,就不会冒险将赈灾银外运。”

  我们正说话间,小汐家院外街上战马嘶鸣,号声阵阵。我们连忙打开房门观看,但只见旌旗招展,刀枪锃亮,数百名镇边军官兵列队候在街道上,当前一名青年军官推开院门,直奔屋内而来,却原来是志子领兵回来了。

  屋内三人一阵欢呼,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他盼了回来,忙起身将志子迎入屋内。志子此时已然是一身“外委千总”打扮,金盔罩顶,腰刀中悬,英勇萧洒之中又掩不住风尘之色。问起事情经过,志子道:“我骑马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回到了旗营,直接面见将军,将怀里的赈灾银给他看,将军一见之下,甚为高兴,问我探寻藏宝室的经过,我便如实对他讲了一遍,并将刘振庆、赵师爷企图造反,藏宝室不过是他们的积蓄造反资金的地方而己,等等咱们所了解事情详细地报告了一下。将军听后,异常振怒,命令我暂时不要惊动赵师爷,率兵先将孙德忠家所有人缉拿归案,待审问后取得证据后,再缉捕赵师爷,毕竟他是朝廷命官,动他前一定要理由充分,证据确凿,不可鲁莽行事。我得到将军的领兵令牌后,点起三百名官兵,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一进十间房,便将各个路口岔道统统控制住,又在孙家宅外派了重兵,团团围住,只是不知孙家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没有擅动。”

  朱大哥道:“看不出你这个外委千总的动作还蛮快的,我们正犯愁孙德忠回家后如何让赈灾银不被外运,你已经将孙家团团围住了,果然是块当军官的料。”志子愕然道:“孙德忠回来了?”朱大哥点头道:“刚刚一会儿,我估计现在他已经知道藏宝室的秘密被外人知哓了。”志子急道:“那还等什么,快快动手吧,以免夜长梦多。”朱大哥摇头道:“抓是一定要抓的,不过得讲究个抓法。”志子和我还有小汐听他这么一说,都不由的一愣,后一想,此时重兵在握,主动权在我们手中,如果朱大哥有什么锦上添花的抓法岂不是更好,于是听他到底有什么妙策。

  朱大哥道:“孙德忠不过是一介乡绅,是受赵师爷和刘振庆委派,靠自身的一点势力,才修建的藏宝室,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为主子看守珠宝的奴才而已,其实对于他,抓与不抓对整个案件帮助并不大,他与东子有数面之缘,还一直想拉他入伙,如果我们让东子放他一马,他定会将东子奉为恩人,日后加以报达,而他在逃跑后,定会去投奔平安堡的刘振庆,刘振庆知哓这里事情败露,多半会提前起兵造反,平安堡那里咱们情况不明,万一第一次交锋便打了败战,受苦的将是绥化城内的百姓。咱们可以利用东子与孙德忠的这层关系,让他到平安堡去探一下虚实,这样才能做到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志子问道:“你是说咱们不抓孙德忠,放他一马?”朱大哥点头道:“其实并非真的放他,此乃是欲擒故纵之计,为的是能对咱们以后的行动有所帮助。”志子沉吟了一下,道:“计谋是好计谋,不过不知将军能不能理解。”朱大哥道:“这就靠你详加解释了,你一举破获了困扰他多日的赈灾银大案,并起回了大批造反的赃物,孙德忠虽然其罪当诛,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更何况放掉他对整个案情有利,将军应该会理解,说不定还会夸你有远见,颇有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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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12:39: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章 抄家

志子想了一想,觉得此事可行,又征求了一下我的意见。我道:“只要对案情有利,我无所谓,希望咱们尽快将这里的事情了解,好早一天回去。”志子见我答应,跺了一下脚,道:“好,就这么办了,回头将军那里我去说。”朱大哥道:“你将孙家团团围住,孙德忠如何跑的掉,他家中共有东、西、北三个大门,你带兵攻打东、西两座门,北门故意留出来以便让他逃走,东子见他出来后,当面将他放掉,”又转头对我细加嘱咐道:“戏演的一定要逼真,一副义字当头的模样,让孙德忠信以为真,若是被他识破,就要前功尽弃了。”我点头称是。

  四人在一起详细地研究了一下细节方面的问题,主意一定,志子便出去集合队伍,准备开始行动。

  我带了一把腰刀,领了两名镇边军的小兵,绕过大队人马,来到孙家北门不远处埋伏了起来。

  孙德忠在绥化城内一回来,见家中失火,烧去了二十几间房子,虽然心疼,却没忘记藏宝室内的重要的事项,那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东西。忙到藏宝室观看,果然发现门锁是虚挂在上面的,早已经被砸坏了,不由的心中一惊,可还是心存侥幸,既使有人进入到屋内,也不见得能发现暗门。连忙扔掉门锁,打开房门,进入屋内,见暗内紧闭,这才将心放下一半,上前触动机关,打开暗门,来到古墓内。

  古墓内早已是一片狼籍,十只大石棺散落在地上,珠宝金银扔得到处都是,墓主人的尸体也不翼而飞,虽让他惊奇的是,有几口石棺不知被什么东西打的稀巴烂,上面还或多或少地沾到一些似血非血的液体,颜色较人兽的血液清淡了许多,不知是何种生物所留。

  这一下可将孙德忠吓得不轻,他深知藏宝室内的珠宝乃是赵师爷用奇异的法术在四面八方运来,有的甚至出自皇宫大内,户部银库。积攒了数年才能有今天的数量,准备用于刘振庆起兵时的军备之用,这里面的秘密只有刘振庆、赵师爷、和他们夫妻二人知道,别说有些东西是见不得人的御用之物,单就是这五千两赈灾银随便流失出一锭,也是满门凌迟之罪。刘振庆与赵师爷曾再三严令自已,宁可犯下杀人的死罪,事后再通过关系疏通解救,也千万不能让任何进入屋内一步,因为这里面秘密一但泄漏,不但造反之事成为泡影,每个人都性命攸关,既使到了真正起兵之时,也需慎动这里的宝藏。

  昨日刘振庆将各路联系好的反清“义士”齐聚到绥化城,商讨起兵大策,由于赵师爷的三位师弟通过做法已经成功地带来了第一批五千兵马,正在加紧铸造神坛,有望陆续能送来十万兵马。五千兵马驻扎在平安堡太过于显眼,为防朝廷察觉,不如先下手为强,初步定下的起兵日期为下月初三,第一步便是趁绥化城内镇边军人数不多,一举破城,并以城为根基,壮大实力,将周边集镇收复,然后再里应外合攻打京旗屯﹙今黑龙江省望奎县﹚、通肯城﹙今黑龙江省海伦市﹚、双庙子﹙今黑龙江省兰西县﹚等几个厅县,最后攻打卜奎﹙今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的镇边军总部,若镇边军总部被攻陷,那黑龙江的半壁江山便尽在掌握之中了。

  孙德忠由于不懂军事,在绥化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况且看守藏宝室责任重大,赵师爷便命他一早上便返回十间房,可没想到自已只是一夜未归,家里面便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眼见着藏宝室内乱糟糟的不堪入目,无论丢没丢东西都已经惊得他冷汗直流。没丢东西只是他一厢情愿,人家既来到这里,岂有空手而归之理。

