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真英雄》幽默诙谐说正史--作者：北溟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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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大兴！大兴！
　　十月的关中，秋意渐浓，冷风飒飒。但比风更冷的则是代王杨侑的心。
　　初四，在全军将士望眼欲穿的渴求目光中，他们的最高统帅李渊抵达大兴，扎营于大兴城东三门之中门——春明门西北外。
　　至此，除去在潼关阻击屈突通的刘文静、王长谐部，义军各路人马均已到齐。七月起兵的时候只有三万人；现在二十万人，三个月的时间翻了七倍。除了人心所向，我实在挑不出什么更加合适的词汇来。
　　在他们眼前，是巍然矗立的帝都大兴。
　　大兴，在隋朝以前，它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长安。不过，较真儿地讲，大兴和长安其实是两码事儿。长安是旧城，而大兴则是新城，在长安旧城东南。
　　杨坚建隋后，鉴于长安历经岁月扰攘与战乱摧残而残破不堪，便决定：另建一座新城。新城地址在长安旧城东南龙首塬南面的平原上。开皇三年初，工程正式启动。当年底，一座相当于今天北京西城区加东城区那么大的新城便建成了。
　　隋文帝御笔朱批，将新城命名为大兴，他的本意是想让这座城见证大隋王朝的勃兴。没错，大兴城的确见识到了大隋王朝的勃兴。不幸的是，她也即将要见证帝国的落日余晖了。
　　据《剑桥中国隋唐史》的记载，大兴城“东西长5.92英里，南北宽5.27英里”。按国际标准，1英里=1609.344米。那么，大兴的周长应该是（5.92+5.27）X1609.344X2=36017.11872米。这么大的一个城，守军有多少呢，不到两万。也就是说，城上每隔1.8米才能放一个兵。
　　这仗怎么办？凉拌！在这个时候，你就是让孔明穿越过来指挥，他二话不说，就得立即穿回去。
　　李建成、李世民、裴寂等人难掩兴奋，一致请求李渊：立即攻城。20万人打2万人，十比一，充其量就是几天的事情。但李渊却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众人不解。李渊微笑道：喊话。李世民首先反应过来，微笑不语。随即，众人也恍然大悟。
　　你李渊口口声声说“只反暴君，不反大隋”，如今刚刚来到大兴城下，就迫不及待地攻城？城中有暴君杨广吗？木有！这不是自己抽自己大嘴巴嘛？！大兴城已是囊中之物，早取不如晚取，强攻不如迫降。
　　然后，面对义军每日分批次的轮番喊话，城中守军却不做任何回应。
　　义军领导层很清楚，城中真正管事儿的不是代王杨侑，而是三大长老之首的卫文升。但他们还不知道，从义军长驱入关的那天起，卫文升就料定大兴不保，“忧惧称疾”，“不知政事”已经很久了。此时，城中的实际权力掌控在二把手阴世师的手中。
　　李渊起兵后，阴世师干了两件事儿：一是刨了老李家的祖坟，将其五庙全部捣毁；二是杀了李智云。他既然敢干，就断然不会投降，更何况他们老阴家还“世荷隋恩”呢。所以，对于李渊的喊话，阴世师一概不予理会，只是加紧调派人马，修缮守城器具。他也不傻，知道大兴必破无疑，但他已决心为大隋殉葬。
　　如此过了十天，李渊改变了策略：下令全军围城。他希望通过围困瓦解城中守军的抵抗意志。可惜，现实让他失望了：大隋朝还是有忠诚之士的。二十七日，无奈的李渊正式下达总攻命令，二十万义军如潮水般冲向了大兴城……
　　谁都不会想到，城中的军民竟然会如此地坚韧。每一天，血战在大兴每一寸城墙上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上演着。城墙上下，血海尸山，恍如地狱。以义军二十万之众，竟然难越雷池一步。战斗是如此地残酷，以至于连统军大将孙华都“中流矢卒”。
　　但强弱终究悬殊，城中守军死一个少一个，城外义军死一个添三个。时间进入十一月初九，大兴保卫战已经进入到第十四天的傍晚。回光返照的卫文升靠在病榻上，对儿子卫孝则等家人说：“放心吧，唐公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他必定不会为难你们的。”
　　家人哭成一片。
　　卫文升勉力仰首望向窗外，西山的云彩被残阳烧得如鲜血般殷红，似乎在见证着一个伟大朝代的落幕。他喃喃道：“陛下，老臣先走一步了。”言罢，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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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帝都陷落
　　在义军一拨接一拨的猛攻之下，帝都大兴摇摇欲坠。城头的隋军将士如下饺子般从墙上雨坠而下。
　　李建成率一彪人马驰至城下。他四处眺望，终于找到了不远处正在指挥作战的二弟世民。李建成的目光中写满了复杂，他拍了拍身边军头雷永吉的肩膀，指了指大兴城楼，永吉，看你的了。
　　雷永吉“嗷”得发一声喊，抄起陌刀，兄弟们，跟我来。李建成所部将士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如潮水般向城池冲去。雷永吉奋勇直前，援梯而上，登上了城楼。
　　城下义军将士见此情景，欢声雷动，城破了，城破了……
　　江都宫，隋炀帝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萧皇后关切地问他怎么了。隋炀帝惊魂未定：“朕做了一个好恶好恶的梦。”
