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2-10-16 19:29:54
老黄说,老郭,莫慌,我先去探路,要冇得事,我们就住下,要不对头,我第一个走。
过一会,老黄举个油灯,站在农舍门口晃,招呼大家进去。
大伙检查好设备,锁车门陆续往农家走,唯有老郭摇头叹息。
毛弟又问张哥,老郭为什么这胆小?
张哥“唉”一声说,一朝被蛇咬,终生怕井绳啊……
一排农舍,其实只有一家人,主人姓茂,很老实的像。
看屋里人都是汉族打扮,老郭松口气。
老黄拍着老茂肩头,喊他婆娘张罗饭菜,说,要饭菜好吃,不光有钱,还有全国粮票。
老茂眼里放光,挽袖子去杀鸡笼里那只大公鸡。
小女儿不肯,说,公鸡是用来打鸣的。
老茂给她一耳光说,你懂个屁!个赔钱货!
小女儿哭兮兮去厨房帮忙。
老黄跍着看老茂杀鸡,不知低声和他嘀咕些什么。
晚饭做得,有一大锅土豆炖腌过的猪蹄,现杀的公鸡加野胡椒烧好,还加些青菜、腌菜。
饭菜不算丰盛,老茂搬出自酿的苞谷酒说,为你们把留到过年的家当都搬出来了。
一行人开怀畅饮,老茂旁边陪酒,婆娘和两个女儿拈些菜躲到厨房里吃。
酒过数巡,老黄往返厨房几趟,又偷偷拉老茂在一旁小声商量。
山区阴寒,房屋简陋,晚上睡觉,都在老茂家大炕上,老黄却溜出去。
车队几个年轻的过一会都出去屙尿。
绕一圈看柴房透亮。
几个便趴在柴房外,听男女在里面咿呀作响。
大伙议论里面是大女儿,还是小女儿……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2-10-16 19:30:54
张哥歪头笑道,说不定是老茂的婆娘。
柴房动静渐大,冇结婚的几个各找阴暗角落捉弄硬挺下身。
毛弟本也冲动,却嫌老黄叫唤得恶心,忽抬头看远处一团火闪一下,又熄了。便点支烟,往暗处去。
走得几十米,更远处又是火一闪即灭。
毛弟认准方位走过去,荒草地里一堆乱石,并无稀奇。
撩草细看,其中一块不起眼小石头上扎根枯草。
枯草结巴精巧,显然是人手扎就。
谁会在这荒山野岭扔个扎好的石头?……
毛弟正想着,那石头忽然跳起来,正钉在自己腿弯!
毛弟“哎哟”坐倒,膝盖钻心地痛。
划根洋火看,只找到地上的草结,小石头怎么也找不到了!
再看周围,石堆不少,数数竟有九堆,似有意似无意,拦住小径。
坐一会疼痛稍缓,毛弟爬起来,悻悻往回走。
柴房还冇消停,毛弟绕一圈进大屋。
炕上老郭正在打鼾,一边躺着老茂,他婆娘和小女儿。
毛弟躺下揉揉腿,迷糊睡去。
半夜里起来,一群人都躺在炕上,独缺老黄和大女儿。
毛弟出门撒尿,屙完正抖着,远处又有火光一闪!
毛弟不信邪,提好裤子去追,追到跟前,那火又在更远处闪一闪。
如此追三次,追到一株大树下。
古树参天,想有千年。
那鬼火好像钻入树中,毛弟绕着树走,迎面转出一个人来!
毛弟看到她,就呆住了……
人还能长得这么美!……能在荒山恶夜碰到她,也许是上天注定,两人命里有缘……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2-10-16 19:31:22
毛弟胡乱想着。
那女子却开口说,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美?
看毛弟点头,那女的又说,那你喜不喜欢我?……想不想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毛弟说不出话来,一味点头。
女子说,记住,一定要来找我,带我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毛弟看女子眼中似有泪,怜惜说,好,好……
女子走过来,握住毛弟的手,一滴热泪滴在他掌心,好像一刀扎在毛弟手心!
十指连心,毛弟痛呼!
美人消失……
睁开眼张哥几个小年青正望着自己鼓突的下身邪笑,说,昨天听了床,又在做么事春梦?
