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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邪恶催眠师》第2部(完结,另附第一部下载)--催眠术就在你身边!--作者: 周浩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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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7 09:45:45 | 显示全部楼层
  “哦?”看着小刘严肃而又跃跃欲试的表情,罗飞预感到此事很不简单,他连忙追问:“更蹊跷的在哪里?”

  “因为涂连生死了,我就想联系一下他的家人。结果这人是个老光棍,一个亲人也没有。但是他出事前写过一封遗嘱,指定了一个遗产继承人。”说到这里,小刘故意卖了关子问罗飞,“你知道这个继承人是谁?”

  罗飞摇摇头,这没头没脑的上哪猜去?

  小刘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份资料递给了罗飞:“喏,就是他。”

  资料左上角贴着一张照片,显出的是一个中老年男子。那男子容貌清瘦,头发已经略略谢顶,但精神倒还矍铄。照片旁列有此人的个人简介:萧席枫,男,五十二岁,龙州市安远心理咨询中心主任。

  罗飞看着照片眼生,但这个人的身份却让他产生了敏感的猜测:“难道这个人是……”

  “你不是让我去调查那些参加过催眠师大会的人吗?”小刘用急促的语调说道,“这个萧席枫就是其中之一。”

  罗飞释然而又兴奋地“啊”了一声。一个与涉案人物有着紧密关联的催眠师!这里面供人联想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罗飞再次端详着那份资料,和照片上的男子对视着。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出现在对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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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7 09:45: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半年前的真相

  01

  萧席枫原本是龙州大学校医院的心理咨询老师。最近几年人们对心理问题越来越重视,社会上也有了心理咨询的需求,于是萧席枫就出来创办了安远心理咨询中心。

  七年前,萧席枫报名参加了一个催眠培训班,主讲正是凌明鼎。萧席枫完全认同凌明鼎提出的“心桥”理论,从此他开始把相关的催眠治疗术应用于临床的心理咨询和矫正。

  去年夏梦瑶在龙州接连做了好几场催眠表演,引发了一股催眠热潮。安远心理咨询中心的业务量也随之大增。萧席枫的行业知名度扶摇直上,俨然已成为龙州市首屈一指的心理治疗师。

  罗飞和小刘来到位于富达路上的这座两层小楼,门口标牌边注明营业时间从上午九点开始。此刻刚刚过了八点半,咨询中心尚未开门纳客。

  透过虚掩的玻璃门,罗飞看到屋内已经有人在活动,于是便推门直接走了进去。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正在做清洁。小刘上前问了句:“请问萧席枫萧主任在吗?”

  “萧主任还没上班呢,”女人微笑着说道,“我是他的助手沈慧。”

  小刘又问:“那他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应该快了吧。”沈慧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随后她反问小刘,“两位有预约吗?”

  小刘摇摇头:“没有。”

  “那你们先预约吧。萧主任今天的病人已经排满了,你们得明天再来。”沈慧耸耸肩,做出一个歉然的表情。

  “我们不是来看病的,”小刘解释说,“我们是警察。”

  “警察?”沈慧惊讶地挑了挑眉头。她看着眼前这两位,因为猜不透对方的来意,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恰在这时又有一人推门进了屋。沈慧见到来人便松了口气,唤道:“萧主任,您来得真巧,这里有两位警察要找您。”

  罗飞二人转过头,却见刚进来的这人果然正是萧席枫。和照片上的形象相比,此人最大的变化就是剃了个光头,这样一来反倒看不出谢顶了,便显得年轻了许多。

  萧席枫也在打量着罗飞二人,片刻之后,他平静地吩咐自己的助手:“把今天上午的预约都取消吧,通知他们明天再来。”

  “啊?”沈慧有些不太确定,“上午的全都取消吗?”

  “全都取消。跟他们好好打招呼,明天来的话,咨询费可以打八折。”说完之后萧席枫冲罗飞二人招了招手,“两位,我的办公室在楼上,请跟我来。”

  楼上的办公室宽敞明亮。靠着南边飘窗处设了一套办公桌椅,旁边立着一个书柜,满满地塞着各类专业书籍和病人资料。办公桌前方则是咨询诊疗区,面对面摆着两张单人椅。其中较大的那张类似于飞机上的头等舱座椅,带有开关,可设置为躺倒的姿势,这显然是为做治疗的病人所准备,而对面那张办公椅则是心理医生的座席。

  萧席枫招呼二人随便坐,自己把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放在桌上,然后拿了个烧水壶去水池边接水。

  小刘想把那张舒适的躺椅让给罗飞,但罗飞摇摇手,抢先坐在了对面的办公椅上。

  萧席枫把水烧上,他转过身来看了眼,说道:“罗警官,你看起来很疲惫,或许应该享受一下那张躺椅。”

  罗飞却说:“不能太舒适了,我得保持清醒。”

  萧席枫摊摊手,做出一个悉听尊便的姿态,然后他走到办公桌后的那张椅子上坐好。

  “萧主任,我们以前见过吗?”罗飞以这种方式开场,因为他还没做过自我介绍,但是对方已经叫出了他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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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7 09:46:10 | 显示全部楼层
  萧席枫微微一笑,说:“在现实中没有见过。”

  现实中没有见过?罗飞品味着这句话的潜台词,他猜测说:“你是在哪里看到过我的资料?”

