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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晚清岁月------关河五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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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0 09:53:27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林则徐递上的奏折中,他向道光“自请治罪”,并要求把他派往浙江前线,以便戴罪立功。
  道光的回复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君臣间极其微妙的情感变化,尽在“知道了”三个字中。过去道光曾把林则徐列为最宠信的大臣,他百分之一百地相信这位能吏可以把广东那边的事摆平,就在定海被陷之前,还下旨要将林则徐调为两江总督,以接替病逝的陶澍。
  直到浙江送来报告,道光才知道,事情并不是他想像的那样。
  林某还是那个天下第一能吏吗?得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信任度一旦有了折扣,态度就完全两样。林则徐在奏折中发出警告,指出英军极有可能再北上天津,提醒皇帝做好防范,但道光不以为然地笑了。
  定海被偷袭一把也就算了,天津是什么所在,那是国都卫城,还能让“夷船”占到便宜?
  道光的轻蔑尚未从嘴角消失,对方就来了。
  1840年8月6日,英国舰队到达大沽口外。
  你可以瞧不起“夷船”,但人家的船快却是个硬道理,现在别说收复定海,连防守天津都成了问题——根据直隶总督琦善的报告,天津方面根本还没来得及做好防守准备。
  琦善并没说假话,因为他也是个有名的能吏。
  如果要给周星驰版《武状元苏乞儿》中的“苏乞儿”找个原型的话,琦善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他属于含着金钥匙出世的满清贵族子弟,一生下来连根手指头都不用动,就已经是一等侯爵了。
  别人拼着命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我们的爵爷不用那么累,托老祖宗的洪福,他天生就拥有朝廷赏赐的荫生资格。
  这个荫生乍一看字面,还以为是“萌生”,而做“萌生”根本不用读书,只要假模假式地考一次试,过一下场,就能做官了,果真是好萌。
  琦善得到的官职是刑部员外郎,成了副司局干部,这一年他才十六岁,在大人的世界,还是个娃娃。
  年纪小,又没怎么读过书,毫无疑问是纨绔子弟和不学无术者的代名词。同一个部门里面,好多汉族官员从寒窗苦读开始,胡子熬到了白,都还没能爬到这个位置,你要想让别人心理平衡,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些老资格的前辈有时就不免借用工作之机,对其暗中奚落几句:“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除了身上那件大人给披的马甲,什么本事都没有,估计官也做不长。”
  你还别说,爵爷的自尊心很强,听到议论后气得不行,要面子要脸,非得做出点名堂让你们瞧瞧不可。
  他花了三百两银子,用重金从部里请来一个退休老吏,拜其为师,专门学习做官的技巧和本事。两年期满,“尽其技”,把能学到的都学到了。
  出师后的琦善果然不同凡响,从员外郎升巡抚,又从巡抚升总督,尤其是直隶总督一职,在清代督抚中最为显赫,乃疆臣之首,连两江总督都要排在后面,至此前辈们的预言彻底破产。
  尽管这样,琦善经常告诉别人的身份,仍是“本大臣爵阁部堂”——请叫我爵爷!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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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0 09:54:16 | 显示全部楼层
