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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化不肥

[转帖] 《诡闻手记》十年记者生涯,从未公开的神秘采访手记--作者:付夫真的是一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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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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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15 07:55:3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时针来到6月10日凌晨1点28分,“极乐发廊”里的谈话戛然而止。
      说到这里,蔡小慧倔强地抬起头,努力不让泪水漫出眼眶。
      付夫安静地盯着她,心里却一阵阵潮涌。
      “啪!”他点燃了一根烟,犹豫了一下,又递了一根给蔡晓慧。
      两人沉默着吸了半根烟,付夫终于开了口:“那之后,你再没见过郝帅了?”
      蔡小慧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他走后第二天,一个派出所警察就来到店里,硬把我的注射器和‘药’都收走了,还说如果再发现我吸毒,就要拘留十五天……”
      听到这个回答,付夫又沉默了。
      他盯着手里烟头忽明忽暗的火光,轻轻叹了一口气,愣了一会又问道:“那天,郝帅都去了哪些地方,他跟你提过没?”
      蔡小慧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又皱起眉想了想:“那天他好像说过,来看了我之后,他就去看望他父母,哦,对了!还有一个亲戚……”
      “亲戚?”付夫立即来了兴趣,“什么亲戚?”
      察觉到付夫炽热的目光,蔡小慧好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她又深吸了一口烟,很用力地回忆道:“是他妈的本家亲戚,也姓王,好像是他的叔叔。”
      “姓王!?”付夫心里一颤,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捡到了宝。
      又过了半个小时,在询问了自己能想到的全部问题后,付夫站起身准备离开。
      蔡小慧低着头把他送到了发廊门口。
      出门前,付夫转头说:“慧慧,改天我来送你到戒毒所。”
      蔡小慧把头垂得更低了,却并没有作答。
      良久,她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急声问道:“就算要送我到戒毒所,那也应该是郝帅来——他怎么不来?”
      付夫一怔。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看到付夫的反应,蔡小慧的语气更加急切。
      面对这个问题,付夫沉吟了好一会,深邃的眼神游移不定。
      片刻后,他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眼盯着蔡小慧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如果我跟你说了,你能保证会好好戒毒、以后永不复吸吗?”
      蔡小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她一脸犹豫地低下头,紧紧盯着自己的右手。
      顺着她的视线,付夫看到,在她的右手无名指上,一枚造型朴素的白金戒指正在黑暗中闪着光。
      看到那戒指,付夫已经猜到了她的答案。
      果然,又犹豫了片刻后,她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付夫如释重负,心里忽然又沉重起来。
      “她很快就会听到,那个爱她的男人已经死了——而告诉她这件事的,就是我。”他心里苦笑着,又点燃掏出了一根烟,默默吸了起来。
      吸了半根烟后,他狠了狠心,决定把恶人做到底。
      于是,他盯着她的眼睛,黑着脸说:“慧慧,昨天,郝帅已经因公牺牲了。”
      听到这话,蔡小慧轻轻抖了一抖,圆瞪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盯着付夫。
      “你说什么?”她笑了起来,“你骗我的吧?”
      付夫铁青着脸,摇摇头。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蔡小慧却执着地笑着,伸手拉住了付夫的手,嘴里不断念叨着,“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快说啊……”
      付夫依旧铁青着脸。
      蔡小慧忽然身子一低,猛地抱住了付夫的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求求你告诉我,刚才你是骗我的……求求你、求求你……”她的头紧紧顶着付夫的腿,几乎把他顶了一个趔趄。
      付夫的眼睛也有些潮。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怜悯。
      他俯下身,把手使劲按在蔡小慧肩上,用一种冰冷的语气慢慢说道:“以前,郝帅的工作是抓扒手。可是,三年前的春天,他突然要求调到了缉毒支队,成了一个缉毒警察。三年来,他一直在贩毒集团卧底,一直在试图击败那个把你和无数人拖进深渊的魔鬼……”
      说到这,他仰起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清凉的夜色灌进身体,让他的情绪平缓了一些。
      他低下头,忽然冒出一个好像和主题无关的问题:“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吗?”
      不等哭得浑身颤抖的蔡小慧回答,他又自问自答道:“真正的爱,是一团火——一团愿意燃烧自己去温暖别人、宁愿自己成为灰烬也要驱散黑暗的火!”
      说着,他用力把蔡小慧扶起来,厉声喝道:“给我站直了!郝帅这么拼命,不是要你又去吸毒!不是要你再向毒品低头!”
      吼完这句,付夫的眼睛已经通红,胸部也开始剧烈起伏。
      良久,他才重新平复下情绪,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三年前的春天,郝帅在踩点时认识了你。作为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老处男,他很快爱上了舞池里一袭白裙、看来就像莲花一样纯洁的你。可是,当发现你吸毒之后,他狂怒了,也许是因为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毒品玷污,也许是因为心里最珍视的美好被邪恶侵袭,怒不可遏的他主动要求调到牺牲率最高的缉毒队,做了一名卧底警察。这三年来,他一直把头悬在腰带上,在随时可能牺牲的环境里战斗,为了你和像你一样的人……战斗。”
      说着,付夫抬手揉了揉双眼,长出了一口气。
      他掏出一张名片,塞到了蔡小慧手里:“如果你又想起了什么关于郝帅的事,就立即给我打电话。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帮你联系戒毒所。”
      那张名片,很快就被蔡小慧紧握的拳头揉成了一团。
      趴在地上用一种动物般的声音嚎啕着的她,朝付夫使劲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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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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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15 07:55:4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钻出杏花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来到冷冷清清的街口,除了三五个还在到处游荡着寻找嫖客的站街女,已经看不到多少行人。
      站在街边,付夫点燃一根烟,蓦然地注视着寂寥的街景。
      在过去十多个小时里收集到的各种信息,开始像过电影一样在他脑海浮现。
      袭警后自杀的卧底警察,狂暴而异于常人的超强体能,不为人知而又纯粹真挚的爱的信仰……他所掌握的一切,彷佛全都在反驳郝帅变节的推论,却又没有一件能够成为足以定案的司法证据。
      付夫慢慢喷出一口烟,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忽然,白天李天明轻描淡写的一个细节,冲进了付夫的思绪。
      他急急掏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时间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开了通话记录。
      最近的一个通话记录上,显示着姓名标注为“李天明”的电话号码。
      慢慢喷出一口烟,付夫按下了拨出键。
      “喂……付记者,你小子还没睡?”李天明略有疲倦的声音传来。
      “天明局长,不好意思啊。”付夫假惺惺地念叨了一句。
      “真是100个记者,99个半是夜猫子啊。”李天明乐呵呵地回道,“你这大半夜地来电话,恐怕不是小事吧?”
      付夫又笑了两声,语气随即严肃起来:“天明局长,有两个事要请你帮帮忙。”
      “什么话?你参与这个调查是在帮我好不好。有什么事,说!”李天明很豪爽地嚷嚷。
      “成。”付夫低声接口道,“明天,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事……”
      随即,他把想法一一道与了李天明。
      “就是这事?这和郝帅的清白有什么关系?”听了付夫的要求,李天明有些不解地嘟哝着。
      这时,话筒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嚷嚷:“付弟弟让你查你就查,你这大老粗怎么变得像个婆娘,让你做个事就唧唧歪歪的……”
      付夫一愣,立即发现那是陈丽清的声音,于是憨笑道:“哟呵,天明局长,你跟陈姐姐还没睡啊?”
      李天明的声音开始嚅嗫:“这个……兄弟你也知道,我这不是新婚吗……”
      一听这茬,付夫朗声大笑起来。
      “对了,兄弟,明天你准备‘采访’谁去?”陪笑了两声后,李天明的声音恢复了威严。
      “明天,哦,不,已经是今天了,我想见见老王局长。对了,他老人家住在哪家医院?”付夫笑道。
      “老王?他因为脑溢血已经昏迷了啊。”李天明一怔,犹豫了一会才说,“他住在区人民医院,但我觉得你问不出什么来……”
      付夫毫不介意,又问道:“他家属也在医院?”
      “嗯,他爱人徐大姐天天都在医院伺候他。”李天明语气里的不解更甚,“但他爱人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什么了——你也知道,郝帅的行动可是绝密。”
      “呵呵呵。”付夫假笑了两声,说出了自己的口头禅,“你不知道我是名记者么?”