好容易见到个美人,原来是梦。
毛弟懊恼,推开众人起床洗漱。
出门看到老黄,眼圈青黑,却一脸兴奋。
洗完口脸,老茂的大女儿来找老黄讨钱。
大女儿头发蓬松,却看着依稀像梦里的女子。
老黄摸一块钱递她。
大女儿不肯,说,昨天说好的,一次一块钱,一共是三次,该是三块。
几个小年轻听了哄笑,都说老黄毛痞,连办事的钱也赖。
老黄邪笑说:
是啊,昨天是说好一次一块。
可昨天晚上是这样,第一次我搞你,该我付一块你。
第二次却是你撩我,你又在上面,应该你付我一块才对。
第三次确实是我搞的你,我又该付你一块,这样前后一兑(武汉话,此处发音dui三声,意思为互换。),我当然只该给你一块钱,你说是不是?
众人听过,笑得抽筋。
大女儿羞红脸,不晓得么办,只好拽老黄的袖子哭。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2-10-16 19:31:37
毛弟看她可怜,又想起昨晚梦的女子,便掏二块塞给她,说:
老黄,你莫撩乡里伢,别个造业。
这是赢你的两块,我帮你给她,回头要再过梁,你自己开!
老黄趁机摸一把大女儿的胸,说:现在你收了三块钱,还差我两次,快去洗洗,等到我。
大女儿甩开他跑走。
老黄又掏两元钱,递给毛弟,说:
兄弟,我是撩她好玩。
哥哥我阅人无数,三五角的搞过,十块的也玩过,冇得一回不把钱的,也从不叫人付账。这两块是你赢的,你要想请客,留到买酒我喝。
老郭还是邹着眉,催促大家过早动身。
过早吃的是土豆糊汤。
老郭照例剥颗大蒜头,放在嘴里嚼。
毛弟几个小青年看他吃得香,也一人吃一颗。
独老黄嘿嘿笑说,吃蒜口臭,不方便亲嘴。
车队上路。
路过昨天淹水的位置,湖面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老郭狂喜,指挥车队前行。
走不远,老黄的后车停下。
老黄匆匆下车,走入草丛解裤子跍倒,……
老郭喊停车队,询问究竟。
过半天,老黄提裤子出来,面色乌青,说,你们么样?早上吃的糊汤是不是有问题?
张哥笑说,早上我们吃蒜头杀毒,你嫌口臭,正暂拉出来不更臭。
大家都笑。
老黄裤子冇系好,肚子咕噜噜一阵响,又钻入草丛。
大伙点烟等着。
一根烟抽完,老黄还没动静。
老郭叫老黄同车的小万去看。
小万在草丛里一声惊叫!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2-10-16 19:32:05
大伙跑过去。
老黄光屁股倒在稀屎边,口吐白沫昏死。
毛弟分明看到,稀屎中有些小虫蠕动!
那虫看着像蛆,却比蛆虫小些,不停扭动,甚是恐怖。
张哥忙说,老黄冇吃大蒜头,还真食物中毒了。
老郭皱眉不语,任几个小年轻取水壶灌醒老黄,才不知从哪里摸出把豆子,等老黄穿好裤子,叫他嚼吃。
毛弟看豆子黑黑黄黄,偷偷问是什么?
老郭低声说,黄豆,黑豆。
等老黄吞下豆子,老郭拉他去看刚才那滩稀屎。
毛弟他们跟过去。
稀屎中的虫子都不见了,似乎钻入地下!又像挥发到空气里!!!
老郭问,臭不臭?
老黄干笑说,稀粑粑都不臭。
众人捂着鼻子,说,臭死了。
老郭跌脚说:唉,要你们小心,还是着了道,还不快走!走得快,运气好,说不定能救老黄一命。
毛弟虽年轻,驾驶技术却好,老郭便指派他开头车。
小万、小戴负责中间。
张哥经验丰富,负责后车,也好照料老黄。
一行人驾车,往前赶路。
路上,毛弟问,老郭,老黄究竟是怎么了?