  孙德忠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站起身来,想将没有打破的石棺扶起来,可自已平日里养尊处优,哪有力气搬动那数百斤重的石制棺材,用了好几次力气都无法将石棺扶正,自己冷汗未消却又出了一身热汗,登时感到手软脚软,再无力气去动那石棺了。眼望着满地的珠宝金银,有心想清点一下数量,可这数以千计的数量,自已没两、三日的时间如何能清点的过来。

  正当他六神无主之际,大夫人踉踉跄跄地进入到古墓当中,一见眼前的情景也吓了一跳,有心要哭嚎上一番,可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要讲,只好暂时控制住哭腔,道:“老爷,大事不好了,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一大批当差的,将咱们家围得水泄不通,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是来抓咱们的。”孙德忠闻听,不由得又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若木鸡,眼若铜铃,喃喃自语道:“来的这么快,完了,什么都完了。”大夫人似懂非懂,问了一句道:“什么完了?”孙德忠有些恼火,气得在地上扒起来,扬手便给了她一记耳光,吼道:“都是你这臭婆娘,我叫你好好看守藏宝室,你怎么会放人进来,嫌自已命长吗,这回倒好,砍了你这婆娘的头,不用小鬼勾你,自已就到阎王哪候驾了。”

  孙德忠一向惧内,二十几年的夫妻生活中,伸手打大夫人是从未有过的事,大夫人性格原来泼辣难缠,这时忽然被他一巴掌打的蒙了,竟忘了大发雷霆,捂着脸小声道:“我没有放人进来。”孙德忠但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大夫人对他来讲简直不可理逾,叫道:“没放人进来,这里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我搞得不成。”大夫人还没有缓过腔来,喃喃道:“昨晚家里着火,都在忙着救火,我怎么知道这里进来人了。”孙德忠更加气恼,道:“救火?那是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你这臭婆娘蠢到了家,怎么没把你烧死在里面。”大夫人这时终于缓过神来,孙德忠乃是她家的上门女婿,有了她家的扶持才有孙德忠的今天,这二十几年一向对自已低眉顺气,都已经成了习惯,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而自已日常收拾起孙德忠来更是小菜一碟,此时居然敢对自已又打又骂,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上前一把揪住孙德忠的左耳,骂道:“还反了你这婊子养的,敢打起老娘来了,是不是身上痒了,欠一顿棒子。”

  孙德忠的母亲确是在呼兰厅妓院里当过一段时间的妓女,后来被老爹买回来当了个四房奶奶。对于这段“家丑”,孙德忠最忌讳别人提起,此时被大夫人揭了旧疤,不由得怒火中烧,脑袋用力一拧,将左耳在大夫人手中挣了出来,可能是大夫人用力过大,一挣之下,左耳竟被撕开一道长长的伤口,登时鲜血直流,大滴的血点溅在地上、衣上。

  这样一来,对于孙德忠来讲简直是火上浇油,想起二十年来自已委曲求全,受尽了这婆娘的窝囊气,自已也还罢了,就连对自已的父母她也是非打即骂,全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此时又扯伤了自已的左耳,反正现在外面已经是差兵围院,想逃是不可能了,早晚是一死,何必再受这婆娘的窝囊气,干脆要了她的这条烂命,也算死前吐了一口憋在心里多年的恶气。

  孙德忠这么一想,马上低头寻找地上有无可供行凶的利器,眼晴刚一打量,竟发现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厚铁马背战刀。由于修建这藏宝室时他们并未对墓主人石棺进行打开查看,只是简单地由赵师爷在棺外贴了两张镇尸符草草了事,所以他并不知道这战刀是墓主人棺中之物。还以为是盗贼所留,至于盗贼怎么会带有如此笨重的作案工具,在这盛怒之下,己不容他多想。伸手抓起这柄四十余斤的大刀,举在空中,作势欲砍。

  大夫人见他刚举刀时,也有些害怕,但一想到孙德忠平日里胆小如鼠的脓包模样,料定他只是虚张声势,不敢真对自已下手。不但没躲,反而双手插腰迎了上去,口中骂道:“你今天不剁了老娘,老娘就剁了你。”

  孙德忠杀气已起,见她不加躲避反而叫嚣起来,杀心更浓,砍刀直立向棚,一招“刀劈华山”,向着她猛劈下来。

  孙德忠并未习过武艺,不知自已这一刀与“刀劈华山”的招式是否有相似之处,只是觉得用起来十分的顺手。耳边只听得“喀喇”一声,接着便是血光四溅,大片的鲜血将他全身淋了个透。定晴再看大夫人,竟在这厚铁战刀全力一劈之下,身子从上至下被剖成了两半,倒在地上时裸露出的心脏兀自怦怦乱动!

  厚铁战刀乃金国僵尸将军所钟爱之物,刀锋是用上等镔铁打造而成,不但刀身沉重,而且锋利无比。当年僵尸将军在世之时,在战场上与敌人交手,往往在力劈之下,将敌人连兵器带身体都能被一刀两断,场面甚是惊人,僵尸将军也因杀敌勇猛,逐渐积功提至将军,可以说在战场上的良好表现,除自身武功超群外,有一小半因素是来自于此刀不凡。孙德忠并不知内情,虽也想将大夫人置于死地,却没想这般痛快,一刀下去,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竟被剖成了两半,盛怒之下也不由得有些惊心动魄,打量了一下手中大刀,惊恐之余,忙扔在地上。

  夫人既死,孙德忠反而冷静了下来,将外面带血的长褂脱下,包了一包地上的珠宝,有心想将古墓放上一把烈火再走,但墓室内既没有可燃之物,珠宝金银烧又岂能烧坏,只好作罢,匆匆出了藏宝室,来到了院内。

  孙家共有二、三十名家丁,平日里趾高气扬,鱼肉乡邻,作威作福已成其习惯,此时眼见大兵围院,却早被吓得跪地投降,哪还敢有半点抵抗。孙德忠只听得院外战鼓敲得十分响亮,光是摇旗呐喊,向院内乱射冷箭,进攻之势似乎还不算犀利,而且全部是集中在东、西两处大门外,北门却异常冷清。想是众官兵不熟悉自家地形,误认为自家只有两处院门,不由得心中窃喜,天无绝人之路,自已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忙奔着北门而来。心中暗自祈祷,北门千万别有官兵把守,放自已一条生路出来。至于家中父母,几个少奶奶,和儿女们大难来时各自飞。父母年纪大了,该享的福也都享过了,就当提前为他们送终了,少奶奶没了,可以再娶,儿女没了,可以再生,只求自已逃脱,其余的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了,大家各安天命去吧。

  北门尚未落锁,孙德忠打开一条门隙,向外面观看,果然如想像中的那样,门外冷冷清清,并无官兵看守,心中大喜,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我在草丛中见孙德忠出来,小声向两名士兵交待了一番,让他们先过去吓他一下,我再出来予以解救。