  爵爷之所以能飞黄腾达,一方面是由于他善于“阴探上旨”,像韦小宝那样,知道怎么对上司察颜观色,投其所好,另一方面也与其敢于任事有很大关联。
  与陶澍、林则徐之类的知识型能吏不同,爵爷走的是古灵精怪路线,所谓诡道怪行,脑子里可以哗啦哗啦,冒出各种各样新奇的点子,而且常常能歪打正着,把事情给办妥。别的不说,当初漕粮海运的成功,实际就少不了琦善的一份功劳,他从始至终都参与了海运的谋划和运作,连陶澍本人也请教过这位“点子大王”哩。
  史书上因此称琦善“明干有为,政声卓然”,是一个精明强干且有不错政绩的官员,乃至于“宣宗至赏之”,道光皇帝特别赏识他。
  在道光时代,尽管“模棱官员”到处都是,但道光看人的眼光并不差。除曹振镛这些需要摆在桌面上给人看的元老外,他真正欣赏和重用的人极少是平庸之辈。
  道光知道琦善在天津防务这些大事上不会,也不敢胡说八道,所以心里立刻虚了起来。他不是一个没有军事经验的皇帝,当然清楚在敌方大兵压境的情况下,防务空虚意味着什么。
  事到如今,不改变态度都不行了。道光告诉琦善,只要“夷船”不先开枪开炮,我们也不要急着动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双方接触一下再说。
  这可以算作是道光的缓兵之计。因为在此之前,别说皇帝,就连浙江巡抚对英国人都爱理不理。
  琦善奉旨前往大沽口,表面是去拿懿律递交的公文,暗地里也有刺探“英夷”舰队虚实的目的。
  不看还好,看了心嘭嘭直跳。
  英国那“夷船”一看就知道是高吨位的大家伙,其船舱分三层,每层都有百余炮位,军舰首尾还各有一门重炮。
  道光不明白为什么“夷船”会跑得那么快,现在琦善给弄清楚了:这些军舰虽然也使用篷桅,但还有一样更绝的,就是装备有蒸汽动力。按照琦善的形容,它们不管顺水逆水,都能飞奔来去。
  琦善的报告,就像在给道光放一部文字版的资料片,一直困扰他的一些疑惑顿解。
  原来英国人的船速和机动能力根本就不是他所能估测的,即便他可以在平定张格尔之役中做到几乎一步不乱。
  原来英国人“船坚炮利”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难怪守备本来就差劲的定海会在几小时之内就让人给解决掉。
  早先林则徐曾从广州发来捷报,言称海上作战“七战七捷”,如今道光可算知道其中有多少猫腻了。
  还“七捷”,要做到“一捷”都不容易。
  天津之战显见得是打不了,再看琦善拿来的英方公文。这实际上是英国外相巴麦尊发来的一份通牒,但你要真这么说,皇上面子往哪里搁,所以爵爷的解释是,它是“英夷”的申冤书,洋人像窦娥那样受了冤屈,连三伏天都下起了大雪,所以才不远万里上访,让您这个“大皇帝”来给他们洗冤昭雪。
  洋人提出的条件也并不高,就两样,一是要“雪冤”,也就是处理查禁和没收他们鸦片的林则徐,二是要“乞恩”,请求您能够恢复广州贸易,给他们这些可怜的洋人一点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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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0 09:55:53 | 显示全部楼层
  话得分怎么说,这么一说,道光心里就顺溜多了。
  对林则徐在广东禁烟的效果,道光本来就已相当不满。说的也是,让你查查鸦片,怎么最后弄到大动干戈,让人杀到皇城门口来了?
  当然最惨的还是,由于来不及准备,一时间似乎还打它不过。这不光是谁赢谁输的问题,还关系到“天朝上国”的体面。
  就在道光碾转反侧,考虑要不要扮演“清正廉明”的大老爷,给“窦娥们”一个公道,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的时候,不识相的林则徐又发来密折,上面讨论的仍然是如何跟英国人干到底的事。
  道光再也忍不住了,冷淡和不睬也终于变成了无法遏制的冲冠一怒。
  “我这连耍猴都快用上了,就怕再打起来,你在那还要说空话,瞎呛呛,嫌我还不够闹心是不是?”