  “不是,”萧席枫说,“我是在另外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中见过你。”

  精神世界?罗飞皱起眉头,一时猜不透这所谓的“另外一个人”会是谁。

  萧席枫提示说:“昨天晚上已经有警察到我家中拜访过。他告诉我,龙州刑警队长罗飞和助手刘东平很快就会来找我。至于你们两人谁是队长,谁是助手,我一眼就能分辨。”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对于警方的来访一点都不惊讶,而且还能准确辨明罗飞的身份。不过那个捷足先登的警察是谁呢?罗飞狐疑地看着小刘,难道是这小子按捺不住,私下派出的侦查人员?

  小刘的表情也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表示此事和自己无关。

  那还会是谁?罗飞想了片刻,忽地心念一动,问道:“难道是朱思俊?”

  昨天晚饭前小刘曾打电话给朱思俊,询问赵丽丽有没有在卡车上找到丢失的狗。朱思俊表示对此事并不知情。说不定他后来就主动查这事去了?如果要查的话,唯一的线索也只有从卡车司机入手。如此顺藤摸瓜,最终必然就会找到萧席枫处。

  “就是这个人。”萧席枫首先证实了罗飞的推测,随后又道,“他是交警队的吧?不过他昨天来找我的时候,却自称是刑警队的。”

  罗飞颇为困惑。朱思俊身为交警,本就没有参与案件侦查,为何要冒充刑警,有此越俎代庖之举?如果说只是为了回答小刘的问题,那未免过于积极了吧?

  罗飞接连问出两个问题:“他找你干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交警?”

  萧席枫道:“他和我见面时拿出一本警官证展示了一下。他没有把证件打开,只是让我看了封皮,同时他自报姓名,说是刑警队王军。他用右手拿的警官证,视线却看向左边。这说明他表面上在展示警官证,但潜意识却要把我的注意力引向另外一侧。这种自相矛盾的肢体语言足以证明他在撒谎。”

  “哦?”罗飞眯起眼睛审视着对方,“你对微表情很有研究?”

  萧席枫很不以为然地说道:“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这是最基本的职业技能。”

  “那你当场戳穿他的谎言了?”

  萧席枫摇着头反问:“我为什么要戳穿?我戳穿了之后他也未必会说真话,我会用更职业的方法来处理。”

  “更职业的方法?你是说……催眠?”

  “是的,我对他实施了催眠。”萧席枫顿了顿,然后开始详细描述那个过程,“当时我请他进屋坐下,我们面对面展开交谈。他说这两天龙州出了大案子,案情牵涉到我的一个朋友,所以来找我了解情况。我表现得很配合,这打消了他最初的戒心。渐渐地我开始占据主动,并有意识地引导话题的方向。几番试探之后,我发现他的情绪中隐藏着某些忧虑,这种忧虑被我利用了。最终他接受了我的催眠,并且在催眠状态中说出了实情。”

  “哦?那实情到底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要来找你?他又为什么忧虑?”罗飞看似提了两个问题,但他相信这两个问题有着统一的答案。

  萧席枫盯着罗飞看了片刻,微笑道:“他的忧虑来自于你给他的压力。”

  压力?罗飞看看小刘,两人都颇为不解。他们只是向朱思俊询问而已,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所谓压力从何而来?

  而萧席枫接下来的话让罗飞窥到了一点端倪:“因为他对你们隐瞒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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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7 09:46:2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些事和你的朋友有关?”罗飞猜测着说道,“他猜到我们会来找你,所以提前过来打探。他想知道我们能从你这里问出些什么,自己好有所准备。”

  “一点都不错。”萧席枫很佩服罗飞的思维速度,他评价道,“其实他一开始就不该隐瞒的,这点小伎俩在你面前根本混不过去,他早该有点自知之明。”

  罗飞对这样的夸赞并不在意,他只对案件线索感兴趣:“既然你对朱思俊实施过催眠,那他所隐瞒的那些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我当然知道,不需要催眠我就知道。”萧席枫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郑重宣布,“我几乎知道所有的事!”

  罗飞的心跳加快了,他凝目看着对方的眼睛,那双眸子深邃无比,似乎藏着无尽的秘密。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似乎都想从对方心中挖掘些东西出来。忽然间罗飞意识到自己的精神过于集中了,他慌忙挪开了视线,身上则惊出了一层冷汗。

  略作平息之后,罗飞才又开口重整旗鼓:“既然这样就别兜圈子了。说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咔。”一声突如其来的轻响打破了交谈的节奏,却是那壶水已经烧开。萧席枫起身走过去,一边端起水壶一边问道:“你们想喝些什么?”

  小刘说了句:“随意。”罗飞则道:“茶,浓一点的。”

  萧席枫拿出三个杯子,倒了数量不等的茶叶泡好。小刘主动上前接了两杯,把最浓的那杯给了罗飞。

  萧席枫端着剩下的那杯茶,他没有走回自己的位置,而是站在罗飞面前问道:“我想先请教一下,在你们这个案子里,我现在属于什么样的角色?”

