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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诡物商人(出书版)》(完结)-诡物与古董的区别是什么?-作者:湘西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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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8 10:15:31 | 显示全部楼层
“要是真有猫鬼,赶明儿我也养一只,这样就能太太平平躺在家里坐享其成,啥事也不用做了。”我笑着道。
  “你别把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有得必有失,你享受着猫鬼给你带来财富,同时也得不停满足它的欲望。猫鬼可不是学雷锋做好事,它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需求的,而一旦有需求你满足不了,保证你会死得异常凄惨,所以富贵还是靠自力更生更加靠谱。”
  我们正聊得投入,忽然“灵魂录音机”传来一声关门声,接着一个声音传来道:“大半夜的把我找来,你有病啊?”
  接着是值班经理的声音道:“我都快被那个鬼丫头烦死了,你必须想法子把这事儿解决了,否则别指望我再管这事儿。”
  “我怎么解决这事儿?总不能把那丫头杀了吧?”
  “我看这点子不错,你就该把她杀了。”
  “我看你疯了,杀人是犯死罪的。”
  “别吓唬自己好吗?她连身份证都没有,杀了她谁知道?”
  “咱们自己良心知道。”
  “你扯个蛋良心,你有良心吗?”
  “兄弟,杀人不是开玩笑的,那丫头不过就是麻烦了一点而已,不至于到杀了她的地步。”
  “麻烦一点?你话说得真轻松,你知道有多少顾客被她和那些猫吓得半死?有多少人为这事儿天天在我跟前投诉她?就因为这丫头,我们生意上的损失有多少?”
  “你别忘了,如果没有她妈,这家酒店根本拿不下来。”
  “去他妈的!那女人都死了十几年,还说这些屁话有意思吗?”
  “你是不是疯了?那女人的本事你也不是没见着,和鬼根本就没区别。要我说,她死了以后只怕比她活着时更可怕。”
  “我真服了你,赚点钱不见长本事,胆子反倒变小了,一个死了的女人还能翻天不成?”
  “我懒得和你讨论这事儿,你要是不怕死就自己做这件事,我还想多活几年。”说罢一声关门响。
  本来以为两人都出了屋子,片刻之后却听值班经理咬着牙道:“这事儿你不做,我自己来做。”说罢开门而出。
  “他要杀人。”我惊讶地说道,真没想到一个“灵魂录音机”没录到鬼的声音,却无意中让我们听到了一起即将发生的杀人预谋。
  “赶快报警,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马长珏赶紧给刘欢打去了电话。
  十分钟后,我们在酒店大门口迎到了刘欢,他焦急地问道:“大部队随后就到,你们说的犯罪嫌疑人呢?”
  “不知道,刚刚问了酒店服务员,他们也不知道值班经理去了哪儿。”
  “他要伤害的对象现在在哪儿?”
  “我们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估计应该是在1至22层其中一间杂物房中。”
  “要是这样搜查,即便被我们找到,人只怕也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刘欢边说话边脱下身上的夹克衫,露出固定在腰间插着手枪的枪套。他急匆匆进了酒店大堂,掏出警官证道:“你们值班经理在哪儿?”
  “不知道,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大厅,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打电话给你们总经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让你打就打,我是在执行公务。”
  让我们失望的是,之前和值班经理在房间里讨论杀人与否的总经理电话已经关机,而值班的服务员里,没人知道总经理家在哪儿。由于信息部主管下班,值班的信息员没有权限调出员工档案,所以也无法第一时间从存档记录中得知其家庭住址。
  好在大批警员随即赶到,立刻展开地毯式排查。这时,刘欢从酒店员工那儿得知了值班经理的私人号码。刘欢拨通后响了几声,对方便接通了。
  “你在哪儿?”刘欢口气严厉地发问道。
  然而对方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电话那头只有沉闷的喘气声,片刻之后一声清晰的猫叫声响起,接着一种从喉头发出的“哼哼”声从话筒里传出,最后电话里“呼呼”作响,就像是大风刮起的声音,可大厅之外的马路上风平浪静,没有一丝起风的迹象。我正自怀疑,刘欢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撒腿往酒店门外跑去。
  没等他跑出大厅,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轰”的一声从高处坠落,狠狠砸在水泥地面上。瞬间,坠楼人身体四周布满了一片鲜红的血迹和黏稠状的脑浆。即便我站得较远,都能看见摔死之人头顶被摔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脑浆从裂口处溅射而出。由撞击力的强度可知,这人必定是从酒店顶楼摔落的。
  屋子里顿时发出一片惊叫声,那些女服务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哭叫声连成了一片。刘欢则站在门口仔细看了一会儿,问我们道:“你们能否确定,死者是值班经理?”
  我们所有人走过去,忍住恶心仔细观察了死者身上的衣服。我们和值班经理只有两面之缘,所以无法判断死者到底是不是他,但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值班经理要杀死的那个爬着走路的人。
  得到我们的答复后,刘欢立刻掏出报话机道:“离楼顶最近的小组立刻赶往顶层,凶手有可能就在顶楼,另外再派一个队员去找值班经理的照片,把所有当晚当班的经理图片发给我。”于是,除了把守出口的警员,其余人全部赶往了楼顶。我们虽然也想跟着上去,但警方抓捕凶犯不可能允许外人跟着看热闹,所以只能在楼下大厅等着并接受笔录。
  大约半个小时后,刘欢带队从电梯下来了,看样子他们没有任何收获。刘欢对马如龙道:“酒店楼顶大约有近百只黑猫,并有一间铁皮房子,看样子应该是住人的。阳台护栏有大片血迹存在,估计死者从楼上坠落时已经被黑猫攻击身受重伤,这位想杀人的人最终成了猫的猎物。”
  听罢,我内心一阵阵发冷。值班经理要杀的到底是人是鬼?他自己可能到死都没有搞清楚吧?
  此时,物证组的警员已来到现场,经过酒店服务人员确认,死者确是当晚值班的经理。随后,信息科的警员破解了员工资料库,找到总经理的家庭住址。一队警员立刻上路,二十多分钟后,便把总经理带到了现场。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总经理一屁股就瘫在地上,浑身犹如棉花般软成一团,任凭警察如何搀扶都无法挪动半寸,在那儿喃喃自语道:“她果然没死,果然没死。”
  “谁没死?”刘欢皱着眉头蹲在他对面问道。
  “她……她果然没死,那个鬼一样的女人。不,她就是鬼,根本就不是人。”总经理语无伦次地说,浑身抖若筛糠。
  经过很长时间的平静,总经理激动的情绪才逐渐变得稳定下来,之后说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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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8 10:15: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残酷的报复
  这位总经理所经历的事情是从十三年前开始的,那时他还只是这家酒店工程部的一名监理,跟随集团在全国各地建造酒店、度假村、高尔夫球场。当时,这片区域只能算是K市的郊区,是一个叫作武陵村的地方。如今在本地区所有的商业地段,几乎全是属于当年武陵村的农田和竹林。
  当时的酒店老总看上了武陵村的地,希望能买下来进行商业开发,然而和当地农民在补偿款金额上产生了分歧,所以动迁事宜一直没谈拢。虽然酒店用尽了各种手段威逼利诱,怎奈当地民风彪悍,所有软硬方法都没能让他们就范。就在酒店方一筹莫展时,一个鬼魅般的女人找到了独自在竹林丈量面积的工程部监理,也就是现在的这位总经理。
  按照他的说法,女人如瘦弱的骷髅,穿着一件黑色长袍,黑发及腰,面色苍白,四肢分别用四根竹竿固定,所以动作僵硬,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僵尸。
  最为诡异的是,女人身边围着一群野猫,还有一个四肢着地爬行的小女孩。当时经理以为女孩用这种方式走路是因为年纪太小,尚且不能独立行走,后来才知道她根本就不会直立行走。
  女人告诉他,如果愿意帮助自己抚养这个女孩长大,将她视如己出,她就帮助酒店达成拆迁的愿望。当时经理以为这个女人神经不正常,随口便答应了。没想到,女人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并带着他走到林子深处的一座乱葬岗中。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用僵直的手挖开了一个坑穴,露出一处用铁板盖着的古井,掀开铁板,深邃的井中发出流水的声音。
  女人直视着经理,说:“你要记住自己的诺言,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她就毫不犹豫跳入井内,不可思议的是,她身边那几十只野猫也接二连三地跟着跳了下去。
  经理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何说要帮助自己,却又突然便寻了短见。然而半个月后,村子里开始发生瘟疫,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呕吐、腹泻不止,来不及送到医院便一命呜呼了。当地村民本来就迷信,还以为这个村庄里有人招惹了五路瘟神,便在一片惊恐中争先恐后地搬离了村庄。只有这位经理知道,村民是因为喝了被腐烂尸体污染的山泉才染上的疫病。
  从那以后,那个女人的女儿一直在酒店里生活,成了这座酒店高层内部心照不宣的秘密。
  当然,酒店遵守与一个死亡女人的“协约”并非因为讲信用、知恩图报,而是畏惧女人狠毒的手段,以及她鬼魅一般的行为方式。开酒店的人本来对风水宿命一说就极其相信,所以他们暗中认定这女人定然是妖非人,所以“妖怪”留下的种自然没人敢得罪。
  当然,也无人敢亲近女孩。
  所以,女孩在此生活的十三年里都是以猫为伴,她爬行的动作、肮脏的身体,都会在无意中吓到住店的旅客。即便如此,酒店管理者也不敢驱离女孩。直到这一次,当值班经理意图加害女孩……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要害人的人已经横死。
  这位总经理一口认定,杀死值班经理的人必定是那个鬼魅般的女子。说到后来,他又有些激动,整个人甚至出现短暂的幻觉,足见他对竹林中那位黑衣女子的恐惧心理。
  即便他与这次死亡事件无关,但对十三年前武陵村的集体死亡事件隐瞒真相,已经涉及妨碍公务,所以立刻被批捕。之后,随着对武陵村幸存者的调查,黑衣女人死亡的前因后果逐渐浮出水面。
  生活在林子里的黑衣女人,本是武陵村村民王大海从外省买的老婆。当年旅游资源远没有现在发达,即便是K市,在当时的国内都算落后城市,更何况郊区农村的状况。所以武陵村村民娶老婆几乎都是买来的被拐妇女,而这个女人至死都没人知道她的姓名。因为她性格极其倔强,从被买来的第一天起就没说过话。王大海属于典型的二愣子,喝点酒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经常弓虽.暴、殴打女人,她实在无法承受,便用剪刀将这个男人刺死了。
  当时的村民法制观念落后,也没人报警,王家人在村子里执行了“家规”—将女人的四肢打断后,生生把她给活埋了。
  没想到,这女人命不该绝,居然被林子里刨荒坟的野狗、野猫刨开了坟堆,无意中救了她一条命。而令人称奇的是,这些猫狗居然将找来的“食物”供给几乎奄奄一息的女人,她就是依靠这些腐败的食物以及动物与自己的尿水,硬撑着活了下来。
  女人之所以如此顽强,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怀孕了。无论她多么痛恨给自己“留种”的男人,但母性是每一个女人的天性,她不可能放弃自己身上的骨肉。只是那女孩从小和猫狗在一起生活,母亲又断手断脚无法帮助她学习走路,加上后来生活在酒店里,连正眼看她的人都没有,更不用说教她正常人的行为方式了,所以至今女孩都有跟动物一样的生活习性。
  后来女人的行踪暴露,村子里的人本打算杀了她,没想到酒店负责拆迁的部门人员来到了村子,有外人在场,当然无法明目张胆地杀人了。
  后来的事情虽然幸存者并不知道,但我猜也能猜出来。女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而且连自己女儿都有性命之忧,权衡之下,一个手足残废的女人自然只有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给自己女儿留一条生存的路,她只有用自己的死换来女儿的生。
  听了这件凄惨的事情,我们每个人心里都颇为沉重,这一整件事还是和人性有关,正是人的愚昧无知、贪婪无情,导致了接二连三的死亡事件。只有猫和狗对主人的忠诚,是唯一值得这对苦命母女回味的情感。
  对每一个不知情的人而言,这位母亲和女儿都是行为诡异的怪人,而对母亲和女儿而言,所有人都是可怕的,必须加以防备。虽然自己与他们、她们是同类,但女孩宁愿爬着走路,也不愿意像自己的同胞那样昂首挺胸地直立着行走在人世间,或许在她单纯的内心,自己根本就是一只猫,而非人。
  三天后,女孩被接去了市福利院接受行为矫正。
  两个月后,女孩在睡梦中离开了世界,据说是死于突发性心脏病。或许她和那些被鬼吓死的人一样—被人给活活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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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8 10: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图獭邪神
  据说图獭胆大如斗,所以只能长在体外。他是专司掌管地狱阴兵的阴帅,左手上拿着的这个如砖一样的物体是请阴兵的兵符。
  一 寻求吓死
  “寒蝉血玉”并非一场交易,而是一场事件,一场意外发生又被我们意外知晓的事件。而在那栋看似豪华的三星级酒店里,人性的冷漠被释放得淋漓尽致。
  接下来要说的这场诡物交易,是从另一场交易开始的。
  一个大款,不知道是不是被山珍海味吃坏了脑子,居然在圈内遍撒“英雄帖”,声称自己因为胆子太大,从来没有体会过恐惧的感觉,所以如果有人能吓到自己,重金酬谢。
  我从爷爷那儿得知这事后,和马家兄弟闲聊时无意中说起,马长珏顿时两眼放光,坐直身体道:“这人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居然还能提出这种要求?”