      …………
      回到家时,已经是6月10日凌晨3点半了。
      和平时不同,仅仅半天的采访做下来,付夫已经身心俱疲。
      他的心情也很不好。于是冲了一个热水澡后,就急急睡下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神经衰弱还是之前在郝帅家眯过一会,他总是睡不着。
      一闭上眼,他就看见在那条被落石和余震包围的峡谷,和郝帅阳光灿烂的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付夫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当手机闹钟尖叫起来的时候,付夫一反常态,迅速起了床。
      洗漱完毕,他提着挎包就出了门。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来到区人民医院。
      在医院门口一家又贵又少的面馆吃了一碗红烧牛肉面,付夫又跑到面馆旁的水果店买了一个果篮,快步钻进了医院住院部。
      到医导台一问,那个年轻小护士怯怯地告诉他:心血管病人都住在8楼。
      付夫很酷地朝小护士挤挤眼,转身奔向了电梯间。
      来到8楼,付夫很容易就找到了老王局长的病房。因为只有他的病房里,才会有一群群提着鲜花和果篮的警察进进出出。
      等来探望的警察都散去后,付夫才钻进了老王的病房。
      这是一个面积约二十平方米的单间,有独立的卫生间、电视和空调。
      病床上,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双目紧闭,枯瘦的左手上正打着点滴。
      病床旁,一个差不多年纪的老年妇女正背对着房间门,双手紧紧握着老人的右手,不断地摩娑着。
      “想必这就是老王局长和他爱人了。”付夫琢磨着,立即挤出一副职业化的笑容,凑了过去。
      “小伙子,你是……?”老年妇女被付夫吓了一跳,有些扭捏地问。
      “徐阿姨好,我是三喜市杂志社的付夫……”付夫把果篮放到床头柜上,又从包里掏出记者证,“以前,我采访过老王局长的英勇事迹,昨天听说老王局长病了,这才急急跑来看望……”
      “你采访过老王的……英勇事迹?”徐阿姨闻言一愣,接过记者证仔细看了起来。
      看到她谨慎的表情,付夫还当她觉得自己是冒牌记者,于是急急指着记者证上的二维码说:“徐阿姨,你要不信可以扫一扫这个,立即就能连接到国家新闻出版局网站,我的个人信息就会跳出来……”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徐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将记者证还给了付夫,又有些犹豫地说道,“刚才你说以前你采访过老王?不应该啊,老王自从当上刑警队长开始,就一直不接受任何宣传他个人事迹的采访,当上局长之后就更是这样了——他从来都只让新闻单位宣传他手下民警的成绩。”
      “原来是这样。”付夫心里念叨着,随即改口道,“徐阿姨,你说得对。老王局长的事是天明局长告诉我的,我跟他是好朋友。”
      听到李天明的名号,徐阿姨这才释然:“我就说,怎么会有记者跑来看望老王,原来是天明那小家伙的朋友。”
      听到义薄云天的李天明被徐阿姨称作“小家伙”,付夫心里一阵嬉笑,于是决定进入主题:“徐阿姨,老王局长他怎么样了?”
      徐阿姨面色立即一沉:“医生说,他脑子里的淤血压迫了大脑组织,造成了深度昏迷。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过来,就算醒了,可能也成傻子了——可怜他一辈子都在抓贼,现在却……”
      说着,徐阿姨眼里溢满了眼泪。
      “这样啊,你也别太伤心了。”付夫转头充满怜悯地看了看老王,安慰了徐阿姨两句,又问道,“徐阿姨,老王局长是什么时候犯病的?”
      徐阿姨揉了揉眼睛,轻声道:“一个星期前,对,从发病到今天正好七天。”
      “七天?”付夫心里一动,急急问道,“发病前,老王局长有什么异常么?比如说,见到了什么人,或者接到了什么电话?”
      徐阿姨又是一愣:“小家伙,你问这些做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付夫犹豫片刻,决定摊牌:“徐阿姨,这个问题攸关一个年轻警察的清白!”
      “一个警察的……清白?”徐阿姨的小眯缝眼慢慢瞪成了铜铃。
      “对。如果你不信,可以问问天明局长。”付夫说着,又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老王,用一种很肃穆的语气说,“那名警察是一个卧底——具体是什么卧底我不方便说。但请你相信,和那些老王局长希望宣传的部下一样,这个警察也是一个好孩子。”
      听到这话,徐阿姨的双眉渐渐紧锁。
      “老王病倒前一天,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啊……”她一边琢磨,一边用手继续揉捏着老王局长的手,“那天,老王像平常一样到局里上班。下午六点下班后,他和我到外面吃了我最喜欢的重庆江湖菜,然后就回家了……”
      说到这里,她眼里忽然有光一闪:“对了,那天我们回家时,在门口捡到了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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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6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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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6-15 07:55: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听到徐阿姨的话,付夫心里一阵激动。
      “一个东西?”他急声问道。
      徐阿姨点点头,又开始皱着眉,努力回忆那天的细节:“那天,我们吃了饭,坐电梯回到家门口时,我和老王同时看到——家里防盗门的把手上,被人塞了一张宣传单。”
      “什么宣传单?”付夫一愣。
      “就是推销老年保健品的宣传单。”徐阿姨笑笑,继续道,“当时我们都没在意。老王还念叨了句‘天天都有人上门推销,也不知道小区物管干什么吃的’,顺手就把那张宣传单给扯了下来。这时,他突然‘咦’了一声……”
      那天夜里,就在老王局长用双手把宣传单揉成一团准备扔进垃圾桶时,他突然发现,宣传单另一面有一个软软的凸起物,好像夹着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个被胶布贴在宣传单上的塑料包。
      塑料包里,装着一些金色的粉末。而塑料包旁,还写着一行字:“叔,这是给邱天叔叔的特效药,一泡水就好。下个星期我有考试,先走了。”
      看到塑料包和字条,老王局长面色一沉,立即抬头,急急朝周围张望起来。
      除了他和妻子,楼道里空无一人。
      “怎么了?”察觉到丈夫的异样,徐阿姨也凑了过来,一脸关切地问。
      她也看到了丈夫手里的小包。
      “这是啥子?”她问。
      听到妻子的问题,老王局长瞬间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这是我一个远房侄子帮我找的偏方。”
      “偏方?”徐阿姨乐了,“专治你急脾气和高血压的?”
      “什么话?”老王局长打了个哈哈,“你知道省厅的邱天有脚气不?他看了不少医院都不见好,于是就托我到老家给找了个泡脚的偏方。”
      闻言,徐阿姨也有些释然,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推门进屋,徐阿姨又打趣道:“要泡脚,这也太少了点吧——邱天又不是三寸金莲……”
      一边说,她一边笑眯眯地朝丈夫看去。
      这一看,竟然把她惊得一愣。就见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老王局长,此时已经双眼血红。
      “老头子,你怎么了?”徐阿姨以为丈夫高血压复发,急急扶住他问。
      老王局长却答非所问:“不应该啊……他不应该这个时候……”
      说到这里,他的话戛然而止。
      徐阿姨正欲再问点什么,就见丈夫黑着脸来到冰箱前,一把拉开冰箱门,把塑料包放进了冷藏柜。
      再转过头时,他脸上已经布满阴霾。
      “老头子,你……”徐阿姨张口欲问,却发现老王局长突然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
      “明天一早,我就把东西给邱天送去。”他脸上重新恢复平静,又抬手看了看表,“哟呵,八点了,你今天不看电视剧啦?”
      徐阿姨一听,像想起什么大事一样,急急奔到电视机前,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而老王局长,则默默转过身钻进了书房。
      那天夜里,老王家书房的灯一直亮到第二天凌晨。
      第二天一早,当徐阿姨起床时,她丈夫已经洗漱完毕。
      “今天怎么这么早?”她有些惊异。
      “今天局里事多,我先把东西给邱天送去……”老王局长说着,俯身准备从沙发上拿公文包。
      却不想,就在弯腰的一瞬间,他突然面色一紧。
      “啊!”老王局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双手随即紧紧抱住头,整个身子也随之一斜,倒到了地上。
      “老头子!”徐阿姨惊声叫着,急急奔到了丈夫身旁。
      “邱天的……药!”说完这句话,老王局长就软软躺到了地上……
      说到这里,徐阿姨眼圈一红,差点又掉下泪来。
      盯着她充满痛苦的脸,付夫心里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问:“一个星期前,老王局长就是这样发病的?”
      徐阿姨默默点了点头。
      “那包脚气药现在哪里?给邱天了没?”他又问。
      徐阿姨摇摇头,低声道:“还在我家冰箱里……老头子出了这样的事,谁还顾得上邱天的脚气啊。”
      付夫“哦”了一声,两人随即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心里忽然灵光一闪,又问道:“对了,徐阿姨,省厅的邱天和老王局长很要好么?他全名叫什么?是哪个部门的?”
      “他大名叫吴猛,老王他们都爱叫他‘邱二’‘天棒’,后来叫顺口了,就索性叫他‘邱天’了。他们俩是警校同学。”徐阿姨继续揉搓着老王局长的手,漫不经心地说,“他的单位嘛,好像是省公安厅下辖的一个科研机构,那名字挺长挺拗口的,全名好像是叫‘毒物及麻醉品研究中心’……”
      “‘麻醉品’?!”付夫一听,整个人“腾”地一下蹦了起来,“也就是说,邱天是一个研究毒品的专家?”
      徐阿姨被付夫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有些惊恐地盯着这个年轻人,轻声道:“对啊,他可是全省全国都排得上名号的麻醉品研究专家——小伙子,你不是记者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付夫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公安系统内部涉及刑侦机密的消息,就算是我们也接触不到啊。”
      说着,他站起身来,很认真地说:“徐阿姨,我相信老王局长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还有点急事,改天再来看望你们。”
      对这个来去匆匆的年轻人,徐阿姨好像有些不舍,站起来准备送付夫到门口。
      “徐阿姨留步。”付夫急急劝道,转身小跑着出了门。
      一钻出住院部大楼,他就火急火燎地拨通了李天明的电话:“天明局长,请你立即派人到老王局长家跑一趟!”
      “老王局长家?他家人都在医院呢?去他家做什么?”李天明有些发懵。
      付夫一听就急了:“就是趁他家没人才好!我是让你派人去搜查!你以为你是去做客么?”
      “搜查!?”李天明嚷嚷起来,“现任局长派人到前任局长家搜查?这要传出去我还怎么在公安系统混?付记者,你要是说不出个正当理由,这要求我还真不能答应!”