  两名士兵手扶腰刀走了上去,看到孙德忠注意到他们,假意喝道:“什么人,站住。”孙德忠心中暗暗叫苦,到底还是碰到了官兵,忙接口道:“我是路过的乡人,不知两位官爷有何贵干。”两名士兵走到他的近前,细打量了他一下,其中一名士兵道:“你满身血迹,非奸即盗,到底是干什么的?”孙德忠道:“我是这乡里的屠户,早晨刚杀了一头公猪,所以身上有血迹。”那小兵摇头道:“那你这衣服里包的是什么?”孙德忠一时语塞,手中拿了这许多珠宝,说破天都不会有人相信自已是一名屠户,正自为难,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忽然看见我在不远处走来,惊喜之下,有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无论我能不能当他的救世主,毕竟有一份交情在,抓住一个机会岂容得轻易放手。忙主动招呼我道:“孙老弟,快过来,老哥在这里。”

  我故意刚看到他,忙赶了过来,见他一身的血迹,也不由得有些诧异。孙德忠怕我当着两名士兵说漏了嘴,忙圆刚才的谎话道:“孙老弟,你难道不认识我了,我镇东头的张屠户呀。”说完趁着两名士兵不注意,冲着我挤了挤眼睛。我立刻会意,顺着他的话道:“原来是张屠户,你这一身是血的跑到这干什么来了?”孙德忠见我在关键时刻还真够意思,在他落难之时,还能记着和他以往的交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道:“这不是刚杀完一头公猪吗,我来问一问孙家要不要新鲜的猪肉,来不及换衣服,就被两名官爷拦住了。”我点头道:“原来如此。”转头对两名士兵道:“他是这镇里的张屠户,与咱们要抓得孙家人无关,是我的旧相识,别再浪费时间盘问了,放他走吧。”其中一名士兵道:“既是孙大哥的熟人,也省去咱们不少调查的麻烦。”说罢对着孙德忠道:“快点走吧,这户人家不会再要你的猪肉了,你满身的血迹,万一被长官发现,就不是轻易能脱身的了。”孙德忠连忙道谢,见两名士兵让出路来,忙抱着珠宝往前便走。

  我在后面送了他一会儿,见离两名士兵远了,便问道:“孙大哥,听说你们家与赈灾银失窃有关,这是怎么一回事。”孙德忠咬牙切齿道:“此事说来话长,没办法在这里与你细说。”想了一下,问道:“你们来的好快,能不能把你们来这里的经过对老哥说一下。”我道:“老弟在旗营内职位低下,太详细的情况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早晨有人到旗营报告,说在你家的密室内发现了赈灾银,并拿来了样品,将军一见果然大怒,命我们长途跋涉赶到这里,说不能将你家中任何一个人放掉,否则军规处置,今日放你,我可是冒着砍头的危险,谁叫你老哥对老弟够义气呢,既使砍了我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孙德忠感激的五体投地,拉着我的手道:“你的这份恩情老哥一定会想办法报答的,老哥此去是到平安堡落脚,我们将来是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若是你在旗营干的不开心,就到平安堡来找我,我一定安排你当个一官半职。”我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问道:“什么大事业?”孙德忠眼见形势危急,没法和我细说,只道:“下个月初三以后你就明白了,这里不宜久留,老哥这就告辞了,山水有相逢,日后咱们哥俩相见再聊。”我见他害怕被抓,只好抱拳道:“告辞,兄弟有职责在身,不能远送,将来若有机会,我会到平安堡寻你。”孙德忠还礼道:“告辞!”转身向镇外走去。

  我知道这条路上的哨卡都已撤掉,孙德忠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眼看着他消失在路尽头,这才转身回去抄他的家。

  孙家在十间房经营了二十几年,不但有良田千亩,房宅数十间,更有家奴丫环五十余人。大队人马攻入后,将“犯人”分成男女两队分别看管。派出十几名精干的士兵开始对他家里的财物一一登记查扣,光是绫罗绸缎、古玩字画等物品就满满装了八大车。待地面上的事都处理完后,志子又命官兵找了二十口装衣物的木箱,领着他们,打开藏宝室的暗门,进入古墓内。

  进入古墓后,众人无不被眼前财富所惊呆,各种各样的珠宝五光十色,耀人眼目。十几名士兵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好一会才缓过神,在志子统一指挥下,将珠宝金银分类装箱,详细登记在册。

  我与朱大哥发现了地上大夫人的尸体,检查后确定凶器就是僵尸将军的那把厚铁战刀,我想起孙德忠满身血迹,估计十之八九是他所为,只是不知当时的情景如何,孙德忠因何下此毒手,会将自已的夫人杀掉,这谜底只有他自已知道了。

  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将珠宝金银全部登记装箱完毕,连墙上用于照明的夜明珠也抠了下来进行登记保存,换上油灯用作照明。看着油灯灯光闪烁不定,朱大哥道:“我刚进甬道时见油灯光亮被风吹动,以为甬道另有出口,后来才知道,这是因为墓室内过于空旷所致,建造如此庞大的墓室,没有几个月工期只怕难以完成。”

  二十只装满珠宝金银的木箱被装上了车,志子派出重兵把守,又找了旗营内医生对大夫人的尸体进行了检验,待结果出来后,连尸体带刀也装上了车。一切准备停当后,将孙德忠家各处大门用封条封住,这才押着五十几名“犯人”和二十多车财物向绥化城内返回。

  朱大哥、志子、小汐还有我坐在同一辆马车内。我将放孙德忠的经过告诉了大家,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志子道:“孙德忠将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朱大哥摇头道:“这种人连家人都能狠心抛弃,别指望他能在危难关头救你,只能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才会让他记起你这段恩情。”说到这朱大哥想起一事,道:“赵师爷擅长使用‘五鬼运财’的法术,咱们若不加防范,这二十来车的财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被他运到更隐蔽的地方去了,他的这门法术让人防不胜防,咱们得事先想个应对的办法才好。”大家点头称是。

  我忽然想出一个办法,道:“赵师爷所养的小鬼怪惧怕牛黄粉,咱们找些牛黄粉放在车内,小鬼怪们便不敢靠近。”朱大哥点头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牛黄粉是鬼怪忌讳之物,小鬼怪们若想强运财物只能是自讨苦吃。”志子性急,接口道:“那还等什么,抓紧去办呀,别到时弄得咱们空欢喜一场。”说罢,挑开门帘,招呼亲兵过来,让他们去准备几十斤牛黄粉放在车上。那亲兵甚是为难,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里能买到这么多牛黄粉。朱大哥见亲兵为难,劝志子道:“此事不急,小鬼怪们只能趁夜晚出来行动,现在青天白日的,不会出什么乱子,不过几十斤牛黄粉既使到了绥化也不一定一下子都能买到,早做准备还是对的,可以让他们现在就开始分头到各地采购,等车队到达城内时直接就可以用上。”志子一听有理,集合十几名亲兵命令他们骑快马到各个集镇购买牛黄粉,晚饭前回到旗营,众亲兵虽不明白外委千总大人要这么多牛黄粉干什么,但长官有令,不容他们多问,带好银两分头去各地采购了。