  “我觉得纯粹是有钱人的臭嘚瑟。”我一向不待见有钱人,有机会当然要表达一下自己“仇富”的立场。
  “那没问题,只要他愿意掏钱,我来安排一场保证他害怕到极点的局。不过话得说明白,吓死了算谁的?”马如龙冷笑着道。
  “马哥,你不是当真吧?这种无聊人说的无聊话,我从没当过真的。”我说道。
  “我可不是开玩笑,他要是喜欢古董收藏这一块,咱们把行里的人组织一下,抵得他下不来台,让这场局不做都不成,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土大款,顺便替天行道,赚点他兜里的不义之财。”马如龙越说越高兴。
  “马哥,你要是说认真的,我可就联系那人了。”
  “去联系吧,兄弟,我让你看场好戏。”
  这个装傻充愣的大款名叫罗智好,不过从他做的这件事来看,这人实在称不上“智好”,“智弱”倒是有些贴切。
  罗智好是七十年代初生人,陕西神木人。九十年代凭借两个拳头打天下,在当地拼死拼活地弄了两个煤矿,运营初期亏得一塌糊涂。罗智好想卖,却根本没有下家接手,结果“被迫”赶上新世纪初煤炭价格大飙升的时代,他的两个煤矿属于大型煤矿,其中一个还开采出了无烟煤,两年时间从一个欠债上百万的“穷痞子”,瞬间转身为资产超过二十亿的亿万富豪。
  有了钱的罗智好也没人当他是痞子了,摇身一变成了“罗爷”,整日呼朋唤友地玩闹。后来听说K市是花城,四季如春,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让助理过来买了一套别墅,和一家人都搬了过来,没事开着他那辆车牌号为五个八的黑色悍马满大街转悠,觉得哪条街景不错就在附近买套房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弄了二十来套房子,结果又赶上房价暴涨,原本两三千一平方米的房子涨到一万多,罗智好平白无故又赚了上亿元。
  近两年煤矿整改得厉害,煤价也持续走低,不过罗智好早已赚得盆满钵满,手上的钱多到十辈子也花不完。不过他有个优点,“嫖赌”二字绝不沾身,所以也能守住财。近两年实在钱多得没处花,于是就进了古玩圈,他对字画不感兴趣,特别喜欢玉器、瓷器,看上了眼多少钱都敢买,绝不担心自己当黑头多花冤枉钱。
  就是这样一个人喊出了“吓倒我有赏,吓死我重重有赏”的口号。
  爷爷从他身上赚了不少钱,说起来也算是我们家的金主,这次若能让他“心想事成”,不但赚钱还能卖个好。于是,两天后我见到了这位不到五十岁便已退休养老的大富翁。
  罗智好穿着也不奢华,一身宽大的、有些不合身的黑色阿迪运动装,硕大的脑袋剃着一个近乎光瓢的瓦刀头,五官粗鲁,目露凶光,身高大约在一米八五左右,虎背熊腰,那样子活脱脱就是黑社会最佳代言人。
  最能体现他身份的是手腕上的一块百达翡丽真钻金表,就这一块手表的价值就在百万以上。不过那表盘的图案十分特殊,是个八卦图形。
  我好奇道:“罗总,我真是第一次见百达翡丽有这种款式的表盘。”
  “呵呵,我这是特别定制的—要不怎么说感到遗憾呢,我信神信鬼一辈子,却从没见过类似的东西。”说这话时,他果然满脸遗憾的表情。
  罗智好虽然长相很凶蛮,体形很强悍,但其实彬彬有礼,尤其对爷爷十分尊重,这点转变了我对他的固有印象。
  “兄弟,我不像你们念大学的读书人,我是个大老粗,说话从来没分寸,说过头了你可别往心里去。”罗智好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客气话。
  “罗总,你别和小孩客气,他在你面前是晚辈,该教育就教育。”爷爷笑道。
  “我最佩服的就是读书人,在他们面前可得收着点。”罗智好挠着后脑勺笑道。
  “罗总是长辈,就别和我客气了。听爷爷说,您想体验刺激的感觉是吗?”
  “没错,我这人吧不算是坏人,但有一点特别苦恼,就是胆子太肥,从小打架闹事,长大后持刀砍人,要不是运气好,早就沾上人命官司了。什么‘人在做天在看’,什么‘报应循环’,我光听说过,但从不怕—以前没怕过,现在也不怕。
  “所以很多人听说我要出钱买怕,都觉得我是吃饱了饭撑的没事儿干,那是因为这些人不懂我。因为胆子太大,人生过于顺畅,所以我从来不敬畏鬼神,到了这把年纪,我得让自己低调点做人,毕竟守着这样一份家业,我可不想过早完蛋。只要你能让我实实在在见一次所谓的灵异现象,我这儿重金酬谢。”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说白了就是不信邪,但又担心万一真有地狱存在,自己继续“为恶”会遭报应,所以先看一眼,假如真有所谓的鬼魂存在,则说明必有地狱,那将来就不再为恶,否则该干吗还干吗。
  揣摩出他的心思,我对他的看法又回到鄙视状态。这种人只能用“无可救药”四字形容—连不做坏事都得有个先决条件,只是他的想法实在过于荒唐。
  我不可能指正他的想法,因为与我没有太直接的关系,我的目的很简单,做成这场局,赚他的钱。于是道:“罗总的意思我当然明白,不过有句话我得先说,任何一场局,尤其是这种局耗费小不了,我知道您不差钱,但话得说在前头。”
  “没问题,钱的事儿好办。说吧,定金你要多少?”
  “这……”
  我犹豫是因为马如龙没和我说过价格,见我吞吞吐吐的,他很爽快地一挥手道:“我先给你两万,甭管多少钱后面再补给你。我这人别的牛不敢吹,钱这块肯定短不了你的。”
  “是啊,你放手去做吧,罗总可不会坑你那点小钱。”
  “老爷子懂我。”罗智好嘿嘿笑着,露出了黄板牙。
  “好嘞。不过罗总,这种事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您心脏血管啥的应该都很好吧?”
  “你放心,我很注重锻炼的,所以身体壮得像头牛。不过小伙子,我也有句话说在头里,花钱就是为了找怕,万一这个局没啥意思,钱可是一分没有。”
  一听这话,我高涨的情绪就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从头冷到脚,看来这钱能不能拿到手还两说。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担心,爷爷道:“你和罗总接触不多,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只要这件事你做得符合他的心意,即便没有合同,他也绝不会赖账。以罗总如今的身份地位,可不会因为一点钱而折了面子。”
  “老爷子说得没错,你别担心我偷奸耍滑,姓罗的这辈子当啥都成,就是绝不会当骗子。放心去办吧,这事办得好,我保证你能赚大钱。”
  见到马家兄弟,我把情况说了,大家一致认为他几十亿的身价,能赖几万块钱?所以关键在于到底如何把这场局做好。因为看罗智好的面相,十足就是个能把鬼吓跑的恶人,我还真有些担心马如龙请来的“鬼”不给力,镇不住他。
  “放心吧,不让姓罗的尿了裤子,我跟他一个姓。”马如龙信誓旦旦地道。
  随后,马如龙就出去“做局”了,而马长珏手上有一单生意,我俩便去了卖家所在。
  这笔生意并不是诡物买卖,对方要出手的物品是一尊青铜雕像,是由一个叫汪海的朋友在中间牵的线。很快我们便在茶馆的包厢里见到了对方。
  牵线的汪海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但头顶已经有些“凋零”了。出售物品的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瘦得和猴子差不多,穿着华丽,浑身戴满了各种金银玉器,一脸狡诈的神情,直观给人感觉就是个非常狡猾的人。
  双方坐定寒暄了几句,互相通报了姓名,中年人有一个又土又霸气的名字—刘大发,而听他自己介绍,他也确是个大发的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名下已有两家在K市赫赫有名的夜总会。虽然还远远不能跟罗智好相比,但比一般人强得太多了。
  听了这番自我介绍,马长珏略一沉吟道:“刘老板带来的东西能让我过过眼吗?”