老郭闷头抽烟,过半天才说,草鬼,草鬼!……
毛弟不懂,看老郭心焦,不好多问,盯路疾驰。
老黄吃一路大蒜,总算不拉,却趴车窗吐过三回。
呕吐物里,似也有小虫在爬。
中午,车队停在一个小镇,老黄已虚脱无力,得要小万、小戴架着。
毛弟下车想跑去帮忙,腿弯忽地刺痛,脚一软,摔倒在地,右腿抽搐不已。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2-10-16 19:32:35
老郭叫苦不迭,和张哥扶起他,一行人寻个干净农家吃饭。
张哥笑说,毛弟,你是不是昨晚听床,手铳放狠了,搞得抽筋。
毛弟只觉疼痛像老鼠一样在右腿上窜下跳,和往常抽筋绝不相同。
人疼狠了,一头汗,说不出话。
老郭脸越发黑,黑似锅底。
自去厨房寻两枚鸭蛋煮熟,小心剥去壳,从书包里取两根小细银针插入鸭蛋直到看不见,叫老黄、毛弟张嘴含着莫吞。
其他四人各吃五颗大蒜头,开始吃饭……
酒足饭饱,老郭抬表看足有一小时,先要老黄吐出鸭蛋。
白汪汪的鸭蛋变得乌黑。
张哥笑说,老黄吃遍大江南北,鸭蛋含着自动变卤蛋。
老郭戴上手套,轻轻用筷子剖开鸭蛋。
银针通体乌黑,蛋黄也黑了,里面有几条小虫蠕动!
那虫大小与拉稀、呕吐排出的一模一样!!!
老黄乌青着脸,苕了,无力说话。
众人傻眼,再没人敢开玩笑。
老郭黑脸嘱咐小万和小戴一起去镇上,看有无药店,务必寻些雄黄、大蒜、菖蒲回来。
待二人去了,再让毛弟吐出鸭蛋。
第二颗蛋虽没先前的黑,也是黑灰颜色,落在桌上叮当作响,像颗石头,拿筷子掰不开。
张哥去厨房取了菜刀,才一刀剁开。
菜刀竟有些卷刃。
蛋里银针微微发黑,断成数截。
蛋黄对光看,竟隐隐有金属光泽。
老郭捡起断针,手微微在抖,叹口气问毛弟,饿不饿?
毛弟点头,接过一坨大蒜,咽两个馍馍吃。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2-10-16 19:33:02
老黄忽瞪眼说,老郭,你么样不问我?我饿得慌咧。
老郭说,你不想死,就忍到。要吃只有大蒜头。
老黄胖,饿不得,又不敢吃,只好猛吃蒜头。
大蒜头吃多,心火上升,老黄借口去茅屎,偷偷喝几大舀子水。
隔一阵,小万、小戴买到雄黄、菖蒲、大蒜头回。
老郭忙用开水化两碗,让两人服。
老黄的肚子咕噜噜像水开锅,精神却强多了,再呕一回,又吐出许多虫,似好得差不多。
毛弟喝完冇得么反应,想站起活动,发现右腿硬直,撸裤腿看,膝盖弯处鼓起个大包,附近皮肤变成灰色!
以为是蹭的灰,用手擦拭,却擦不掉,毛弟有些慌。
余下的药,老郭分成六份,包好塞在每人荷包里,嘱咐千万贴身带着。
最后一个塞到毛弟荷包,老郭摸出个草结。
望那草结,老郭大声喝问,马胜利,这是哪来的?!
毛弟从未见老郭如此发恼,便说昨天遭遇。
老郭听罢,跺脚说,哎呀!老黄,你可害苦我们了,搞不好你自己都要丢命!
当下顾不得其他,大声吼,快走,快走!早一分钟到重庆,老黄、毛弟就多一分活命机会。
众人买些馍馍,一路向西。
开到晚上,老郭再不敢住店,找片开阔地把车围成圈,生火打地铺。
毛弟动动右脚,膝盖又能弯了,撩起裤腿,大包消失,只是那里皮肤变成灰褐色,像块岩石,又像结痂的伤疤。
毛弟兴奋说,老郭还是你有办法,我的脚好了!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2-10-16 19:33:37
老郭默然,掏馍馍分与大家。
众人围坐火堆旁啃馍,独老黄冇得。
老黄说,老郭,我沿路又吐几回,肠子都吐出来了,估计你的偏方有作用,可药再好,也不禁饿,把个馍馍我吃吧?
老郭哼一声说,馍馍在这里,你不怕死,只管来吃。
黄胖子饿得慌,又想肚子已半日未疼,竟真伸手去拿。
张哥忽然道:老黄,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瞄着老黄。
老黄人虽胖,肚子却不大,在车上颠簸大半天,不知不觉,肚子鼓如孕妇,自己低头看,也觉怕人。
老郭跑过去,撩起他衣服。
原来雪白的肚皮胀大成半透明,里面圆滚滚好似水球!
老郭怒喝:黄为国,你是不是偷吃东西了的?!
老黄说,冇,冇。
老郭又说,你是不是偷水喝了的?
老黄怔怔说,喝水不算吃东西吧?