　　“什么梦？”
　　“朕在一间屋子里。突然，西墙倒了，房子坍塌了。”
　　“只是个梦而已，陛下快休息吧。”
　　隋炀帝隋炀帝复又躺下，摇曳的烛火映照着他惨白的面庞。
　　大兴，城门洞开，义军长驱而入，隋军四散奔逃。
　　李世民对刘弘基做了特别交代，破城已经让大郎抢了头功，控制代王这功劳绝不能再落到他们手上了。刘弘基重重地点了点头，率领部队直扑代王杨侑所在的东宫。
　　此时，东宫中早已乱作一片，人们四散奔逃，谁还来得及管代王呢。只有他的侍读姚思廉不离不弃、不慌不忙地守着杨侑。
　　杨侑小脸儿煞白地对姚思廉说：“姚师傅，我怕！”
　　姚思廉朗声道：“殿下，你是王爷，谁都可以怕，只有你不能怕！”
　　杨侑似懂非懂，机械地点了点头。
　　殿外人声突然沸腾起来，乱七八糟的脚步汹涌而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手持火把的义军将士便挤满了整个大殿。
　　杨侑浑身如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赶紧躲到姚思廉身后。
　　刘弘基见状，挥了挥手，军士就要扑上去。
　　正在这时，姚思廉大喝一声：“唐公举义兵、匡帝室，卿等毋得无礼！”激昂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刘弘基等人都被这强大的气场镇住，不敢轻举妄动。“众皆愕然，布立庭下。”
　　“混帐，还不退下”，李渊老远就喊道：“殿下，老臣来晚了，让殿下受惊了。”一路小跑。
　　姚思廉的话让李渊十分受用，隋朝士人显然是认同了他“只反暴君、不反大隋”的口号，开始站队了。随即，李渊立即安排众人将代王杨侑迁居到皇宫中的大兴殿。
　　姚思廉明白，这是一个颇含深意的举动。入住皇宫后，他领着代王到顺阳阁下榻。背后，传来了李渊的哭诉声：“殿下，臣是不得已而为之，呜呜呜……”
　　姚思廉嘴角浮上一丝冷笑。
　　代王、姚思廉刚刚离去，李渊便抬起头停止了哭声，他的脸上连一个泪滴都没有。李渊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四处打量了下皇宫，慢悠悠地向外走去……
　　两天后，李渊发布两道命令：一是废除隋朝的全部法令，与百姓约法十二条；二是追究阴世师、骨仪等战犯的责任，罪名两条，一为“贪婪苛酷”，一为“且拒义师”，“俱斩之”。
　　卫文升所料不错，李渊果然没有难为其他人，连同阴世师、骨仪等人在内，处死的只有十几人，“余无所问”。卫文升的儿子卫孝则，后来做到了大唐通事舍人、兵部承务郎的位置。阴世师的儿子阴弘智更猛，后来成了唐太宗李世民的老丈人（阴妃的父亲），还给李渊生了个外孙齐王李佑。
　　很快，大兴城便恢复了秩序，商贾们照常做生意，老百姓们照常生活。和谐而重复的日子又开始上演，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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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问题将军李药师
　　老李抽空去天牢里面转了一圈，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居然在天牢里面看到了一个熟人。谁？马邑郡丞李靖是也。
　　李靖，表字药师，出身于官宦人家。祖父李崇义曾任后魏的殷州刺史。父亲李诠官至大隋赵郡太守。舅舅则是大隋一代名将韩擒虎（李渊以前的同事，已挂）。受家庭的熏陶，李靖从小就对兵法感冒，时人称他有“文武才略”。这小子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大丈夫若遇主逢时，必当立功立事，以取富贵。”
　　凭借着先人的功劳，李靖顺利进入仕途，先后干过长安县功曹、殿内直长、驾部员外郎等职务，后调任马邑，担任郡丞，协助太守王仁恭。他的才干闻名于隋朝公卿之中。吏部尚书牛弘称赞他有“王佐之才”。杨素甚至还摸着自己的座椅对他说：“卿终当坐此。”
　　现在，这个牛人就站在李渊的面前，而他的身份居然是一个囚犯。老李先是一惊，继而又乐了，问李靖：“你咋在这里呢？”李靖说了一番话，差点儿没把老李给气死。
　　原来，李靖这个人眼睛特刁。在马邑的日子里，他就发现李渊不是池中之物，貌似老实怯懦，实则暗藏包天野心。李靖觉得，这样的人一定得除掉，否则大隋的江山恐怕就要易主了。但说到底，这毕竟只是一种猜测，毫无真凭实据，没人会相信。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皇帝陛下。
　　李靖暗自做了一个决定：去江都，向皇帝告状。但是，此去江都路途遥远，这么长的假，领导肯定不会批，总不能对领导说“我要去上访”吧？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曲线救国的法子。
　　啥法子呢？犯罪！李靖犯了什么罪呢？这个史书上没有说，反正不是小罪。这从过问人员的资格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根据大隋律的规定，李靖这种级别的朝廷命官犯了这种罪，须经皇帝亲自过问。皇帝在哪里？在江都！这就需要将犯人李靖解送江都。
　　李靖想得好，以为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了。岂料，人算终究是不如天算。解送的路途本来是比较顺利的，但到了大兴这一站时，出问题了：李渊起兵，关中大乱，“道塞不通”，去不了江都了。李靖只好逗留在了大兴。这一逗，就直接逗到了大兴城破之日。