  罗飞用一个词回答:“知情人。”

  “知情人……”萧席枫咧开嘴笑了一下,然后他又反问,“难道不是嫌疑人吗?”

  “萧主任过虑了。你怎么会是嫌疑人呢?”罗飞用劝解的口吻说道,“我们只是来调查走访,不是传唤,更不是讯问。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完全有拒绝我们的权利。”

  萧席枫略略眯起眼睛:“这是场面上的话。事实上呢?对我多少有些疑心吧?”

  对方的态度让罗飞有些捉摸不透,他便退了一步,半攻半守地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萧席枫把茶杯举到嘴边,他撮起唇吹了吹飘在杯口的茶叶,然后慢悠悠地说:“最近两天,龙州市接连发生了三起命案,另外还有一个饭店老板受到了死亡威胁。三名死者,还有那个饭店老板,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半年前一起拦车救狗事件的当事人。据说凶手在作案过程中施展了催眠术……嘿嘿,我学过催眠,而我的一个朋友也参与了半年前的那起事件。这两条线索综合起来,足以在我身上形成一个大大的疑点吧?”

  按正常思路来说确实如此,但此刻罗飞却摇头道:“我们在现场附近的监控中找到了凶手的影像资料,那个家伙身形偏胖,和你有明显的差异。我们还调查了你近期的行踪,前些天你正好去北京出差,昨天下午才回到龙州的,所以你并没有作案的时间。”

  “是吗?”萧席枫啜了一小口茶水,在唇齿间细细地品味良久之后,这才把那一股香苦难辨的滋味咽进了肚子里。然后他轻叹一声,苦笑道:“也许我是他的同谋呢?”

  同谋?罗飞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他立刻紧张起来:“你认识那个凶手?”

  萧席枫却把手一摊:“不认识。”

  罗飞有种受到戏耍的感觉,他皱起眉头看着萧席枫,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搞什么。

  萧席枫察觉到罗飞的情绪。他抿着嘴,做出个歉意的表情:“好吧,我们先不说这个。说说我那个和案件有关联的朋友涂连生吧。两个月之前,他出车祸死了,而且死得很蹊跷。我想正是他的死把二位引到了我这里吧?”

  “没错。听说他从不饮酒,但那天却是因为醉驾出的事。而且他在出事前还留下了一份遗嘱。”罗飞一边说一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萧席枫,他觉得不能总让对方控制节奏,自己也得主导话语。

  萧席枫微微一笑,顺着罗飞的话头往下说:“一个五十出头的人怎么有心思写遗嘱呢?联想到那次蹊跷的意外,遗嘱的受益人就非常非常可疑了。”

  “那个受益人就是你。”既然对方早有准备,罗飞干脆也亮出了底牌,“——你说得没错,我们来找你,就是要问问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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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7 09:46:39 | 显示全部楼层
  萧席枫心满意足说了声:“很好。”也不知是在恭维罗飞,还是在夸赞自己。然后他迈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把茶杯放到桌面上之后,他又回头看着罗飞说道:“罗警官,我可以给你一个初步的评价吗?”

  罗飞“嗯”了一声,静待对方的高见。

  “你很敏锐,思路清晰,目标明确。但在这件事情上,你有些操之过急,所以不太细致。”萧席枫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你肯定没有调查过我和涂连生之间的关系——如果你调查过,你就知道我绝对不会加害这个人。”

  在得到萧席枫这条线索后,罗飞立刻匆匆赶来,其间确实没有对萧涂二人间的关系详加调查。但这并不意味罗飞对相关情况一无所知:“我知道你们曾经是同学。”

  “同学?嘿嘿,只有这么简单吗?”萧席枫翻出一个钱包。他重新走回到罗飞面前,把钱包的折面打开递给罗飞,说:“你该看看这个。”

  罗飞接过那个钱包,却见折面内夹着一张照片。这照片正是萧席枫想要展示的东西。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发黄的底色显示出悠远的年代。照片的内容是两个年轻人的合影。

  两个有着鲜明对比的男人,一高一矮,一帅一丑。高个男子穿着衬衫长裤,英姿勃发,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目光炯炯有神。罗飞能看出此人正是年轻时的萧席枫,当时他风华正茂,脑壳也尚未谢顶。

  矮个男子则长了一张上窄下宽的冬瓜脸,细眯的小眼睛如同赌气的情人般背靠背地远远分开,他的鼻子像是刚被人狠揍了一拳似的,软塌塌地趴在眼皮下方。这些相貌特征已足够将此男子划归于丑八怪的行列,可是和嘴部的缺陷相比,这些部位的丑陋又不算什么了。

  男子的上唇裂成了两半,裂口又长又深,一直抵达鼻尖下方。不仅如此,那道裂口还向着一边脸颊歪斜过去,导致有半片上唇如同抽筋似的斜吊起来,露出唇下一排乱糟糟的牙齿。

  男子的气质也和他丑陋的相貌难分伯仲。他穿了一件不合身的外套,皱巴巴的像是捆在身上;他的个头本来就矮,腰背又佝偻着,姿态猥琐;在拍照片的那个瞬间,他脸部的肌肉很不自然地堆砌成一团,显示出面对镜头的不安和惶恐。