      听到这话,付夫气得笑了出来。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这才放低声音说道:“天明局长,昨天你不是跟我说,二爷贩毒集团丢了30克‘沐恩奈特’吗?我觉得,这些毒品很可能就在老王局长家的冰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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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5 07:56:1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6月10日上午10点39分,三喜市北江区建新路,双江省公安厅办公楼就像一块巨大的盾牌,俯瞰着人车熙攘的街道。
      顺着滚滚车流,一辆出租车就像山溪里顺流而下的枫叶,轻盈地掠过栋栋高楼,又小心翼翼地停到了省公安厅门口。
      付过车费,付夫从车上钻了出来。
      “我找吴猛主任。”朝门卫晃了晃证件,他疾步奔进了办公楼。
      一个小时前,他通过电话告知李天明,之前贩毒集团丢失的30克毒品很可能被郝帅偷偷交给了老王局长。因此,他希望李天明立即派人到王家“搜查”。
      听了付夫的介绍,李天明深感事关重大,于是立即派遣缉毒队会同当地派出所民警强行进入王家。
      按照付夫提供的线索,他们很快就在冰箱里找到了被保鲜膜密封在一个碗里的塑料包。
      这个塑料包以及里面的金色粉末,被李天明亲自护送到省毒物和麻醉品研究中心。
      得到消息后,付夫立即奔赴公安厅。
      来到位于省厅大楼18层的研究中心会议室,付夫见到了李天明和一个长相俊朗的瘦高个男人。
      此人约莫六十岁上下,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一副金边无框眼镜背后,布满鱼尾纹的双眼炯炯有神。
      “付记者,你来啦。”看到付夫,李天明抬起大手朝眼镜老帅哥一指,“这位就是徐大姐跟你说的邱天——省公安厅毒物和麻醉品研究中心主任吴猛教授。当然,你也可以叫他邱教授。”
      “邱教授好。”付夫立即挤出一个笑容,抬起双手朝吴达伸过去。
      “你就是付记者?天明局长和杨局长他们可没少跟我提起你——你叫我邱天就行。”吴达很随和地笑了笑,伸出手和付夫握了握。
      “邱天大哥,那小弟就不客气了啊。”付夫嘴很甜地应道,随即进入了正题,“对了,邱天大哥,刚才送来的样本你检测了没?”
      “天明的朋友果然跟他一样,性子很急嘛。”邱天瞄了一眼身旁铁青着脸的李天明,回道,“天明送来的东西已经送到生化实验室了,现正在进行动物实验。”
      “已经开始做活体实验了?好快……”付夫惊呼道。
      “那当然,你不知道邱天是名专家么?”李天明忽然插了句话,随即一阵坏笑。
      自己的口头禅被改编,付夫也并不介意,憨笑两声之后又问道:“哦?莫非邱天大哥察觉到什么了?”
      “付记者还真是睿智啊。”邱天摸了摸后脑勺,夸赞了付夫一句,随即转头看了看会议室门外,又改用一种很严肃的语气说,“老王昏迷的前一天夜里,他打电话对我说过,他手里有一件新型病毒的样本需要我帮忙检测。‘907829’的事,刚才天明也已经跟我说了。想必他和这个样本存在某种关系……”
      “‘907829’?”付夫一愣。
      “那是郝帅的警号。”李天明凑到他耳旁低声道。
      付夫“哦”了一声,又目不转睛地盯着邱天。
      被别人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邱天好像并不介意。他继续很严肃地说道:“付记者应该也知道了,郝帅牺牲前,曾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体能,还作出了袭警和食人等极端异常的行为。通过之前天明弟妹对他尸体的解剖,我们也已经了解到,他的身体出现了超大负荷运动造成的损伤,比如疲劳性损伤、大面积皮下毛细血管破裂和横纹肌溶解症等;然而,经解剖发现,郝帅体内并没有注射过任何常见毒品、其他麻醉品甚至是药品的证据……”
      对邱天口若悬河的讲述,付夫频频点着头,深邃眸子里溢满希望:“邱天大哥,你跳过毒理检测的其他环节,直接把那些‘脚气药’送去做动物实验,就是想印证自己的某种猜测吧?”
      “嗯。”邱天点点头,微笑着站起身来,来到会议室门口将门关上,又从墙角饮水机里取出一个纸杯,再朝纸杯里倒了些水,坐回到付夫和李天明身旁。
      “付记者,抽烟不?”他掏出一盒烟憨笑道。
      “这里可是会议室……”付夫有些惊异地转过头,看了一眼窗明几净的会议室。
      “没事。”邱天掏出两根烟递给他和李天明,又给自己点燃一根,“门关上了,没人知道。”
      说着,他掏出了打火机,帮二人点着了眼。
      三个人沉默着吸了两口烟,付夫忍不住又发了问:“邱天大哥,那动物实验的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就说你是急性子嘛。”邱天浅笑道,“天明把样本送过来才半个小时。你到之前,我刚对实验动物进行了注射,而且我们中心还没有专门的动物实验场地——要等样本起效,再怎么说也得个把小时吧?”
      “注射……”付夫玩味着这个词,忽然“咦”了一声,就像猛地想起了什么。
      “那张和样本一起被送到老王局长家门口的宣传单上,不就是说的‘用水一泡就好’么?”他低声自语道。
      “这个我们也察觉到了。”一旁的李天明插话道,“因此,我们并没有对实验动物进行喂食和吸入实验,而是直接选择了静脉注射……就跟人吸毒一样。”
      “二位高明。”付夫抓住机会巴结了一句,抬手深吸了一口烟,又有些惆怅地念叨道,“如果这都不能找到郝帅‘暴走’的原因,那后面再想深入调查就难了。”
      闻言,李天明和邱天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希望能行吧。”
      沉默着吸了一会烟,邱天抬手看了看腕表。
      “10点45了。”他双眼一亮,自言自语般念叨了一句,“刚才我们是10点整给实验对象注射样本的,‘沐恩奈特’应该差不多起效了……哼哼哼,去年我就听说,这种新型毒品在北美出现后,迅速风靡了美国和加拿大。现在,我终于有机会见识一下它引起的生物反应了。”
      说着,他脸上浮出了一副极度饥渴的表情,一边搓手冷笑,一边站起身来,朝付夫和李天明招了招手:“二位,我们到生化实验室里看看吧。”
      付夫和李天明急急起身,跟随邱天一起出了门。
      研究中心的生化实验室位于大楼19层,占地面积超过1000平方米,专门用来对各种有毒物质和麻醉品进行药理检测,是在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先进实验室。在实验室隔壁的更衣间,邱天领着付夫和李天明换上了天蓝色的连体无菌防护服,将无菌手术帽、防疫眼罩和口罩穿戴好,又换上了高统塑胶靴,这才鱼贯进入实验室。
      “我勒个去,邱天,你这里还真是科幻啊——省厅的尖端研究部门,果然就是比我们这些山区来的土包子牛啊。”一钻进实验室大门,李天明就盯着随处可见的先进仪器大呼小叫起来。
      “天明,你不是来参观的吧?”在前面领路的邱天闻声回头,防疫眼罩后的双眼透出笑意。
      很快,三人穿过了整个实验室,来到位于实验室一角的“活体观察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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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21 07: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所谓的“活体观察区”,就是一个被有机玻璃包围起来的小房间。这里占地面积三十平方米,专门用小白鼠、鱼甚至昆虫等实验动物来检测各种毒物和麻醉品的活体表现。
      活体观察区外正站着一名检测人员。见邱天等人到来,这名检测人员立即凑过来汇报道:“吴主任,已经有症状了。”
      邱天点点头,转头对付夫和李天明说:“之前被注射‘沐恩奈特’样品的小白鼠,就在那个无菌箱里。”
      闻言,付夫和李天明齐齐朝观察区里看去。
      这一看,付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就见有机玻璃内,距三人约半米远的位置上,立着一张长约两米、宽约一米的试验台。
      台上,一个硕大的无菌箱占据其上。
      箱子里,一小片塑料板将两只双眼血红的小白鼠隔开,各自趴在一堆锯末之间。两只耗子身上连接着一些微型电极,用来对它们的生命体征进行即时监测。
      从外表上看,两只耗子都一动不动,唯一可以证明它们是活物的,只有观察区外不断闪烁的心电仪。
      盯着无菌箱里的耗子,邱天向两人介绍道:“实验对象甲,就是左边个子较大那只,它接受的是0.03毫克样本溶液微量注射;实验对象已,就是右边个子较小那只,它接受的是3毫克样本溶液的过量注射——按照体积比例来计算,它的注射量相当于一个人一次吸食半斤海洛因。”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检测员,低低声问道:“目前实验对象有什么症状?”
      那名研究员立即举起手里的记录板,口若悬河地汇报道:“目前,对象甲和对象乙都表现出心跳加速、血压升高、浑身颤抖等症状,不同的是,对象甲身体活动频率减少,动作缓慢,疑似出现了兴奋性昏厥;对象乙则呈现肢体僵硬和双眼充血症状……当然,因为这些耗子的眼睛本来就是红色的,因此并不是很好辨认……”
      “两者没有出现差异体征?”邱天又问。
      “暂时没有。”研究员摇头道。
      邱天点点头,随即皱起了双眉:“微量和过量注射毒品必然会产生差异体征,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很可能是观察时间还不够。”
      言罢,他转头对付夫和李天明说:“等会再来吧,我们出去抽根烟。”
      “这老头,烟瘾还不小呢——还是毒物专家呢,不知道烟也是毒品么?”李天明低声嘟哝了一句,却没有表示异议。
      付夫皱眉盯着观察区里的小白鼠,心里若有所思,却什么也没说。
      见两人没有反对,邱天憨笑着朝实验室外走去。
      却不想,三人刚走出去八九米,就听到防护服的对讲机里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吴主任,来了!”