　　听完了李靖的话，李渊的脸都青了：“好小子，原来你是想告发我。没啥好说的，来人啊，给我推出去砍喽！”
　　李靖一听，坏了，说实话都有罪，赶紧大呼：“公兴义兵，欲平暴乱，乃以私怨杀壮士乎！”李渊假装没听见，让你丫瞎说实话。左右上前，拥着李靖就往外走。
　　正要行刑的时候，在无数影视剧中无数次出现过的那一幕又重现了：“刀下留人呐！”喊出这一嗓子的，正是李世民。李世民之所以要救李靖，并非因为他和李靖是熟人，而是因为他知道李靖文韬武略，是块帅才，能当大任。
　　李世民问李渊：“爹，你可知韩擒虎曾经说过什么话？”
　　李渊问：“什么话？”
　　李世民一板一眼地说：“韩擒虎曾经说过，可以和他讨论孙子、吴起兵法的，只有李靖一人。这样的人才如果能为我所用，肯定能建下盖世奇功。希望爹你不念旧恶，赦免他的过错，并授予官职。”
　　虽然儿子说得句句在理，但老李还是老大不情愿地说：“这样的人恐怕不好驾驭吧？”
　　李世民拍了拍胸脯：“你就放心吧，我自有法子。”
　　老李这才不情愿地免除了李靖的死罪，并将他安排在李世民的幕府里。李世民对李靖奉若上宾。李靖深感李世民的救命之恩，从此便对他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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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通的屈与素的不屈
　　十一月十五日，李渊“备法驾迎代王即皇帝位于天兴殿”，改大业十三年为义宁元年，不仅给十三岁的小杨侑升了一级，他皇爷爷隋炀帝也有份儿，升为太上皇。
　　两天后，隋帝杨侑下诏，“以渊为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尚书令、大丞相，进封唐王”；又过了两天，他又下了一道诏书，“军国机务，事无大小，文武设官，位无贵贱，宪章赏罚，咸归相府；唯郊祀天地，四时禘祫奏闻”。至此，李渊大权独揽。
　　榆林、灵武、平凉、安定诸郡守官便纷纷派来使者表态：坚决拥护以杨侑为核心的新隋朝，紧密团结在以丞相唐王李渊为核心的中央政府周围，同以杨广为首的反人类、反社会、反进步旧集团彻底切割。
　　消息传到河东，屈突通痛苦不已，这位“性刚毅，志尚忠悫，检身清正”的库莫奚族汉子含泪喃喃道：“当为国家受人一刀耳。”有部下劝他尽早投降，屈突通听了，泪如泉涌：“两代隋帝对我恩宠非常。我做着老杨家的官儿，拿着老杨家的俸禄，怎么能在老杨家遇到困难的时候背叛呢？”
　　很快，李渊就找上了门儿。来者是屈突通的家童。一见家童，屈突通心如刀绞，显然，他的一家老小都落入了李渊的手中。但他根本就没给家童开口的机会，很果断地将其一刀两断，以示拒不投降。
　　行动上的不妥协毕竟无法解决当前面临的问题。此时，隋炀帝发来圣旨，要求屈突通率残部退往东都，先帮着越王杨侗摆平李密。圣上有令，屈突通不敢不从。临走之前，他做了最后的部署，留尧君素、桑显和二将分别镇守蒲坂、潼关，自己亲率主力望东都进发。
　　丢掉的山河可以重新收拾，但丢掉的人心却再无无法聚拢。屈突通前脚刚走，桑显和便向刘文静打开了潼关的大门。刘文静入城后，没有片刻的耽搁，立即派窦琮、桑显和率轻骑兵追击。
　　屈突通哪想到一向器重有加的桑显和会投降，所以这一路上只是徐徐而行。如此，他刚刚走到稠桑（今河南灵宝），窦琮、桑显和便追了上来。
　　两军阵前，屈突通远远地瞧见桑显和，心痛得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但更让他心碎的还在后面呢，义军阵营中突然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爹！”这一嗓子直喊得屈突通头晕目眩。 带着一百个不相信与不情愿，屈突通凝眸一瞧，没错，果然是自己的儿子屈突寿。
　　屈突寿跃马而出：“爹，隋朝气数已尽，唐王拨乱反正，您还是快快弃暗投明吧！”
　　屈突通的小心肝儿瞬间被捅成了马蜂窝。他强忍着眼泪，破口大骂：“住口，我不是你爹。咱们曾经是父子，但现在你我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不待屈突寿回话，老屈便命左右向儿子射击。屈突寿吓得躲入阵中。
　　见屈突寿劝说无效，窦琮给桑显和使了一个眼色。桑显和拍马而出，向对面的骁果军将士喊话道：“大兴已经失陷了，你们都是关中人，跑到关东干啥去呀？”骁果军将士听了这话，顿时嘀咕成一片。少顷，有人第一个抛下了手中的兵刃。紧接着，兵器落地的声音响成一片……
　　屈突通自知无力回天，翻身下马，冲着江都的方向跪下，泪流满面地说：“臣力屈兵败，不负陛下，天地神祗，实所鉴察。”
　　话音刚落，对面的义军已经扑了过来，兜头一条麻绳，走你。
　　大兴，丞相官邸，屈突通见到了自己从前的老同事李渊。
　　李渊忒坏，笑着逗屈突通：“何相见晚耶？”
　　屈突通又羞又惭，放声痛哭：“通不能尽人臣之节，力屈而至，为本朝之辱，以愧代王。”
　　李渊的老脸青一阵儿红一阵儿，良久才拍着他的肩膀，由衷地赞道：“隋室忠臣也。”
　　经过谈话，第二天，屈突通就成了新朝的兵部尚书，李渊还让杨侑封了他一个蒋国公，安排他在李世民帐下做事。也不知李渊是怎么谈的。
　　李渊交给屈突通一个任务：劝降尧君素。
　　蒲坂城，尧君素在城上，屈突通在城下，上峰与下属相对唏嘘，“君素见通，欷不自胜，通亦泣下沾衿”。
　　屈突通喊话：“吾军已败，义旗所指，莫不响应，事势如此，卿宜早降。”言罢，已是泣不成声。