  很容易猜到,这个又矮又丑的男子就是涂连生。在林瑞麟口中,此人有个外号叫“老兔”,初听起来这是一种侮辱,但看到照片之后,罗飞却觉得这外号其实也没什么。

  兔子长成这样,也会是一种悲哀吧。就连饥饿的大灰狼看到这种丑陋的兔子恐怕也会倒了胃口。

  当罗飞这么想的时候,他的鼻子和眼眉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暴露出心中一种本能的审丑抵抗情绪。这个微小的反应立刻被萧席枫捕捉到,后者不满地催促道:“好了,罗警官,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的朋友,就快点把钱包还给我吧。”

  罗飞将手中之物归还原主,同时为自己的失礼说了声“对不起”。

  “没什么。从来没人喜欢我的朋友。”萧席枫嘟囔了一句,然后他又问罗飞,“对这张照片你有什么看法?”

  罗飞耸耸肩,首先说了一个细节:“夹页里已经留下了印痕,说明这张照片确实是长期被你带在身边,并不是为了应付我们而临时放进去的。”

  “很细致的观察。”萧席枫淡淡地夸了一句,又道,“事实上那些印痕根本算不了什么,这张照片已经跟在我身边三十多年了,而这个钱包我不过才用了两年而已。”

  罗飞认真地说道:“所以你们一定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是的……我是他最重要的朋友。”萧席枫悠悠地说着,转身走到了办公桌前。他向着窗外的天空眺望了一阵,然后又扭头问道,“你们知道什么样的朋友最重要吗?”

  罗飞摇摇头,他看出对方的态度很严肃,便不敢胡乱猜测。

  萧席枫一字一句地给出了答案:“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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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7 09:46:48 | 显示全部楼层
  “唯一的朋友。”罗飞掂量出这句话的分量。当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厌恶你、嫌弃你的时候,那个唯一陪在你身边的朋友才是最重要的朋友。

  可是罗飞忍不住要问:“你们是怎样成为朋友的?”

  一个是又高又帅的心理医生,一个是丑陋卑微的卡车司机,这两人如何能产生情感上的交集?不错,他们曾经是同学,可是每个人长大以后都会有自己的道路。他们的友情数十年如一日,其中必然有某种特殊的原因。

  萧席枫的目光在罗飞和小刘身上扫了一圈,然后他郑重地说:“我推掉了上午所有的预约,就是要和你们讲讲我和涂连生之间的故事。”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端起茶杯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后。他一口一口地喝着茶,记忆则翩翩流转,折回到遥远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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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7 09: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02

  小半杯茶下肚之后,萧席枫开始讲述:

  “我第一次见到涂连生是在小学入学报到的那天。当时我被他的样子吓坏了,还以为遇到了什么怪物。后来大家走进了同一个教室,我才知道这家伙原来是我的新同学。不知道为什么,老师竟然安排我和涂连生同桌,我很不乐意,但是找父母老师哭诉都没用,只好委曲求全。最后我把所有的坏情绪都针对着这个丑陋的同桌,我对他充满了厌恶和憎恨。”

  “我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从小家庭教育不错,老师就任命我当了班长。我自己脑子也灵活,所以很快就混成了班级里的头头。在我身边聚了一大帮的男生。”

  “当年的学习很轻松,放学很早。我们一帮孩子每天都在一块玩耍。涂连生也想和我们一块玩,但我根本不愿带着他,便对他刻意排挤。其他孩子也都不喜欢涂连生。可是涂连生一点都不自觉,每天放学了还是跟着我们,赶也赶不走。这样一来,反倒激起大家一种同仇敌忾的决心。那个年代的小孩都爱听抓特务的故事,有一天我对大家说:‘涂连生长得这么丑,还整天跟着我们,肯定是国民党派来的特务!’大家一致赞成。于是‘特务’的外号就叫开了。当然涂连生也会为自己辩白几句,说‘我不是特务’什么的,但他一个人哪说得过我们这么多人?说到最后他生气了,就背过身在地上扒拉石头,假装听不见我们说话。可我们要走的时候呢,他又会跟上来,死皮赖脸的,就是要和我们一块玩。”

  “喜欢和小朋友们一块玩,这是孩子的天性。”罗飞评论道,“这么看来,涂连生虽然长得丑陋,但心智发育还是正常的。”

  “没错,其实他并不傻,甚至还有点小聪明。这事我可以举个例子,有一天快要放学的时候,他突然从书包里摸出一个馒头塞给我,说是他爸中午刚做的,要送给我吃。当时的馒头可算是稀罕物呢,他这么讨好我,还不是想和我们一块玩?他看出我是孩子头,知道只要我能接纳他,其他孩子也就不会排挤他了。”说到这里,萧席枫忽然想到另外一事,又道,“对了,关于他爸爸的事情也得说一说。涂连生没有妈妈,只有一个爸爸,而且他爸爸和其他孩子的父母也不一样。我们的父母那时候都还年轻,最多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涂连生的爸爸却是个小老头。于是孩子们中间就有一些传言,说涂连生是捡来的,因为这事,大家更加不喜欢他了。”