  “一聊天就把正事儿忘了,没问题,请两位上眼。”说罢,刘大发拿起放在脚边的皮箱,打开后,里面是一尊用报纸和海绵包裹的佛像。
  二 远古佛
  说是佛像,这尊佛却不是长供的佛祖或观音,我这个毫无佛学功底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尊佛像对应的是哪位佛祖。
  只见佛像五官狰狞,赤身裸体,双手一过头顶一在腰腹,过顶的左手握着一块类似砖头的方形物体,在腰腹的右手握着一柄金瓜锤,须发皆张,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脚下踏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神兽。
  我仔细看了看,心里想:这东西不会是“魔兽世界”里的英雄造型吧?有了这个念头,我差点笑出声来。马长珏却非常仔细地看了一番,直起身子道:“这就是一座工艺品雕塑吧,佛像这方面我也略有研究,可是您手上这尊……恕我见识短浅,从没见过这样的。”
  “说实话,早前我也没想过这是一尊古董,后来有一个做古物鉴定的朋友去我那儿玩,见了佛像上的包浆,非说这是有年头的古物,带去做了一次年代鉴定,结果居然是秦朝的物品。”
  “秦始皇的东西?”我有些惊讶地说道。
  秦朝是青铜冶炼的一个高峰期,什么青铜乐器、青铜武器、青铜大鼎都是那时做出来的。
  “没错,这是鉴定证书。”刘大发将一纸证书摆放在马长珏面前。
  我们做古玩的人,对一些官方的鉴定机构是非常熟悉的,刘大发这张证书的开具单位确实是专门以科学方式鉴定物品年代的权威机构。
  靠机器设备虽然无法鉴定出古董的价值,但对年代的断定肯定比单纯靠肉眼来判断准确性高,所以鉴定报告说这东西是秦朝的,必然不会错。
  马长珏想了一会儿道:“我相信这尊古物必定是有年头的东西,可问题在于,咱们谁也不知道这尊佛像的出处,该如何定价呢?”
  决定一件古物价格的因素有很多,年代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对一件毫无出处的古董,马长珏虽然经验丰富却也无法估出价格。
  “兄弟也别谦虚,既然你不否认这是秦朝的东西,咱们就以年代定价,艺术性、品牌价值姑且不论,这个不为难你吧?”刘大发笑道。
  以我对马长珏的了解,这东西他十有八九不会要,因为不确定到底能值多少钱。在喜欢的人眼里它就是个无价宝,在不喜欢的人眼里就是一块破铜烂铁,根本就没有定价的参照标准。
  马长珏的答复却出乎我的意料,他皱眉仔细想了很久,靠在沙发上道:“东西是老东西,也有艺术价值,都是朋友的面子,所以我说个友情价,一百万如何?”
  听了这个价格,我都傻了,甚至连刘大发都被惊着了,他表情先是一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赶紧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嘿,都是朋友,咱们谁都不能吃亏。”
  “既然刘总认可这个价格,那就这么定了。”说罢,马长珏拿出笔记本电脑道:“给我账号,咱们现场打款,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马老板果然是痛快人。”刘大发大喜过望地说道。
  把事情办完坐上车子,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马长珏笑道:“你觉得我打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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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8 10:16:38 | 显示全部楼层
“论眼力,我肯定没法和你比,你觉得这东西值一百万,它肯定就值这个价。”我随口道。
  马长珏哈哈笑道:“别蒙我,你的表情出卖了你的心。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用不了多长时间,刘大发就得找我把这东西买回去,到时候,这东西可就不止一百万了。”
  “马哥,就凭推测你敢花一百万买它?”我觉得马长珏简直疯了。
  “信不信的你等着看吧,先给你提个醒,张良买凶刺杀秦始皇的那个大力士,史书上记载他用的是什么武器?”
  “方形的大链子锤啊,怎么了?”我不解地问道。
  “那东西准确的说法应该叫锥,也就是个方形带锁链的大铁疙瘩。秦朝的武器系统里可没有金瓜锤这种重兵器,所谓的锥都是正方形的,而金瓜锤是唐朝皇宫仪仗最先使用的,一个秦朝的雕像上怎么会有唐朝的器物?”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有道理,奇道:“这和纳塔河村子里的古墓有点类似,汉代的墓葬居然有唐朝的骨箫。”
  “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儿。因为汉代墓中完全有可能进入唐朝的人,遗留了那根骨箫,可秦朝的铜塑雕像上出现唐朝以后才有的器物那就不正常了,除非是雕刻师有先见之明,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想了想摇头道:“确实不可能。你别吊我胃口了,这尊佛像对应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马长珏将东西拿起来指着它腰腹间的金瓜锤道:“这可不是佛像,准确地说是一尊神像,一尊远古人敬仰的凶神,名曰‘图獭’。你看到这个像金瓜锤一样的物品其实是他的胆。据说图獭胆大如斗,所以只能长在体外。他是专司掌管地狱阴兵的阴帅,左手上拿着的这个如砖一样的物体是请阴兵的兵符。除了掌管阴兵,图獭还负责抓捕游荡在世间的厉鬼怨魂。不过,祭祀图獭需要以活人之血,所以他不但是凶神,也是一位邪神。人类文明进化到一定程度,当然不会再有大规模祭祀邪神的行为,所以也就逐渐被人遗忘了。不过任何一尊存在于世的神佛都会有人祭拜,所以时至今日,依然有人以活人之血在暗中祭拜图獭神。”
  “可是就凭这点,就能让他再来回购这尊神像?”我还是不太明白马长珏的打算。
  “供奉图獭神必定是因为饱受厉鬼困扰,否则没人会冒险供奉一位邪神。刘大发不明就里把这东西当古董卖了,那么请来这尊神像的人不堪阴鬼骚扰,肯定要找刘大发的晦气。所以我猜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来找我。”
  “你猜?那这尊神像如果是他偷的呢?”
  “偷的?真要是偷的,那我就谢天谢地了,图獭神像在一些人群里属于最高信仰神。就这一尊神像如果让给他们,至少要值五六百万。”马长珏得意地笑道。
  “原来你是早有把握,看来在古玩行当,无知真是少赚钱啊。”我由衷地说道。
  “做古玩,你别的本事可以没有,但一定要杂学,什么东西都得知道一点,否则再好的东西放你面前都是一堆垃圾。就像这尊图獭神雕像,刘大发就不知其暗含的历史价值,所以这次他是不可能‘大发’了。”
  我们正聊着天,接到马如龙打来的电话,说那边局已经做好,让我们过去“考核”,地点是在K市城郊一片松林中。
  松林所在的位置叫曲林海,那里曾经是全国最大的乳制品牌的指定牧场,有大片的草地、桦林、黑松林,后来那家乳企因为发生了震惊全国的食品安全事故而破产,之后,这片曲林海也成了无人问津的场所。不过因为牧民大规模退出,这些年林区内的植物反而生长得越发茂盛了。
  不知道马如龙用什么法子摆平了林区的管理单位,我们很轻易便进入了西南省最大的自然林区。车子经过一片开阔的草地后,进入一片铺天盖地的桦树林区,初秋季节大片的桦树叶呈金黄色,别有一番景致。然而,到了更深处的松林区,周围的光线立刻就变得暗淡下来。
  在松林区的入口处有一片木头搭建的木屋区,因为长时间没人打理,木屋表面早已生满了青苔、极小的菌类,有的部位甚至裂开腐烂,黑黝黝的松林中矗立着的破败木屋给人一种阴森感。
  真难为马如龙找到这么一片虽然不是墓地,却鬼气森森的地方。
  走进一间最大的木屋,一股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堂屋里面有桌椅、板凳以及锅碗瓢盆,只是都已陈旧,布满了灰尘。马如龙踩在板凳上,在屋子中央挂了一座宝塔形的六棱风铃,风铃表面用黑漆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马长珏道:“这是招鬼的还是招尸的?”
  “当然是招鬼铜铃了。”马如龙道。
  “这有什么说法吗?”我头一次听说铜铃还有招鬼、招尸之分。
  “风铃招鬼、招尸之说,分别起源于中国和日本,湘西赶尸人带着死尸便是摇铃引路,尸体会紧紧跟着铃铛声音传出的方向行进。而最初使用风铃招鬼的是日本人,因为日本属于岛国,很多村落都面海,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在屋檐下悬挂风铃来预测台风,后来有人家发现,风铃的铃声会招来水中的河童,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水鬼,这就是风铃招鬼的由来。”
  “别忙着答疑解惑了,马上就要进入试验阶段,两位可得有心理准备。”
  “那没问题,做诡物的人还怕见鬼吗?我早就已经身经百战了。”马长珏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这是在给自己暗中打气吧?”马如龙笑道。
  “敢进这间屋胆子就算大了,还有嘲笑的必要吗?”马长珏回应道。
  “你别多心,我可没嘲笑你的意思,只是到了关键时刻,我得给大家减减压,要是把你们吓死一个两个的,我就造孽了。”
  我的心忽然紧张起来,这可不是别的事儿,而是亲眼见鬼,虽然我的胆子已经锻炼得很“肥大”,但见鬼这种事搁谁身上想必都不是一件可以轻松面对的事。
  马如龙从包里掏出一袋血浆走到门口,边洒边退到屋里摆放镜子的木桌旁,镜子是他带来的,用泥土封在木桌上。
  洒完血线,马如龙道:“这是黄鳝血,极阴之物,也是招鬼的东西。”说罢,他拿出一柄骨质的梳子放在镜子前道:“你们两谁先来梳头?”
  一听这话,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马哥,梳头和见鬼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把人骨梳,配合着屋里的一切,你会在镜子里看到完全不同的世界。”他脸上带着诡笑。
  “你不准备亲自尝试吗?”马长珏道。
  “当然不能,如果你们沉浸于幻觉,我必须将你们拉出来,否则你们会被活活吓死的。”
  听了这话,我心里更加紧张起来。却见马长珏走到镜子前道:“有你在我放心。”
  他正要举起梳子,马如龙一把按住他的手道:“无论见到什么东西,都不要随便说话,更不要与之接触,因为一旦你答应了它们的要求,这些东西就会整日跟着你,直到最终达成心愿,它们才会离开。”
  “马哥,别再说了,再说我都想溜了。”我没好气地道。
  “该说的话当然要说清楚,否则我就是害了你们。”马如龙说罢才松开手。
  马长珏毫不犹豫地便开始用梳子梳头,我在侧面紧紧盯着镜子,除了马长珏略显别扭的梳头模样,镜子里并没有任何异常状态。马长珏梳着梳着,猛然住了手,整个身体也微微颤抖了一下,肯定是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东西。
  马如龙则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因为如此看来,他布的局是成功的。
  只见马长珏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似乎就要朝自己心口插去,我惊得差点就要张嘴大喊了,马如龙却不慌不忙地将一把御洗盐撒在他脸上,马长珏一激灵回过神来,连连吐出嘴巴里的盐粒子,接着皱眉对我道:“水生,该你了。”
  见他那副样子,我当然知道这屋子里必定有不干不净的东西存在,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既然罗智好这场局是我接手的,我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努力地拖着像灌满了铅的双腿,挪到镜子前,马长珏满脸幸灾乐祸地对我道:“别反应太大,我没被鬼吓死,被你给吓死就不值当了。”
  马如龙则皱着眉头道:“你有完没完?吓唬人特过瘾吗?”