　　尧君素强忍着悲伤回道：“您是国家的大臣，陛下将关中交付给你，代王也将社稷托付给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朝廷而投降呢？投降就投降吧，你为什么还要为人家做说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所骑的马是代王赐给你的，对吗？如今，你还有脸骑这匹马吗？”
　　屈突通满脸通红，无奈地说：“吁，君素，我力屈而来！”
　　尧君素以斩钉截铁的口吻回道：“你力屈了。我的力气还没有用完。不必多说。”
　　屈突通无奈地望了望老部下，长叹一声，掉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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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西秦来踢馆
　　刚拔完屈突通这颗钉子，就有人上门踢馆了。来者是西秦大帝薛举的太子薛仁杲。
　　若论发展速度，薛举比李渊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四月起兵始，薛举就十分高调，自称西秦霸王，迅速建立政权。随后，他又击败了前来征讨的隋军，并陆续招降了陇西最厉害的强盗头子宗罗睺以及部分羌族武装力量，兵势大振。仅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薛举就将整个陇西收入了囊中，部众发展到十三万之众，称雄西北。
　　七月，当李渊还在贾胡堡挨浇的时候，薛举已经称帝建国了，国号西秦，定都天水，以正妻鞠氏为皇后，长子薛仁杲为皇太子。
　　又过了三个月，薛举手下的能征惯战之士翻了一番，达到三十万之众。这时，他听说李渊晋阳起兵，关中大乱，想趁火打个劫，便派薛仁杲率军东进，向关中经略。
　　薛仁杲，薛举的长子，力大如牛，精于骑射，有万夫不当之勇，人送外号“万人敌”。在他的带领下，秦军一路东进，接连打败李弘芝、唐弼等义军，顺利突入陕西。
　　本来呢，依着薛仁杲的计划，是想直扑大兴来着。结果，他慢了一步，被李渊抢了个先。薛仁杲便掉头向扶风（今陕西凤翔）扑来。
　　扶风乃关中西北咽喉要地。李渊当然不会坐视其落入薛仁杲的手中，立刻派李世民率军救援。
　　自起兵以来，薛仁杲百战百胜，从不知失败为何物。薛举对他充满了信心。凑巧的是，李渊对李世民也充满了信心。
　　十二月十七日，带着各自爹的殷切期望，李世民和薛仁杲在扶风城下干了一仗。
　　过程咱就不赘述了，打这以后，薛仁杲的字典里面多了一个词儿：失败。在这次虎子对决当中，万人敌薛哥被李世民打得抱头鼠窜，一路狂奔。李世民随后紧追不舍。
　　消息传到天水，薛举吓得魂飞魄散，额滴个神啊，天下竟然还有比吾儿更厉害的人？！他是吓破胆了，居然问大臣们：“历史上有天子投降的旧例吗？”
　　他的黄门侍郎褚亮（褚遂良他爹）对李渊一直抱有好感，此时便趁机说道：“有啊有啊，简直太多了！这种转祸为福的事自古就有，不胜枚举。”
　　薛举被褚亮忽悠得心动了。正在这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厉声说道：“万万不可！”薛举定睛一瞧，原来是卫尉卿郝瑗。
　　郝瑗这个人比较有意思，他之前的身份金城令，是薛举的顶头上司。四月，薛举带着十三个小弟在酒席上将他捆成了粽子，取而代之。按理说，薛举应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但郝瑗这厮不知是三尸脑神丹吃多了咋的，还是有严重的斯德哥尔摩情结，居然从此一心一意地为薛举办起事儿来。
　　这不，在这个当口，他跳了出来：“陛下，你不应该问这种事儿。褚亮完全是一派胡言。西汉高祖刘邦与蜀汉先主刘备历经无数艰难困苦，才最终成就帝业。陛下你怎么能因为碰到一点小小的困难，就做起了投降的打算呢？”
　　这番话直说得薛举的老脸好似山丹丹开花一般，红艳艳。他尴尬地说：“哦，我不过是用话来试试你们罢了。我怎么会投降呢？”郝瑗说得确实在理，打这儿起，薛举就断了投降的念头，决意与李渊父子PK到底。
　　这时，李渊又打出了一套组合拳，建了三个小组：第一小组组长姜謩、窦轨，任务是一路向西，安抚招降陇右、河西一带；第二小组组长是李渊的堂侄，时任左光禄大夫的李孝恭，任务是一路向南，招慰山南（今湖北大江以北，汉水以西，陕西终南以南，河南北岭以南，四川剑阁以东大江以南之地）；第三小组组长府户曹张道源，任务是一路向东，安抚招降山东诸侯。别看李渊现在只占着关中，心很大，手伸得很长。
　　姜謩、窦轨这组本来进展得挺顺利的。在李世民扶风大捷两天后，他们便招降了平凉、河池、扶风、汉阳四郡。而且，他们还未李渊招来了一个大家伙——河池太守萧瑀。萧瑀的另一个身份是萧皇后的亲弟弟，南方闹得正欢的萧铣是他堂侄。
　　姜謩、窦轨倍受鼓舞，准备进入陇右，招抚薛举。岂料，行至长道县的时候，却遭到了重振雄风的薛举的亲自敲打。二人不敌，只得返回。李渊不甘心啊，又派通议大夫刘世让率军出击。结果好嘛，又被薛举揍的满地找牙，连刘世让都被人家给俘虏了。
　　老李一看，薛举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暂时还不是不要惹他了，便传令李世民见好就收，立即回军。
　　薛举和李渊的第一次碰撞就此戛然而止。
　　很快，其余两个小组的工作近况也反馈了回来。第二小组长李孝恭比较给力，自金州（今甘肃榆中）率军南下后，“檄书所至，降附者三十余州”。东边的情况比较复杂，所以张道源的第三小组暂时还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不过，他回复说，骄横不可一世的李密已经遇到了强有力的对手。