      喊声一起,邱天立即朝观察区一路狂奔。
      “什么来了?”李天明嚷嚷了一句。
      “耗子!”付夫大吼了一句,也紧跟邱天飞奔起来。
      闻言,李天明恍然大悟,庞大的身躯也瞬间化作了一道闪电。
      三人回到观察区的时候,之前那个研究员已经从小凳子上蹦了起来,防疫目镜后的双眼熠熠生辉。
      “怎么了?”邱天奔到近前,急声问道。
      那个研究员好像正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就见他并没有在对讲机里回答什么,而是慢慢抬起颤抖的手臂,朝有机玻璃后的无菌箱一指。
      不等他回答,邱天也已经朝观察区看去。
      他随即也愣住了。
      略略落后的付夫和李天明奔到近前,见这二人的表情,也不禁顺着他们的目光朝观察区看去。
      就见无菌箱里,原本一动不动的两只耗子,现在竟然相互缠斗在了一起。
      编号为“甲”的小白鼠,这时正面朝上躺在锯末堆里,不断疯狂地左右摆动着头颅,四只细弱的爪子因为剧痛而紧紧绷直。
      而在它面前,编号为“乙”的小白鼠正把头埋在同类的胸部,同时不断朝前怂动着自己的身体,洁白的头颅已经染满了鲜血。随着它的每一次怂动,大量鲜血就会从“甲”的胸部喷涌而出。
      “‘乙’在吃同类!”紧盯着无菌箱里发生的一切,邱天的声音开始颤抖。
      二三十秒之后,已经浑身染满鲜血的“甲”一阵抽搐,头旋即朝左一斜,不再动弹了。
      而“乙”好像也吃饱喝足,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当它的头部从“甲”的身体前挪开时,观察区外的人们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在“甲”逐渐僵硬的身体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那是被‘乙’咬出来的……”那个年轻研究员低声自言自语,大颗大颗的冷汗从手术帽边缘沿着发髻淌下。
      而付夫和李天明,更是被惊得瞠目结舌。
      “这两只耗子怎么……自相残杀起来啦?”李天明瞪着一双虎目,求助般地拉了拉付夫的胳膊。
      付夫却答非所问。就见他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转头拉住邱天:“邱天大哥,你快看箱子里的隔板!刚才这两只耗子不是被隔开的么?”
      闻言,沉浸于耗子内战中的邱天浑身一抖,急急将目光移到无菌箱中间。
      在那里,原本横在两只小白鼠中间的隔板已经破碎,像是被一阵大力强行冲破的。
      见势,邱天转过头朝身旁的研究员吼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研究员被吓了一跳,颤声说道:“刚才……刚才原本趴在地上发抖的‘乙’突然跳了起来,朝周围抬头猛吸鼻子,好像是在空气里嗅着什么。然后它、它、它就朝隔板冲了过去,一头就把隔板给撞断了!然后……然后你们都看见了!”
      听到研究员的话,付夫心里一抖。他急急将目光移到邱天身上。就见邱天双拳紧握,目镜后的双眼正放射出炽热的光。
      “吞食同类,嗜血欲望,远超正常范围的体力和速度……邱天大哥,你是不是也想到了?!”付夫对着对讲机大喊。
      “我想到了!”他听到了邱天颤抖的声音,“‘沐恩奈特’的真身……原来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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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21 07: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邱天这话一出,付夫和李天明立即意识到事关重大。
      “邱天大哥,你……”付夫张口欲问,却见邱天朝他俩摆了摆手,转身朝实验室外拔腿就跑。
      付夫和李天明也紧随而出。
      出了实验室,邱天连衣服都没换,径直跑进了办公室。
      一进屋,他立即冲到电脑前,抬手“噼里啪啦”地猛敲起键盘来。
      付夫和李天明围在他左右,发现邱天登录了公安内网,又在“前沿资讯”栏目内键入了“月光”两个字,随后就瞪着因为兴奋而充血的双眼,逐条浏览检索的内容。
      “邱天大哥,你这是在找什么?”付夫看出了端倪,凑到他耳旁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有,你检索的‘月光’莫非就是……‘沐恩奈特’?”
      “嗯,我想起了一篇……”邱天刚说了半句,突然发现自己还罩着目镜和口罩,于是一把扯下口罩,低声道,“刚才实验对象的表现,让我想起了一篇论文。”
      “论文?说什么的?”付夫追问。
      邱天这次的回答,却是一片连绵的键盘敲击声。
      “找就是这个!”片刻后,邱天忽然一声大喝,吓得付夫浑身一激灵。
      “怎么了?”他和李天明异口同声。
      “郝帅异常行为的秘密,很可能就隐藏在这里。”邱天说着轻点鼠标,一篇全英文书写的论文随即出现在电脑显示器上。
      付夫的英语不怎样么,却也一眼就看懂了论文扉页上标注的“最高保密等级”字样。
      他又瞄了一眼论文标题,勉强能看懂:《‘月光’下的‘狼人’:论精神控制类麻醉品和毒品的相似性》。
      “‘狼人’……?”盯着那个单词,付夫心里仿佛明白了什么。
      “对,就是狼人!”邱天听到了付夫的念叨,急急接口道,“这篇论文的作者是特里克·阿福特里克,著名的德裔美籍心理学家,同时也是举世闻名的实证派药理学家……”
      说着,邱天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却发现自己还穿着防护服,于是一把拉开办公桌抽屉,取出一包烟来,给付夫和李天明一人发了一根,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根。
      深深吸了一口烟后,他又继续说道:“一年前,我曾领着我的研究生访美,和联邦警察部门合作进行过一个研究项目,主要内容就是以药品减轻或控制毒瘾。其间,我从一个要好的美国佬嘴里听到了阿福特里克的名号——在美国,他被称作‘药物控制研究’的先驱。”
      “‘药物控制研究’?”付夫一怔,转头和同样一脸懵逼的李天明对视了一眼,又问道,“就是用药物对特定对象进行精神和生理上的某种控制?”
      “付记者真不愧是名记者,一说就通。”邱天笑着巴结了一句,又深吸了一口烟,正色道,“上个世纪60年代后期,冷战进入了白热化。为了更好地从老毛子那里搞到情报,美国佬成立了一个名叫‘心灵中心’的科研机构,专门研究如何研发和使用麻醉品对敌方特工人员和俘虏进行精神控制,从而套取情报或开展暗杀、潜伏等秘密行动——而这个机构的领导者,就是阿福特里克。”
      听到这里,李天明忽然插了一句:“可是,这个什么阿什么福跟郝帅的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邱天身子一挺,轻笑道,“当时,合作的美国联邦探员跟我说,阿福特里克曾发明过一些精神控制类药物,其间有一种名叫‘月光’的麻醉品让人印象非常深刻——如果吸食或注射了这种新型麻醉品,人就会产生巨大快感,同时会出现不可抗拒的嗜血心理和攻击行为,在实验中甚至引发了实验对象之间相互攻击和吞食的现象,就像西方传说里的狼人。因此,这种能让人变成‘狼人’的药品,也由此被称为‘月光’了……更牛逼的是,服用‘月光’之后,人体很难发现可以追溯的残留物质,这也为特工活动提供了安全保障。然而,因为这种麻醉品药效太猛,在实际使用过程中会导致服用者完全失控,因此很快就被联邦政府禁用。‘月光’的配方和部分制成品也被封存在一个联邦警察部门的驻地。却不想,前两年,随着‘心灵中心’和阿福特里克研究成果被解密,这些东西却……”
      邱天说着,斜眼看了一眼付夫。
      付夫当然心领神会。他立即接过了话茬:“却不想,这些配方被人泄露了出去,流入黑市成为时髦的新型毒品——‘沐恩奈特’不正是‘月光’么!”