  也没退路了,我深深吸了口气拿起人骨梳子,顺着我并不长的头发一把梳了下去。当我朝镜子望去时,赫然发现镜子里的人不是我,居然是一个满头长发、穿着青丝长裙的女人。
  虽然性别不同,但她手持梳子的动作以及脸上的表情和我一模一样。女人也不是那种满脸惨白、犹如鬼魅的鬼影,就是一个一切都很正常的美女,只是她望着我的表情有些诧异,正如我望着她的表情,这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难道我变成女人了?
  为了证明这点,我快速梳了几下头。镜子里的女人也是如此,于是,我下意识地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却发现一切正常。
  我还是我。这让我放下了悬着的心。
  再漂亮也不成,我可不愿意当人妖。
  可是当我一转身,赫然看见镜子里那个身着青丝裙的女人正被吊在屋子中央。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缠绕着两道麻绳,脑袋耷拉在胸前,从姿势上看,颈骨已经完全断裂。而这一景象最真实之处在于,我终于知道吊死的人不光是舌头伸出嘴巴,她的双眼也鼓凸出来,爆出的眼球上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这才是一对真正可以称之为“死死盯着”的双眼。看见这一切,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那整张脸异常恐怖诡异,美丽秀气的容颜荡然无存,口水滴滴答答落在上吊处的地面上,那轻微的声音,在这幽静诡异的木屋里却被无限放大,就像一枚枚的重磅炸弹落在了地上。
  胃里一阵阵翻腾,差点就要吐了,就在我张嘴的一瞬间,嘴巴里忽然被撒入一把细盐,齁得我连吐口水。
  马如龙似笑非笑地站在我身下,手里尚且握着一把准备撒出的御洗盐。
  我把嘴里的盐吐干净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张木椅上,而屋子的房梁间已经穿好了绳子,显然是准备上吊自杀,我顿时出了一脑门子汗道:“马哥,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很明显的事情,你正准备上吊自杀啊。”听他这么说,我立刻朝镜子望去,只见里面清晰地映出我的模样,和之前相比,我的眼眶略微发黑浮肿,就像连续熬了几天几夜之后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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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8 10:16:4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破鬼阵
  我觉得浑身一阵发软,差点就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这种软并不是被吓的,就是力气瞬间消失,浑身发软的感觉。幸亏马如龙早有准备,伸手扶住我,等我缓缓坐定在椅子上才松开手道:“你这是‘撞客’了。”
  “‘撞客’是什么东西?”我有气无力地问道。
  “说白了,就是被你看到的东西上身了。”马如龙说道。
  “那小马哥怎么没事?”
  “因为你运气不太好,遇到的东西比我遇到的怨念更强。”
  “别听他吹牛,刚才要不是我拦着,他早一刀捅进自己肚子里了。各人体质不同,‘撞客’后的状态也不尽相同,但肯定会有反应。长珏,你裤子湿没湿?”
  马长珏面色一变,赶紧朝裤裆望去,只见干干如也,这才吁了口气道:“大哥,你这玩笑开得有点过了。”我们则笑成一团。
  “这里的松林很茂盛对吗?”马如龙忽然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是啊,曲林海是西南省……”
  我正准备给这两位外省人普及一下地理知识,马如龙插话道:“这里曾经是西南省最大的万人坑所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国远征军某师团在行军过程中遭到日军伏击,大约四千名军人的尸体被埋在了这片山林中。这片森林生长得异常茂盛,就是因为尸体补充了它们足够的养分。”
  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过,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这些强壮茂盛的松树居然是汲取尸体养分长成的,那就该称之为“尸体树”了,说不定躯干里的汁液都是鲜红色的。想到这儿,我后槽牙一阵阵打战。
  马如龙道:“我之所以选择这片地儿,就是因为这种极阴场所是闹鬼的重灾区,看来是选对了。只需要行简单的招鬼之法,就能将徘徊在此的孤魂野鬼请进来,所以姓罗的除非死撑,否则肯定吓他个半死。”
  “可这里的撞客寻找替死鬼,万一出事儿怎么办?”罗智好可不是一般人,万一死在我们手上,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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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18 10:17:0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只是赚钱,又不是杀人,我肯定全程监控,保证他的安全。”马如龙信心满满地说道。
  得到马如龙的肯定,我拨通了罗总的电话,听说我们布好了局,他非常兴奋,声音显得更加洪亮,笑道:“好好,我马上就过来。”
  他所说的“马上”足足有三个小时,我们才看到一辆黑色奥迪A6、一辆奔驰S600前后开来,车子停在木屋前下来六七个人,除了罗智好穿着随意宽松的运动服,其余都是身体雄壮魁梧,戴着“黑超”,穿着黑西服的年轻人,那派头酷得一塌糊涂。
  去我家时他还比较低调,但是今天亿万富豪的派头摆得十足。不过在马长珏眼中也算不了什么,毕竟他的家族管理着上百亿的资产,罗智好这种人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土大款。
  “辛苦兄弟们了。”罗智好的见面礼充满了土豪风格,居然一人给了一条“软中华”,弄得我们哭笑不得。
  “罗总,您的需求我们一定照办,但话还是得说清楚,这种游戏可不光是玩闹,有一定的风险性……”
  “能吓到我,这些钱就是你们的。”说罢他做了个手势,一个手下拎着黑色的小皮箱平放在我们面前,打开后只见里面摆满了百元大钞,虽然箱子不大,但估计也有二三十万元。
  “就是这间木屋?”罗智好迈步便走了进去,马如龙随后跟入,我则和马长珏走到一边抽烟去了。他是香港人,只抽“万宝路”,所以将“中华”丢给了我。
  “分钱的时候我少要四百五十块钱。”我笑道。
  “算了吧,这烟又不是我买的,兄弟之间算得太清楚就没意思了。”
  “那我就谢谢小马哥了。”我俩抽着烟,有说有笑,毕竟平白无故来了二三十万,搁谁手里那都是一笔钱,用香港话形容:心情当然大靓。
  然而片刻之后,罗智好大步从屋里走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向我招了招手,等我走到面前,他淡淡地说道:“小伙子,以后没把握的事儿别轻易应承,要不是看在你爷爷面上,你是要倒霉的。”说罢,他愤愤不平地上了那辆宽敞豪华的奔驰车,绝尘而去。
  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立刻冲进木屋里,只见马如龙用梳子来回梳着他的大脑壳,脸上满是不解的神色,我也搞不清他是不是遇了撞客,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就是因为没事儿,所以我才有事。”说完这句话,他沮丧地对我们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招鬼局完全失灵,莫名其妙地被人给破了。”
  听他这么说,我也接过梳子用力梳了梳脑袋,这次镜子里的人没变,就是我自己。
  “会不会是姓罗的身上杀气太重?”马长珏皱眉道。
  “可能性不大,在这种极阴之地,任何人都不可能只凭自身的阳刚之气克制那些东西。应该是有人破了这场局的风水,难道姓罗的是带着高人来此的?”马如龙喃喃自语道。
  “他不至于如此无聊吧?满世界放风说自己要找刺激,然后又暗中让人破风水?这么做他图什么?”我不解地说道。
  “风水局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失效,除非有懂行的人暗中施法破局。问题在于这间屋子,除了我们和罗智好没第五个人进来过,包括他的那些保镖,而罗智好进屋后也没有异常举动,按理说,屋子里的格局没变化,这场局不应该被破。”
  我们聊来聊去,也没想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场招鬼局忽然失灵。看来只能怪自己财运没到,白白丢了到手的几十万,还亏了马如龙买通曲林海管理单位的费用。
  上了车子,马如龙见马长珏抱着个盒子,就问道:“汪海那笔生意做成了?”
  “没错,姓罗的这笔和我手上的东西比可是小生意了。”说到手里抱着的物件,马长珏忍不住满脸得色,“你猜猜这是什么东西?”
  马如龙因为失了手,可没他弟弟那么好的心情,冷冷道:“没那个心思乱猜,说吧,到底是什么东西?”
  “请你开眼。”马长珏掀开了盒盖子。
  马如龙只看了一眼,顿时就表现出了极度惊讶的状态,问道:“这年头还能找到它?”
  “是啊,这也算是独一份的老物件了,所以说老天爷是公平的,有失必有得。”马长珏心态颇为乐观。
  车子朝林区外开去,马如龙则像看天下第一美女般将这尊雕像从上到下,由里到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忽然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仰起头道:“这个局如何被破?就是因为这尊图獭神像,这可是一位弑杀野鬼的凶神,你把它放在一场招鬼的局里,当然会起到破坏风水的作用。”马如龙越说越气。
  “大哥,这东西可比罗智好那场局值钱太多了,你能不能夸我两句?”