  林则徐是个宁折不弯的人,决不会因为外来压力而轻易改变自己的主张。接到道光怒气冲冲的批复,他立即意识到,皇帝在和战策略上正动摇不定,所以紧接着发来第二道奏折。
  在这道奏折中,林则徐再次重申,禁烟是没有错的,“鸦片之为害甚于洪水猛兽”,就算尧舜那样的圣人穿越到我们大清国,也会力主严禁。
  “英国人船坚炮利不过是来吓唬我们的,只要我们拿出银子来打造船炮,制服他们绰绰有余。如果不早点动手,只怕祸患将无穷无尽。”
  可是这份“主剿”的奏折在道光那里激起的,只是更多更大的愤怒。
  “我要不要动手,早点还是晚点动手,还用你来教吗?你说英国人在吓唬我,我看,是你学英国人来吓唬我才对吧。”
  道光提起笔,刷刷地给了个上联:无理,下联:可恶,最后是横批:一片胡言。
  林则徐在道光心目中的位置至此一落千丈,曾经“才略冠时”的光环也黯然失色。
  1840年9月28日,道光下旨将林则徐予以革职,罪状为:“受人欺蒙,措置失当”。虽然是朝廷内部的处罚,其实也是做给洋人看的,告诉他们,皇上替你们“雪冤”了。
  换下林则徐,道光要起用一个更好的能吏,那就是琦善。
  见皇帝如此看重自己,爵爷也来个精神,胸脯一拍,看我的,凭咱这片嘴,就够洋人们喝一壶的了。
  他首先派人给懿律送去好吃好喝的,什么牛啊羊啊,鸡啊鸭啊,为的就是套近乎。近乎套够了,才跟对方商量:“眼看北方天凉了,要不我们到广州去谈吧。”
  英国人没觉得这个提议有什么不合理,当即就同意了,于是海军舰队原路撤回广州。
  能够靠嘴上功夫就把巨无霸式的强敌给哄回去,道光认为琦善太有才了:“你的片言片纸简直可胜十万之师啊!”——在古代,那是只有诸葛亮这样的神人才可以做到的。
  1840年11月29日,琦善作为最新版的钦差大臣到达广州,取代林则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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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0 10:02:59 | 显示全部楼层
  曾几何时,琦善是和林则徐站一排的,都是坚决的禁烟派。在道光宣布第三次禁烟后,他所查获的鸦片数量居于全国第二,比林则徐还厉害许多倍。
  不过这里必须说明一点的是,琦善禁烟禁得狠,并不表示他跟鸦片有多过不去,那纯粹属于官场技能,就是特能猜皇帝的心思,而且猜得既准又快。在各方大吏还大多摸不清风向的时候,他便知道道光要对鸦片动真格的,所以大事小情无不使着劲上。
  等到道光把态度摆明,封疆大吏们可以说没有一个不是禁烟派,上来的奏折清一色要痛打落水狗,可这时候你已经迟了,因为人爵爷早就凭着禁烟的政绩排第二了。
  现在重新站队,林则徐因“主剿”,下课,琦善改了“主抚”,上岗,不能不说,随风而变有时也是官场生存的一大fa则。
  1840年12月4日,琦善正式接任两广总督一职,中英谈判也在同一天启动,由于懿律已患病回国,英方担任谈判的代表是那个义律。
  总督大人跟帝国所有督抚一样,不通洋文,英国人递上来的文件怎么看都像是一堆道士画的符咒。不过等到有人把它们翻译出来时,琦善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摊大事了,那真是能要人命的符咒啊!