      “付记者真是睿智啊。”邱天一拍巴掌,“那个探员还跟我说,因为微量吸食‘月光’可以获得巨大的快感,其兴奋程度远超麻古、冰毒等常见毒品,而且吸食后还不容易检测出毒品残留,因此一流入民间,这种麻醉品立即就成为风靡北美的‘新乐子’。但很快,美国和加拿大也出现了多起瘾君子袭击并吞食他人的暴力案件,早已淡出相关部门视线的‘月光’,由此再次成为联邦警察和特工部门关注的焦点。”
      说着,邱天将手里的烟蒂插进桌上的烟灰缸,转身指着电脑显示器笑道:“那次合作结束以后,我就对‘月光’和阿福特里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归国后,我还到网上专门检索了解密后的相关资料,发现阿福特里克曾撰写过一篇论文,详细介绍了‘月光’的毒理和相关生物反应——今天看到小白鼠的行为,让我忽然回忆起了论文里关于人吸食‘月光’后的描述,于是就立即回来进行对比,结果发现,两者竟然惊人的一致……”
      话到此处,邱天又点燃了一根烟,喷出一口烟雾后嗟叹道:“看来,‘907829’参与卧底的贩毒集团,正在准备将这种极其可怕的麻醉品引入国内。而为了阻止这一切,‘907829’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将样本偷出来亲自送到了老王手里。”
      “邱天大哥英明啊。”付夫也巴结了一句,立即用一种有些肃穆的语气接茬道,“很可能就是因为这次行动,导致郝帅的身份暴露,因此被贩毒集团强行灌毒,变成了在抓捕现场袭警后自杀的‘狼人’……”
      邱天点头称是:“嗯,从郝帅当天的行为、解剖结果以及今天的实验结论来看,他的确很像是吸食过‘月光’。”
      “可是,我们要怎么才能证明,这些样品是郝帅送给老王的呢?”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天明忽然插话道。
      “我只负责提供毒理学方面的技术支持——结合证据推理还原案件经过,这恐怕是你的工作吧?”邱天耸了耸肩,憨笑道。
      闻言,李天明懊恼地摇摇头:“在包裹样本的塑料包上,我们并没有采集到郝帅的指纹和其他生物学证据……”
      “那张和塑料包贴在一起的宣传单呢?”付夫急声问道。
      李天明还是摇头:“老王家里并没有发现那张宣传单。为这我还专门问过徐大姐,结果她说当时她随手给扔了。”
      听到这话,付夫和邱天面露失望之色。
      “有郝帅遗体和阿福特里克的论文,要证明是‘月光’导致了他的疯狂行为并不难。”邱天沉吟道,“可是,我们并不能证明——他是被迫吸的毒。”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吸了整整一根烟后,付夫忽然问了邱天一个问题:“邱天大哥,你刚说‘月光’能让人产生不可抗拒的嗜血心理和攻击行为。但是前天郝帅在袭警夺枪之后,却并没有对特警开枪,而是将枪口对准了自己——他的自杀,能否证明他实际上抵抗住了毒品对自己身心的强大影响,在危难关头仍旧保持了一个警察的自我?”
      听到这个问题,邱天和李天明不禁一怔。
      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邱天才转头对付夫说:“付记者,对这个问题,我实在无法回答,因为从生理学上来讲,像‘月光’这样的毒品几乎是不可抵抗的,因为它通过对生理的巨大刺激,对包括大脑在内的人体神经系统进行了麻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月光’可以让这个人的自我意识沉睡,而杜撰出另一个‘狼人’的虚假自我意识……”
      说到这里,邱天忽然停了停,皱着眉吸了两口烟,这才继续说道:“当然,从心理学上来讲,一个人的意志力如果够强大,理论上也有可能战胜因毒品而亢奋的身体,唤醒被毒麻醉的自我……然而,这仅仅是‘理论上’而已,要真正做到相当的难。”
      付夫闻言不禁怅然:“那就是说……郝帅一点机会都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付夫心里好受一点,邱天的回答模棱两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机会,但是毒品作用太强大了,就算是铁打的硬汉也很难扛得住……当然,如果有一些外部刺激的话,可能情况会好一点。”
      “外部刺激?”付夫立即来了兴趣,“比如说呢?”
      邱天想了想,说道:“比如说,生理上的杜冷丁等脱瘾药品,以及精神上的刺激点,如他爱的人的爱抚、照片、声音,或者信仰的宗教的神像、仪式、经卷,等等,都可能成为唤醒其真实自我的‘药引’。当然,我的研究方向并不是这个,因此也就只能说说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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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30 07:03:3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

      6月10日下午3点,在恳请邱天尽快对郝帅遗体和“月光”吸食者进行同一性比对后,付夫和李天明一前一后钻出了省公安厅办公楼。
      一路上,两人相伴无话。来到停在公安厅大院里的警车前,李天明拉开车门,转头朝付夫吆喝:“付记者,你下一个要采访谁去?我送你。”
      付夫却铁青着脸,盯着地面一个劲愣神。
      见势,李天明以为付夫还在担心找不到证明郝帅清白的证据,于是急急转身凑过去,劝慰道:“兄弟,你不要慌,郝帅被迫吸毒的证据,我们一定能找到。”
      付夫却慢慢抬起头,愣愣地说:“天明局长,昨天在你办公室的时候,你是不是跟我说过,据那个被袭击的特警回忆,郝帅自杀前曾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李天明“嗯”了一声:“但当时周围正在激烈交火,郝帅的声音又极小,因此特警并没有听清他说话的内容。”
      “他能回忆起郝帅的口型吗?”付夫又问。
      “这个就不知道了——怎么,你想做唇语解析?”李天明皱眉道。
      “对。”付夫依旧有些发愣,“作为被袭击对象,这个特警也是唯一一个目击了郝帅袭警全过程的证人。如果他能确定郝帅当时说了什么,说不定还可以为郝帅提供一个辩护理由。”
      “现在这形势,也只能这样想了。”李天明在心里嘟哝了一句,动作却没有丝毫放慢,“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付夫充满感激地笑笑,转身就朝大门奔去。
      “付记者,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俩还没吃饭呢。走走走,到外面吃点什么,我再送你吧。”李天明跟过来说道。
      “不了,我吃不下。”付夫笑着摇摇头,眼睛里却满是怅然。
      “哟呵,找不到证据就不吃饭?你这不是怂么?”李天明不由分说,拉着付夫就朝外走去。
      省公安厅附近有一条小吃街,号称“西南第一好吃街”。街上饭馆林立、食摊遍布,来自全国各地的特色美食在此汇集,形成了三喜市一张独特的饮食文化名片。
      李天明和付夫勾肩搭背,钻进了好吃街街口。
      若是平时,付夫定会嚷嚷着“今天我请客,天明局长你买单”,然后胡吃海塞大快朵颐一番。而今天,他的心情实在郁闷,于是就安安静静地低着头,不管李天明提议吃什么,他都一脸无所谓地点头。
      “哟呵,兄弟,今天你准备给老哥我节约啦?”李天明摸了摸大脑门,努力用轻松的语气打趣道,“要不我们整一桌江湖菜?”
      看到李天明强颜欢笑的黑脸,付夫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天明大哥,你想吃啥?今天我请。”
      付夫这货,平时从来都是厚着脸皮让人家请客。而这次竟然主动大方起来,这让李天明心里更觉忐忑。
      “兄弟,调查推不动,也不能不吃饭啊。”他收住笑脸,言辞恳切,“你相信郝帅的清白,老哥我也一样——但现在我们手里的线索有限,暂时也做不了什么。”
      说着,他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烟给付夫,又帮他点燃,随后自己也点了一根。
      两人沉默着吸了半根烟,李天明正想再劝两句,付夫却忽然开了口:“天明大哥,郝帅一定不会变节。”
      闻言,李天明权当付夫意气用事,于是笑着附和道:“我不才说了嘛,我也相信他没有变……”
      “我没说气话!”付夫忽然提高了音量,语气里还升腾着怒意。
      李天明一愣,怔怔地盯着付夫。
      话一出口,付夫也觉得自己有些使性子,于是改用一种比较平稳的语气说:“天明大哥,你是老刑警,相信你比我有经验多了——请你说说,最容易导致卧底警察黑化的原因,都有哪些?”
      李天明又是一愣,抬手吸了一口烟之后,低声嘟哝道:“昨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对一个卧底的缉毒警察来说,金钱、女色、放纵奢靡的生活方式、对自己或家人的死亡威胁以及……被迫或者主动吸毒,都可能造成心性的迷失,进而导致信念的崩塌,法纪和道德意识的崩坏,最终从一个护法战士沦为阶下囚。我从警三十年来,这样的例子虽然不多,但也并不是没有,而且每一个例子背后,都是一场人性明暗的对抗和挣扎。”
      付夫“嗯”了一声,又说:“那你觉得,郝帅如果真的变节,他会是哪一种?”
      面对这个问题,李天明将手里的烟凑到唇间,却迟迟没有抽,而是愣愣地停在嘴前,任由味道浓烈的青色烟雾在眼前升腾飘荡。
      而他那双铜铃般的浓眉虎目,竟也闪烁出一丝忧郁和惆怅。
      良久,他才低声吐出一句话:“我觉得……他哪个类型都不像。”
      听到这个答案,付夫的表情忽然释然了。
      “我的感觉也一样。”他笑了笑,“到今天为止,我们调查所掌握的各种线索和迹象,也都在替郝帅辩护——有着钢铁般意志和对毒品的深仇大恨,他是绝对不会变节的。然而,我们虽然知道这一点,却找不到证据来证明……”
      说着,付夫又是一声轻叹,举起烟吸了一大口。
      “付夫这小胖子,还真是一个性情中人。”李天明心里一阵夸赞,又安慰道,“付记者,调查莫要急功近利——随着调查深入,总会有新线索冒出来的。”
      付夫扔掉烟蒂,苦笑着点头:“天明大哥说得是,你想吃啥?今天小弟请客。”
      “算了,还是我请你吧。再说了,你参与这个调查,本来就是帮我的忙……”李天明憨憨一笑。
      两人就这么推推搡搡着,钻进了一家江湖菜馆,还特意要了一个小包间。
      李天明平时好喝酒,却算不上吃货。落座之后,他捧着菜单看了老半天,很豪爽地点了八九道大菜。可等菜端上来一看,付夫不禁哑然——就见这些所谓的“大菜”,竟是清一色的下酒菜。
      正吃吃喝喝间,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了天。
      聊天的内容,还是郝帅。
      付夫把两天来调查所得和盘托出,还特别对郝帅的“隐形女友”蔡小慧进行了重点介绍,希望以此证明“郝帅因恋人吸毒而选择缉毒,这样的动机足以说明他不可能变节”……
      紧接着,付夫和李天明又对现有线索进行了整合,提出了“郝帅因身份暴露被迫吸毒”的结论。
      正琢磨要如何才能证明这个结论时,付夫的手机忽然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蔡小慧来的电话。
      付夫急急朝李天明使了一个眼色,随即按下了接听键。
      “喂,慧慧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他语气平和地说。
      “付哥吗,昨天你说,如果我又想起什么和郝帅有关的事情,就立即给你打电话……现在我真的想起了一件事,可能会对你们有帮助。”蔡小慧的声音有些惶恐。
      “有郝帅有关?”付夫心里不禁一振。
      “嗯。”蔡小慧有些犹豫地说,“昨天我不是跟你说过,上个星期郝帅冲出门的时候,撞倒了一个麻子脸男人么?”