　　爹，是谁这么厉害啊？李世民凑过来问。
　　李渊微微一笑道：“王世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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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双雄对决》之《1.五军援洛》


　　1. 五军援洛
　　且说李密自放李渊西去后，深知时不我待，便集中全力，猛烈攻打东都。在魏军的强大攻势之下，东都隋军被揍得哭爹喊娘，满地找牙，战斗减员十分严重。
　　没错，都知道李密是细胞做的，可谁知人家却是细胞中的战斗机——癌细胞。越王杨侗只得再一次发求救信给江都的皇爷爷：皇爷爷，顶不住咯，求援军，求北上。
　　隋炀帝接信大惊，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七万关中隋军在强大的魏军面前，竟然只撑了个把月就不行了。东都乃帝国中枢所在，决不允许她有任何的闪失。形势逼人，隋炀帝发了飙，对付李密，一个不够，我给你五个。
　　七月，隋炀帝颁下敕书，从全国调集五路大军，救援东都。
　　这五路大军有说教：第一路乃幽燕精兵三万，统兵者是大隋著名老将、左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薛世雄，老薛同时也是此次援洛五军的总指挥；第二路系外族雇佣军，来自遥远的的邛都（治今四川西昌市东南），清一水儿的黄蛮夷人，统兵大将王隆；第三路和第四路都离东都不远，分别是河北大使、太常少卿韦霁所部和河南大使、虎牙郎将王辩所部；最后一路是隋军的新宠——淮南军，统兵大将是最近几年在隋炀帝那里很吃得开的王世充。
　　没错，《隋唐演义》头号大反派王世充来鸟。
　　在任何一部关于隋末唐初历史的文学作品和影视剧当中，王世充都被想当然地塑造成一个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的汉人。在这里，玉哥哥要告诉大家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王世充其实根本就不是汉人，他是西域胡人的后代。所以，真实的王世充应该是这么一副模样：隆鼻深目、白肤褐发，还长着一嘟噜性感的小胸毛。
　　另外，王世充原来也不姓王，他本姓支。王世充的父亲本名支收。支收的父亲早亡，风韵犹存的支母只好带着年幼的他，改嫁给汉族豪强王粲。吃人家的嘴短，从此支收改姓了王。后来，王收娶了一个汉族女子为妻，先后生育了六个儿子，其中的老五就是王世充。
　　王世充为人勤奋好学，“有口辩，颇涉书传，好兵法，习律令”，算得上是个人才。只可惜，他为人“性谲诈”，时人说他“王公，小人也，能杀故人”。
　　不管什么时代，像他这样的人都能吃得开。长大后的王世充借助王粲家的势力，顺利入仕。在官场，王世充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隋炀帝大业六年的时候，他已经是江都郡的郡丞了。
　　不过，王世充真正的人生转机是在当上江都宫宫监以后才来到的。隋炀帝“数幸江都”，能“能伺候颜色为阿谀，雕饰池台，奏献珍物”的王世充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由是有宠”。
　　不过，隋炀帝虽然好大喜功，但并不愚蠢。此时的王世充在他的眼中，充其量只是一个弄臣，还算不上是股肱之臣。
　　质的变化固然需要量的积累，但更需要机遇的刺激。机遇说到就到，大业九年七、八月间，江南人刘元进、管崇、朱燮分别聚众起义，响应杨玄感。十月，三股势力合流，公推刘元进为天子，正式建立起反隋政权。
　　隋炀帝先后调动多路人马征讨，但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表哥李渊已经派到弘化去了，派谁去合适呢？隋炀帝的目光在群臣的身上打着转儿。蓦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王世充的身上……
　　王世充从隋炀帝那儿讨了一道敕书，招募了数万淮南兵。十一月，他带着这支新组建的军队在朝野上下满是质疑的目光中走上了前线。一个月后，捷报传来，刘元进、朱燮战死，“馀众或降或散”。
　　狡猾的王世充放出风去，说什么只要缴械投降，就既往不咎。刘元进的残部听说后，纷纷放下了武器。等到人都到得差不多了，王世充突然变了脸，将三万多义军残部全部坑杀。隋炀帝本就是个残忍的人，对王世充的手法颇为欣赏，从此认定小王有将帅之才，“益加宠任”。
　　大业末期，除去宇文述、裴蕴、裴矩和虞世基（郭衍已死）四人，堪称后起之秀的就属李渊和王世充了。说来也巧，这两人都是宫监出身，一个是晋阳宫的宫监，一个是江都宫的宫监；而且，两人几乎在同时完成了由文臣向武将的华丽转身。表面看来，是隋炀帝给了他们机会，其实是这乱世给了他们一个“逞”的机会。
　　王世充再接再厉，先是于大业十年十二月成功瓦解了长白山孟让义军十多万人对江都的进攻，随后又于隋炀帝三下江都后击溃了河间郡起义军十余万人，并成功击毙了“匪首”格谦，逼得格谦部将高开道率残部北上燕地。
　　在每次的捷报当中，王世充都会把功劳完全归于自己的部下，缴获的物资除部分送给同僚外，其余的全部分给士兵，他本人分毫不取。一时间，上上下下都说王世充好。当然，最高兴的还是隋炀帝，小王居功不傲，足堪大任啊！
　　这不，东都有事儿，皇孙求救，他就想到了王世充。