  出京时,道光和琦善所定的谈判底线是“雪冤”和“乞恩”,更具体一点,就是惩办林则徐和恢复通商。孰料义律对办不办林则徐毫无兴趣,他要做的是生意:除了通商外,还提出了割地赔款。
  这可把琦善给难坏了,他做不了主,只能含含糊糊地向上汇报。
  琦善犹豫,谈判中止,义律马上拿出杀手锏,下令英军向广州发动进攻。
  作为广州的门户,虎门即将经受考验。
  经过前面几次的较量,即便林则徐可以将错就错,不揭开真相,呈送假战报的广东水师也已有了自知之明,那就是自个的舰船没一艘可心的,平时搞搞海岸巡逻,追追走私船,打打海盗,或许还能凑合,要在海上跟人家正规海军作战,等同于白给。
  在此前提下,连林则徐也不得不承认,与英军“交锋于海洋,未必即有把握”。不过他转而想到,既然海上打不过这些洋鬼子,那么不如“诱擒于陆地”,把他们诱到陆地上来斗。
  在被革职之前,林则徐采取的是一种“以守为战,以逸待劳”的古老战术,他特意对虎门炮台进行了检查和加固,力图以陆上炮台的优势来克服海上力量不足的弱势。
  按照林则徐的预计,英军只要敢登陆,有一个削一个,准保让他们鸡飞蛋打,连根毛都捞不着。
  1841年1月,英军向虎门的第一道防线沙角炮台发起进攻。
  中国炮台所使用火炮,大多是明朝时的火绳炮,好一点的是经火绳炮改良的所谓“红夷大炮”,都是两三个世纪前的古物了。这些东东看上去体量不小,其实笨而无用,既瞄不准又打不远。在双方火炮对射时,根本就是你打他不着,他打你却一打一个准。
  英军一直在现代战争中厮混,其战术也与中国军队拉开了长长的距离。登陆后,他们才不会傻乎乎地往你火网里钻呢,而是直接就从炮台侧背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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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0 10:03:10 | 显示全部楼层
  虎门炮台都有一个致命缺陷,即防前不防后,侧背全空在那里,似乎就等着让人家钻。
  没人想到英军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包括林则徐在内。大家都以为,洋人之所以不会下跪,是因为膝盖不能打弯。这些只能直着走路的英国鬼子,怎么可能想像他们如猿猴一样攀爬炮台呢?
  可是英国人就那么爬了上去,而且极其麻利。
  有人说,沙角之战时,琦善拒绝向虎门增派援兵,是战败的主要原因。其实当时琦善已向虎门调派了足额的兵力,交战时,中国兵勇超过一万人,每座炮台都给塞得满满的,后来者连插都插不进去。
  沙角之战,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的中国军队死伤达到七百多人,副将陈连升战死,英军方面仅有不到四十人挂彩,死亡一个也没有。
  这一战让琦善大为惊骇。
  据清末笔记记载,琦善并不是完全不懂兵法之人,胆子也不小。在他后来被起用与太平军作战期间,完全称得上是一个督师有方的大帅。据说当太平军优势兵力逼近时,“众咸栗栗”,旁边的人都在发抖,而他则指挥若定,毫无慌乱之色,结果那一仗还打赢了。
  太平军与清军,虽然也差着级别,但双方还够得着,看得见。英军与清军之间,只一个悬殊了得,琦善踮着脚,仰着头都看不到,不惊才怪。
  既然还是打不过,那只有先谈一谈了。
  林则徐在虎门销掉的那些鸦片,如今算是英国政府的财产了,这些得赔,义律的开价是两千万两白银。
  好个爵爷,当年请家庭教师的那三百两巨额学费真不是白花的,这么多的宦场生涯也没有白混,两千万,愣是让他给压到了六百万。
  谈判犹如做生意,起价高,还价狠,乃正常现象,可是足足三倍的差距,生意又好象不是这么做的,只能说,跟油头滑脑的爵爷在一起,英国绅士还是有些吃不消。
  在谈判时,爵爷给自己设计的角色定位,一会像是义律和道光之间的劝架人,一会又像是义律的中国朋友,还是很知心很诚恳的那种,反正就是不像一个正式的谈判代表。