      “我记得,怎么了?”付夫立即来了兴趣。
      “当时我就觉得,那麻脸男人有点面熟。一直到刚才我才想起来,这个人就是达哥!”
      “达哥?就是被郝帅抓过的那个黑恶势力头子?”付夫惊呼道。
      “对,就是他!那天我看见,他爬起来之后,好像也沿着郝帅离开的方向跟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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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30 07:03:5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一.

      放下手机,付夫嘴巴微张,深邃的眼眶里隐隐若有光,那表情像极了沙漠里饥渴的行者看到了绿洲。
      “希望这不是海市蜃楼……”他在心里念叨着,耳旁仿佛听到了自己激动的心跳。
      “怎么了?”看到付夫就像见了鬼,李天明一脸关切地凑过来。
      “天明大哥,快找人搜查一个名叫吴开达的小混混!”付夫赫然喊道。
      李天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憨声憨气地惊问道:“兄弟,你这是……?”
      “他、他可能……”付夫的眼神如刀般锋利,平时无比犀利的口舌却因为情绪波动而含糊。
      他颤抖着掏出一根烟,又颤抖着举起打火机。
      “啪!”橘红色火光跳跃而出,一阵浓郁的烟草味道随之在升腾的青烟间奔涌而出。
      付夫很快平静了下来。
      “兄弟,怎么了?”李天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明大哥,不好意思。”付夫挤出一个笑容,“刚才小弟有些激动……你还不知道,这个人可能什么也不是,也可能……是为郝帅洗脱冤屈的唯一机会。”
      听到这话,李天明虎目一瞪:“此话怎讲?快快说来!”
      付夫深深吸了一口烟,双眼冷冷地盯着滚动的烟雾,低声说道:“昨天夜里,蔡小慧跟我说了一个细节……”
      接下来三分钟,付夫以新闻记者所特有的精准表达,将达哥和郝帅的过节以及郝帅离开“极乐发廊”时和达哥碰面的事道于了李天明。
      听了付夫的介绍,李天明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他也意识到了这条线索的重要性。
      “我明白了。”听罢,他急急掏出了手机:“胡支队长,你认识吴开达不?认识?太好了,立即派人查找他的下落!对,立即!找到人就马上通知我,马上!”
      打完电话,李天明再抬起头时,迎面碰上了付夫炽热的目光。
      李天明一怔,垂下眼低声说:“我已经通知反黑支队的同志找人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付夫“嗯”了一声,再无多言。
      接下来半个小时,两个人盯着满桌菜肴,却没有丝毫食欲。
      他们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小包间里很快就溢满了烟雾。
      再次掏出烟盒的时候,李天明发现烟盒里就只剩一根烟了。他把烟横在鼻子前闻了闻,又递到了付夫面前。
      “你抽吧,我这里还有。”付夫晃了晃手里的烟盒,掏出一根点燃。
      又吸了三五口烟,李天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兄弟,如果郝帅真的因为身份暴露而被迫吸毒,那么导致他身份暴露的,很可能就是达哥这个熟人,对吗?”
      付夫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长叹一声道:“现在还不好说,只有找到他本人才知道。”
      李天明“嗯”了一声,继续吸起烟来。
      当这根烟即将燃到过滤嘴的时候,手机的尖叫声就像一阵喜庆的锣鼓,轰然敲响了两人的耳膜。
      李天明浑身一激灵,迅速掏出了手机。
      “喂,老胡,怎么样了?人已经找到了?太好了,你们等着,我这就过来!”
      放下电话,李天明的大眼睛里溢满喜悦:“兄弟,吴开达因为参与恶势力组织和寻衅滋事已经被拘捕了!现就羁押在我们辖区内的北河拘留所。”
      闻言,付夫一挺身蹦了起来:“我们还等什么!?”
      “现在就去!”李天明大手一挥,和付夫一前一后奔出了江湖菜馆。
      十五分钟后,李天明驾驶的警用吉普车来到了河东区北河拘留所。
      车到拘留所门前停稳,他和付夫跳下车来,径直朝所长办公室奔去。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办公室时,区公安分局反黑支队支队长胡万平和拘留所所长张国基正在等他们。
      “哟呵,天明局长大驾光临……”看到李天明,张所长正欲寒暄,却被李天明抬手打断。
      “吴开达人在哪里?”他冰冷而又急切地问。
      “在……监区。”张所长愣愣答道。
      “提出来,审!”李天明低声喝道。
      张所长和胡支队长对视了一眼,兀自抬脚出了门。
      目送张所长出门,胡支队长有些怯怯地问:“天明局长,你看是把他提回局里,还是就在这……”
      不等他说完,李天明就打断了他的话:“我来提审动静太大,等会就由你来审他,并且是以参与组织恶势力的名义……”
      说着,李天明竖起两根手指,在胡支队长面前晃了晃:“老胡,等会审讯之前,你要盯着三件事来问——一是他肯定找贩毒组织买过毒品,但他并没有自己吸食,而是倒手用来卖;二是他可能容留他人吸毒,并且接受了当地扒手的赃物;三是6月2号深夜到6月3号凌晨这个时间段,他和二爷贩毒集团有没有接触……”
      李天明如此这般说完,胡支队长如获至宝,屁颠屁颠跑了出去。
      见李天明排兵布阵滴水不漏,付夫禁不住巴结了一句:“天明大哥,牛啊——你绕开恶势力常见的寻衅滋事和欺行霸市等罪名,紧扣贩毒和组织卖淫这两条重罪,可真是拳拳到肉啊。”
      “兄弟过奖了……”李天明挠了挠后脑勺,威严的黑脸上堆起了腼腆的笑容,“如果郝帅真是因为吴开达才暴露的,那么这个达哥一定跟贩毒集团有某种联系——一般来说,毒贩和混混的联系,就只剩下毒品买卖了。”
      付夫满面夸赞地点点头:“天明大哥真是神探啊。”
      “哎呀,我也就是对付对付普通人——哪像兄弟你专门‘降魔’……”李天明憨憨笑道,语气里满是真诚。
      这时,所长室的门“嘎吱”一响,张所长钻了进来。
      “李局,都安排好了,老胡正在准备审讯。”他跑得有些喘,伸手掏出烟,给李天明和付夫各递了一根。
      “好。”李天明接过烟,优哉游哉地坐到了张所长的旋转皮椅上。
      “天明大哥,我们怎么做?”付夫凑过来急声问道。
      “兄弟莫慌,他很快就会把知道的全说出来。”李天明轻轻一弹烟灰,眯缝着眼瞄了瞄付夫,冷冷说道,“因此,在他全部招供之前,我们只需要在这等着。”

      二十二.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一种奇特的寂静笼罩了所长办公室。
      付夫和李天明就像两尊石像,除了机械地抬起和放下手臂吸烟,身体其他部分几乎一动不动。
      渐渐浓郁的烟雾中,两人的眼神也越来越锐利。
      审讯刚开始时,付夫本来还想找李天明一起观看审讯视频,但看到李天明稳若泰山的大黑脸,他又把这个想法硬生生吞下了肚。
      “这是常规侦讯,不是我擅长的深度事件调查……我要相信天明局长。”他这样安慰自己。
      焦急、安静,忐忑、沉闷,惶恐、期盼……各种情绪在付夫心里交织、混合,如同“血腥玛丽”般浓郁,如同三喜市著名的火锅和江湖菜般激烈,就像多年前刚刚入行的他,在等待那些重要采访对象“同意接受采访”的回复一样,充满了未知和神秘的诱惑。
      “铃铃铃——”付夫点燃第八根烟时,所长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忽然一阵狂叫。
      原本眯缝着眼盯着地面的李天明,以极其迅猛的速度一把抓起电话听筒。
      “喂!我是李天明!什么?好,我们立即下来。”简单的三五句话后,他“啪”地一声放下电话。
      “吴开达全撂了。”李天明的声音沉稳依旧,眼睛里却赫然射出两道锐利的光。
      “6月3号晚上,他和二爷贩毒集团真有接触?”付夫好像并不放心,又求证般地问了一句。
      “嗯。”李天明点点头,“审讯现场记实已经出来了,要不要去看看?”