  “夸你?你知道你这种白痴的行为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这事儿传出去别人会说我无能,名声可是用钱买不来的东西。”马如龙是真急了,急赤白脸地吼道。
  马长珏是真心畏惧马如龙,见大哥嗓门越来越高,他彻底不敢说话了。我也是第一次见马如龙发如此大火,他长相本就丑陋,此刻更是一副狰狞恐怖的样子,简直像要杀人。我尽量用“使人平静”的语调道:“马哥,小马哥也是无心之失,都是自己兄……”
  “自己兄弟有这么拆台的?”马如龙猛然回头对我恶言恶语地说道,吓得我顿时将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大哥,我……我真是一时疏忽,你就别生气了,这件事里真正丢面子的是水生,他都没生气,你何必呢?”马长珏道出了真相。
  我赶紧顺着话道:“是啊马哥,这件事绝对不会影响你的名声,要怪都怪我,我就不该应承这件事。”
  或许是发泄过后情绪上稳定了一些,马如龙不像刚才那般暴躁,他重重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就在我以为他对图獭神像毫不感兴趣时,马如龙又将图獭神像举到面前仔细看了起来,片刻之后道:“难怪这孙子要通过汪海交易,他是要掌握买家信息,万一图獭神的拥有者找他索要物件,他就能找到你。长珏,这钱你可得小心点赚,弄不好都是眼泪。”
  “想把东西要回去简单啊,给我两百万就成了。”马长珏道。
  马如龙并没有因为兄弟乐观的估计而表现出任何欣喜,他表情依然很严肃。
  回到家,爷爷似乎已经知道这场局失败了,因为他没有问我罗智好是否“心想事成”。这件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很快,我的生活又步入正轨,偶尔参与古董交易的局,大部分时间与朋友打牌消遣。
  在一个阴雨天的下午,我接到了马长珏的电话,他语气非常兴奋道:“兄弟,我这可是神机妙算,刘大发已经联系了我,这次咱们要小赚一笔了。”
  四 一门鬼亲
  “嘿,那是你的关系,和我没啥关系,这钱……”
  “咱们仨可是黄金搭档,你有赚钱的路子想着我,我当然不能把你撇了。赶紧来,下午卖了货我们就分钱,一人至少三十万。”
  三十万元对马长珏来说不算啥,但对我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说心里一点都不激动那是假的,客气了两句赶紧打车去了上次交易时见面的茶馆。
  这次汪海没来,包厢里只有刘大发一人,见到我们三人,他堆起一脸假笑道:“这么忙还把几位请出来,真是不好意思,几位受累了。”
  “都是这个圈子里玩儿的人,刘总别客气,这次又有什么好东西要出手?”马长珏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道。
  “兄弟见笑了,在你们这些大家面前,我那点东西根本上不了台面。实不相瞒,这次来是因为上一笔买卖,那尊佛像,我……我想要回来。按理说,卖出去的东西就像泼出去的水,本不应该再往回要。可那尊佛像我听老父亲说是假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秦朝的古物,我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所以这次联系几位就是想把东西要回来。钱我已经带来了,给马老板造成的不便还请多多谅解。”
  说罢,他将放在脚边的一个黑色大包放在我们面前的茶几上,打开后,可以看到里面堆满了一沓沓的人民币。
  这老东西也是真够贼的,居然想如此轻松地就把吐出来的肉吃回去,可惜他面对的也是一头狼。
  马长珏立刻堆起一脸“非常遗憾”的表情道:“您要是早一天说这事儿都好办,就在昨天刚刚有人要了那样东西。”
  “那好办,你实话告诉他这东西是假的不就结了。”
  “三百万的生意哪!刘总有这份觉悟,宁可不要钱也得讲诚信,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可就不成了。而且古玩行的规矩您知道,只要东西出手,即便是假的也没有说理的地方,所以他情愿买,我愿意卖,倒手就赚两百万的差价,何乐而不为呢?所以刘总也别担心我会吃亏,恰恰相反,我还能赚大钱,说起来还得感谢您呢。”
  马长珏也够黑的,上次还说赚一百万,今天又翻了一番,刘大发显然没想到事情能出现这样的变故,顿时愣住了,过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马总,这,骗人的生意可能不太好吧?”
  “交易的人是个贪官,这种人的钱不赚,老天爷都不会答应。”马长珏回答得滴水不漏。
  看得出刘大发暗中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僵持了片刻他道:“要不然……你把买家的联系方式给我……”
  马长珏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连连摆手道:“刘总,您也是老江湖了,我能随意透露这种人的信息吗?除非我疯了。”
  刘大发没说什么,起身出了屋子,马长珏得意扬扬地冲我们使了个眼色,小声道:“等着发财吧,兄弟们。”
  事实证明,他的思想实在有些太乐观了。因为当刘大发再回到屋子里时,手里便握着一把枪。马长珏吃了一惊,刚刚要起身,那柄枪就顶在他的脑门上。
  “刘总,您这么做可有点不地道了。”我们全都吓了一跳,有了马长珏这个大人质在他手里,大家投鼠忌器,也不敢轻举妄动。
  刘大发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两眼珠布满了血丝,脸颊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抖动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紧张。我真害怕他情绪不稳定时扣着扳机的食指微微一使劲,马长珏就交代了,不过马长珏反而比我镇定,默不作声地看着刘大发。
  “马总,要是你不把东西交出来,我……我就一枪打死你。”
  “我和你说了,东西已经卖给别人,您打死我也没用。”马长珏表现出他强硬的一面,似乎算准了刘大发不敢开枪。
  “你……你……”看刘大发的情绪似乎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连脖子上的皮肤都微微发红,握枪的手也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这时,马如龙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话:“刘总,我说一个解决方案您看成吗?”
  “你说。”刘大发的情绪立刻稳定了一些。
  “这笔钱不是非赚不可,问题在于,东西已经到了中间人的手上,再想要回来确实比较困难,就算你把马长珏打死也无法解决问题,除非……”马如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除非什么?”刘大发急了。
  “除非我们负担高额的违约金,取消这笔交易。”马如龙淡淡地说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三百万的金额只是为了提高违约金的额度。在古董行,反悔的买卖一般要付百分之三十的违约金,算起来总共是九十万,平均到每个人手里正好一人三十万。
  马长珏还是很有“原则性”的,说了一人得三十万,绝不多贪一分钱。
  从表情上很难看出刘大发是否愿意多出九十万,但至少他把枪放下了。他颓然地坐到沙发上道:“我就是一个浑蛋,怎么会把这东西拿出来卖钱?作孽,真是作孽啊。”
  之后,在刘大发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们才知道这笔买卖的来龙去脉。这尊图獭神像确实不是他本人的东西,而是他们家族的祖产。
  刘家一共兄弟六人,刘大发是老四,他老家是陕川省云湖市昭奇县若湖村的。这个村子在全国来说属于经济极其落后的小山村,全国范围内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力,却是陕川省最大的巫术文化输出地。
  刘家世代在若湖村生活,家族里出了不少名声在外的巫婆神汉。近些年陕川省旅游资源开始在全国推广,很多外省人愿意来这儿游玩儿,若湖村的巫术文化自然吸引了大批喜欢神秘文化的游客到访,所以刘家赚了不少钱。之后,刘大发便拿着家族产业挣到的钱来K市开了两所夜总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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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18 18:0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分享,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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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3 14:56:06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这两年因为K市名气越来越大,所以对黄赌毒的清剿力度也随之增加,夜总会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生存便越发困难。刘大发也是鬼迷心窍,这次回家偷了一个祖传的古物,想卖一笔钱后转行投资别的生意,没想到家族里的人很快便找到他,让他把图獭神像拿回来,否则家法从事。
  这哥们儿已经把卖东西的钱花了一小半,只好赶紧卖了一套房子,凑齐一百万想把东西赎回去,没想到我们又把东西“卖给了别人”。
  刘大发“扑通”一声跪在我们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道:“马老板,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至于为这事儿丢人,求求你帮忙,把东西还给我吧!否则……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罢,他抬起手中的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马长珏赶紧道:“千万别冲动,有话咱们好好说。”
  “马老板,大家都不是两三岁的小孩,这年头人人都为了一个‘利’字奔忙,没好处的事傻子也不会做,可……可你们几位真不知道我家里人的手段,别看他们都是我的手足同胞,如果真的被他们执行家法,我宁可被一枪打死。”
  “如今是法治社会,还有私刑这种形式存在于世?”我惊讶地问道,又有些怀疑他是否在撒谎博取我们的同情,从而达到要回物品的目的。
  “如果不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我至于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模样?我曾经也风光过,几十万、上百万的钱不是没见过,何必要把已经出手的东西死皮赖脸地往回要呢?您几位体谅体谅我,谢谢三位了。”说罢,他居然对我们磕起头来。
  马长珏用力将他拉起,皱着眉头道:“刘总,没有把握的事情您何必要去做呢?”
  “兄弟,不瞒你说,人活一世还不是为这张脸?我要是从来没风光过,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也就算了,可毕竟曾经也算是个人物,忽然没了财源我不甘心啊!总想着东山再起,偷了家族的东西卖确实是我混蛋,可我毕竟不是为了吃喝嫖赌,本以为兄弟姐妹能理解支持,没想到……”说到这儿他表情变得黯淡。
  说谎人的语调和表情会出现不一致的状况,所以刘大发应该没说假话,而马长珏也不好再说什么。人,只要不是太邪恶,没几个能狠下心肠见死不救的。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刘总,这真是活生生从我身上割肉啊。”
  “马老板,你把东西退给我,姓刘的一辈子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我暗中看马长珏的表情,估计这钱十有八九赚不了了,果不其然他起身道:“罢了,咱们回去取东西吧。”
  “马老板,大恩不言谢,我……”刘大发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看来我们的霉运还在延续,这一次又是乘兴而来,空手而归。我忽然觉得赚钱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难道我们冲撞了灾星?
  “兄弟,看来咱们得去义真法师的庙里拜拜菩萨,顺便看看灯娃,这段时间咱们过得太悲催了。”亲手送出那尊图獭神像后,马长珏无奈地说道。
  “闲着也是闲着,看看灯娃也好。”
  我们说动身就动身,第二天便驱车前往莲心寺,马如龙因为师承关系便没有一同随往。
  到了莲心寺才知道,灯娃上山打草药,几天之内是不可能回来了,而义真法师正在坐禅诵经,不能打搅,我们便在佛堂内观音像前焚香祷告。之后随了点香火钱,又过了两三个小时才有知客僧道:“二位施主,义真法师有请。”
  老法师的本领是我们亲眼所见,对他当然是五体投地地拜服,当下规规矩矩地跟着僧人进了法师的禅房。那是庙堂之后一座面积狭小的木屋,铺的枣红色地板,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小桌,桌子周围有几块布面洗得发黄的圆垫子,义真法师盘腿坐于其上,身体挺得笔直。一段时日没见,他似乎更加清瘦了。
  “二位请坐,多日未见,一切安好否?”他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低声问道。
  “有劳法师挂念了,我们都还好,只是忙着赚钱,怕自己一身铜臭味污染了庙堂圣洁,所以一直不敢贸然前来打搅。”
  “在红尘中,自然就有俗事纷扰,便是僧人供奉佛祖也少不了日常挑费,‘铜臭’二字不过是那些从不缺钱之人假作清高发明的无用字词罢了。”
  从义真法师口中居然能听到这样一句话,实在出乎我俩意料,但又不敢在他面前没上没下地乱说话,马长珏小心翼翼地说道:“法师所言极是。”
  法师呵呵一笑道:“二位言语谦恭却略显勉强,双眉紧锁不松,看来又遇到难解之事,便说与老僧听听,看是否能为两位小友排解分忧。”
  “法师明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就是最近运道有些不顺,所以来您这儿拜拜菩萨,希望菩萨能保佑咱们尽快洗脱霉运。”马长珏赔着笑脸道。
  义真法师听罢呵呵大笑道:“所谓‘临阵抱佛脚’也就是如此了,不过急难时能想起我佛,足见还是与佛有缘,老衲乃方外之人,不便插手世间之事,便说一个亲身经历与二位分享。”
  “当年老僧南来化缘,欲修建佛庙,弘扬我佛法大义,度世人脱离苦海,师父知晓我所愿却并未对此加以赞赏,只是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所谓运道命理不过是人生一时之境罢了,归根结底,眼前所有才是一人之根本。所以,修庙也罢,弘扬佛法也罢,对世人而言,大多欲望遮眼,便是跪于佛祖面前,所为也只是达成自己心愿,一旦许愿未了,笃信佛法之心便会大打折扣,连佛祖也无法点化这些人,何况你我?所以‘近善道,遂缘法’,方是上上策。老僧遂绝了普度众生的宏愿,一生所为只是这六字箴言。今日转赠二位,望共勉之。”
  说完,义真法师就像入定了一般,垂眉闭眼再无声音。我俩听得一头雾水,也只能退出禅房。
  马长珏道:“老法师所言,得是身具慧根之人方能领悟,像我们这种贪心不足的商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所以他在念经,而咱们出来了。”我笑道。
  走到小庙天井处,发现那名知客僧正在用泥巴雕塑,从外形来看,塑的应该是一个盘膝而坐和真人体积差不多大小的泥像。这和尚还真有闲情逸致,我心里暗想。
  一念未毕,马长珏手机响了,从接通到结束通话,他只说了一句“喂”,但表情变得极度惊讶,我情知有大事发生,等着他开口。
  马长珏木然地将手机放进口袋,低着头出了一会儿神,才对我道:“刘大发死了,昨天夜里被人给杀死了。公安局通过他拨打的电话查到我的号码,让我去配合调查。”
  想到昨天刘大发那副极力求生的模样,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忽然一阵难过,连我们这些外人都不忍心将他推上绝路,他的手足同胞却在得到神像之后还是将他杀死,这心肠得狠毒到何等地步?