  琦善说,我赔这些钱给你,不知道要给皇上讲多少好话,没准皇上一不高兴,还会重罪治我哩,而且我告诉你,其实皇帝也拿不出这笔巨款,得靠我自己想法子另外筹措。
  “现在你开高价勒索我不要紧,辜负我一片苦心也没事,就怕我被弄走后,整个天朝上国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事事替你们着想的好人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考虑其中的得失轻重才行。”
  义律长年累月跟中国官吏打交道,哪个不是高高在上,又哪个不是妄自尊大,如琦善这般低调,而且口口声声替他着想的大吏真不多见。
  那六百万就六百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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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1 11:44:56 | 显示全部楼层
  对于爵爷来说,菜市场买菜的事情好搞,最让他为难的是割地。
  义律坚持,萄萄牙有澳门,英国得取香港。给不给?不给的话,定海和沙角你们也别想要回去了,而且我们还会继续进攻,拿更多的地,都不用你给。
  彼时的香港,不过跟澳门一样,是一个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不毛之地”,定海和沙角要比它重要的多。假使一定要拿个地方出来,琦善无疑只会选香港。
  可是再偏僻,如果皇帝不点头,琦善也不敢说割就割,毕竟这不是他家的私产。于是爵爷耍了个滑头,他将“割让”改成了“寄居一隅”,英国人择块角落住住可以,但无产权,而且税还得交给中国政府。
  这就是“穿鼻草约”,属于谈判草案,不是正式文本。在未得到道光同意之前,琦善一直改来改去,而且以种种借口拖着不肯签字或盖印,其中仅笔墨官司就打了一个多月,双方来来往往的照会发了有十五通之多。
  义律也不是一直都有这种耐心,可他一旦喊打喊杀,爵爷马上就会说,我这就写报告,“代为恳奏”,好好地劝一劝皇上,你不要着急。
  等到义律真急了,爵爷索性装病躺倒在床:“我病了,而且病情很重,不过你放心,只要一息尚存,我爬也要爬过来给你签字。”
  让琦善这么一说,义律不心软都不可能。事实上,“穿鼻草约”即便真的实现,距离英国政府的心理价位也还差着老大一截,这位全权代表之所以会弃政府指令于不顾,很大程度上倒真的是因为爵爷的表演太成功太感人了。
  可是有一个人看不懂,不仅不懂,还为此大发雷霆,这个人是道光。他同时收到了两份奏折,一份是关于沙角战败的报告,另一份则是琦善的密折。
  作为一个主持过重大军事行动的皇帝,道光并不缺乏对战场的基本判断力。他相信,如果中英海战的话,己方可能确实不是英方的对手,但陆战则未必,过去平定张格尔和阻击浩罕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强化了这种印象及自信。
  海战不行,陆战行,在这一点上,他与林则徐算是想到一起去了。可是如何解释沙角之败呢,道光认为,这与琦善有关。
  琦善在密折中描述了英军陆军力量的凶猛,强调了自己倾向于和谈了局的不得已,这在道光看来,纯属被英国人吓破了胆,有你这样的主帅,难怪打不了胜仗。
  至于琦善提到的一些谈判细节,英方的要价,中方的还价,则更让道光来火。
  在道光看来,除了“雪冤”和“乞恩”,其它都是非分要求,捡出其中的任何一项,大清立国以来都从无先例,而答应其中的任何一项,今后见到列祖列宗也注定得给脸子看。
  就这,你还跟他们谈,以致于“代逆恳求”,究竟安的什么心?
  道光给琦善下了结论:“林则徐是学着英国人来吓唬我,你琦善是助纣为虐,帮着英国人来诓骗我,十足的丧心病狂加丧尽天良!”