      得到肯定的答案,付夫紧绷的脸终于舒展。他冲李天明使劲点了点头……
      两分钟后,付夫和李天明来到了审讯室。
      单向透明玻璃一侧,张所长和胡支队长并肩而立,正捧着一块写字板快速翻看。一旁,站着一名负责速记的民警,一只手里还捏着笔。
      “李局,你还真是高手!刚才按照你说的方向一吓,这小子就全撂了。”见到李天明和付夫,胡支队长急急递过写字板,“记实上全写着啦。”
      李天明一言不发地接过写字板。付夫也急急凑过来,黑着脸和他一起翻看。
      审讯现场记实仅有三页纸,两人很快就看完了。
      放下薄薄的写字板,李天明的一双虎目已经布满了血丝,铁锤般的拳头越握越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已经有些发白。
      盯着地面沉默了片刻,他慢慢抬起头来,望向单向透明玻璃另一头。
      在那里,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却酷似老鼠的麻脸男人正双手抱着头,粗壮的手臂和庞大的身躯一起微微颤抖,好像正在饮泣。
      这个平时横行霸道的混混头子,正像一个懦弱的做错事的男孩一样,看来,刚才李天明“贩毒、容留吸毒及组织卖淫”的审讯策略,把他吓得不轻。
      盯着那个男人,李天明忽然举起巨拳,朝玻璃一击猛击。
      “咚!”单向透明玻璃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玻璃表面也一震颤抖。
      玻璃另一头的吴开达,也感觉到了玻璃的震动。他“啊”地叫了一声,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脸惊恐地盯着反射着自己身影的玻璃。
      “咚!”李天明慢慢收回拳头,旋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了第二拳。
      “啊!”吴开达浑身又是一颤,那表情就像是见了鬼。
      “咚!”
      “咚!”
      “咚!”
      …………
      紧接着,是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
      李天明圆瞪着血红的双眼,始终沉默着向玻璃发出一记又一记重击,包裹粗大指节的皮肤已经被擦破,冒出了滴滴血珠。而那面坚固的玻璃墙,也不断在他的拳头下颤抖,如同那个在玻璃另一侧颤抖的仇敌。
      持续响起的锤击声中,胡支队长和张所长的表情渐渐肃穆。
      而付夫,则慢慢仰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好像在仰望着天空。
      他觉得,自己真的看到了一片天空——一片在被落石和余震包围的峡谷上,晴朗得如同洗过一般的纯净的天空……
      “咚!”在又一次重击之后,李天明高高举起的巨臂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按住。
      他红着眼转过头,迎面碰上了付夫同样通红的视线。
      “天明大哥……你手上都出血了。”付夫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天明定定地看着付夫,好像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
      过了好一会,他才收起目光,慢慢放下了拳头。
      付夫兀自沉吟了一会,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省厅派来的调查组现在哪里?”
      “都……在局里。”李天明的声音同样沙哑。
      “啪!”付夫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起来,完全无视审讯室里“请勿吸烟”的标示。
      深深吸了两口烟之后,他的脸上恢复了平时玩世不恭的表情。
      “今天凌晨,我让你做的两件事进行得如何?”他又问。
      李天明也点燃一根烟,沉声道:“还不知道——昨天他断了三根肋骨,今天上午刚刚在医院接受了手术,现在应该还在醒麻药。进手术室前,他本来强烈要求先完成你安排的事的,但是我觉着这样太不近情理,于是让他手术之后再进行……”
      “现在问问吧。”付夫冷声道。
      “行。”李天明掏出了手机。
      “刘支队长,我是李天明,小鲁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好,太好了——请你向他转达我的慰问。对了,我让他做的‘作业’做了没?”
      “口型比对已经做了?还是他主动要求的?这小伙子真是好样的——技术专家怎么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当从电话里听到答案后,李天明兀自一愣,原本凌厉的目光竟瞬间柔软。
      “……我知道了,谢谢。”
      放下电话,李天明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将口型比对结果告诉了付夫。
      付夫的双唇开始颤抖。
      良久,他才挤出一句话:“如果可以的话,等会能否请他到局里来一样?”
      李天明踌躇了一下,嘟哝道:“这个……到时候根据他的身体情况再说吧。”
      “成。”付夫把烟蒂扔到地上,踩了踩,“天明大哥,想必你已经能大概还原出郝帅的最后时刻了吧?”
      李天明闻言一怔,使劲点了点头。
      付夫眼睛里有光一闪,轻声道:“好,我们现在就回局里——回去告诉他们,郝帅‘变节’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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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1 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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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发表于 2019-7-5 05:48:3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三.

      6月10日傍晚6点38分,河东区公安分局会议室。
      来自省公安厅监察委员会、警风纠察室和区分局的相关领导,正在陆续钻进会议室。
      当这些高级警员进门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朝会议室前排最右侧的两个座位看去。
      在那里,身材高大的分局长李天明正埋着头,翻看着一叠“6·8”特大贩毒案的案卷。
      而在他身旁,一个剃着板寸平头、身材不高却很结实的年轻男人,正低头盯着一个合上的笔记本愣神。
      笔记本封面上,赫然印着一行字:“三喜市杂志社新闻采访手记”。
      在他手边,还摆放着一份来自省公安厅毒物和麻醉品研究中心的最新尸检报告。
      两人身旁不远处的墙上,张贴着一个“请勿吸烟”的牌子。而两人的指尖,都紧紧夹着一根已经快燃到过滤嘴的烟。
      和铁青着脸的李天明寒暄两句之后,满心狐疑的警官们各自就座。
      最后进门的,是联合调查组组长、省厅政治部副主任李龙泉。
      进门后,他径直奔到李天明面前,很随和地笑了笑:“天明,这个时候召集开会,你有什么重大发现?”
      “李主任,我……”李天明慢慢站起身来,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我确信已经掌握了郝帅确系因公牺牲的证据。”
      “哦?这么快?”李主任眯缝起眼,脸上的笑容依旧随和,“那是好事啊……郝帅是我们的同志,我们也希望他是清白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仍旧埋头不语的付夫,轻声问:“这位是?”
      “他是我找来的帮手。”李天明挤出一个笑容,又用手肘碰了碰付夫。
      付夫愣愣地抬起头,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朝李主任伸出了手:“我是三喜市杂志社深度报道部的付夫。”
      “哟呵,你就是付夫付记者?这么年轻啊……”李主任和付夫握了握手,笑道,“你的很多大作我都拜读过,里面有不少都是宣传我们公安战线的呢,比如上次云雾镇的鼠潮事件,还有市局杨局长他们处理的‘鬼兵’,对了,天明局长以前工作的宝旺县飞仙岭……”
      “李主任过奖了。”付夫没心情寒暄,忍不住插了句话,“这次我作为外部人员参与郝帅问题的调查,希望李主任和调查组各位领导不要介意,我也是为了……”
      付夫话没说完,也被李主任打断了。
      “我明白,你也是为了真相。”他的笑容忽然消失,眯缝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真相,就是还无辜者清白,给英雄应得的荣誉,同时,也要让目无法纪者接受惩罚。”
      “惩罚”两个字,李主任说得格外有力。
      “对!”付夫很赞同地点点头,脸上浮出了一丝笑容。
      李主任也恢复了随和的笑容,又朝李天明点了点头:“开始吧。”
      李天明“嗯”了一声,把烟蒂放进面前的纸杯,快步迈上了 台。
      会议室里立即安静了下来。
      “各位领导、同仁,下班时间着急开会,实在抱歉。”李天明打了一句官腔,随即进入主题,“今天晚上这个会的内容,是向大家出示我局内线侦查民警郝帅确系光荣牺牲的证据……”
      说着,他朝付夫勾了勾手指:“下面,请三喜市杂志社著名记者付夫同志为大家作详细说明。”
      付夫一愣,犹豫片刻才移步走上 台。
      和李天明擦肩而过时,他轻声嘟哝了一句:“我是外人,由我来说不合适吧。”
      李天明却面无表情地回道:“你跟郝帅……不也是战友?”
      听到“战友”二字,付夫心里轻轻一颤。
      来到 台前站定,付夫很不客气地拆下话筒,又挤出一个很职业化的笑容:“各位领导,我接下来要汇报的内容,可能会引起各位的情绪波动……我看到台下有女同志,因此特别提醒一下:请提前准备好纸巾。”
      此话一出,台下传来一两声轻笑。
      付夫也轻笑了一声,随即用一种很严肃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并没有开玩笑……”
      言罢,他垂下头沉吟片刻,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
      三五秒后,当他重新抬起头时,深邃的眼睛里已经闪烁着不可名状的光芒。
      一阵没有情绪的男音,开始在会议室里回响:“对于郝帅的卧底经历,想必大家关注的主要是终点,也就是在他生命里的最后一天深夜,他为什么会袭击同僚,又为什么开枪自尽?而我和天明局长,则比较注意这个故事的开头——那就是郝帅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加入缉毒支队?”