  眼见十几名亲兵远去,志子有感而发道:“这赵师爷也太厉害了,无论想要什么东西,哪怕远隔千里之外,都可以随时拿到手,这种不劳而获的手段若是世上多几个人会使用,天下岂不是大乱。”朱大哥道:“我曾听何四姨讲过,五鬼运财术由来已久,民间传说五鬼:即瘟神,又称五瘟,其中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士贵、总管中瘟史文业。由于这五名瘟神是正神,有时难以请动,修道之人便用其它的小鬼来代替这五名瘟神来行使职能,虽不能像正神那样搬山运河,掌握人间瘟疫,但做些偷窃之事还是可以的。这门法术在仙家看来其实是门邪术,并不在道家正统法学范围之内,说道很多,有关风水的,有关财运的,具体要我说,我还真说不明白,但我想,这么厉害的邪术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会的,要有一定的机缘才可以学到。待回去后我一定多多请教一下何四姨,虽然不见的她也会用,但理论上她可是这方面的行家。”

  我突发奇想,问道:“若把何四姨带过来,她能不能是赵师爷的对手?”朱大哥笑道:“这没有可比性,赵师爷是道家之人,何四姨是仙家地马,所奉祖师不同,手段也就不同,若单从比试的角度讲,赵师爷的手段应在何四姨之上。”我点头释然,心想:“原来何四姨也不是赵师爷的对手,这赵师爷果然厉害。”

  正说话时,有士兵来报,前方有一对母女挡路,说要告状。我一听禁不住笑道:“真把咱们当成大官了,凡是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拦轿告状的,都有冤情。”志子道:“今天我来当把包青天,审回冤案。”说罢,告诉士兵停止前进,和我们一同下车,到队伍前面观看。队伍前跪着的一对母女,俩人都身穿着白色麻布孝衣,面色憔悴。那母亲面上也就是三十六、七岁的年纪,却两鬓斑白,不知是天生的少年白发,还是遇到过什么愁苦之事一夜白头,反正容貌与头发极不般配,让人看起来格外刺眼。女儿大约也就十六、七岁的年龄,体态刚刚长成,相貌却是楚楚动人。

  志子当着数百兵士兵,当然得摆出一副官威,喝道:“什么人敢拦本官去路?”我见志子官味十足,心想,这小子不知是来前在电视剧里学的,还是当了这么久的外委千总自已领悟的,这一声吆喝倒是像模像样,只是声调稍低了点,可能是怕自已吓着眼前的母女俩。

  那母亲不敢抬头观看,拉着女儿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面对地面回答志子的问话,道:“我们母女是下集厂﹙今绥化市北林区双河镇﹚人士,夫家姓李,贱妾名李杨氏,这是我的女儿李梅儿,我们斗胆拦截大人的队伍,是想状告平安堡的刘振庆对我家女儿逼婚不成,害死我的丈夫李宝林和大儿子李成,求大人看在我们母女家破人亡的份上,为我们做主,我丈夫和儿子在天之灵,永感你的大恩大德!”她说最后已然是泣不成声。

  我们一听事情关系到刘振庆,都格外留意。志子收起官威,问道:“那你因何不到通判厅衙门告状,却来拦本官的队伍?”李杨氏用衣袖擦了擦泪水,道:“我们母女俩昨日到通判厅衙门去过,守门的衙役告诉我们,现在衙门正全力缉拿盗取什么赈灾银的窃贼,没有时间来受理我们的案件,叫我过些日再来,可是现在天气较热,若衙门再不受理,我丈夫和儿子的尸体搁不上数日就要腐烂了,到时连维一的证据都没有了。正在着急的时候,有过往的百姓告诉我,现在是镇边军与通判厅衙门合署办公期间,若衙门不受理,可以到旗营去试试,没准能得到将军的召见,我又去了旗营,守门的士兵告诉我们,将军不是轻易就能见到的,必须是够品级的官员经过预约才能见到,不过运气好的话可以见到外委千总杨大人,但现在出去办事了,不在旗营。于是我们母女俩在旗营外露宿了一夜,好不容易盼到大人回来,可不一会工夫就领兵走了,我们不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只好顺着你们走过的方向一路赶来,但愿能碰上你们,我们女人家脚上不方便,身上又没银子雇车,走了一小天才走到这,希望大人能明查秋毫,还我们一个公道。”

  朱大哥、我还有志子出于好奇,想看看这母女是不是旧社会妇女裹足的小脚,但一来两人跪在地上,脚放在衣裙下面,我们无法看到。二来此举也确实不雅,不是君子所为。听到这母亲的讲述,也确是够悲惨的,而且事关刘振庆,既使在她们身上查不出刘振庆造反的证据,最起码逼婚害命之事看来是千真万确的。这对母女来的正是时候,与我们下一步搬倒刘振庆、降服赵师爷的打算不谋而合,有她们在就不怕依克唐阿不下决心办案。

  朱大哥小声对志子道:“这里人多嘴杂,万一士兵中有平安堡的眼线就不好了,找一辆马车将他们拉回旗营单独问话。”志子点头称是,吩咐官兵将她们母女单独带上一辆马车,回营后再审,队伍继续前进。

  志子这次带到十间房的基本上都是旗营的骑兵,行军速度还是十分迅捷的,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来到了绥化的西城门外。我见到了在城门口摆茶摊的茶老汉,依然在那里经营着茶摊,却没有什么客人光顾。便趁着骑兵休整队伍准备进城之际,特意下车在他的茶摊上喝了一会茶。茶老汉认出了我,见我已经是镇边军旗营的一名士兵,十分高兴,说什么也不收我的茶钱,我不好意思不给,强扔下两吊钱,没等他反应过来,转身便上了马车,督促车夫快行。茶老汉人老腿慢,无法追赶,只好作罢,笑盈盈地目送着我们的车队进城。

  回到旗营后,出去购买牛黄粉的十几兵亲兵也陆续回来了。附近的几个集镇的牛黄粉几乎被他们买光了,足足两、三百斤的量。朱大哥笑道:“用不了这么多。”志子道:“多准备一些也好,对付赵师爷这样的‘高人’就得有备无患。”

  这一项工作是重中之重,待士兵们将财物搬到一间营房内之后,我们便亲自动手,将牛黄粉仔细地洒到各个角落,绝对不能留出一点死角,让运财的小鬼怪们有乘之机。

  处理完现场后,志子用一把大锁将营房锁好,并叫士兵们将将营房团团围住,命令他们除自已和将军外,任何人靠近营房,一律先斩后奏,不用事先请示。

  安顿好财物和孙德忠的家人后,志子来不及用晚饭,便急匆匆的到中军正堂找依克唐阿汇报情况去了。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有士兵来找我们,说将军要见一下找回赈灾银的几位英雄,并有要事相商。将军有请,朱大哥、我和小汐焉敢待慢,连忙随着士兵来到中军正堂参见依克唐阿。

  依克唐阿已经听志子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见我们进来,大为高兴,对擅自做主放掉孙德忠一事并未追究,反而大赞我们能随机应变,不拘泥于死节。并问我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朱大哥是我们这几个人的首脑,考虑事情也最为周到,便由于先说一下想法。朱大哥沉吟了一下,道:“孙德忠此去已经表明要去平安堡藏身,而平安堡距离绥化城不过几十里的路程,以他一个盗取赈灾银钦犯的身份居然敢藏身在绥化周边,并未远走,说明对平安堡的军事实力颇有自信,认为足可以抵挡现有旗营的这点兵力,此事不能不慎重对待。”