  想归想,我和马长珏还是立刻赶往了公安局。
  很快见到了刘欢,此时我们之间已经比较熟稔,他给我们看了在案发现场拍摄的照片和视频。
  刘大发的死状十分奇怪,他赤身裸体,浑身毛发被剃得干干净净,双手被一根红绳反绑着吊在屋子中央,浑身皮肤呈现出青紫色,我不解地道:“难道他被人下毒了?”
  “中毒死亡的人,皮肤呈现微微泛绿的土黄色,呈紫色是因为缺氧。你看死者的鼻子、嘴巴被人用银针封了起来,甚至连肛门都是如此。”刘欢说道。
  他要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他鼻翼两端和嘴巴上插满了带钩子的银针,将身体能出气的部位全部封死。
  刘欢继续说道:“死者的四肢被外力打断,之后吊起来封住所有出气窍门将之活活憋死,这种杀人方式极不寻常。”
  “你说得没错,刘大发的死不是普通人所为,凶手是他的兄弟姐妹。”马长珏恨恨地说道。
  “什么?你确定?”刘欢的表情似乎十分意外。
  “确定,刘大发出事前曾约我们喝过茶,当时他说自己家人有可能会对他使用私刑,而他的死亡状态完全证明,就是受到了私刑处罚。”马长珏肯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得到和案件高度关联的线索,刘欢却没有立刻做出判断,他反而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才用平静的语调道:“刘大发死亡之后,因为要通知亲人来认尸,我们调查过他的家庭背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刘大发是一个孤儿。他从小在兰江市福利院长大,所以没有任何亲人,更不用说老家还有兄弟姐妹了,刘大发是在骗你。”
  “这……可是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骗人。”马长珏惊呆了,他做古董行这么多年从来没被人骗过,这也是他多年来最得意的一个谈资,没想到被刘大发破了“金刚不坏体”。
  “如果你能发现他说的是假话,那这场骗局早就不存在了,不过我们搜索了现场,并没有发现你所说的那尊青铜雕像。”
  马长珏无话可说了,彻底陷入了沉思中。对他而言,最不能接受的是被骗得如此彻底。这叫一个老江湖颜面何存?
  刘欢却无法在这个时候体谅他的心境,继续追问道:“这尊铜像到底能起到何种作用?难道真像你所说的那么邪门?”
  “刘队,邪门的事你也亲眼见了几次,不需要我另作说明吧?”
  刘欢摆了摆手道:“当然不需要,我就是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杀人,一刀毙命岂不干净利落?”
  我道:“这种情况是不是邪魔作祟?或许真的有兄弟姐妹在刘大发身边,只不过那些不是人,全是鬼呢?”
  马长珏笑道:“哥们儿,咱们虽然在这行里见了不少怪事,但分析一个状况还是得脚踏实地,太玄幻的推论基本上是很难成立的。”
  “有想法说出来大家讨论,也是正确的,但前提是推论必须合情合理。”刘欢对我道。
  马长珏表情忽然有了变化,就像刚想到了什么事情,他迟疑地对刘队说道:“有一点,我觉得太奇怪了,如果刘大发根本没有兄弟姐妹,那么图獭神像他是从哪儿得到的?”
  五  远古祭祀
  刘欢的眼睛也是突然一眯,烁烁精光爆射而出,他立刻吩咐身边的人道:“你带这两位同志去老姜那儿,让他们把图獭神像的外形画出来,越快越好。”
  老姜是K市公安局名声在外的刑侦学专家,他最拿手的本领就是根据目击者的口述,以接近百分百的相似度画出嫌疑犯的外形,画出一尊神像当然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种人通常都会很忙,不过因为对这件不同寻常的杀人案比较感兴趣,老姜还是抽空接待了我们。这人身材瘦削,头发乱得像鸡窝,戴着一副比酒瓶底还要厚的眼镜,看人时的状态“认真而投入”,但他的眼神有些神经兮兮,被观察者十有八九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一通打量后,老姜拿出画板道:“细节方面的形容一定要仔细,看到我有画偏的地儿,第一时间提醒我。”
  虽然马长珏的形容在我听来混乱无比,但老姜依然在这样一种描述中将图獭神像画了出来,几乎一模一样,我瞬间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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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错的话,我就这样交差了。”在我们即将走出办公室的一刹那,老姜又招呼道,“这件案子的结果一定得和我说一声,尤其细节方面。”
  “您放心,保证让您知道所有细节。”我拍着胸脯应承。
  拿到画像后,刘欢立刻复印了一堆,分发给手下让他们带着图纸出去询问相关讯息。而我们配合了相关调查后也就各自回家了。晚上吃饭时爷爷不在家,老妈说他白天出差,去了和西南省相邻的陕川省。我随口问了一句,“那里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不知道,你爷爷不说谁敢问他?”老妈属于最典型的农村妇女,嫁给我父亲后就是一个小媳妇,真心畏惧爷爷,畏惧父亲。
  由于两省距离很近,所以三天后爷爷就回来了,手里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东西。本来我以为爷爷收了不少东西,可是打开包裹才发现,里面全是一些上档次的茶叶、酒水,还有一些陕川省的土特产。
  “爷爷,您跑到邻省不会是为了大采购吧?”
  “我有病啊,至于跑到外地去买东西吗?有钱在哪儿买不到东西?这些东西都是罗智好送的,我这趟出去是陪他走的。”
  “他去陕川省干吗?”
  “还不是去收古董吗,我这次是见识到有钱人买东西的架势了。姓罗的买古董不是论件买,而是论屋买,一次就买了人家一屋子的古物,我们这行一共去了四个人,都是替他掌眼的。”
  我听了直吐舌头,问道:“这一屋子东西花了多少钱?”
  “三千万,一个小山村的农民一下得了三千万的巨款,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爷爷拿出了他最爱喝的黄山毛峰,笑眯眯地随口道。
  “一个小山村里的农民哪来这么些好东西?难不成他们村子里也挖出了古墓?”我羡慕地说道。
  “那个村子是陕川省最大的巫术文化输出地,村子里的农民从祖上起,就是十里八乡闻名的巫婆神汉。所以,家里有很多古时流传下来的法器。罗智好对这些东西有兴趣,所以批量购买,其实他让我们掌眼根本就不对,对这些法器反正我不是很了解,只能从外形上大致判断物品的年份。所以我估计罗智好这次要亏血本了,不过三千万对他而言也不算大钱,就当是救济当地农民了。”
  爷爷说得无心,我听了心里却“咯噔”一下,问道:“那座村子的名字您还记得吗?”
  “叫若河村,属于陕川省云河市奇昭县的一个小村落,我头一次见到有村子主打巫术文化吸引游客的,确实是个不错的创意。”
  我已经没心思听爷爷在那儿絮叨了,赶紧去房间将刘大发瞎编的出生地和爷爷去的小村子的地名全部写了下来,前者全称是“云湖市昭奇县若湖村”,后者全称是“云河市奇昭县若河村”!刘大发典型的骗人都没下工夫,只是把地名略微改动两个字,或是前后置换一下,一对比就知道他所说的若湖村其实就是爷爷此番去的若河村。
  弄清楚这点,我立刻打电话给马长珏道:“但愿是瞎猜的,我似乎感觉罗智好与刘大发的死亡有关联。”
  “嗯,能说说依据吗?”