老郭跺脚说,唉,自作孽,不可活,不可活呀!
毛弟忽然指着老黄肚皮说,你们看,这是么事?
大伙凑近看。
老黄的圆肚皮愈显透亮,忽然,肚皮跳一下,似乎有条虫在下面拱动,隔一会肚皮其它地方又一跳,像有虫在肚皮下游!
众人无言。
老黄忽“哎哟!”一声叫,倒在地上直打滚,叫声越来越凄惨。
“莫扶他,快拿药来,把你们身上的药都拿来!烧水。”老郭沉声喝令。
大家动手熬药。
草药香在火堆上飘散开来,老黄闻到药味,叫得不如先惨。
中药熬成,老郭带头,让每人喝三口,余下分给老黄、毛弟。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2-10-16 19:34:03
毛弟说,老黄病重。
让多喝些。
老黄喝过药,人坐起来,肚皮虽还那样,却再无跳动。
毛弟喝完药,小万接碗去洗。
手臂相碰,毛弟也是“哎哟”一声!
老郭夺他手臂,撸袖管看,他上臂鼓起个大包,和先前腿上一样!
老郭叹息:“是了,是了……”
众人不知何意。
老黄忽然翻身吐了一地!
呕吐物里,尽是小虫拱动如蛆!
吐过后,老黄精神些,远离火堆坐下说:
哥几个,想老子这一生,吃喝女人都不缺,也算无憾。
老郭,我敬重你是拐子,就算是死,你也该让我死得明白。
老郭掏出烟来洒了,独不给老黄、毛弟。
点着烟,让烟雾笼罩住脑壳,才说:
我们车队过宜昌进入山区,算恩施地界,这一片直到重庆,群山连绵,远达云贵,东至江西、湖南,南至两广、海南,古称南蛮之地。
所谓蛮荒之地多鬼祟,能在此生存的民族,大都擅通鬼道,而所有南蛮里,有一支最为强大,相传是古代蚩尤的后人,世称苗族。
老郭在荷包里摸索,掏出毛弟捡到的草结说:你们晓不晓得这是么事?
看大伙摇头,老郭吸口烟接道:
这根草是个草结。
若在寻常地方,也没什么,但在苗疆,它是一种标志,标志着你进入有‘草鬼’的领地。
张哥问,草鬼是么事?
老郭说,草鬼嘛,就是蛊。
小万又问,是皮鼓还是铜鼓?
老郭说:
冇得文化。
蛊字上虫下皿。
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左传.昭公元年》说,‘谷之飞,亦为蛊。’
就是说,谷物堆放久了,谷壳会变成飞虫,这种飞虫与米糠不同,会飞。
它就叫蛊。
也算有文字记载最早的蛊。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12-10-16 19:34:36
小戴说,搞半天就是米虫,冇得么事可怕的。
老郭说,那是最早先的说法,当然不可怕,到后来,蛊引申出许多意思,最流行也是最可怕的一种说法叫‘腹中虫’。
小万说,肚子里怎么会忽然长虫的?
老郭说:
听我讲,莫岔!
南蛮之地多湿热,虫类繁盛,所以苗疆巫术,或者说原始宗教,多与虫族关联。
而苗族历来沿袭母系社会,因此擅养草鬼的都是妇女,又称‘草鬼婆’。
就连本草纲目上也说,草鬼婆捉一百只虫,放到器皿里,这些虫大的吃小的,毒的吃无毒的,最后存活下来的必定最毒,就是蛊。
张哥指老黄说,照此说,黄拐子是中蛊了。可毛弟身上没虫,为么事也要喝药?
老郭说:
你们莫以为蛊就是虫,苗疆蛊术千变万化,神秘莫测,岂是常人可想。
按毛弟症状,他中的该是‘石头蛊’。
此蛊下在石头上,上扎草标,放在路边隐蔽处。
苗人看到,晓得前面是草鬼婆地界,自会退出。
毛弟不懂,不幸踩中地雷。
据说中‘石头蛊’的人,虽然体内无虫,但石头在体内流窜,到后来骨骼关节渐渐石化,若不能解蛊,活不过五年。
毛弟听说,嘿嘿一笑,道:早知还剩五年活头,昨天也学老黄风流快活算咯。
话音未落,毛弟又是一声惨叫,捂着胸口倒下。
老郭黑沉脸道,好恶兆(武汉话:此处是好狠的意思。),这快就发作到胸口了!
扯开衣服,毛弟胸前一片平坦,心跳却没了。