  依克唐阿点头道:“本将军已经接到密报,近日平安堡忽然间多了数千名兵丁,整日列队操练,声势颇为浩大。老夫费劲心思也猜不出这数千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以绥化周边现在百姓的数量,无论如何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招揽到这么多人,看来此事绝不简单,难道他们筹划已久,早有谋反之心不成。”朱大哥道:“我曾探听到平安堡刘振庆手下有三名的道士,是通判厅衙门赵师爷的师弟,据说有呼风唤雨、剪纸成兵的本事,莫不是他们搞的鬼。否则如何能一夜之间多出这么多兵丁,咱们还需早做准备,别到时乱了阵脚。”依克唐阿道:“我已派出密探对平安堡展开调查,并且已经传令回卜奎的军营总部,让他们一级备战,随时出兵增援绥化。嘿嘿,本将军历经大小数百仗,杀敌何止数万,一个小小的平安堡老夫若收拾不了,这镇边大将军就不要再干下去了,还不如早早的退位让贤好了。”

  我们听依克唐阿早有了准备,也放下了心。志子道:“那一对告状的母女义父是否亲自审理一下,若事情属实,捉拿刘振庆也好师出有名。”依克唐阿早已听志子讲过母女拦队伍告状之事,听他一说,便道:“边疆无小事,朝廷新委命的绥化通判还未到达,由咱们审案也合情合理,让她们进来吧,咱们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志子连忙吩咐亲兵将李杨氏母女带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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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18 12:40: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章 画门

李杨氏母女没想到能真的见到镇边大将军,感激之余,双双跪倒在地,一个劲的用力磕头,口中乞求将军为她们孤儿寡母的做主。依克唐阿连忙叫志子将俩人扶起来,细问端详。

  李杨氏虽是一农家女子,但口齿伶俐,言辞清楚。只听她道:“我们本是上集厂人士,一家四口靠务农生活,家中有薄田五亩,生活虽然拮据,但也其乐融融。小女儿梅儿自幼与邻家订有亲事,没想过另嫁他人。可数日前梅儿在镇上赶集时,被平安堡的刘振庆刘员外一眼相中,非要娶梅儿做他的小妾,并派人到我家里胡言乱语,说什么他指日便可登基为帝,若梅儿嫁到他的府上,日后可以封她做个妃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由于小女儿早已许给别人家,哪有一女嫁二夫之理,既使他许下个金山,我们也不能做这背信弃义之事,所以断然回拒了他们。可没想到这个天杀的刘振庆贼心不死,软磨不成,便派家丁过来强抢,幸好我与小女到镇上卖瓜,躲过一劫,可家夫李宝林和大儿子李成却因与来人争执,被活活打死在家里。我们母女二人回家后才发现,尸体都已经僵硬了,后来听邻居将实情讲了,这才如梦方醒,将两人的尸体留在家中,找到镇上的捕快,向他报告案情,捕快也十分为难,说这刘振庆势力甚大,这几天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招集到几千名兵丁,每日里不知辛苦地在那里训练刀枪队列,听说连军旗都做好了,看这形势多半要起兵造反,十里八村的乡亲们见到他们躲还来不及,更没人敢去招惹,光凭借镇上两名捕快,根本办不了这么大的案子,并告诉我们到绥化厅衙门试一试,还为我们开了一张书面证明材料。”说到这,从怀中拿出一个大信封和两张纸笺,一齐交给志子递了上去。

  依克唐阿打开信封,在里面抽出一张信纸,看了起来。信纸上详细述说了事情经过,与李杨氏所讲的大致相同,只是更客观更专业一些,连两名死者的致命伤处、现场情况都写的明明白白,并在落款处盖有上集厂捕快的朱红印章。另外两张纸笺则是李杨氏邻居家开出的证明材料,将当时所看到的情况一一陈述,最后还留有指纹印迹。

  依克唐阿是武将出身,虽然身为镇边将军,经常受理民政方面的事务,但对于捕快查案一事还不敢枉下定论,手中虽拿有数份材料,依然以谨慎为主。对李杨氏母女道:“好吧,这些东西暂时留在本将军这里,日后我自会派人调查清楚后还你们一个公道。”说罢,叫过身边的一名亲兵,对他道:“去领她们母女到饭堂去吃顿饭,然后到帐房支五两银子给她们,派一辆马车将她们送回去。”李杨氏母女听说将军肯管,马上跪下来谢恩,将屋内众人谢了一个遍,这才随士兵退了出去。

  依克唐阿见她们退到屋外,这才气得拍案而起,喝道:“这刘振庆一个小小的员外竟敢这般猖狂,不但敢强娶民女,害死人命,还敢做当天子的美梦,太没把我镇边军数万将士放在眼里了。”对志子道:“调查李家命案一事就由步兵营的雷队长负责,你随我身边办事,这件事就不要管了。”说到这,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必须马上去办,道:“通判厅的赵师爷须立刻抓捕归案,你们押解赈灾银回来一事,众百姓虽然暂时不知道,但难保消息不传到衙门里去,这赵师爷是绥化老户,在这里可说是手眼通天,若听到风声,定会逃跑,事不宜迟,你们马上带兵前去,迟到片刻,就有可能让他走脱。”志子和我们同时响应,快步走出中军大堂,点出五十名士兵,一路向通判厅衙门而来。

  我们忙了一天,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仗着通判厅衙门距离旗营不远,众人不须骑马,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便跑到了。志子吩咐士兵将衙门各个大门控制住,与我们带领二十几名士兵直接扑向赵师爷独自居住的房屋。

  赵师爷的房屋在衙门西南侧,是一座四间大小的正房。由于平日里衙门里的人都知道赵师爷为人不喜热闹,更愿意独来独往,加上他是通判厅衙门内的二当家,别人也不敢轻易来打扰他日常的起居,所以近一、两年来除了一名收拾卫生的下人经常出入他的居室外,几乎没有外人进过他的房子,只知道在他屋内经常传出一股较浓重的香火之气,似乎里面供奉了什么神位。由于在当时的社会,官员们求仙拜佛是一种普遍现象,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至于这位赵师爷拜得什么仙,供的什么神,却无人知晓了。

  朱大哥在衙门内干了好长一段时间笔帖,对衙门里的情况相当熟悉。临近赵师爷的房屋前,一眼看见那名打扫卫生的下人在屋内出来,忙给志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问问屋内的情况再动手。志子会意,上前一把揪住那下人,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低声问道:“赵师爷可在屋内?”那下人吓得说话结结巴巴,道:“在……”志子一把推开他,告诉周围的士兵道:“捆了。”话音方落,立刻有人上去将那下人捆了个结实。志子无暇理他,一挥手,众官兵马上在赵师爷的屋子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由于考虑将来我和小汐有可能要深入到平安堡去做进一步调查,若是参与行动太频繁会惹人注意,不利于日后的行动,朱大哥便嘱咐我们向后回避一下,站在远处观看这里的动静,我们身穿的都是普通的士兵服装,所以站在士兵群中看起来也不如何显眼。