  感情色彩如此浓厚,敢情这皇帝捧人跟毁人都一样厉害。
  道光指示琦善,立即跟英方摊牌,关闭谈判的大门,通商也不给了,而且“朕志已定,绝无游移”,我下了最大决心,决不会再动摇。
  他要改“主抚”为“主剿”,在陆地上与对手好好地较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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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1 11: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道光的这道“关门谕旨”以六百里加急的方式发出,半个月后,它到了琦善的手中。
  皇帝的脸扳到如此可怕的程度,琦善就算远在广州,也能体会到那种不寒而栗兼如临深渊的感觉。
  但他并未照皇帝说的办,不仅没有关闭谈判大门,反而更进一步,改变了先前由专使从中间说项的做法,亲自前往虎门,与义律直接会谈。
  这已经属于抗旨不遵了,琦善当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可他不能不这么做,因为他的部下、负责军事防务的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也有这一需求。
  关天培是武秀才出身的将领,胆略过人。当初在办理漕粮海运时,因风险太大,一开始没人敢督运护送,琦善和陶澍为此都十分头疼,“颇难其选”,关天培以区区参将身份毛遂自荐,“力请身任”,主动要求担任押粮官。当他护送船队到达天津时,百万漕粮完好无缺,由此得到道光的垂青,成了他一生命运的转折点。
  如海运这种可以建功立业的机会毕竟少,关天培因此老是觉得不得劲。有一年,他出去跟朋友喝酒,喝醉了,忽然说,前几天有算命的给我算过,说我“生当扬威,死当庙食”,也就是活着的时候可以扬名天下,死了也会受到人们的纪念,如今我都四十多了,哪里有啊?
  命运这个东西似乎早有前定。你想它的时候它不来,不想的时候偏偏来了。驻守虎门时,关天培已经六十岁了。
  关天培胆大,也不怕死,在战绩虚妄的“七战七捷”中,这位老将的英雄形象并不虚妄。
  身边的水师舰船一艘接着一艘沉没,惊恐的水手们纷纷跳水,然而作为指挥官的关天培毫无惧色,他拔出腰刀,大喝一声:“敢退后者立斩!”
  在关天培的督率下,已经破损不堪的旗舰仍然连续不断地开火,尽管炮弹根本就够不着对手。
  在当时的情况下,关天培几无生路,但他这种自杀式的英勇举动,却深深打动了英方担任指挥的义律,后者挥挥手,让下属不要再开炮,听任关天培突围而去。
  如果可以坚持,关天培决不会轻言放弃,他觉得坚持不住,是沙角之战以后的事。
  沙角沦陷后,英军将第二门户上横档岛也围困起来。上横档岛是虎门防御体系中最关键的一道,近半炮台设于此处。让关天培感到格外焦虑的是,上横档岛也有跟沙角一样的软肋,即侧背空虚,只要英军从那里突破,正面的炮台就失去了作用。
  所以这个时候琦善喊停,正是关天培最需要的,他需要时间喘息休整,需要时间弥补漏洞,甚至如果可以实现停战,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沙角之战是守军准备最充分,也最英勇的一战,但结果的惨烈,使得官兵士气大挫,一部分士兵甚至因此“闹赏”,不多发奖金,就不打仗了。
  谈判期间,在琦善的支持下,关天培一方面增放饷银,以鼓舞军心,另一方面,不顾英方的反对,一直在“偷偷摸摸”地进行补漏。
  琦善的“公然抗旨”,实质上起到了拖延时间,为关天培打掩护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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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1 11:53:06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说以前与义律谈判,还有几分诚意的话,此后由于道光表明了“主剿”的态度,爵爷就只能完全靠说谎和扯蛋来维持了。
  那段时间,他不停地变换各种能想得到的招数,往往到关键时候,身体就出现“状况”,然后顺势要求会议延期举行。
  有一次,两人连谈十二个小时,条文都重新拟好了,义律以为大功即将告成,结果竟然又让琦善给泥鳅一样地溜掉了。
  爵爷从虎门溜回广州,迎接他的是两份文件,一份是道光的最新谕旨,言明会有新的“主剿”将军来广州就任,这表明他遭到罢黜只是时间问题,另一份是义律的照会,告诉他,按照两人的约定,英军已经从定海撤出,所以这次他必须在限定的时间内签字,否则再也不会客气。
  两边的债主气哄哄地都来了,夹在中间的爵爷再也支持不住,顺着椅子就滑了下去。这回真不是装,整个人到了天旋地转、“心神恍惚”的程度。
  可他还想靠扯蛋再拖上两天。
  “重病缠身”的情况需要在第一时间通知义律,不然人家不知道啊,所以爵爷让专使给义律送去一个照会:请个假,顺便通知会议延期。
  在专使身上,另外还带了一份琦善草拟的文件,这份文件上将“只许香港一隅”,改成了“可许全岛”。琦善叮嘱专使见机行事,如果义律见了照会后情绪不错,那就把这件“优惠”了的文件给他,继续讨老小子高兴高兴,反之,则不要给。
  专使返回时,把“优惠文件”原样带了回来——看来义律真的挺不开心,也是,一天天就这么跟个“病人”干上火,正常人能开心得了吗?