　　王世充是自信而骄傲的。就在前不久，他刚刚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贼帅”卢明月拥众四十万，横行河南、淮北一带，实力非常强悍，气焰非常嚣张，还自称叫什么无上王。隋炀帝派他去征讨。南阳一战，无上王变成了无头王，四十万人马被王世充打了个落花流水。能打垮四十万人马的王世充根本就没有把李密和他的瓦岗军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东都之所以连遭败仗，并非因为李密太厉害，而是因为越王杨侗年少没经验，且东都文臣武将太草包。
　　隋炀帝援洛令一下，大隋江山顿时烽烟滚滚，十多万隋军从各个方向，如流水般奔赴东都。
　　李密啊李密，即便你真是预言之子，朕也要让预言变谎言。五路大军，加上东都人马和关中人马，七军合击，不信你不死。
　　隋炀帝恨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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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英雄豪杰窦建德
　　薛世雄，表字世英，大隋一代名将。
　　文帝开皇年间，薛世雄“数有战功”，“累迁仪同三司、右亲卫车骑将军”。征吐谷浑、讨高句丽、平杨玄感，隋炀帝时期的这些大仗、硬仗，他一个也没拉下，且每次都有上佳表现。隋炀帝对他也格外器重，曾公开对群臣说：“世雄廉正节概，有古人之风。”
　　由以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一员名将，这是一员功勋累累的名将，这是一员深受隋炀帝信任的功勋累累的名将。
　　薛世雄接到诏书后，不敢怠慢，一面交割公务，一面调集三万幽燕精兵，准备南下。临走之前，他特意叮嘱副手——右武卫大将军李景，你要小心两个人，一个是渔阳的高开道，一个是涿郡的罗艺，等我收拾完李密，回来就收拾他俩。
　　李景点头称是。薛世雄这才集结大军，向南进发。一路上，他将隋炀帝的诏书看了又看，内中有一句话，“所过盗贼随便诛剪”，让他咂摸了好久。
　　七月，当李渊为雨所困，正顿兵于霍邑城下时，薛世雄大军已经来到了河间乐寿（今河北沧州市献县）。看着诏书上的“所过盗贼随便诛剪”，他突然想到，河间这个地方似乎有个叫什么窦什么建什么德什么的贼人。
　　这窦建德什么来路？老将薛世雄问儿子薛万均和薛万彻。
　　二子不约而同，父帅，这窦建德可是个人物……
　　在隋末那片耀眼灿烂的星河当中，窦建德也许不是最闪耀的，但绝对是最特别的。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那就是：英雄。是的，窦建德的确是一个不打折扣的hero。此人义薄云天，信若尾生，侠肝义胆，一生恪守不渝。
　　回顾窦建德同学的成长历程，简直就是一部典型的屌丝逆袭片儿，贼励志，贼正能。
　　窦建德是个纯草根儿，小的时候家里特穷，人家黑土大爷家里起码还有个家用电器，他家呢，说家徒四壁简直就是在夸他们家，因为起码还有墙；而窦建德是在一间冬冷夏凉的破茅草房里长大的。但家境的贫穷并没有必然造就人格上的贫穷。窦建德就像《白鹿原》里的黑娃一样，虽然很穷，虽然不走寻常路，但人品却是刚刚的。
　　窦建德年轻的时候，邻家的一位老大爷因病去世，其家人甚至连个丧礼都办不起。不能入土为安，这对于中国人来说，无疑是人生莫大的悲哀。这件事儿迅速在乡里流传开来。
　　正在田间耕作的窦建德听说后，喟然长叹一声，擦，大隋这么富有，为什么我们却这么贫穷？？？叹罢，他丢掉锄头，牵着耕牛拉到集市上就卖了，并把所得钱财全都交给了邻家，并叮嘱一定要给老人办好丧事。
　　小窦的这个举动马上就轰动了全乡。要知道，在那个年头，耕牛可是重要的生产资料。窦建德能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而卖掉自己的耕牛，可见在他的心目中，正义二字是最重的。
　　人们争相传诵着窦建德的故事。好人都听到了，但坏人也听到了。有几个贼觉得窦建德一出手就是一头牛，家里肯定很有钱，便相伴趁着夜色去洗劫窦家。
　　小窦警惕性特别高，贼刚进院子，他就知道了。虽然对方有好几个人，但他可是一点儿都没有怕怕，抄起柴刀，就躲在了门后。
　　第一个贼摸了进来，只听“咔”一声，没了动静。
　　第二个贼跟了进去，又是“咔”的一声，也没了动静。
　　第三个觉得不对劲，只把头探了进去，“咔”，身子朝后便倒。
　　其余几个贼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妈呀，头呢？
　　其中有个胆大的便对屋里喊话，英雄，我们错了，不该来招惹你啊。事到如今，我们也不抢劫了，您只要把我们前面那三个哥们儿的尸体还给我们，这事儿就算完好不好？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放火了。
　　窦建德一寻思，放火我就完了，便也喊话，中啊，你们扔绳子进来，然后把尸体拖出去。
　　贼听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把绳子扔了进来。听见屋内说“行了，拉吧”，他们就一起使劲儿，将尸体拉了出来。
　　总得看看是张三，还是李四吧。几个人凑上前，正想借着月光辨认呢。就在这时，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诈尸了。
　　那尸体竟然“嗖”地串了起来，还摸出一把黑乎乎的柴刀，不由分说，逢人便砍。
　　贼众大惊，丢下几具尸体，一哄而散。
　　从此，窦建德在黑白两道名声大震。