  志子在门外朗声道:“镇边大将军有请通判厅赵师爷到旗营一叙,有要事相商。”话音落下许久,屋内赵师爷的声音才传了出来,只听他道:“老夫已经睡下了,既然是将军有请,就让杨大人稍等片刻,待老夫穿上衣服与你一同前去。”志子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踢破房门而入,只好道:“天色己然不早,还望赵师爷快些穿衣,别误了将军的大事。”赵师爷在屋内道:“好说,好说,这就出来。”志子无法再催,心想他已经是瓮中之鳖,抓他也不必急于一时,就给他这一会儿工夫也无妨,若表现的过于急躁,在众士兵面前反倒显得自已没有城府了。于是耐心地在门前等了起来。

  过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仍不见赵师爷出来,志子有些按捺不住,朗声道:“赵师爷,能否快一点。”屋内好久没有回音,好像是在对着一间空屋子问话。朱大哥暗感不妙,附在志子耳边道:“似乎有些不对,冲进去看看。”一经朱大哥提醒,志子这才反应过来,两步来到门前,对着那紧闭的屋门便是一脚踢出。

  屋门乃是厚重的松木制成,但在志子神力之下简直是不堪一击,只一脚踢出,整扇木门顿时四分五裂。志子不再犹豫,直接进入屋内,朱大哥与众亲兵也跟在后面一拥而进。

  室内没有隔间,整间屋子一目了然,摆设也颇为简单,北侧摆有一张供台,上前供奉着一尊奇怪的菩萨,高在二尺上下,有三个头,六条胳膊,面目狰狞,每只头上的嘴中都露出两颗獠牙,鼻子上套了一个铁环,剑眉飞扬,通体呈黑褐色。这种形象任谁看了,都会感到有几分邪气。在它的正前方摆有一个铜制的大香炉,香灰堆得满满的,看来是经常有人烧香。在距离这供台两丈开外的南墙处,还有一张单人木床,上面被褥整洁,显然床主人平日里生活很有规律。除此之外,空空荡荡,哪里还有赵师爷的影子。

  志子和朱大哥大吃一惊,刚才明明听见赵师爷在屋内答话,可一转眼的工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仿佛根本就不曾在屋内待过。这一下让屋内所有人都傻了眼,不知所措。

  志子刚才在外面已经仔细观察过,这间屋子是倚着衙门的西院墙而建,只有在正东面有门窗,南、北皆是砖墙,在理论上来讲,若想出逃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在东门硬闯,但志子就在东门,并没有看见赵师爷出来。第二种可能便是挖地道逃走,这种可能在理论上成立,在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迅速挖出一条可以逃生的地道,除非这条地道早已挖好,平日里用什么东西遮盖住,关键时刻借地道而逃。

  志子呆了片刻,忙吩咐士兵搜查一下屋内地面有无洞口存在。士兵们在地面上东敲西摸,找了好一阵,也没发现有什么洞口,倒是在床下、供台下找出一大堆道士用的各种器具和几件道袍。这一下,更让志子不可理解,既没有地道可逃,又没有夺门而出,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了,这太让人难以理解,简直是匪夷所思。一时间没了注意,眼巴巴地看着朱大哥,希望知识渊博的朱大哥能给他一个答案。

  我和小汐在外面待了好一阵没有动静,害怕志子和朱大哥有什么危险,跟着进到屋来,没了赵师爷的踪迹,也很纳闷,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大哥冷静地观察着屋内的环境,过了好一阵,方道:“既然不是地下走的,那一定是在地上走的,室内空间如此狭小,使用障眼法的可能性不大。”志子愕然道:“咱们可是将门窗都控制住了,他既使飞走也得有个地方出去才能飞呀,可咱们并没有看到他出去,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朱大哥点头道:“咱们的确没看到他出去,但并不代表他没出去,只是没有走门窗而已。”志子更加不能理解他的话,问道:“不走门窗,难道还能破墙而出不成。”朱大哥面色凝重,眼光落在西墙的墙角下,道:“说的不错,他可能真的就是破墙而出。”说罢走到西墙边,拾起地上的一只毛笔,用手捏了一下笔头,发现上面的墨水尚未干透,在地上还有一个砚台,上面墨迹鲜艳,显然都是刚刚使用过的。

  朱大哥若有所悟,伸手在墙上各处推按,好象在试探着寻找什么,忽然间似乎找对了方位,用力一推,黑漆漆的墙面上斗然间豁然开朗,出现了一扇二尺见宽的墙门,墙门纯粹是砖面断裂而成,门边似刀削一样平整,足有一尺多厚,在没有轴承折页的情况下,笨重的墙门竟然和木门一样轻若无物,开关自由。透过墙门居然看到了衙门外面的街路,一股新鲜的空气跟着迎面而来。

  屋内众人眼见墙面上平白无故地多出一扇门来,不由得同时惊呼了一声。朱大哥似早有预料,不动声色,仔细观察墙门折叠之处,无非是利用青砖建筑时,垒积在一起的上下凹凸层,来代替了折页使用。又伸手在门框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一手的墨汁。志子走到他身边看了看,问道:“墙上怎么会有墨汁?”朱大哥揭开了一个谜底,也显得颇为满意,道:“你小的时候是不是看过一部叫‘神笔马良’的动画片?”志子一愣,点点头道:“看过。”朱大哥道:“还记得故事情节吗?”志子摇头道:“早就忘了。”

  朱大哥道:“神笔马良有一支神奇的笔,画什么都可以变成真的,有一次他被关到牢里,便在墙上画了一扇门,推开门就走了。这个情节你还记得吗?”志子被他问得有些发蒙,喃喃道:“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有吧。”朱大哥笑道:“赵师爷逃跑的方式与马良用的方式大同小异。”志子有所醒悟,道:“你是说这支毛笔是神笔?”说完要仔细看看朱大哥手中的毛笔,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神笔。朱大哥将笔给了他,道:“这哪里是什么神笔,不过是一支普通的毛笔罢了,赵师爷用的方式虽然和马良的方式一样,内在含义却大不相同,马良借助的是神笔的力量,而赵师爷则是凭借自身的道行修为,毛笔只不过是用来作法的工具而已,奇门遁甲的法术居然被他运用的如此神奇,真让我等开了眼界。”

  志子这才完全明白过来,原来赵师爷一看形势不好,故意与志子拖延了一下时间,借着这段时间差,立刻在西墙上施展画门成洞的法术,穿墙而出。由于房屋是倚着西院墙而建,墙高丈余,又没留出窗户,志子和众官兵都身处衙门院内,对又高又厚的西院墙谁也没加留意,而且墙外与衙门外的街路相邻,竟给了赵师爷的可乘之机,能让他在众目睽暌之下,逃之夭夭。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志子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已的头盔,道:“都怪我一时大意,以为人在屋中,已经是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还是被他逃了。”又问朱大哥道:“咱们现在追出去能不能抓到他?”朱大哥叹了一口气,道:“外面天色已黑,修道之人的障眼法现在使用起来正是时候,咱们追出去也是徒劳,在一间小小卧室当中尚且都被他走掉了,更何况是外面的广阔天地。就任由他去吧,山水有相连,既是注定的冤家,终有聚首的一日,何必急于一时。”志子跺了一下脚,道:“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了,下次到哪里去寻他。”朱大哥想了一下,道:“赵师爷此去十之八九会回到平安堡,他毕竟是刘振庆的军师,不完成自已的雄心抱负,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这番匆忙离去,连祖师爷的供像都没来得急带走,加上孙德忠全家被抓,藏宝室被抄,一定会恨得咬牙切齿,下一步定会施展法术疯狂报复,咱们回去须提醒将军小心应付,大意不得。”这一段话说得志子、我还小汐都点头称是。我心中暗想,一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不知今后还有什么大考验在等待着我们。