  萧席枫喝了一口水,继续回到先前的话题:“再说那个馒头。虽然我很想吃,但我还是抵住了诱惑。当时我把馒头扔在地上,大声对同学们喊道:‘看,特务想要收买我呢!’同学们一下子都围过来,我又当众在馒头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把那馒头踩得稀烂。”

  罗飞能理解孩童那种幼稚的审美观,但这样作践别人的好意未免有些过分了。他忍不住要问:“涂连生呢?他有什么反应。”

  “他就在一旁呆呆地站着,眼睛盯着地上的馒头,好像很舍不得的样子。”萧席枫自嘲般干笑了两声,“你觉得这事过分了?更过分的还在后面呢!”

  罗飞耐住性子,继续听对方讲述。

  “那天放学之后,我们一帮男孩约好到学校后面土坡上玩耍。我料到涂连生又会偷偷地跟过来,就和伙伴们商量出一个‘伏击’的计划。我们拣了很多小石块藏在口袋里,然后快速跑到山坡上躲起来,居高临下地观察。没过一会儿,果然看到涂连生溜溜达达地找过来了。我学着电影里战斗英雄的模样,高喊了一声:‘打!’同时率先扔出了一块小石头。那石头落在涂连生脚边蹦了两下。涂连生吓了一跳,随后他一抬头看到了我。他还以为我在跟他玩呢,就挠着头傻笑起来。可随即更多的石块落下来,有几块砸到他身上,疼得他嗷嗷直叫。看着他那副狼狈的样子,我们愈发来劲,石头弹药像雨点一样扔下去。忽然涂连生大叫一声,用双手捂住了脑门。他那一声叫得实在吓人,我们便停了手。片刻后就见鲜血从涂连生的指缝里直往外渗,很快就糊了一脸。我们全都愣住了,这时不知谁喊了句:‘快跑!’,大家便一哄而散。后来知道,有块石头砸中了涂连生的眉角,导致他后来缝了好几针。不过还算幸运,如果石头再往下一点点,他的一只眼睛恐怕就要废了。”

  “这确实有些不像话——”罗飞摇着头问,“你们这样欺负同学,老师和家长不管吗?”

  “管啊。第二天涂连生的爸爸就找到学校了。老师把我们狠狠批评了一顿,然后又让我们叫家长。我爸把我领回去,狠狠地揍了我的屁股。我把这仇又算在涂连生身上,从此更加讨厌他。不过有一点倒是如了我们的意:涂连生不再缠着我们了。也许他是怕了我们,又也许是他的老头爸爸不准他再和我们玩了。”

  “摆脱了涂连生,一开始大家还挺高兴的。可是过了一阵,又觉得有些无聊。好像少了一个假想敌,玩乐时便没了很多乐趣。我也有点蠢蠢欲动,总想再找个由头和这个丑八怪斗一斗。第二年春天,老师带我们去动物园春游,我看到了兔子,突然间又冒出一个主意。”

  罗飞大概猜到:“你给他起了新外号?”

  萧席枫点点头:“涂连生的上嘴唇裂开,不是像兔子一样吗?于是我就管他叫‘兔子’。其他同学觉得有趣,也跟着我一块叫。后来我们还编了故事,说涂连生是妖怪,是兔子精,所以才没有妈妈。涂连生还是不理我们。随便我们怎么叫,他都不答应。放学以后也独来独往的,不再和我们罗唆。他这样一来,我们倒觉得被他藐视了,心里很不爽。为了重振士气,我又想出了一个‘抓兔子’的游戏,我带着一帮男孩堵在涂连生放学回家的路上,等他一出现就把他围住,逼着他学兔子趴在地上吃草。当然也不是真吃,就是装个样子。一开始涂连生不肯配合,都是被我们强行按在草地上。几次下来之后,他知道反抗也没有用,就学乖了,只要被我们抓住,就主动把嘴凑在草上摆个造型。于是我们就一阵欢呼,说‘兔子吃草罗,兔子吃草罗’,然后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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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7 09:47:12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来有一天,我们又把涂连生按在草丛里。他正准备摆动作吃草呢,忽然间却说了句:‘有小猫。’我们静下来一听,果然听见了微弱的猫叫声。大家顾不上涂连生了,顺着声音寻找,在不远处的草垛里找到了一群小猫崽子。那些小猫都是刚出生不久的,但母猫却不知去了哪里,饿得小猫们直叫唤。我们童心大发,都想带一只可爱的小猫回去喂养。我记得那窝猫崽子一共有六只吧,其中五只很快就被分抢一空,只剩下最后一只无人搭理。因为那只小猫两条后腿都有残疾,它因此瘫坐着不会走路,只会呜哇呜哇地惨叫,叫人很不喜欢。”

  罗飞忽地想起了被送往救助站的那些狗。好的纯种犬都被那些救助者分抢,而杂狗病狗则被遗弃在救助站,食不果腹。人类对待动物的所谓爱心,看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欲望,从孩童年代便是如此。