  不开心,就要找别扭。
  义律算是给足面子,在限定时间到来后,又多等了三天,三天一过,见不着琦善的影子,他动手了。
  1841年2月23日,英军舰队向横档岛进发。
  虎门防御体系由关天培亲手设计,称得上是整个大清国最强大的海防工程,其特点就是形成三重门户,即由分隔三地的炮台对来敌实行层层堵截,以达到御敌于广州之外的目的。
  不过这一设计针对的只是像“七战七捷”中出现的少量敌舰,自鸦片战争以来,英军舰艇的数量和攻击能力远远超出了虎门炮台所能承受的限度。
  世界第一海军的称号不是自封的,当攻击虎门炮台时,英国海军指挥官第一时间就改换战术,他不直接去广州了,而是一座座炮台来,挨着个地跟你玩,沙角炮台就是这样被眼睁睁一口吞掉的。
  短时间内,漏洞可以想法修补,整体布局却无法改动。关天培只能吸取教训,争取让自己不重蹈沙角战败的覆辙。
  趁着琦善谈判休战,他在上横档岛侧后加建了隐蔽式炮台,并增派兵勇,这样确保英军无法再抄袭后路。
  可是他在补住一个漏洞的同时,另一个漏洞又被对手给紧紧抓住了。英军抢先攻占关天培未能设防的下横档岛,并以该地为制高点,设立了野战炮兵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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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1 11:56:42 | 显示全部楼层
  战斗开始后,下横档岛的野炮居高临下,火力齐开,完全覆盖关天培主防的上横档岛,打得岛上官兵一片混乱。
  中英军事上的差距,不仅仅体现在武器和兵员素质上,技战术也是不容忽视的重要方面。要知道,在西方的近现代战争中,无论理论还是实践,建立制高点,凭借野战炮火实施打击,都早已成为一个常识,绝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倘若把背景放到冷兵器时代,关天培绝对出类拔萃,但在横档之战中,他仅仅在军事思维上,就差着人家两到三个世纪。
  战斗一天就结束了,关天培英勇战死,“身受数十创以殉,天下痛之”。这位老将再次以自己的无畏表现赢得了对手的尊敬,当家人领走他的遗骸时,英舰特地鸣放礼炮致哀。
  关于他个人命运的预言则分毫不差:“生当扬威,死当庙食”!
  可是与沙角之战相比,横档之战也输得更加无话可说。中国军队死伤三百余人,被俘千人,英军仅有五人受伤,还是擦破点皮,只要涂涂红药水的那种。
  十多天后,“病”着的琦善被革职,并锁拿回京问罪。主要原因不是打了败仗,而是有人上密折,控告他“私许香港”。
  爵爷早已知道会遭罢黜,可是真的想不到仅仅因为谈判桌上的讨价还价,自己就会沦落为罪人一个。
  “私许香港”,没有皇帝的认可,如何私许法?