  “刘大发所说的若湖村并不是瞎编的,而是真实存在的,罗智好前些天刚去那个村子里买了一堆古董。虽然我爷爷觉得他是兴趣所致,但他买的古董全都是古代巫师祭祀用的法器。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图獭神是一些信邪教的人所信仰的凶神,而罗智好恰恰就是一个神神道道的人,把这些线索连在一起,他身上也有无法洗脱的嫌疑。”
  这个消息很快被马长珏告知了刘欢,他立刻打电话给我,叮嘱我千万不能把掌握的线索告诉爷爷,以防消息泄露,接着再一次把我们三人邀请到了刑警队办公室,做了一次详尽的分析。
  马如龙是最积极的,因为在罗智好身上丢过面子,我总觉得他想“杀人灭口”,所以,他通过各种渠道费尽心思地打听到了图獭神的祭祀仪式。结果罗智好的嫌疑不但没有削减,疑点反而更加明显。
  信奉图獭神的人认为,在这位凶神的保佑下,地狱里的索命鬼不敢靠近自己索取性命。换而言之,人就可以长生不老,而秦始皇是第一个热衷于长寿之道的封建帝王,所以图獭神像在秦朝就被铸造出来。
  图獭神的祭祀是血腥残忍的。首先必须用活人来祭奠图獭,而杀人的方式与刘大发死亡时的状态完全相吻合。因为图獭神喜好食用亡者魂灵,封住七窍就是为了将死者灵魂封禁于体内,就像保存在“冰箱”里的食物,留待他随时享用。
  唯一让人不解的是,这种祭祀仪式的启动必须同时杀死四人,尸体分别摆放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而K市并没有另外三个死状相同的被害者出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并没有另外三名受害者时,经验丰富的刘欢通过网络在全国范围内搜寻相关案件,果不其然,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省份,在同一天发生了杀人手段完全相同的四起凶杀案件,不过四省相距过远,所以没人想到这会是同一人所为。
  “如果凶手真的是罗智好,那么他的犯罪动机是什么?”刘欢对我们的推理显然不认同,皱着眉反问道。
  “答案非常明显,他是为了长生不死。图獭虽然是邪神,但就是有人相信他能驱离索命小鬼,保佑信徒长生不死,而且从罗智好大量购买法器的行为来看,他应该在准备图獭神的祭祀,在这场仪式中四个死亡的人只是开始,接下来不断会有人死于罗智好的手上。如果我得到的消息准确,一共要死十三个人。”马如龙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人是不是疯了?居然为了这种根本不可信的事情残害这么多无辜的人。”所有人都震惊了,我愤怒道。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当罗智好还是穷人时他最大的理想是赚钱;等赚到钱后,他的理想是手上的钱能多多益善;等钱多到他几辈子都花不完时,他就会想着长命百岁,甚至得道成仙。咱们是没到这份儿上,如果手上真的有了几十亿的资产,说不定也会想要长命百岁,这就是人性。”马如龙道。
  刘欢一拍手道:“马大师这番总结绝对到位,所以说修道之人看人性确实比我们这些人更加透彻。”
  “我可没有洞悉人性的智慧,只是当年随师父学艺,师父问过我一个问题:对咱们这些降妖除魔的道士而言,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什么?我当时说了很多答案,什么怨魂厉鬼,山魈魍魉。师父都说不对,我实在猜不出来就问师父,她认为最可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师父说,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其实是一对母子,母亲叫‘人性’,孩子叫‘欲望’,由‘人性’生出的‘欲望’就是人世间最可怕的东西。罗智好如果真的为了自己长命百岁而杀人,就是他内心的欲望在作祟,虽然乍一听感觉他能为这种念头杀人实在是疯狂到极点,但这就是人性。”
  听了马如龙到位的分析,我忽然感到压抑,又想起了义真法师说的那番话,当时听来只觉得没头没尾,无法理解他的意思,现在终于体会了他的心境,不由得自语道:“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谁?什么意思?”刘欢皱着眉头问道。
  “小马哥,你还记得义真法师那天对我们说的一番话吗?”我没接刘欢的话头,直接问马长珏,“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说:以佛祖的大智慧尚且无法点化罗智好这种欲望遮眼、犯下大错的人,他作为一名僧人虽然希望教化世人一心向善,却根本有心无力,所以只能偏安一隅,保证自己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说义真法师这番话不是对我们所说,而是在说罗智好?这推测也太不靠谱了。”马长珏讪笑着道。
  “等等,你们那天去莲心寺,义真法师说了这样一番话?”马如龙面色陡然变了。
  “是啊,我以为他在和我们打机锋,所以也没把这番话往心里去,他不会真算到罗智好的所作所为了吧?”马长珏惊讶地说道。
  “在图獭神的祭祀中,作为祭品的活人生前法力越强,效果就会越加明显,义真法师是K市闻名的有道高僧,法力当然比普通人强得多,罗智好自然明白这点,所以,如果他真的在进行这种邪法,义真法师必定会遭他毒手。”
  刘欢道:“立刻组织警力赶往莲心寺,我正愁找不到切入案件的点,如果他真敢对老法师下手……”
  “说不定义真法师早就遭了毒手,这距离刘大发死亡的时间可有好几天了。”马长珏面色大变道。
  “调一组人给我,立刻赶往莲心寺。”刘欢不敢耽搁,开始行动,我们也上了一辆警车共同赶往现场。
  拉着警笛一路狂奔,很快,莲心寺便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只是平日里疏烟淡雾的莲心寺中正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就像着了火一般。而此地周围虽然高楼林立,莲心寺实则人烟罕至,所以这异常状况并未被人发现,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问题在于义真法师是否已经遭了毒手?
  警车停在莲心寺门口,一组干警很快便将小庙周围的出口封锁住,刘欢抽出手枪带着四人冲了进去。等了一会儿,里面并没有传出大的动静,很快三名衣饰古怪的中年妇女被押解而出,但刘欢没有出来,我情知不好立刻跑了进去。
  只见小庙天井中点着一个风炉,此刻炉中烈火熊熊燃烧,黑烟正是由此产生的,而炉圈中摆放着那尊青铜铸就的图獭神像,在烈火的炙烤下通体已经隐隐发出暗红色,这些人似乎是要把神像熔化。
  而风炉边摆放着一口土黄色的泥瓮,刘欢表情有些黯然地说道:“老法师被他们封在这口瓮里已经两天了。”
  由于瓮口被泥巴牢牢密封,里面的空气不可能支撑两天呼吸所用。因为我们的后知后觉,一位有道高僧就这样死于疯子之手,我心里真的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想到这方面,以至于让义真法师白白送了性命。
  马如龙试图用火钳将图獭神像夹出,没想到铁钳刚刚碰到神像,火力骤然增大,瞬间铁质的双钳便被烧得通红,热力传导,马如龙被烫得“哎哟”一声将火钳丢在风炉中,一瞬间,大铁钳便被熔成了通红的铁水。
  炉子里的火根本不是普通炭火,应是另有玄机。
  刘欢从院子里找到一块碎石走到泥瓮边,沉声说道:“老法师,我请您出来了。”说罢,用石头砸开泥瓮,只见里面露出一个泥胎做的人形塑像—正是知客僧在院子里雕的泥人。
  我道:“这里面……不是义真法师?”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低沉的声音道:“阿弥陀佛。”
  循声望去,只见穿着青灰色僧衣的义真法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佛堂边的入口处,这下我们所有人全都蒙了。只见义真法师缓缓朝我们走来,径直走到烈焰燃烧的风炉前,左手轻拢衣袖,右手却硬生生伸入炉火中,将烧得通红变色的铜像给拿了起来。
  风炉中的烈火可以瞬间熔化铁钳,对义真法师的手却没有丝毫作用。他面色如常地将泛着暗红色火光的铜像放入天井中接雨水的瓦缸里,只听一阵“噗嗤“作响,白色的水蒸气不停从缸中冒出,足见铜像温度之高。
  义真法师双手合十道:“几位小友今日来访,所为何事?”我们几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手,看他进入火堆的右手根本连颜色都没有一丝变化,我的内心一阵骇然。
  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变故,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所以也没人接下茬。沉默片刻,刘欢问道:“老法师,之前我听人说,您被这些犯罪分子封在了泥瓮中,您能仔细说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些天,老僧一直在闭关坐禅,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位警官说我身在瓮中,此话从何说起?”老僧似乎有些不解。
  虽然我不明白这间小小的寺庙中究竟有怎样奇怪的事情发生,但我可以肯定,罗智好想做的事情早就被义真法师提前预判得清清楚楚,否则如何解释知客僧雕琢的泥人?而那些巫婆神汉显然把泥人当成了义真法师,所以才会有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情况。
  我无意去探究老僧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因为这一切用“神通广大”四个字就能完全概括。如果说在“极乐棺材”那件事中,义真法师所展现的能力还不足以说明他身具异能,那么今天我们再一次领略了隐藏于他体内那股不可思议的能量。
  他就像一个拥有无限异能的魔法师,虽然和我们共同生活在这个红尘俗世中,却不动声色地洞悉着我们的一切,飘然而行在我们身前。每当我们需要帮助时,他都会及时出现,在我们眼中无论多么巨大的危险,在他一呼一吸间就能轻易消弭于无形,以至于每当我想到他总觉得这个人不真实,就像是虚幻一般的存在。
  刘欢当然知道义真法师的名头,见他执意不说案情,也不好继续追问。他想把图獭神像带回局里作为办案证物,可走到水缸前伸头一看,却发现青铜所制的神像已经消失在那一缸雨水中。
  我们跟法师告辞离开了莲心寺。很快,警方便根据三名巫婆的供述将罗智好抓捕归案,经过审讯,结果和我们推测的几乎相同。
  这件事的起因是刘大发无意中得知了若河村盛行的图獭祭祀以求长生不死的巫术文化,而他夜总会的常客罗智好正是一个类似于秦始皇般追求长生不老的庸人,于是想坑罗智好一把的刘大发便开始布局。但罗智好也不是傻子,他到处托人求证这世上是否真有神鬼存世,找到我们就是因为这件事,所谓“胆子太大,找吓死”只不过是托词而已。
  刘大发知道马如龙的本领,生怕一旦罗智好真的见到不干净的东西自己无法收场,便借口将图獭神像卖给马长珏,想借此了解神像是否真有驱鬼功效。所以刘大发很早就想好了赎回铜像的借口,当然前提是铜像确实有效。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马长珏居然知道这尊邪神的用途,并以高价收购,意图回头再宰他一刀。他一直在暗中监视我们,当发现铜像确实具有驱鬼效能后,便上演了一出苦情戏。然而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早就成了罗智好“祭品名单”排名第一的祭品,至于为什么会选择他,据我们推理,罗智好的理由有三点。
  第一个是刘大发是孤家寡人,就算死了也没几个人会真正放在心上;第二是西南省地处我国最西边,正好满足东、南、西、北其中一个方向;三是刘大发来自那个巫术文化之乡。所以刘大发就是“西地”最适合的祭品,至于其余三地所“挑选的祭品”,和刘大发几乎也都是如出一辙。