  萧席枫还在继续讲述:“当时涂连生也想要一只小猫,但哪里能轮到他?分到小猫的几个人,除了我之外,其他四个也都是成绩又好又有人缘的小孩。后来就大家分成几拨,各自回家喂猫玩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涂连生的行踪有些奇怪。放学后他一个人走得特别快,好像生怕被我们堵住似的。我们有两三个礼拜没玩到‘抓兔子’的游戏,都有些按捺不住。有一天我提议大家追到涂连生家里‘抓兔子’。大部分人嫌远不想去,但也有几个好事的家伙被我说动了,我们就一块去找涂连生。那时候都是平房,我们看见涂连生蹲在自家门外的空地上,一个人不知在玩什么呢。”

  “大家悄悄地围过去,涂连生玩得非常专心,完全没有察觉。等我到了近前,喊出一声‘抓兔子罗!’,他才醒悟过来,然后他慌慌张张地抱起身前的一个纸盒。我们几个人很快把他按住。我抢过那个纸盒一看,里面竟然是那只残疾的小猫。十几天下来它长大了不少,但仍然拖着两条后腿,无法站立。”

  “我知道涂连生这些天为什么着急回家了,原来他是在喂养这只小猫呢。他这个丑陋的怪物,连养的猫都是个残疾!我就拎着那只小猫的后腿,高高地举在空中喊道:‘看啊,怪物人养怪物猫啦!’旁边的同伴全都爆发出幸灾乐祸的哄笑声。”

  “涂连生有些急了,挣扎着大喊:‘这是我的猫,你还给我。’他一大声说话,嘴唇便更加裂开,丑陋无比。我心里一阵厌恶,看着手里那只猫也觉得极丑。正好旁边有一条小河,于是我就一甩手,把那只小猫扔进了河里。涂连生大叫一声,突然发蛮力挣脱了按着他的那几个孩子。但是那只小猫早就沉到水里,不见踪影了。”

  “涂连生用手捂着脸,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原来他哭了。我们几个孩子有些发愣,因为我们还从来没见涂连生哭过。以前不管我们怎么欺负他,羞辱他,甚至用石块把他打得鲜血直流,他都从来没有哭过。可是那天,为了一只残疾的小猫,他却哭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涂连生突然又恶狠狠地向我扑了过来。我毫无提防,一下子就被他扑倒在地。涂连生骑在我的身上,他按住我的胳膊,用嘶哑的声音哭诉说:‘那只小猫是我的朋友……我只有这一个朋友!’他说话的时候有点点洒洒的液体落在我脸上,也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我顾不上恶心,因为我已经被吓坏了。我没想到涂连生会反抗,而且他的力气那么大,我一点都挣扎不了。跟我一块过来的那几个孩子也被涂连生的疯劲镇住了,全都怯怯地缩在一边。我以为涂连生肯定要打我,但他并没有动手。他只是这样按着我,和我对视着,脸上的表情悲痛无比。过了片刻,我稍稍回过些神,便用告饶般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其实傻子都知道这事就是故意的。不过涂连生还是放过了我,他站起身,独自哭着回家去了。”

  听到这里罗飞猜测着问道:“就是这事改变了你对涂连生的态度?”

  “你是指和他做朋友?”萧席枫摇摇头,“不,还没有。但以后确实不再欺负他了。原因很简单,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发起疯来蛮力着实惊人,我可不想再招惹他。我和他的关系真正发生改变,那又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当时我们已经快要小学毕业。‘文革’开始了。”

  萧席枫特别强调了“文革”的背景,罗飞立刻敏锐地问道:“你的家庭在‘文革’时遭到了冲击?”

  “没错。”萧席枫露出一丝苦笑,“那会儿知识分子臭老九是要被打倒的,我家的社会地位一落千丈。后来运动搞起来了,我的父母经常被揪出去批斗。最长的一次被连续斗了五天,不让回家,晚上就关在牛棚里。这期间我成了没人管没人问的孤儿。那天我把家里的存粮都吃完了,实在饿得受不了,就跑去牛棚央求红卫兵把我父母放出来。可我得到的只是一通斥骂。我没办法,只好一个人又往家走。我饥肠辘辘,一路走一路哭,当走到一条小河边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涂连生站在不远处。原来我不知不觉中经过了他家门前。那时候我已经是个半大的孩子,知道好强争气,于是赶紧止住了哭声,不想叫这个丑八怪给笑话了。”

  “可是涂连生看起来并不想轻易放过我。他迎着我走过来,堵住了我的去路。我躲不掉,只好怯然问了声:‘你要干什么?’我打是打不过他的,现在连地位也不如他,怎么敢和他发生冲突?只盼他能放我一马。”

  “涂连生一直走到我面前,然后他翻起右手,手里捏着一只白白胖胖的馒头。”

  “我愣住了,不明白对方的意思,直到听他开口说:‘给你吃的。’我才知道他是要把这个馒头送给我。上次他送我馒头是为了讨好我,这次又是为什么呢?我实在想不出理由,只好忐忑地询问:‘为什么?’”