  曾经的“主剿派”林则徐,后来的“主抚派”琦善,不管他们曾经如何精明强干,又怎样在对付英国人的过程中动足脑筋,想尽策略,最后的命运无一例外都是披头散发地被装入囚车,其间相差不过几个月而已。
  在帝国官场,似乎只有曹振镛那样的人才能太平一世,安稳一生。
  随着关天培和“三重门”的倒下,广州已经无险可守,最近时,英军兵锋仅隔数公里。
  在需要英雄的时候,英雄终于出现了。1841年3月5日,杨芳赶到广州。
  从沙角到横档,已连输几轮,不过那都可以算作是海战,陆战就难说了。道光不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孱弱天子,虽然不是马上得天下,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起码也算骑马保天下,尤其在经历张格尔之役的重大考验后,他绝不会缺少指挥陆战并一战而胜的底气。
  过去的张格尔不也是猖狂得不行吗,张牙舞爪的样,以为谁都拿他没办法,而当时的南疆纵然不算生死存亡,也在危在旦夕之间,形势之紧张,绝不亚于如今的广州,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让我给活逮了。
  问题看来还是出在将帅身上。想想就明白了,琦善这小子那么怕死,整天就记着跟英国人谈判,仗能打好吗?关天培倒是不错,但他是水师将领,没有指挥过大规模陆战,输的也不意外。
  那么,召唤我的陆战宿将吧。
  这次出征广州,道光特地组建了一个团队。在这个团队中,杨芳不是一把手,但无疑最为耀眼,也最令皇帝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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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1 11:57:46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年平定张格尔之乱的“三剑客”,长龄、杨遇春都去世了,只剩下杨芳仍健在。这位生擒张格尔的西部英雄,其时也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爷爷了,按道理早该回家抱孙子,他自己也多次向上打报告,以病求退。
  可是男人这玩意,有点本事就得让你继续折腾下去。环顾宇内,像杨芳这样战功卓著且经验丰富的战将实在太过珍稀,所以道光又再度启用,直到此次任命他为参赞大臣。
  派杨芳出征,其实就是要依靠这位被封为三等果勇侯的“猛爷爷”,将张格尔一役在广州重新复制一遍,道光对此信心十足。
  他丝毫不担心杨芳打不了胜仗,他怕的是英国人船快,别一打不过,就要“远遁外洋”,朝深海里跑,这样过段时间又要反复,又要兴师出征,多麻烦啊。
  “杨芳,你要这么干,像平定张格尔之乱那样,先出奇兵断其后路,务使片帆不返,让他一条船都回不去,然后再四面出击,扫荡干净,直至擒住义律,如此才算大功告成。”
  在被任命为参赞大臣之前,杨芳官授湖南提督,干的活也是四处扑火,今天哪里兵变,明天哪里骚乱,都得他去招呼。接到谕旨时,他人正在江西,这倒也好,缩短了路程,使他成了新团队中到达前线的第一人。
  当杨芳现身广州,立刻赢得一片欢呼,无论老百姓,还是大小官吏,皆“倚为长城”。
  到任后,杨芳迅速调兵遣将,组织兵勇扼守各个要点,但他很快发现义律并不是张格尔,而英军也比南疆叛军和浩罕骑兵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在张格尔一战中,叛军已经装备了燧发枪,但数量并不是很多,用“连环铳炮”足以应付,英军不同,他们手中拿的,全是燧发枪或更高级一点的击发枪。
  中国军队使用的鸟枪本来就差着级别,就这样,还属于特种武器,只能配到一半,质量也差得要命,有的用了几十年都没更换过,最离谱的竟然接近了两百年!
  如此算来,你得多少支鸟枪才及得了人家一支燧发枪呀,所以“连环铳炮”毫无作用。
  比枪更有发言权的是炮,不过双方的差距仍可参照枪,也就是说,大家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于是乎,战场之上,大清国的兵勇完全成了对方的活靶子,上多少死多少。久而久之,底下将领们也都泄了气,有的临战前竟暗地派人与英军商量:能不能你不放炮,我不放炮,谁都不要放炮?
  后来一想不对,上头知道要杀头的呀,又赶紧腆着脸改口,说要不这样吧,我放几次没有炮弹的炮,算给皇帝留面子,然后马上就走掉……
  杨芳傻眼了,以往的那些作战经验毫无用武之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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