  只是罗智好没想到,他精心设置的一场能让他长命百岁的绝杀局,却被我们三人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所以,是他亲手将一帮戳穿他、破坏他计划的人引入其中,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自己的毁灭,这点和刘大发的行为完全一样,他们其实都是亲手为自己挖好了坟墓。
  就像义真法师所言:有的人欲望蔽眼,任何人都不可能将这些人救出苦海,虽然让人感到惋惜,却也让观者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往那座深不见底的地狱中跳。
  在这场由“求被人吓死”拉开序幕、由一座图獭神像引入剧情的“自发的谋杀剧”中,一心求生的人居然不择手段将自己变成索命的恶鬼,而愿意与恶鬼做交易的人自然只会成为他的祭品。
  灯娃采药下山后,义真法师选了几株野生的何首乌让他给我们送来。灯娃并不知道老法师险些被害这件事,所以我们也没有告诉他,只是对义真法师的敬畏又多了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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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3 14:56: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金尸
  那人就从沙发后抬出一个硕大的皮箱,打开后里面还有三颗用报纸包裹的佛首,扒开废纸后,同样是用泥巴做的假面,挨个用锤子敲开后便露出金灿灿的佛首,两个稍小,一个稍大。
  一  金尸(上)
  罗智好被定罪后,马如龙又找刘欢要了一次鬼镰刀,但这次刘欢说什么也不给了。倒不是他故意刁难,而是因为上次事情闹得太大,所以这把镰刀已经被送往一处专门的保管地存放起来,与这个“人世间”再无任何关系。
  由于最近一系列的“背运买卖”,使我们准备暂停手头的生意,出去旅行一段时间,一来放松一下,二来缓缓运道。但事不遂人愿,在旅行之前,我们又遇到了一宗异常诡异的物品交易,巧合的是这宗物品也属于神像类物品,是一尊佛首。
  佛首在古董市场属于比较特殊的一类交易,因为相关物品的来源有两种渠道:一是匠人专门制作的佛首,这类物品属于真正的手工艺品,供人珍藏;还有一种是从庙里偷出来的佛首。
  世界上就是有如此疯狂的小偷,为了钱什么缺德事都敢做,甚至是盗窃佛像的首级。
  K市曾经发生过一起震惊西南省的案件:十年前某著名寺庙发生了一起盗窃案,三名小偷趁夜进入罗汉堂盗窃十八罗汉的佛首,结果在锯到第四具佛首时三人毫无缘由地当场死亡。
  死亡原因据公开说法是失足摔落引发的颅脑损伤。
  问题在于,三名小偷就是再傻也不可能一起爬上佛像身体,而且雕像高度只有两米多,这种高度能摔死人已经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同时摔死三个人。所以社会上对这件事的传言很多,甚至到了离谱的程度。
  按正常的想法,出了这种事之后,相关的偷盗事件应该大大减少,甚至杜绝了。事实上,偷盗佛首的行为不但没有结束,反而越来越多,因为佛首在港台、东南亚地区属于热销品,只要是真品,就不愁卖。于是,那些不信报应的窃贼们抱着“奇货可居”的心态,便大肆偷盗佛首,然后高价卖出。那一段时间,K市古玩圈佛首交易达到了巅峰。后来公安机关针对越来越严重的佛首盗窃现象,展开了一轮严打风暴,重判了几名“行业精英”后,相关的偷盗行为才渐渐平息下来。
  虽然距离上次的严打风暴已经过去了多年,但在K市买卖佛首仍然是有很大风险的。如果卖家手上持有的佛首是偷盗来的,买家知情不报,案发后,也要承担相应的法律制裁。
  我们做的这单子生意一开始是中间人找到爷爷,爷爷这种老江湖当然不会为了一件古董而身涉险境,所以婉言谢绝了。但中间人极其执着地几次登门拜访,并拍着胸脯承诺绝对不是偷来的赃物。
  那个中间人的几次拜访,正巧我都在家无所事事,他虽然没有说动爷爷,却把我的心说动了。于是背着爷爷,我把这次交易告诉了马长珏,他立刻让我暗中联系了这名古董中介,准备交易。
  马长珏本身就是香港人,自然知道这物件的行情,更知道只要价格适中就不愁卖,所以马长珏当然感兴趣。很快,我们三人和卖方两人见了面。
  中间人名叫易汗青,年纪只有三十岁出头,却是这行里的老油条了。他从入行直到今天没买过任何一件物品,就是靠两头拉线赚中间费,如今也有上百万的身价了。他“成功”的诀窍在于并不是简单地带人买、带人卖,而是糅合了营销的理念于每一笔交易中,他懂得炒作一件物品的价值,在交易开始前先把东西弄热,以此提升交易价值,所以很多人主动寻求与他合作。
  这次他带来的卖家一看就是经过易汗青“包装”过的。他名叫李河龙,虽然穿着一身名牌休闲装,但暗褐色的皮肤,充满乡土气息的五官长相,很明显地告诉每一个与他照面的人,此人是个地道的农民。
  当然,我的意思并非说农民不该进入这行,因为我们家就是农民出身,同样是靠古董赚钱发的家,农民中自然也有很多像我爷爷这样脑子活络的人。可问题在于,易汗青包装他的痕迹实在太浓厚,让我们从内心觉得反感,总觉得他安排的就是一场局,我们来这儿就是被他坑的。
  李河龙不但是个农民,而且看样子也不像见过世面,坐在椅子上紧张得就像是小媳妇,一说话脸就红。后来喝了几杯酒,整个人的状态才松弛下来。
  “李大哥,酒也喝得差不多,该让我们开开眼了。”马长珏搓着手笑道。
  李河龙从身边的椅子上拿起一个黑色的旧式帆布包,打开后,将一个泥巴制成的神像头摆放在桌面上,我们顿时就泄了气。这哪能算佛首?充其量也就是哪个村子里荒废了的山神像,被他当个宝贝给弄了来。按理说这种档次的物品,易汗青这种老江湖不该走眼,难道李河龙走了后门?我不禁暗中觉得奇怪。
  然而,李河龙随即便从包里取出一柄榔头,对准泥质的神像头敲了下去,“哗啦”一声,泥质的硬壳四分五裂,露出其中金灿灿的佛首。
  从色泽、重量上,我立刻就判断出这是一颗纯金打造的佛首,貌不惊人的李河龙一出手就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谁也没想到这个农民居然身怀重宝。
  人性就是如此贪婪!如果说鎏金佛首在交易时还会让人有所顾忌,生怕触及法律,那么一颗纯金的佛首就足以让人铤而走险。所以本来想好的诸如“一定不能违法、物品必须干净”这类场面话,顿时被抛到了脑后,三人六双眼烁烁放光死死盯着这尊异宝。
  论价值,我们可能从没见过比这更值钱的东西。所以一旦入手对我们的事业而言能更上一层台阶。
  只听马长珏毫不犹豫地问道:“你准备多少钱出手?”
  古董买卖很讲究方式方法,像马长珏这样问价等于告诉对方:我很心急要你的东西,不管开多少价我都要。
  在古董交易中,无论你多么迫切地需要卖家手上的物品,至少问价时的状态一定要“矜持”,这就叫欲拒还迎,欲擒故纵。马长珏是这行里的老手,当然懂得这些基本的规则。他之所以会如此爽快,就是因为他想得很明白,这种等级的物品,即便我们三人掏空口袋都不可能买得起,所以只要他出的价格在我们所有存款的数额内,我们就算赚到了,否则按照实际价值,我们不可能有能力将东西纳入囊中。
  装聪明和真聪明的区别在于,前者无时无刻都在装,而后者不该装时绝对不装。
  听了这话,易汗青呵呵笑道:“马老板果然识货,这边李大哥也是爽快人。谈价的事他全权托付给我,所以我也报个实诚价,一步到位,你别还我也不加了:一个佛首我要价八十万,李大哥手里一共有四个,所以总价三百二十万。”
  听了这个数,我估计马长珏都能高兴疯掉,因为一个佛首就是无价宝,何况四个一起才卖三百二十万,这几乎相当于是白捡。反正马长珏的主要买家是在港台地区,K市管理再严对他影响也不大。
  所以马长珏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答应道:“没问题,咱们什么时候交易?”
  “明天吧,主要是怕人心不诚,要早知道马老板如此爽快,我们今天就把东西都带在身上了。”
  “也别等了,就今天吧,带我们去看东西,咱们一手交钱,一手拿货。”马如龙趁热打铁。
  “好,痛快。”他一拍手,起身带着我们去了存放剩余佛首的地方。那是一栋普通的居民楼,屋子里面还有三个像农民的中年人,估计是“保安”了。
  李河龙对其中一人道:“二树,把东西拿出来呗。”
  那人就从沙发后抬出一个硕大的皮箱,打开后里面还有三颗用报纸包裹的佛首,扒开废纸后,同样是用泥巴做的假面,挨个用锤子敲开后便露出金灿灿的佛首,两个稍小,一个稍大。
  虽然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八个人,但声音静得只有喘息声,每个人脸上都被镀了一层金光,看着就像铜人一般,四个农民表情极其紧张,双眼死死盯着我们,似乎担心我们随时会抢了他们的宝贝夺路而逃。易汗青倒是比较镇定,笑眯眯地抽着烟。
  屋子里的气氛就像是两帮黑帮分子在进行毒品交易,我毫无来由地忽然觉得紧张起来。马长珏的双眼是“钉”在佛首之上,就再也挪不开了,他拿出电脑道:“大笔现金交易只能通过网上银行过户了,不过我看几位老乡……”
  “没问题,我有账号。”易汗青掐了烟,也起身取来一台电脑,打开后稳稳地坐在马长珏面前,说道,“希望咱们合作愉快。”
  仔细检查过每一颗佛首后,马长珏将三百二十万打入了易汗青指定的账户,对方确认无误,我们便将佛首包裹起来,放入箱子里带走了。
  一路之中,马长珏都很兴奋,他搂着我翻来覆去地说:“兄弟,咱们发财了,发大财了。”
  马长珏高兴的不仅仅是因为赚到钱,最重要的是这种等级的古物能完全提升他在这行里的名望、地位,而且他付出的也不算多。
  “小马哥,这些东西都是你的资金,和我基本没啥关系,所以就别算我了。”
  “这生意是你牵的线,当然有你一份,我可不是装糊涂的人,背了许多天,咱们就靠这笔生意打个漂亮的翻身仗。”马长珏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能有一笔大收益,我当然也替他感到高兴,毕竟三人一体,他能有大收益,肯定不会亏待我,这次的冒险也算值得。想到这儿,我也安心地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阵电话铃吵醒,接通后,马长珏的声音传来:“兄弟,我栽大发了。”
  我睡意蒙眬的脑袋“嗡”的一下就清醒过来,赶紧问道:“东西是假的?”
  “倒不是假的,但太邪门了。”
  “邪门?咱们不就是卖邪门物品的?难道这东西法力太强,马哥控制不住了?”我紧张地问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马长珏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过来看看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我洗漱一番,便急匆匆出门了。赶到马家兄弟在K市租的房子,敲开门,只见马长珏双眼乌黑,就像刚被人打了一顿,整个人耷拉着脑袋没有半点精气神,和昨天晚上生意做成功时的状态相比,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怎么了,小马哥?”我进了屋子,陡然觉得呼吸一窒,差点没喘上气。“怎么回事?这屋子里的空气好像比外面分量要重。”我奇怪地问道。
  马长珏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疑问,他关上门指着摆放在桌上四个闪烁着金光的佛首道:“你自己看吧。”
  我走到桌前仔细看了看,并没觉得哪儿奇怪,又观察了几遍还是没发现哪儿不对,便问马长珏道:“没什么奇怪的,你是不是心理作用?”
  “你的观察力有问题,不太适合吃古董这行饭。”说罢,马长珏指着其中一尊佛首道:“难道你没看出,这尊佛首比昨天大了一些?”
  经他提醒,我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尊佛首确实比另外三尊大了一圈有余,我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难道金子自己还会长大?”
  “纯金制的佛首自己会长大,这可不是捡到便宜,是我买到金尸了。”马长珏满脸既恐慌又沮丧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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