  “涂连生看着我说:‘你没有朋友了,我想做你的朋友。’他说得非常坦诚,就好像以前的事情从来都没发生。顿时我的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是的,我确实没有朋友了。以前那些玩伴全都和我划清了界限,现在唯一肯和我接近的,竟然会是涂连生!我曾经那么看不起他,对他百般欺辱,我曾把他送来的馒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甚至把他最喜欢的小猫扔进了河里。可他却毫不记仇,现在他还是想和我做朋友,他的目光如此纯真,和多年前那个刚入学的孩子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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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7 09:47:2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接过了涂连生送给我的馒头,边吃边哭。涂连生站在一旁看着我,他憨憨地笑着,破裂的嘴唇如抽筋般翻起。可我不再觉得他丑陋,只是觉得很滑稽、很好笑。等那个馒头吃完,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之间一段长达数十年的友谊,就从这笑声中开始了。”

  听到这里,罗飞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看着萧席枫说道:“能得到这样的朋友你应该庆幸。这是没有任何功利的、真正的友谊。”

  “更重要的,”萧席枫补充道,“那时我们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的朋友。”

  罗飞点点头,唯一的朋友才是最重要的朋友,这个道理对方早就说过了。

  萧席枫饮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又开始继续讲述:“成了朋友之后,我和涂连生父子的接触就多了。陆陆续续地,我开始了解涂连生的身世。原来涂连生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二十出头就参加了志愿军,结果牺牲在朝鲜战场。他哥哥死的那一年,涂连生的妈妈在四十五岁的高龄再次怀孕,老夫妻俩认为这是天意,是死去的儿子重新投胎来了。尽管医生说生产有危险,他们还是坚持要了这个孩子。于是就有了涂连生。可惜涂连生一点都不像他那个英俊的哥哥,他妈妈也在生他的过程中难产死了。所以涂连生的降生,实在是融进了太多的悲剧意味。尽管如此,涂连生的父亲还是把他当成了宝贝,他不指望这个儿子有多大的出息,只盼他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罗飞若有所悟般说道:“难怪涂连生从不和人争执,被你那样欺负也不反抗。这一定和他父亲的影响有关。”

  “也许吧……”萧席枫淡淡地说道,“但我觉得更重要的还是他的本质。他的外表有多丑陋,他的内心就有多善良。不管这个世界怎样对待他,他始终用一种不变的态度来回应这个世界。”

  真有这样的人吗?罗飞似乎没有遇见过。不过他的工作就是和各色各样的罪犯打交道,恐怕因此会见到更多人性中负面的东西。罗飞知道有一种偏执型的人格,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善待他,他总是用一种仇恨的目光来打量这个世界。这种人正好和萧席枫口中的涂连生形成了鲜明反差。如果从阴阳两极的观点来分析,既然这种恶到极致的人是存在的,那涂连生这样善到极致的人也应该存在吧?

  “好了,有点扯远了。”萧席枫挥手做了个中止的姿势,然后他拿起钱包对着夹页看了一会儿,又说,“讲讲这张照片吧,拍照片的时候我们都是二十岁,那一年发生了两件重要的事情。第一是涂连生的老父亲去世了,第二是我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我第一个就跑去告诉涂连生,想要和他分享这份喜悦。可是涂连生却哭了。”

  罗飞道:“他是舍不得你走吧?看来他不但善良,还是个情感很丰富的人。”

  “确实如此。”萧席枫先是点点头,随后又道,“不过你可别以为他是个爱哭的人。其实我和他相识一辈子,只见他哭过三次。小猫淹死的时候是第一次,这回是第二次。他哭的原因正如你所说。当时他刚刚失去了父亲,听说我也要远赴北京了,他觉得自己即将成为世界上最孤单的人,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朋友。”

  “于是我就劝慰他,告诉他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我们俩还特地跑到照相馆,拍下了这张照片。拿到照片之后涂连生的心情好了许多。他也把这张照片随身携带,一直到死都是。虽说后来我们又拍过很多合影,但只有这张是最重要的。这不仅仅是一张照片了,更是一份对友谊的承诺。”

  “后来我去了北京,我们俩各自踏上崭新的人生之路。在三十年的时光里,我们的友谊一直如初。这期间太多的事情就不细说了,只讲讲我们各自的履历吧。”

  “我在北京读了四年大学,毕业分配回龙州,先是在医院里干,后来又调到龙州大学。前几年从大学里出来,开了这家心理咨询中心。虽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也算是顺风顺水。我还娶了一个好太太,儿子也长大了,正在美国留学。可以说我这大半辈子走过来,老天爷并没有太多亏待我的地方。”

  “涂连生可就坎坷多了。他只读到初中毕业,然后就开始找工作。因为他长得太丑,几乎所有的单位都把他拒之门外。后来他父亲拿着他哥哥的革命烈士证明书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才帮他当上了一名环卫工人。在环卫队涂连生被安排做着最脏最累的工作,比如说清理厕所粪便之类的。这样一干就是十多年。后来城市改造,公共厕所越来越少了,单位上就给涂连生安排了新的岗位。他的容貌肯定没办法进机关,就是在大街上扫马路也会遭人厌嫌。想来想去,最后只能分配他去开垃圾车。为此还特别公派他去学了驾驶。”