　　由于在黑白两道上吃得开，窦建德倍受乡人推崇，很快就谋到了一份正经工作——里长（相当于村长）。
　　但这份本来很有前途的职业并没有能持续多久。那时正是隋文帝执政晚期，此时的老杨已经十分昏聩，出台了臭名昭著的“一钱弃市法”。啥意思呢？就是说啊，你只要偷盗了一文钱，就会遭受弃市（当众处斩）的大刑。我估摸着窦建德很可能是抢了地主家几文钱，才会“犯法亡去”的。
　　窦建德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但事实证明他错了，有人给了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这个人就是新皇帝——隋炀帝杨广。历代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都是必选课目。窦建德就借着隋炀帝登基的好政策，重新回到了故乡。
　　看，历史有多么的狗血。隋炀帝竟然帮了窦建德，够韩剧吧？这还不算啥，后来窦建德竟然替隋炀帝报了仇，这个更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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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逼上高鸡泊
　　英雄的人生注定是不平凡的。
　　大业七年，隋炀帝全国总动员的敕令彻底改变了窦建德的人生。如果没有这道东征敕令，窦建德这辈子可能都只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春耕夏耘秋收冬获，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里平凡地度过一生。尽管他有着良好的性格，极有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农民，但说到底，优秀的农民还是农民。
　　且说敕令传到窦建德的家乡漳南县后，县令不敢怠慢，赶紧遵照执行，他特意挑选了一些勇敢善战且素有威望的人担任二百人长。窦建德及其好友孙安祖榜上有名。
　　二百人长搁在今天，几乎相当于营长了，算是个美差。但在大业七年的隋朝，这绝对是一份苦差，当上二百人长，就意味着要到辽东当刀屑去了。
　　孙安祖就不愿意去，他的理由是充分的：老家发大水，房子被冲毁，妻儿被冲走，迄今仍未归！
　　但县令却对他说，你要明白，你不是VIP，甚至都不是IP，你只是一个P。他很干脆地将孙安祖抽了一顿，你老婆孩子死了，关我屁事，老子完不成上级的任务，是要丢乌纱帽的！有本事你就去上访，大兴的黑监狱不比北京少。
　　孙安祖是个暴脾气，一怒之下当了激情犯罪人，把县令给做了。事后，他才被告知，他们这个地方征召的人马根本不用上前线。孙安祖悔得肠子都青了，但为时已晚，满世界都在抓他。总得找条出路啊。孙安祖就趁着夜色偷偷跑来敲窦建德的门，哥，肿么办？
　　窦建德隔着门缝说道：“文皇帝时，天下殷盛，发百万之众以伐辽东，尚为高丽所败。今水潦为灾，黎庶穷困，而主上不恤，亲驾临辽，加以往岁西征，疮痍未复，百姓疲弊，累年之役，行者不归，今重发兵，易可摇动。丈夫不死，当立大功，岂可为逃亡之虏也？”
　　孙安祖听了，连连点头，又问：天下这么大，我该去哪里呢？
　　窦建德从门内塞出一个纸条。
　　孙安祖打开一看，上面写道：“我知高鸡泊（在河北省衡水市故城县县城西南）中广大数百里，莞蒲阻深，可以逃难，承间而出，虏掠足以自资。既得聚人，且观时变，必有大功于天下矣。”
　　孙安祖顿生拨云见日之感，立即下跪，冲着门磕了好几个响头，眼泪潸然而下：哥，我走了。言罢，掉头长去。
　　不久后，高鸡泊中兴起了一路强盗，为首的自号“摸羊公（这名取得实在，偷鸡摸羊）”，正是孙安祖。
　　当时，高鸡泊地区的造反势力比较多，除了孙安祖，还有张金称、高士达等几路人马。这几路贼寇四处抢掠，把整个漳南都抢遍了，却惟独不去窦建德他们村儿。这本来是个好事儿，有了窦建德起码可以保一村平安了。但官府的人就开始琢磨了：咦，奇了怪了，这些盗贼到处薅羊毛，怎么就偏偏不薅这一只羊呢？查查！
　　这一查就查出事儿来了。哦，原来有个叫窦建德的家伙暗中和这些贼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在毫无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官老爷武断地认定，窦建德是贼人安插在良民中的内线，良心大大的坏了，马上派兵抓捕。
　　窦建德眼线多，提早收到风声，一个人溜了。可是，他这一跑，官府更加认定他是内鬼了。结果是不堪的：窦建德全家老小都被官府给杀掉了。
　　冤案，绝对的冤假错案。奇了怪了，为什么老窦家总是出冤大头呢？
　　一日之间，窦建德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其乐融融的幸福小屋现在一片狼藉，原本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现在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望着破败的房屋，在一片乌鸦的惨叫声中，老窦的人生脱轨了。
　　最后深情地望了一眼那个曾经见证了无数幸福与欢笑的小屋，老窦毅然掉转头颅，扬长而去。明天是否会更好，他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明天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窦建德带着自己麾下的两百人上了高鸡泊，投了“东海公”（比孙安祖会起名）高士达。高士达知道窦建德是个人才，便让他当了司兵，否则操练兵马。窦建德就在高士达这里落了脚。