      说到这里,付夫停了停,目光穿过台下密集的人头,又钻出会议室背后巨大的落地窗,飞向了窗外浩渺的星空。
      一秒钟后,他继续说道:“这个故事,开始于一场警察和吸毒歌女的爱情……”
      三年前的那个1月,时任河东区公安分局反扒支队民警的郝帅,和同事们展开了一场蹲点布控行动。
      据特情线索显示,当地一个作案多起、外号“夜耗子”的老年惯偷,会不定期地到皇冠夜总会销赃。
      而他的销赃对象,是恶势力团伙“金毛犬门”的头目、外号“达哥”的吴开达——当然,当时警方还尚未掌握“金毛犬门”和吴开达的犯罪证据,因此还没给他们定性。
      为了掌握“夜耗子”和达哥的犯罪证据,郝帅和同事们立即展开布控,潜入皇冠夜总会进行不间断蹲守,力争在双方交易时抓个现行。
      此后一个多月,郝帅天天到夜总会蹲点。
      为了便于观察,他总是坐在吧台前的高凳子上——从那里,他可以看到整个舞池和雅座。
      其间,他认识了夜总会驻唱歌手蔡小慧。
      蔡小慧和郝帅同岁。在皇冠夜总会工作期间,她最喜欢穿的衣服是洁白的连衣长裙,最喜欢唱的歌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几乎每天,一袭白裙的她都会在郝帅面前唱一遍这首歌。
      在紧张而枯燥的蹲守间隙,在换班同事到来之后,郝帅常常并不急着下班,而是继续坐在吧台前,抽着烟听她唱歌。
      在暧昧闪烁的灯光下,在光影斑驳的舞池中,这个瘦弱清丽的女孩和她那空灵幽怨的歌声,一点点拨动了年轻警察的心。
      也许他渐渐开始觉得,这个在灯下动情歌唱的女孩,就像浮华夜色中一个若即若离的精灵,美丽、冷漠而又脆弱、敏感,既藐视庸碌平凡的世界,又渴望这个冷漠世界里的某个人能给她一些关爱和呵护。
      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他希望抓捕的日子不要那么快到来,这样他才能继续安静地在角落注视着她。
      也许在那些光影闪动的夜晚,当女孩一次次深情唱起《我只在乎你》的时候,他曾产生过这样的错觉:她是在为我歌唱,她只在乎的人……就是我。
      …………
      当时郝帅的真正想法,人们早已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爱上了她;而她,也渐渐成为他真正在乎的人。
      然而,抓捕还是来了。
      当年3月,在掌握了“夜耗子”和达哥的交易规律后,郝帅和九名战友计算好日子,进入夜总会进行布控,成功抓捕了嫌疑人。
      那次行动之后,郝帅和同事们对犯罪嫌疑人进行了突击审讯。随后,局领导让他回家休息。
      他并没有回家,而是返回夜总会,向蔡小慧表了白。此后,他又充分发挥“三喜男儿”脸皮比城墙厚的优势死缠烂打,终于追求到了心上人。
      可是,他也发现,外表清丽的蔡小慧,竟然是一个瘾君子!
      在看到心上人手臂上的针孔的一刹那,这个警察狂怒了。
      他当即决定宣战——向那个把自己爱人拖入深渊的魔鬼,宣战!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6 天前
  • 签到天数: 30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19-7-11 07:06:4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四.

      于是,郝帅向局党委和组织人事处递交了转隶缉毒支队的申请,并如愿以偿调职到了抗击毒品的第一线。
      彼时,局长老王刚刚获得了一条重要线索:绰号“二爷”的大毒枭和他领导的跨国贩毒集团已经潜入河东区,正在策划将一种新型毒品引入国内。
      因为郝帅是“面生”的新人,老王局长找他谈了话,表达了让他打入贩毒集团、开展内线侦查的意愿。
      郝帅没有丝毫犹豫,爽快地接受了任务。
      三个月后,在经过高强度的卧底训练后,他和贩毒集团接上了头。
      可能因为他头脑机灵,可能是以前反扒时学会了察言观色,也可能因为他天生就是做卧底的料,郝帅跟毒贩打交道游刃有余,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不仅成功打入贩毒集团内部,还成为了整个组织的第四号人物。
      其间,他也逐渐摸清了二爷贩毒集团从踩点、进货、运输、仓储(存放毒品)到销货以及内部家法(组织管理)的整个运作网络,并挖出了来自东南亚、北美以及中美洲的毒源上线,锁定了分布于双江省及周边省份的庞大分销下线。
      一个和 角、金星月以及拉美种植园等毒品产地保持着密切往来,同时又建立了以双江省为主阵地的庞大运毒网络的特大跨国贩毒集团,渐渐浮现在郝帅面前。
      通过特定的联络渠道,郝帅多次向老王局长进行了汇报,并成功破获了位于该集团下线的多宗涉毒案件。
      然而,那种传说中的新型毒品却迟迟没有出现。
      因此,老王局长的回复总是:“再等等——那种毒品一现身,我们就动手!”
      在漫长得似乎永无尽头的等待中,两年多就这样飞逝而过。
      去年底,二爷召集集团主犯开了个会,放出了“夏天,进一批‘美国产品’”的消息。
      郝帅敏锐地察觉到,新型毒品即将现身。
      他立即通过秘密渠道将消息送给了老王局长。
      可是,在发出这个消息之后,他就中断了和老王的联系。
      …………
      说到这里,付夫停了下来,朝肃立一旁的李天明瞄了一眼。
      李天明立即心领神会,从付夫手里接过话筒,朗声道:“据被捕毒贩交代,自去年底以来,二爷就在贩毒集团内部实行了‘对接’制度——说白了,就是让中层以上的组织成员相互结对,24小时吃住在一起,彼此进行盯梢,以此削弱成员间的信任,便于他加强对整个集团的控制,防止走漏重大交易的消息。”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一叠打印纸:“这是毒贩的口供材料,各位领导可以随时查核。”
      “谢谢天明大哥。”付夫接口道,“可能害怕购进新型毒品的消息走漏,引起警方和竞争对手的注意,二爷在宣布购进新型毒品的同时,也对整个集团特别是中层及以上的核心成员实施了‘对接’。正因为如此,郝帅才迅速陷入被动,迟迟找不到抽身机会,也就无法和老王局长取得联系。一直到一个月前……”
      话到此处,付夫又停了停,慢慢举起 桌上的纸杯,一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他又继续说道——
      牺牲前一个月,郝帅陪二爷接待了一群“鬼佬”。
      这群老外以美国人为主,还有一些墨西哥和哥伦比亚人。
      他们给二爷送来了一份大礼——80斤“沐恩奈特”。
      作为负责“试药”的头目,郝帅亲自检测了“沐恩奈特”的真假和纯度,并在双方交易成功后,成为“储藏室”钥匙的保管人之一。
      进货后将毒品尽快脱手,这是毒贩的惯例——在二爷购进“沐恩奈特”之后,郝帅立即意识到:最后行动即将到来。
      然而,因为“沐恩奈特”是一种尚未被国内司法机关充分认知和备案的新型毒品,他必须为抓捕后的审讯提供必要的证据支持。
      牺牲前一个星期,据推测应该是在6月1日深夜到2日凌晨这个时间段,郝帅动手了。
      他利用集团高层的身份,巧妙地绕开了贩毒集团内部的监控,又利用自己掌管的钥匙打开了“储藏室”,盗取了30克“沐恩奈特”粉末,寻机交给老王局长以便于进行司法检验。
      很快,二爷派遣的一名亲信在进行例行检查时,发现有少量毒品被盗。听到消息,二爷立即意识到身边可能潜伏了内鬼,于是在贩毒集团内部展开调查。
      其间,嫌疑最大者首推掌管钥匙的郝帅,其次就是那个拿着二爷的钥匙进入“储藏室”的亲信。
      二爷决定先调查郝帅。
      他将“储藏室”的监控调取出来,快进查看。
      结果,当天的监控视频里并没有郝帅进入“储藏室”的记录。相反,根据监控记录,当天进出“储藏室”的只有那名亲信。
      后者的嫌疑陡然增加。
      在一通严刑拷打之后,那个亲信无论如何也不承认是自己偷了货。二爷气急败坏,让人把他割了喉,又将他尸体肢解存放在“储藏室”里,准备完成交易后再做处理。
      巧得很,那个被处决的亲信,正是负责和郝帅相互对接监视的“对接人”。亲信一死,郝帅不仅侥幸逃过一劫,同时也有了短暂的自由。
      刚刚摆脱内部清洗的他,不敢使用电话和网络发送情报,于是冒险独自外出,准备亲自将样本送给老王局长……
      “付记者的推理很生动啊,说得就跟真的一样……”付夫说到这里,突然被一声抢白打断。
      他一转头,就见李主任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依旧随和:“但是,警察跟记者可不一样——我们办案要讲证据!你说二爷的毒品是一个月前从美国佬那里买来的?还有郝帅偷毒品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有证据么!?”
      “李主任,我们记者也要讲证据。”付夫笑着应酬了一句,又转过头盯着李天明。
      后者立即接过了话筒:“李主任说得对,我们已经掌握了相关证据。”
      “哦?洗耳恭听。”李主任双手一摊。
      李天明挤出一个苦笑,假咳了两声,继续说道:“二爷和外国毒贩交易的信息,我们是从老王局长电脑里的一封加密邮件得到的。从发件人的地址来看,这些信息来自国际刑警组织。刚才,我们和他们取得了联系,证实了该信息的确来自他们;至于郝帅盗取毒品的事,据推测是他利用从分局技术队学来的视频编辑技术,对‘储藏室’的原视频进行了剪辑,修改了日期后又把视频插了回去……李主任如果不信,可以找分局技术队的冯队长问问——据说郝帅卧底期间,每次回来汇报都会缠着他学习‘怎么制作小电影’……”
      李天明话一出口,会议室立即响起几声窃笑。
      “从逻辑和情理上来说,你们说的这些的确合情合理……但是,这些都不算证据,最多只能算口供。”李主任说着耸耸肩,转头对付夫说,“付记者,希望你接下来能够提供让我们信服的证据,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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