  赵师爷既然已经逃跑,终究不能空着手回去见将军。志子吩咐士兵们将屋内查到的道士用的各种器具和几件道袍用床单包成一个大包,做为证据拿回去给将军查看。西院墙上无缘无故开了一个墙门,如果不封堵上,很有可能会召来窃贼,志子便命士兵明天一早,找来工匠,将墙门重新垒砌起来,为的是衙门安全方面的考虑。最后眼光落在供台上那尊三头六臂的供像上,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是否也一并拿回去给将军观看。朱大哥见志子似乎对供像了解甚少,便告诉他道:“道教是中国土生土箍的宗教。创立于东汉顺帝时期,主要是直接吸收并发展了春秋战国时期的老子,庄子的道家思想,两晋南北朝时期,道教中涌现出了大批新的道经,并出现了许多新兴的道派。这些新兴的道派虽然对道家的思想学说,神仙谱系的制定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但难免就此龙蛇混杂,一些介于正邪之间的神仙也被铸庙接受了供奉,这些神仙所执的法术大多为偏门,不用常年累月的闭关修行,极易速成,因此在道界和民间有一定的号召力,但在这种道门里修行到最后往往成不了正果,反而易于坠入魔道,做出利欲熏心,急功近利之事,所以便有人称这种道门为邪教。但道教内部却不这么认为,只称它们的三等教,因为正邪只在一念之间,修道者全凭自身心智和把握之间,在三等教门中修行也有最后成道升仙的,所以不可一概而论。这尊三头六臂的供像外表有些狰狞古怪,如果没有猜错,应该三等教门中的神仙,而且是赵师爷所入道门中祖师爷的神像,它本身其实并无过错,错就错在赵师爷凭借自身法术倒行逆施,颠倒乾坤,看来他多半已经自坠魔道,无可自拨了。”

  朱大哥在这方面的学识较我和志子高出不止一个档次,这一番话虽然说得浅显易懂,但我们还是听得有些云山雾罩,似懂非懂,想出声询问,却又无从问起。志子茫然道:“那依你之见,咱们拿不拿回去给将军看?”朱大哥笑道:“三等教中的神仙受的香火少,历来小气,若动了它的神像,没有香火供奉,会很不高兴的,它的弟子自行逃走,没有带上它,怨咱们不得,何必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动它作甚。”志子点了点头,道:“我一见这供像恐怖模样,心里就有点打鼓,不动正好,免得回去做恶梦。”

  众士兵又将屋内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更有价值的东西,这才拎着床单包成的包裹随我们回旗营,找将军复命。

  到了旗营的中军正堂,见到了依克唐阿。他正在等我们的消息,见我们没人带人回来,颇感意外,忙问我们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头。志子将经过讲了一遍,又将现场拿回的布裹打开给将军看,最后检讨自已年轻没有经验,以至于放跑的赵师爷。

  依克唐阿找回了五千两赈灾银,又凭空为朝廷收缴回大批的金银珠宝,心情正自高兴,见志子在那里自怨自艾,起身走下座椅,拉住他的手道:“你也无从知晓赵师爷原本是会做法术的道士出身,当然没有提防,此事怨你不得,你为朝廷找出赈灾银以及起回大批的赃物,我定会如实上报京城,奏明皇上,为你请功。”志子本来事先与我们知道赵师爷是道士出身,可当着将军的面不能提起,只好跪倒谢恩,不再多说什么。

  依克唐阿又看了看我和小汐,道:“你们同样劳苦功高,我在送往京城的奏折上也会署上你们的名字,在圣旨未来之际,你们先在旗营各自当一名‘百长’,会同立志熟悉一下军营事务,以便为以后升迁打基础。”我了解‘百长’一职是清朝武官里面不入流的小官,官虽不大,但比当一名小兵要强了许多,更何况依克唐阿的意思只是让我们过渡一下,待圣旨下来,说不定也能弄个七、八品的武官当当,连忙和小汐学着志子的样子跪下谢恩。

  依克唐阿最后看了看朱大哥,颇有些为难。朱大哥是绥化理事通判厅衙门内的文官,在序列上不归他管辖,想表彰提拨他必须是通判厅或黑龙江巡抚出面才行的通,只好道:“你是通判厅内的官员,虽升迁上我无法任命,但在奏折上我会详细说明你的功绩,有机会我遇到黑龙江巡抚会着重提到你。”朱大哥也跟着跪下谢恩。志子插口道:“义父,我堂哥其实只是衙门临时聘用的笔帖,并未入朝廷官籍,完全可以把他调入军营任职,不受文官、武官影响。”依克唐阿有些意外,不禁喜上眉梢,正想邀请朱大哥到军营任职,忽然想起一事,道:“你现在有重要之事要办,绥化厅地面上连续两年遭受旱情,几千亩良田绝收,百姓生活难以度日,朝廷下拨的五千两赈灾银既然已经找回,须马上为受灾百姓分发下去,帮助他们买米买面度过难关,衙门现在已无人可用,灾情刻不容缓,你必须暂时代理通判的职能,将发放赈灾银一事安排妥当,这将来也是你的功劳一件,待新任通判到来之后,你才可以到镇边军供职。”说到这,将我们一并扶起。

  朱大哥想起在龙虎山玉真子老道长与自已说的话,通判的魂魄曾找过他,因为生前弄丢了绥化百姓的赈灾银,在转世投胎时被判官告知,前世欠绥化百姓的债未还清的情况下,不得重新轮回做人,自已若是将通判的债务还清,,通判不是可以了却这段心愿了吗,这也是当初我们来到这里的目地之一。于是对依克唐阿道:“将军所言甚是,任职事小,救百姓于苦难之中事大,我愿意去做这件事,希望将军给予支持。”

  依克唐阿见朱大哥心系百姓疾苦,甚为高兴,着命志子、我还有小汐辅助他完成此事。

  外面已是打更时分,由于我们忙了一天,将军见我们已有倦意,便吩咐我们回营房休息。临走时,志子请示他,孙德忠的家人该怎么处理,依克唐阿沉吟片刻,道:“依大清律,兴兵谋反、盗窃赈灾银皆是满门抄斩之罪,这件事留给朝廷决策吧,先把他们押送至衙门大牢,待剿灭平安堡的众祸首再一同报请朝廷冶罪。”志子点头答应,随我们退出堂来。

  回到营房,志子不肯回自已的房间休息,执意要和我们一起睡,说这样有安全感。我和朱大哥取笑他还没长大,但也没办法,又告诉士兵在屋内加了一张床,将他安顿下来后,这才躲下休息。临睡前,我还在想,这志子外表鲁莽冲动,其实内心倒是蛮可爱的,不是想爹妈,就是害怕独处,这种至情至善的性格,才是可以长久相处的好朋友。