　　不久之后，他收到了一个噩耗：孙安祖死了，被张金称给杀了。
　　孙安祖的小弟们听说窦大哥在高士达这里，一窝蜂都来投奔。很快，“建德兵至万馀人”，奠定了自己在高士达集团中第二把交易的位置。由于他能“倾身接物，与士卒均劳逸”，所以“人争附之，为之致死。”
　　命运对他关闭了一扇小门，却打开了另一扇更为宽广的门，并对他说：
　　窦建德，你的时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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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河北来了个杨义臣
　　还没等到窦建德兴师问罪，张金称就死了。
　　列位翻翻史书就会知道，历朝历代之第一批造反者往往不得善终，比如秦末的陈胜、吴广，西汉的绿林、赤眉，东汉黄巾军的张角，晚唐的黄巢，元末的韩山童、刘福通等，皆是如此。
　　张金称的才具远不如上述诸人，自然更难例外。
　　和王薄一样，张金称童鞋也是在大业七年起兵造反的。也正因为如此，我将其列入隋末第一批骨灰级造反者（最后都成了骨灰）当中。他们的同批生还有翟让、孙安祖、高士达、窦建德、刘霸道等人。
　　在碰到那个人之前，张金称发展得顺风顺水：
　　大业七年十月，揭竿而起，应者云集，破隋军段达部。
　　大业九年十月，联合孙宣雅、高士达攻破黎阳仓（今河南省浚县），发展至数万人；一个月后，又大败隋军于清河（今河北省清河县），擒斩大隋名将冯孝慈，轰动朝野。
　　大业十二年三月，张金称再接再厉，先后攻破平恩（今河北邱县西，位曲周县西北）、武安（今河北省武安县，位邯郸市西北）、钜鹿（今河北省钜鹿县，位邢台市东北）、清河（今河北省清河县）等郡县，将河北地区搅得天翻地覆。
　　每个伟大的事业都有结束的一天。
　　——电影《黑天鹅》
　　因为，太过顺利的人生，会使人失去免疫力和抗打击力。
　　这一年十一月，隋炀帝派来了终结者，那个人名叫杨义臣。
　　杨义臣，鲜卑人，本姓尉迟，因其父为国捐躯，加之隋文帝见他“性谨厚，能驰射，有将领之才”，便赐姓杨氏。战突厥、平杨谅、败吐谷浑、讨高句丽，杨义臣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进位左光禄大夫。据说他只要把所得的勋章都戴上，就是一套铠甲。顺便说一句，靠山王杨林晓得不，历史原型正是杨义臣。
　　眼见河北局势日趋崩溃，隋炀帝在南下的龙船上想了半天，就把他给搬了出来。
　　张金称虽然很狂，但杨义臣这三个字儿在他的心目中还是很重的。所以，杨义臣刚刚率军来到河北的时候，张金称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但很快，张金称就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紧张了。杨义臣或许很厉害，但那是当年的杨义臣。此时的杨义臣已然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匹夫了，当年之勇已荡然无存。
　　也难怪他会这么想，因为杨义臣率军入驻河北后，竟没有一丁点儿的举动。老头似乎是来度假的，早上按时起床晨练，打打太极拳，跳跳广场舞：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就是不开战。
　　张金称很纠结，都是纯爷们儿，要么开战，要么滚蛋，多利索啊。你既不开战，也不走人，这是要闹哪样？张金称专门挑选包龙星式的吵架达人，出营叫板。达人们确实有料，骂人都不带重样的，将杨义臣的前十八代祖宗、后十八代晚辈骂了个来回。直骂得隋军官兵上蹿下跳，咬牙切齿。但杨义臣似乎得了选择性失聪症，吃得饱，睡得香，太极拳照打，广场舞照跳：药药切克闹……
　　如此相持了一个多月。
　　张金称决定亲自出马。这天，他用完高露洁后，还特意用磨石磨了磨牙齿，而后便意气风发地来到了隋军大营前。
　　杨义臣，我次奥你……
　　张金称，我来了。杨义臣竟然来了。
　　你能不能先回去？我想了一夜的词儿，精彩得很，你听完再出来，要不然我就白……
　　杨义臣笑了，年轻人，别欺人太甚，“汝明旦来，我当必战”。说罢，扭头回营。
　　剩下满脑袋黑线的张金称跟个傻逼似的杵在那儿。
　　回到大营后，张金称和他的部将立即召开作战会议，确定了观音坐莲、老汉推车、猿猴上树等多种作战策略，誓要终结杨义臣的传奇。
　　第二天清晨，张金称发扬了贼人本色，很不厚道地提前发动了进攻。岂料，人家杨义臣早有准备。小样儿，早知道你会这么干。
　　双方正杀得难分难解之际，张金称突然发现，身后的大本营火光冲天。糟糕，老家伙使诈！
　　部将问，撤吗？
　　撤，当然得撤！
　　撤就对了，杨义臣就是要你撤。
　　张金称刚回头，杨义臣便从后面猛扑上来。与此同时，负责攻打敌人大本营的隋军已经完成了任务，顺势包抄了过来。
　　张金称慨叹，一心想给老家伙来个老汉推车，没想到自己反倒被这个老汉给推了。
　　杨义臣大笑，像你这样一没学历二没经验的年轻人，还敢学人出来混？
　　张金称两面受敌，大败而逃。不久之后，穷途末路的他就死在了隋将杨善会的手上。张金称非常残暴，但就其最后的表现而言，他还算是条汉子。杨善会存心折磨他，“立木于市，悬其头，张其手足，令仇家割食之”。但张金称眉头都不眨一下，至死“歌讴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