  “那个年代会开车的人不多吧?”罗飞插话道,“这个工作还算不错的。”

  “确实不错。那些年涂连生开着垃圾车去各个站点清理垃圾,虽然免不了脏累,但比以前拉大粪车的时候还是舒服多了。涂连生也很喜欢这份工作,第一是不需要和人打交道,第二是他觉得这份工作很有意义。每次他把垃圾清理完,原本肮脏的环境就会变得清洁美好,这让他感觉到了存在的价值。可以说,在环卫队开垃圾车的这几年,算得上是涂连生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罗飞问:“那后来怎么又不做了?”

  萧席枫苦笑了一下:“还能有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长得太丑,连环卫队也待不下去了。”

  “不至于吧,开垃圾车丑不丑的有什么关系?”

  “有一年龙州不是要创建国家卫生城市吗?当时省里的工作组下来检查,在参观城北垃圾站的时候恰好遇见了涂连生。有个省里来的领导说了句:‘你们这个员工长得有点吓人啊。’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市里的陪同人员可就当成圣旨了。第二天,环卫队的负责人就找涂连生谈话,说他这么多年很辛苦,不如提前办个内退回家休息。涂连生那么老实的人,还能说什么?只好照着领导的意思办。于是就办了离职,拿到几万块钱的内退金,算是买断了工龄。此后生老病死,一切再与单位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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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7 09:47:3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他这样的弱势群体被单位一脚踢开,以后怎么生存?”

  “有什么办法?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萧席枫唏嘘着说道,“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涂连生离职后不久,他父亲留下来的一套老宅子拆迁,不但置换了一套小户型的楼房,还拿到十几万的补偿款。涂连生用补偿款和内退金买了辆二手卡车,跑起个体运输。他为人厚道,能吃苦,倒是不愁生意。只是那些雇主看他老实,压价压得狠,所以也没赚什么大钱。但无论如何,生计总算能维持下去。”

  罗飞关心另一个问题:“他成家了没有?”

  萧席枫反问:“哪个女人会嫁给他?”

  是啊……这样一个男人,又矮又丑,无权无势,收入微薄仅能糊口,女人凭什么嫁给他呢?孤单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把另一个人也拖进痛苦的泥淖。

  罗飞看着萧席枫默叹道:“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他唯一的伙伴。”

  “是的。只有我了解他,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好人。而他也最信任我,他知道只有我才能排解他的心结。”

  “哦?”罗飞问道,“什么样的心结?”

  “涂连生很善良,很老实,但他并不傻。你以为他体会不到人生的痛苦吗?其实他比普通人更加敏感,因为他的一生都被世人冷眼包围,他享受不到任何赞美和关爱,而厌恶和歧视却无处不在。他曾经对我说过: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这么说他有过厌世的情绪?”

  萧席枫点头道:“有一段时间非常严重。他觉得活着不仅自己痛苦,而且还招别人讨厌,所以他不知道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那你是怎么开导他的?”

  萧席枫道:“我利用了他在工作中获得的快乐。”

  “工作中的快乐?你是指当垃圾车司机的那个工作吗?”

  “是的。他喜欢那个工作,因为清理垃圾的同时能创造美好的环境,这个过程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价值。我就利用他的这个心理体验来开导他。我说:‘那些羞辱你的人,他们其实积攒了太多的负面情绪,所以要在你身上发泄出来。你就像是一辆垃圾车,带走了人们心中的垃圾。所以你的存在是牺牲了自己,但是美化了这个世界。’”

  “你用这种方法让他找到生存的价值……”罗飞沉吟了一会儿,说,“这让我想到另一个人。”

  “谁?”

  “凌明鼎。他提倡一种‘心桥治疗术’,和你用的方法异曲同工。”

  “没错。凌明鼎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催眠大师,他的心桥理论让我非常钦佩。”萧席枫竖起大拇指衷心夸赞,“我还专门参加过他主办的培训班,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原来萧席枫也是心桥理论的忠实拥趸。罗飞想起心桥治疗术曾造成的可怕后果,只觉得脑壳间一阵酸疼。他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把自己从某种痛苦的记忆中拉脱出来。然后他振作精神说道:“好了,你刚才讲了那么多,试图说明你和涂连生之间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友谊。我愿意相信这些都是真的。我也可以理解,如果涂连生要指定一个遗产继承人的话,你会是他的第一选择。因为除了你之外,他再也没有其他亲人和朋友。可是,为什么他会突然写下遗嘱呢?而且恰好就在那场诡异的车祸之前?”

  “这还不清楚吗?”萧席枫回视着罗飞,“涂连生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他是自杀的。”

  自杀?罗飞微微皱起眉头。如果是自杀,那提前写遗嘱这事就说得通了。不过有些事还得问问明白:“他为什么会自杀,你不是说能排解他的心结吗?”

  “以前的心结我确实可以排解,可半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我再也无能为力。”萧席枫垂下头轻叹一声,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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