  第二天一早,用过了早饭,志子吩咐士兵将孙德忠的家人押送至衙门大牢,并将通缉赵师爷和孙德忠的画像描绘出上百张,贴到了全城的大街小巷,凡举报有功者,衙门将有重奖。自已则和我们来通判厅衙门,处理发放赈灾银事宜。朱大哥在衙门当过一段时间笔贴,对衙门发放赈灾银的办事程序颇有了解,首先叫众衙役骑快马下到各集镇,将受灾户需要领取赈灾银的名单索要上来,然后逐一调查核实名单的真伪,待确定无误后,这才在衙内开具公文,将赈灾银到钱庄统一兑换成散碎银两,一笔一笔地仔细发放了下去。此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甚是繁索,幸好朱大哥早些年在机关曾干过几年财务工作,写写算算的功夫颇为扎实,加上有我们在一旁用心相助,做起来还算应付得了。

  用了五、六天的时间,终于将赈灾银全数发放完毕,我们的一桩心事也算了结。朱大哥为了庆祝此项工作的顺利完成,自掏腰包在汇丰楼摆了一桌酒席,邀请我们晚上一同去用餐。

  再次来到汇丰楼,心中感楚大不一样,上次在这里吃饭为的是套出刘振庆等人的造反真相,而这次却是与好朋友们欢聚一堂,虽相隔时间不长,情感上却有天地之差。

  这一次吃饭的地点仍是二楼那座单间,我们好久没有聚在一起把酒言欢,这一次又多了小汐,难免酒到杯干,不一会儿工夫,便都有了五、六成醉意。

  正喝着高兴,一名四十几岁店掌柜带着一瓶酒进屋来,问道:“四位客官喝得怎样,有没有什么不可口的,尽管提出来。”我们见来的是店掌柜,忙站起身抱拳道:“不错不错,汇丰楼乃绥化厅第一饭庄,菜肴方面简直是无可挑剔。”店掌柜面有难色,道:“几名客官既然吃着顺口,下次一定要多多赏脸。这一次就到此为止吧,现在外面不太平,现在已经到的掌灯时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开饭庄的下逐客令,这可是头一回遇到。志子火气大,跟着便要发作,被朱大哥一把按了下去,示意他冷静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说。我抱拳道:“掌柜的,现在天色只是刚刚黑下来,不用太着急打烊吧。”店掌柜眼见我们不高兴,可也没办法,硬着头皮道:“几位这几日是不是不常出门,绥化发生的事你们还有所不知吧。”

  这几日我们夜以继日地忙着赈灾银发放的事,确实没有出来走动,不知店掌柜所说的何事。朱大哥问道:“这几天我们的确没有出门,请掌柜的告知一、二。”店掌柜见我们果然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绥化城早己传遍了,难得碰上你们几个不知道的,现在绥化城一到夜半时分,鬼气森森,在街面上各种各样的鬼怪都能见到,连续三天内,被鬼怪吸干精血的达到了二十几人,没人再敢夜间出门,早早地闭门上锁,惟恐一不小心,被鬼怪碰上,当了人家的美食。”

  众人闻听都不由得一愣,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店掌柜见我们半信半疑,只好继续道:“小店中原有一名伙计,已然成家立室,妻子身怀六甲,前日午夜闭店后一夜未回家,家人只道饭庄生意忙碌,忙上一夜,这也是已往饭庄常有之事,也没有在意,临近天亮时,他的妻子熟睡中忽然看见夫君走进屋内,并呼喊她的名子,连忙打开起身观看,只见夫君面色惨白,咽喉脖颈处有一处被人咬过的血口,身体竟然在空中飘忽,足未沾地。妻子站起身上,想抓住他的身体,可夫君的身体竟然只是一个类似影子的东西,根本不是实质性肉体,抓了几次都扑了个空。只听夫君叹了口气,告诉他别再费劲了,这只是他的魂魄,人已经死去了,是被饿死鬼吸干精血而死的,自已只因惦记妻子,在上路前回家看一眼。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一声鸡叫,夫君的魂魄受到惊吓,立刻消失在空气当中。妻子在用力呼喊之下,猛然在翻倒在地,醒转过来,原来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妻子眼见天亮,夫君还没回来,想起梦中的情景,有些放心不下,穿好衣服要到店中寻找,当走到街口时,发现前面围了一群人,在哪里指指点点,似乎有什么人死在了街面上,妻子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忙挤上前去观看,果然是自已的夫君躺在那里,只见他面色苍白,咽喉脖颈处有一处被人咬过的血口,与梦中见到的魂魄一模一样,情急之下,一头昏倒在地。后来经捕快证实,伙计确实是被人吸干精血而死的,并且当晚绥化城内共有七起这样离奇的死亡案件,大多数都是被吸干精血而亡的,还有个别是被开膛剖腹的,他们彼此之间并不熟悉,没有什么关链存在,只有一个通性,都是夜半时分在街头遭遇不幸的。而且一连三天,天天有人这样离奇死亡,算起来已有二十五、六条性命遇害,偶有午夜幸存者,都道在看到有不计其数的鬼怪在街头到处游荡,它们都长的奇形怪状,面目狰狞,一遇到生人立刻抢着扑上去嗜血。消息一经传出来,再也没什么人敢午夜上街,城内所有的店铺都在天黑前打烊,维恐惹祸上身。不是我们店家故意往外哄客人,只因外面一到夜间真的不太平,大家也都知道这一事情的经过,来饭庄吃晚饭时都是未到掌灯时分便结账而去,客官请看,现在哪还有客人。”

  我们仔细听店内的动静,果然刚才还宾客云集的饭庄,现在已经静悄悄的,只剩下我们这一桌的客人了。只听店掌拒的又道:“绥化不过是一座小城,前些年刚刚由北团林子更名为绥化理事通判厅,这几年来眼见地方上人口增多,生意也越来越好做,可这些日子却频繁发生大事,不是赈灾银被盗,就是通判老爷自杀,听说镇边军旗营内来了几名奇人,一举破获了赈灾银被盗的大案,并将银两悉数散发给受灾农户,大家正以为事情己然过去,可以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没想到城内又发生了闹鬼的事件,搅得百姓没一刻安宁,就连周边的厅县百姓都因此事将绥化称之为鬼城,不敢再到这里走动,眼见着饭庄的生意一落千丈,甚至还不如北团林子时火爆,唉,看来也撑不了多久,便要关门大吉了。”

  我们见他心情不好,开导了他几句。店掌拒道:“我经营这汇丰楼己有二十年的时间,从未做出向外轰客人之事,这几日也迫不得已才做出这等龌龊之事,实在令人汗颜,请几位客官见谅,吃饭喝酒事小,身家性命事大,我替各位倒最后一碗酒,喝过后,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免得惹祸上身。”说罢将自已拿来那瓶酒打开,将我们面前的洒碗倒满。

  我们并非不懂事理之人,听他这一番讲述后,都能理解,连志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任由店掌拒将酒倒满后,共同端起酒碗,准备喝完这最后一碗酒,便结帐回营。那店掌拒端起酒碗道:“我瞧几位是外地之人,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出来时并未着官衣,又不知绥化近期发生的大事,难免被他当成外地人,当下也不说破,只道:“掌拒的何必客气,既是肺腑之言,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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